第七十章 安琪的礼物
在看见瘦小女孩提着硕大水桶的一刹那，尤琪安鼻子一酸，情绪的酝酿和爆发一秒钟内就到位了，正想要落泪。
预备——
哭！
“呜呜呜……”
尤琪安意外发现，这哭声并不是自己发出的。
扭头一看，赫然是章辰辉这个铁憨憨先忍不住了，抢上两步，接过林安琪手里的大水桶，小细胳膊，眼泪就像爆米花似的止不住滚下来。
“这么重，你怎么提得动啊？”
林安琪呆了片刻，哇一声哭得无尽委屈，抽抽噎噎：“我昨天做梦，听见你们给奶奶打电话，说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傻孩子，我们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奶奶天天说，你们不要我了。”
“今天我们就接你回去。”
父女两人在村口抱头痛哭，边哭边说，哭得昏天暗地，简直快要断气了。
尤琪安瞠目结舌地站在旁边看着，顿时感觉自己的气势输了一头，泪水本已涌到眼眶，只好悻悻然又咽了回去，揪住他后领子，不耐烦地把这哭唧唧的傻大个拉起来：“狗子哥，你快收了神通吧，让我来检查一下她挨打了没有。”
她把林安琪拉到僻静处，仔细检查了孩子身上，天气还热，衣服遮得少，四肢倒没有明显伤痕。
但是衣服一掀，瘦骨嶙峋，好容易养的肉都没了，屁股上还有几条清晰可见的淤青。
“是打的吗？谁打的？”
尤琪安心痛地问。
林安琪点点头，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儿：“上个星期，奶奶把我发卡送给别人了，我特别生气，就拿塑料袋收拾了几件衣服，想偷偷离家出走。爷爷骑着车来追我，我以为他是来哄我回去，结果他是带着棍子来教训我的。”
“你最喜欢的小雏菊发卡吗？”
尤琪安摸着她的头发，发现她没有戴最喜欢的小雏菊发卡，辫子还乱糟糟的，脸蛋也是脏兮兮的。
八月底她被接回来的时候，明明带上了满满一行李箱的漂亮小裙子，这才过去一个多月，身上穿的却是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米黄汗衫和一条长到膝盖的灰短裤，像是哪个大男孩淘汰下来的，不但破旧，而且根本不合身。
通过断断续续的对话，尤琪安明白了她回村之后，遭遇到的大概情况。
山村里，说三道四就是最大娱乐，家家户户都是没有任何秘密的，何况夫妻双双入狱这么大的丑事。所有同龄人都嘲笑安琪是诈骗犯的女儿，没人愿意跟她交朋友。在学校里，她也同样受到严重歧视，就连老师出面也依然屡禁不止。她不甘心被人欺负，拼命争辩，说自己新的爸爸妈妈在城里，一个是技术高超的机械师，长得非常强壮，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过头顶，另一个是教跳舞的老师，长得比仙女还好看，参加过跳舞比赛还上过电视。
然而，她的话除了得到哄堂大笑，和加倍的欺凌之外，没有丝毫效果。
而她的爷爷奶奶本来就厌恶这个丧门星，认为她害了自己亲爹，又在村子里听到这种风言风语，免不了又是对孙女一顿打骂，不准吃饭。
章辰辉在旁边听得攥紧双拳，咬牙切齿，扫视四周的目光都带上了怒火：
“我观察了村里的环境，附近醒目的地方没有汽车，摩托车那个锁不容易打开，但想破坏是很容易的。自行车锁只要有工具就可以轻松打开，我去搞一辆车来，咱们直接把安琪抢走就行了，我直接骑到县城，基本没人追得上。”
“嗯，抢孩子实锤了，咱们等于是来自投罗网的，让她爷爷奶奶报案立功。”
尤琪安都快被他气笑了。
章辰辉一想有理，激动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那我听你的安排。”
遂让孩子带路，三人一起来到了安琪的爷爷奶奶家。
这栋房子算是村里比较体面的，两层小楼，外墙面刷得很新，爷爷和奶奶各住楼房的一层，而安琪睡的却是厨房里边的一间小屋，阴暗潮湿，堪堪放下一张小床，方便她早起给全家人煮饭。
林家老两口都在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矢口否认安琪被人欺负的事，也不承认自己打过她：
“谁欺负她啊？那是她自己脑子有问题，性格太差劲了，为什么别人都能好好相处呢，为什么全村的小孩就只欺负她一个人？”
“嗯，女生被强暴都因为穿得短，小孩被欺负都因为性格不合群，还有别的借口吗？”
尤琪安淡淡地问。
“这是我们自家孩子，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爷爷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话，就要轰他们出去：“滚出去！”
尤琪安示意章辰辉拦住这老头儿，继续好脾气地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提议：“你家的事我确实管不着，但我有个买卖想跟你们谈一下，就是我们把这孩子带走，每个月的保障补贴还让你们老两口拿着，连她的饭钱都帮你们省了，怎么样？”
“你把她带走，我们家衣服谁洗？饭谁做？她弟谁带？”林奶奶振振有词，自以为拒绝的理由十分充分，“请保姆还得给钱呢，你想从我家白白领走一个大孙女，还不给钱！？”
“什么时候都不忘要钱，诈骗还真是你家祖传手艺啊，别忘了你儿子是怎么坐牢的。”
尤琪安好心提醒。
一提及儿子，奶奶来了火气，提着个火钳子要打人：“赶紧滚出去！我家孙女，我就算打死她也不让她去别人家。”
见尤家老两口还在嘴硬，尤琪安补上了最后一刀，拿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医院病历和化验报告单，一一铺开，递到他们眼前，能清楚地看到大大的阳性二字：”既然您二老如此固执，那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就算我白来一趟吧。不过，在我走之前得把这个孩子的病历交给你们，免得耽误了复查。对了，你们应该知道她患有慢性传染疾病吧？我带她去三甲医院看过医生，这个病是很难根治的，而且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你们天天让她做饭、刷锅、洗贴身衣物，我很担心，你们的宝贝孙子和你们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被传染上了也不一定……“
爷爷警惕起来了，抢过化验单，却看不懂，急着追问：“什么病？”
“乙肝。”
老一辈愚昧村民对这两个字的恐惧是骨子里，听了她的话，爷爷打了个肉眼可见的冷颤，忙不迭地指向屋外：“带走，带走，赶紧把她带走。”
“这样不太好吧，我应该尊重你们的意见。”
尤琪安笑吟吟地叉着腰。
奶奶还用手拽着林安琪的衣服，拿腔拿调想说点什么，爷爷一把打开她的手，直接把小姑娘往外推：“你别碰她，赶紧去屋里，把她所有衣服都拣出来，让他们全部带走！反正这个丧门星留在咱家里，迟早也是祸害！”
尤琪安故意问：“白白领走一个孙女，你们舍得吗？请保姆还要钱呢，我可没钱给你们。”
“谁稀罕这个死丫头，别害了我家孙子！”
奶奶终于想通了，慌着把安琪的衣服往外扔，恨不得把整栋房子烧了消毒。
走在路上，林安琪怯生生地问：“我真的有病吗？”
尤琪安嘻嘻一笑：“假的。那个阳性，是乙肝抗体为阳性，代表你打过疫苗，身体很好。”
章辰辉摸着头，对她的计划钦佩不已：“真聪明，变被动为主动，现在是对方主动不要孩子，这样就能杜绝后患。”
他们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特意在县城里多留了一天。等到假期结束，开学的那一天，尤琪安带着一大车精美的礼物去了村里的学校，找到支教的陈老师，在她的协助下，将礼物派发给全校的小朋友们，只有经常带头欺负林安琪的那些孩子，没有领到礼物，纷纷抗议。
“欺负我闺女，还想要礼物？”尤琪安趾高气昂地打量他们，“这是林安琪送朋友的，小畜生不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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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
“呜呜呜……”
尤琪安意外发现，这哭声并不是自己发出的。
扭头一看，赫然是章辰辉这个铁憨憨先忍不住了，抢上两步，接过林安琪手里的大水桶，小细胳膊，眼泪就像爆米花似的止不住滚下来。
“这么重，你怎么提得动啊？”
林安琪呆了片刻，哇一声哭得无尽委屈，抽抽噎噎：“我昨天做梦，听见你们给奶奶打电话，说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傻孩子，我们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奶奶天天说，你们不要我了。”
“今天我们就接你回去。”
父女两人在村口抱头痛哭，边哭边说，哭得昏天暗地，简直快要断气了。
尤琪安瞠目结舌地站在旁边看着，顿时感觉自己的气势输了一头，泪水本已涌到眼眶，只好悻悻然又咽了回去，揪住他后领子，不耐烦地把这哭唧唧的傻大个拉起来：“狗子哥，你快收了神通吧，让我来检查一下她挨打了没有。”
她把林安琪拉到僻静处，仔细检查了孩子身上，天气还热，衣服遮得少，四肢倒没有明显伤痕。
但是衣服一掀，瘦骨嶙峋，好容易养的肉都没了，屁股上还有几条清晰可见的淤青。
“是打的吗？谁打的？”
尤琪安心痛地问。
林安琪点点头，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儿：“上个星期，奶奶把我发卡送给别人了，我特别生气，就拿塑料袋收拾了几件衣服，想偷偷离家出走。爷爷骑着车来追我，我以为他是来哄我回去，结果他是带着棍子来教训我的。”
“你最喜欢的小雏菊发卡吗？”
尤琪安摸着她的头发，发现她没有戴最喜欢的小雏菊发卡，辫子还乱糟糟的，脸蛋也是脏兮兮的。
八月底她被接回来的时候，明明带上了满满一行李箱的漂亮小裙子，这才过去一个多月，身上穿的却是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米黄汗衫和一条长到膝盖的灰短裤，像是哪个大男孩淘汰下来的，不但破旧，而且根本不合身。
通过断断续续的对话，尤琪安明白了她回村之后，遭遇到的大概情况。
山村里，说三道四就是最大娱乐，家家户户都是没有任何秘密的，何况夫妻双双入狱这么大的丑事。所有同龄人都嘲笑安琪是诈骗犯的女儿，没人愿意跟她交朋友。在学校里，她也同样受到严重歧视，就连老师出面也依然屡禁不止。她不甘心被人欺负，拼命争辩，说自己新的爸爸妈妈在城里，一个是技术高超的机械师，长得非常强壮，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过头顶，另一个是教跳舞的老师，长得比仙女还好看，参加过跳舞比赛还上过电视。
然而，她的话除了得到哄堂大笑，和加倍的欺凌之外，没有丝毫效果。
而她的爷爷奶奶本来就厌恶这个丧门星，认为她害了自己亲爹，又在村子里听到这种风言风语，免不了又是对孙女一顿打骂，不准吃饭。
章辰辉在旁边听得攥紧双拳，咬牙切齿，扫视四周的目光都带上了怒火：
“我观察了村里的环境，附近醒目的地方没有汽车，摩托车那个锁不容易打开，但想破坏是很容易的。自行车锁只要有工具就可以轻松打开，我去搞一辆车来，咱们直接把安琪抢走就行了，我直接骑到县城，基本没人追得上。”
“嗯，抢孩子实锤了，咱们等于是来自投罗网的，让她爷爷奶奶报案立功。”
尤琪安都快被他气笑了。
章辰辉一想有理，激动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那我听你的安排。”
遂让孩子带路，三人一起来到了安琪的爷爷奶奶家。
这栋房子算是村里比较体面的，两层小楼，外墙面刷得很新，爷爷和奶奶各住楼房的一层，而安琪睡的却是厨房里边的一间小屋，阴暗潮湿，堪堪放下一张小床，方便她早起给全家人煮饭。
林家老两口都在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矢口否认安琪被人欺负的事，也不承认自己打过她：
“谁欺负她啊？那是她自己脑子有问题，性格太差劲了，为什么别人都能好好相处呢，为什么全村的小孩就只欺负她一个人？”
“嗯，女生被强暴都因为穿得短，小孩被欺负都因为性格不合群，还有别的借口吗？”
尤琪安淡淡地问。
“这是我们自家孩子，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爷爷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话，就要轰他们出去：“滚出去！”
尤琪安示意章辰辉拦住这老头儿，继续好脾气地微笑着，说出自己的提议：“你家的事我确实管不着，但我有个买卖想跟你们谈一下，就是我们把这孩子带走，每个月的保障补贴还让你们老两口拿着，连她的饭钱都帮你们省了，怎么样？”
“你把她带走，我们家衣服谁洗？饭谁做？她弟谁带？”林奶奶振振有词，自以为拒绝的理由十分充分，“请保姆还得给钱呢，你想从我家白白领走一个大孙女，还不给钱！？”
“什么时候都不忘要钱，诈骗还真是你家祖传手艺啊，别忘了你儿子是怎么坐牢的。”
尤琪安好心提醒。
一提及儿子，奶奶来了火气，提着个火钳子要打人：“赶紧滚出去！我家孙女，我就算打死她也不让她去别人家。”
见尤家老两口还在嘴硬，尤琪安补上了最后一刀，拿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医院病历和化验报告单，一一铺开，递到他们眼前，能清楚地看到大大的阳性二字：”既然您二老如此固执，那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就算我白来一趟吧。不过，在我走之前得把这个孩子的病历交给你们，免得耽误了复查。对了，你们应该知道她患有慢性传染疾病吧？我带她去三甲医院看过医生，这个病是很难根治的，而且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你们天天让她做饭、刷锅、洗贴身衣物，我很担心，你们的宝贝孙子和你们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被传染上了也不一定……“
爷爷警惕起来了，抢过化验单，却看不懂，急着追问：“什么病？”
“乙肝。”
老一辈愚昧村民对这两个字的恐惧是骨子里，听了她的话，爷爷打了个肉眼可见的冷颤，忙不迭地指向屋外：“带走，带走，赶紧把她带走。”
“这样不太好吧，我应该尊重你们的意见。”
尤琪安笑吟吟地叉着腰。
奶奶还用手拽着林安琪的衣服，拿腔拿调想说点什么，爷爷一把打开她的手，直接把小姑娘往外推：“你别碰她，赶紧去屋里，把她所有衣服都拣出来，让他们全部带走！反正这个丧门星留在咱家里，迟早也是祸害！”
尤琪安故意问：“白白领走一个孙女，你们舍得吗？请保姆还要钱呢，我可没钱给你们。”
“谁稀罕这个死丫头，别害了我家孙子！”
奶奶终于想通了，慌着把安琪的衣服往外扔，恨不得把整栋房子烧了消毒。
走在路上，林安琪怯生生地问：“我真的有病吗？”
尤琪安嘻嘻一笑：“假的。那个阳性，是乙肝抗体为阳性，代表你打过疫苗，身体很好。”
章辰辉摸着头，对她的计划钦佩不已：“真聪明，变被动为主动，现在是对方主动不要孩子，这样就能杜绝后患。”
他们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特意在县城里多留了一天。等到假期结束，开学的那一天，尤琪安带着一大车精美的礼物去了村里的学校，找到支教的陈老师，在她的协助下，将礼物派发给全校的小朋友们，只有经常带头欺负林安琪的那些孩子，没有领到礼物，纷纷抗议。
“欺负我闺女，还想要礼物？”尤琪安趾高气昂地打量他们，“这是林安琪送朋友的，小畜生不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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