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惊梦
我纯属忽悠他来着。
郭宿煜面色僵了一下，从镜子里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我的话，大概有些智商的人都不会信的。
“淘宝这么神奇？”
“古曼童都有，你不信去搜搜看。”我怂恿郭宿煜道，“真买了，惹祸上身可别怪我。”
“噗。”郭宿煜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你跟你父亲真的不一样。”
“你很了解我父亲吗？”我实在不懂，郭宿煜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可非得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他提起我父亲的时候，总给我一种错觉，他们很熟悉。
郭宿煜点头，他说我父亲的关门弟子，他们那一届毕业之后我父亲便没了再收弟子。
“经常跟师父喝酒，他是个有心事的人，我常听师父提起你，可没有想到……”郭宿煜叹了口气，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父亲杳无踪迹，在世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郭宿煜问我，有没有想过他。
我轻笑一声：“或许有过吧，可那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能做的了什么决定？”
“他若是不去西凉，肯定会后悔一生，或许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郭宿煜表示很能理解我父亲，他的话我没办法接下去。
我没说话。
郭宿煜说他若是有机会，也愿意去那个神往的地方看一看，那是古时人民智慧的巅峰，而且很可能破解长生的秘密。
“神往的地方？”他不过是听我父亲说起西凉，怎么就说成神往的地儿。
郭宿煜说他见过从西凉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次喝酒，我父亲带他去看的，那个簪子的工艺，和散发出来的魅力。
“我见过那具女尸，是照片，师父给我看的。死去那么多年还保存地那么完整，面容栩栩如生，就跟一个大活人躺在里头一样。”郭宿煜说她很美，比见过任何一个人都美。
倾国倾城大抵不足以来形容。
有这么邪乎吗？
车子开到了医院，也没有继续后面的话题，我帮着郭宿煜把郭琳琅抬下车，她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了，这一场闹剧，让我有些错愕。
其实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缘故，郭琳琅才会被叶展琛利用，被刺了那么多刀。
我守在门外，抱着泠夜，郭宿煜好像对泠夜很感兴趣，几次三番来逗弄，可惜泠夜高冷，不会正眼去瞧他一眼。
“小鬼也有性格吗？”郭宿煜问我，我愣了一下，泠夜不高兴，抱着双手，眼底露出一股冰寒。
他很不喜欢郭宿煜，更不喜欢他碰他。
我笑说：“你也看到了，脾气不小呢，不过泠夜是个特例。”
“小鬼应该是与鬼生下的孩子吧，它们能逗留在人世间吗？”郭宿煜的问题越来越多，对泠夜的兴趣也一点点攀升上去。
我实在有些无奈，不想继续聊下去，等着郭琳琅脱离危险，我几乎是逃命，从医院离开，一路上泠夜都在抱怨，郭宿煜不是个好人。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闹了一晚，也该回去休息了，管他是不是好人呢。”
我抱着泠夜回去，脑子里全是今晚发生的一切，叶展琛有一万种回来复仇的办法，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么一种风险极大，甚至牵扯郭琳琅的方法。
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让人寄了那件红衣服……对了，红衣服……我去那个箱子里把那件红衣服找出来，拍了照放在网上识别，果不其然，出来一条新闻，是关于天青医药的叶家。
站在叶家老爷子身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宋女士，只不过脸蛋比现在的母亲要老一些。她的身上就穿着这件红色的衣服，很诡异。
那条新闻是关于天青医药发现抗衰老新药，被媒体大肆宣扬，能让女人青春永驻，容颜蜕变。
我往下翻，上面没有介绍我母亲的讯息，说是跟宋家联手研制的，已经投入市场，供给很多的美容院。
我实在想不明白，叶展琛为什么要给我寄这件红衣服，也没有什么奇特的纹路，我拿出手机，几次想给我妈打电话，毕竟她才是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可就在我按下按钮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一个人。
我妈是双生子，她还有个比她早出生的姐姐，也就是我姨娘，姨娘是戏剧院的，是个戏曲大家，很有可能会穿这种风格的红衣，跟旗袍改良一样，梳红楼梦里黛玉那种发型。
难不成这个是我姨娘，不是我妈？
因为我妈的原因，我从小基本很少跟我外婆那边接触，只去过宋家一次，感觉那边门第很深，而且我外婆对我妈曾经做过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以至于我妈很不乐意带我回娘家，我跟姨娘有过一面之缘，她的气质很好，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
可就算是我姨娘所穿，为什么叶展琛要把这个寄给我，这才是关键。
泠夜摸索着过来，他说肚子里饿，先去找点吃的，可我看到它手里拽着四五只老鼠，全都抓着它们的尾巴，我简直快疯了，它对老鼠的执念那么深。
“阿娘，你要不要？”
本还在纠结这件事情的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我捂着胸口怕自己反胃：“那个，泠夜，我跟你说得很清楚，老鼠身上带着很多病菌，是不可食用的。”
“可是我搜出来过，他们说老鼠味道鲜美。”泠夜又开始执拗这个问题。
我急忙转移一个话题：“泠夜我问你，如果这件衣服是我亲人穿过的，叶展琛把这件衣服寄到我家里来，是为了什么？”
泠夜蹙眉，陷入沉思。
他是真的在思考，以至于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我看到他手里老书窜出来那一瞬间，我恨不得伸手教训他一下。
这个熊孩子，还是战斗力爆表的熊孩子。
那老鼠倒也会挑地儿，哪里都不去，非得朝盒子里来，当老鼠掉到那红衣上面的时候，忽而一道血红色的东西渗透出来，那老鼠不动了，倒在原地唔咽一声，死了。
死去之后，通体漆黑，那衣服上面流下红色的，像是血一样的汁液。
“是死人衣。”泠夜低声喃喃，“这衣服的原主已经死了，阿娘，你知道衣冠冢吗？”
我点头，人死后，把曾经穿过的衣服埋入土里，弄一个墓，当做衣冠冢，泠夜说这件衣服就是从衣冠冢里面挖出来的，若是我亲人穿过，那么叶展琛便是想利用我的亲人对付我。
“那会怎么样？”
“这种鬼魂善于操控意志，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潜入你的身体，这件衣服收下，便再也丢不掉，那鬼魂就会一直跟在你身后。”泠夜压低嗓音，故作很恐怖的声音。
在这个环境之下，尤其还是大晚上，给我听得毛骨悚然。
好像那女人就躲在我背后似的，泠夜慢慢伸手，眼底惊恐：“阿……阿娘……”
“她来了？”我头皮发麻，不敢朝身后去看，却听到泠夜捂着嘴巴笑出声，敢情他是厉害了，敢拿我开玩笑了。
我恨得牙痒痒，提着泠夜衣领子，想要把他丢进棺材里头：“好得不学，跟人学坏是吧？”
“阿娘，泠夜只是不想你不开心，鬼人衣罢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这衣服的能耐取决于我跟这衣服主人的关系，泠夜说了，我跟姨娘的关系也就那样，姑且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只是姨娘好端端的，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上网搜了一下姨娘的资料，她是戏剧院的大拿，唱游园惊梦，被人放上网，一发不可收拾，被很多人知道。
可是关于姨娘的死，只是有人发了天妒英才，却极少有人说是因为什么。
他们都在惋惜一代戏曲女王的逝世，却没有一个人发过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我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内心发凉，就是因为看不到缘由才觉得恐怖。
我深呼吸一口气，泠夜闹着不跟我玩，它要去把它抓的老鼠重新拿回来。
我摸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这会儿很晚了，可我妈是不会睡的，我对她太了解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起，不是我妈接的，居然是我外婆接的。
“是月初吗？这么晚找璇儿做什么？”外婆的声音很温柔，我妈原来是回了老家，难怪没有再见了。
她跟叶展琛勾搭在一块儿，本就超出我所想。
外婆出奇地温柔，好多年没有见过面，反倒是越发地关心我，跟我闲聊了几句，说我妈在洗澡。
“过几天，月初也回来住段时间吧，你妈呢，要结婚了。”外婆沉声，我差点被吓死，惊呼出声。
“什么？我妈要结婚，外婆你说笑呢，我妈怎么可能结婚，她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外婆便开始安慰我，她说她知道我跟我妈感情好，接受不了有个后爹。
可是我妈也是个女人，总不能孤苦伶仃一辈子，外婆说我不能这么自私下去。
我没有要干涉她的事情，就算她结婚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叶展琛已经死了，从图书馆那么高的楼摔下来，我还不信他不死。
那么我妈又是跟谁结婚，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外婆，我妈跟谁结婚呢，怎么一点儿预兆都没。”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一句。
我外婆说我妈之前跟我提过的，就是天青医药那个公子叶展琛，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头微微一颤，原来两家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叶展琛已经死了。
我压着心头的疑惑，没有主动提起叶展琛的死，而是去套外婆的话。
我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叶展琛死的消息。
“我妈也同意了吗？”我低声道。
“是啊，月初，你爸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总不能让你妈一辈子孤独终老吧。”外婆苦口婆心，倒是劝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坐在那儿，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要凝结起来一样。
那是冰冷，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冰寒。
“外婆，那你跟我妈说，婚礼我是不去参加了，祝她幸福。”我轻声道。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释怀。”外婆轻声道，她说不为难我，问我这么晚了，还给我妈打电话是要做什么。
我才想起来，姨娘的事情，我忙问了一句：“姨娘是什么时候去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不通知一声？”
外婆先是一愣，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声音，紧接着便是哽咽的哭声。
外婆低声道：“絮儿是个好姑娘，可惜命薄，月初怎么突然关心起你姨娘来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我外婆，总觉得有几分怪异，我顺手捏造了个谎言：“刚刷微博不小心刷到的，还以为是假的，听外婆的意思，姨娘已经去了？”
“是，你若是想她，刚好可以趁着这一次回来看看她，她以前还念叨你呢。”外婆轻声道。
我说我会考虑的，只是姨娘为什么会死，外婆不肯过多的透露，她说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姨娘的死是个意外，他们也不想的。
我跟外婆没聊几句，就听到我妈出来的声音，她好像知道我外婆跟我说她要再婚。
听到那边吵起来的声音，我妈在骂我外婆这么大嘴巴，她过来直接把电话摁了。
这通电话相当于没打，想要的重要讯息没有一个能对上。
我无奈地躺在床上。
外婆老家在北地，倒是跟顾长朔的本家在一个地儿，他们都属于北地一脉，只是顾家繁盛，势力庞大，而宋家就是苟延残喘的感觉，宋家很神秘，阴阳之术是单支传的，一辈只能出一个。
外婆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妈身上，才会有之前我妈跟我爸私奔之后的失望。
现在我妈又回了宋家，能帮她做事儿，外婆自然会高兴。
这次我妈再婚，我要不要去一趟北地呢，也不知道顾长朔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过去刚好能跟他碰头，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我把那件衣服锁了起来。
想起以前姨娘唱《游园惊梦》的时候，那副画面，我小时候就被她的妆容和唱腔征服了。
好像就是从梦里走出来的杜丽娘，我好像还见过那个跟她搭档的男人，柳梦梅，只是想不起来了，他好像后来进了演艺圈，发展的很好。
奶油小生的路线，跟现在的小鲜肉完全可以抗衡。
我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勾勒出那男人抛弃了姨娘，进了演艺圈，伯牙绝弦的故事，没有知音，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进行下去。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耳边忽而惊起唱腔，是儿时听过，姨娘唱的戏曲。
那一声很突兀，可却异常的熟悉。
“姨娘？”我没听错，那就是姨娘在唱游园惊梦，面前忽而清晰起来的画面，我慢慢坐起来，看到姨娘站在院子里，她画着大浓妆，长袖翻飞，身穿红衣，看着我。
“月初，还记得姨娘吗？”姨娘就站在那儿，她不动，不往前也不后退。
我点头，那唱腔太过怀念了，我僵了一下，脖子上面一阵阴冷，忽而一道凉意袭来，姨娘伸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
“月初，对不起，姨娘不想伤害你，你快走吧。”姨娘像是在挣扎，忽而松开，忽而掐着。
她的面容惨白，看着尤为恐怖。
我愣了一下：“这是梦，我怎么走啊，姨娘？”
这是一场梦，惊了的也是梦，我不能从梦里随意出来，姨娘也不能掌控这场梦。
“月初，救救你母亲吧，姨娘受人所控，不过是个死人，可是璇儿还小。”姨娘哽咽出声，“她不该被宋家掌控的。”
我微微怔住，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我妈是被宋家掌控的。
“姨娘你慢点说，我妈怎么了？”我愣了，我妈不是要嫁人为妻了吗？怎么又成了宋家掌控之人。
姨娘深深叹了口气，她说从前敬佩我的母亲，能冲破一切束缚跟我父亲私奔，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会回到最初那个点。
我母亲又回了宋家。
“她要嫁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死尸。璇儿要替叶家冲喜，母亲已经答应了。”姨娘叹息一声，“璇儿跟你父亲，本该是恩爱的一对，可惜如今变成这般。”
“替叶家冲喜？”我有些不解，“是天青医药那个叶家吗？对象是叶展琛吗？姨娘。”
我连连追问，可是姨娘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化作一抹红色的影子消失。
她要我救救我母亲，她若是被拉去给叶家冲喜，那是要入墓陪葬的，宋家一直依附着叶家，从天青医药里头敛财，可是宋家不敌叶家，外婆做了决定，把我妈给卖了吗？
越想越觉得诡异，我猛地惊醒，发觉自己呼吸不顺畅，才知道自己掐着自己，而且下了死手。
一身虚汗，这梦做得未免太真实了，姨娘入梦，这话是不是真的，泠夜不解地看向我，问我做了什么梦，一直在那儿喃喃。
“泠夜听过游园惊梦吗？”我轻声道。
泠夜摇头：“那是什么？”
他倒是乖巧，我用手机给他放了一段，从前姨娘唱得游园惊梦，泠夜听得迷迷糊糊，可是这会儿，四周静谧，听着唱腔却觉得有几分恐怖。
我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被我锁起来的箱子上。
姨娘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妈真的要给叶家冲喜，嫁给已经死了的叶展琛吗？
我心事重重，自然后半夜没有睡，我想了解些情况，可是没有渠道，我总不能再给我妈打电话，一来不确定我外婆什么态度，二来她不会告诉我的，她的脾气倔得很，就算真的是被胁迫，她也不会说的。
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泠夜说如果去北地，倒是不用害怕。
“那是顾家的天地，我早些年也听说过，一个小小的叶家不会对你动手地。”泠夜低声道，“你若是怕，就去找那个男人吧。”
他委屈巴巴，大概是不想再见顾长朔的。
我很想顾长朔，恨不得他马上就回来，可是顾家的事务繁琐，他本要带我过去的，可谁知道如今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我踌躇万分，看着阳光照进来，身子疲倦地很：“这事儿暂且不提，我去看看，昨晚把叶展琛尸体带走的人是谁。”
“阿娘，这件事情，说到底跟你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叶展琛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跟叶家的仇早就结下了。”泠夜托着桑棒子，“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就算被胁迫，这一场，就是鸿门宴，你不走不行。”
“哟，连鸿门宴都会用了？”我笑言，半开玩笑，调节一下这紧张的气氛。
泠夜嘟着嘴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他说他可是极其聪明的，比平常小孩的智商要高出三四倍。
他过目不忘，跟着网上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带着泠夜一起，又去找了一趟唐思思，恰好她来了我们学校，借着灵调局的权力，我跟着唐思思一起去了监控室。
可是监控压根没有拍到昨晚到底是谁带走了叶展琛的尸体，更恐怖的是，没有一个角落拍到关于郭琳琅出现在学校里的场面。
“你确定昨晚真的进了图书馆？”唐思思也觉得讶异，她是来学校公干的，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最近学校闹鬼闹地奇怪，从地下车库里挖出几句尸体，学校方显得各位关注，联系了陈矛，她才过来地。
只是顺便帮我查了一下。
我点头：“是啊，不信你去问郭琳琅，还有郭教授。”
“月初，就算叶展琛出现过，你知道谁带走他的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死了。”唐思思沉声，灵调局的消息来得就是快。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昨儿晚上那个局，叶展琛不至于那么傻，会用郭琳琅来威胁我。
如果郭琳琅是我的挚友，那还好说，他就不怕我不顾郭琳琅的性命，罔若未闻吗？
“等等，你说的郭教授，该不会是这个人吧？”唐思思蹙眉，调出其中一段视频。
是郭宿煜鬼鬼祟祟接近图书馆后门，又隐入黑暗中，我记得他是从侧门上来地，跑到后门去做什么，叶展琛的尸体是在后门不见的，难不成……
我的视线落在那时间上，我独独忘记了，上楼的郭宿煜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这一切。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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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曼童都有，你不信去搜搜看。”我怂恿郭宿煜道，“真买了，惹祸上身可别怪我。”
“噗。”郭宿煜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你跟你父亲真的不一样。”
“你很了解我父亲吗？”我实在不懂，郭宿煜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可非得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他提起我父亲的时候，总给我一种错觉，他们很熟悉。
郭宿煜点头，他说我父亲的关门弟子，他们那一届毕业之后我父亲便没了再收弟子。
“经常跟师父喝酒，他是个有心事的人，我常听师父提起你，可没有想到……”郭宿煜叹了口气，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父亲杳无踪迹，在世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郭宿煜问我，有没有想过他。
我轻笑一声：“或许有过吧，可那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能做的了什么决定？”
“他若是不去西凉，肯定会后悔一生，或许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郭宿煜表示很能理解我父亲，他的话我没办法接下去。
我没说话。
郭宿煜说他若是有机会，也愿意去那个神往的地方看一看，那是古时人民智慧的巅峰，而且很可能破解长生的秘密。
“神往的地方？”他不过是听我父亲说起西凉，怎么就说成神往的地儿。
郭宿煜说他见过从西凉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次喝酒，我父亲带他去看的，那个簪子的工艺，和散发出来的魅力。
“我见过那具女尸，是照片，师父给我看的。死去那么多年还保存地那么完整，面容栩栩如生，就跟一个大活人躺在里头一样。”郭宿煜说她很美，比见过任何一个人都美。
倾国倾城大抵不足以来形容。
有这么邪乎吗？
车子开到了医院，也没有继续后面的话题，我帮着郭宿煜把郭琳琅抬下车，她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了，这一场闹剧，让我有些错愕。
其实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缘故，郭琳琅才会被叶展琛利用，被刺了那么多刀。
我守在门外，抱着泠夜，郭宿煜好像对泠夜很感兴趣，几次三番来逗弄，可惜泠夜高冷，不会正眼去瞧他一眼。
“小鬼也有性格吗？”郭宿煜问我，我愣了一下，泠夜不高兴，抱着双手，眼底露出一股冰寒。
他很不喜欢郭宿煜，更不喜欢他碰他。
我笑说：“你也看到了，脾气不小呢，不过泠夜是个特例。”
“小鬼应该是与鬼生下的孩子吧，它们能逗留在人世间吗？”郭宿煜的问题越来越多，对泠夜的兴趣也一点点攀升上去。
我实在有些无奈，不想继续聊下去，等着郭琳琅脱离危险，我几乎是逃命，从医院离开，一路上泠夜都在抱怨，郭宿煜不是个好人。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闹了一晚，也该回去休息了，管他是不是好人呢。”
我抱着泠夜回去，脑子里全是今晚发生的一切，叶展琛有一万种回来复仇的办法，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么一种风险极大，甚至牵扯郭琳琅的方法。
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让人寄了那件红衣服……对了，红衣服……我去那个箱子里把那件红衣服找出来，拍了照放在网上识别，果不其然，出来一条新闻，是关于天青医药的叶家。
站在叶家老爷子身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母亲宋女士，只不过脸蛋比现在的母亲要老一些。她的身上就穿着这件红色的衣服，很诡异。
那条新闻是关于天青医药发现抗衰老新药，被媒体大肆宣扬，能让女人青春永驻，容颜蜕变。
我往下翻，上面没有介绍我母亲的讯息，说是跟宋家联手研制的，已经投入市场，供给很多的美容院。
我实在想不明白，叶展琛为什么要给我寄这件红衣服，也没有什么奇特的纹路，我拿出手机，几次想给我妈打电话，毕竟她才是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可就在我按下按钮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一个人。
我妈是双生子，她还有个比她早出生的姐姐，也就是我姨娘，姨娘是戏剧院的，是个戏曲大家，很有可能会穿这种风格的红衣，跟旗袍改良一样，梳红楼梦里黛玉那种发型。
难不成这个是我姨娘，不是我妈？
因为我妈的原因，我从小基本很少跟我外婆那边接触，只去过宋家一次，感觉那边门第很深，而且我外婆对我妈曾经做过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以至于我妈很不乐意带我回娘家，我跟姨娘有过一面之缘，她的气质很好，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
可就算是我姨娘所穿，为什么叶展琛要把这个寄给我，这才是关键。
泠夜摸索着过来，他说肚子里饿，先去找点吃的，可我看到它手里拽着四五只老鼠，全都抓着它们的尾巴，我简直快疯了，它对老鼠的执念那么深。
“阿娘，你要不要？”
本还在纠结这件事情的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我捂着胸口怕自己反胃：“那个，泠夜，我跟你说得很清楚，老鼠身上带着很多病菌，是不可食用的。”
“可是我搜出来过，他们说老鼠味道鲜美。”泠夜又开始执拗这个问题。
我急忙转移一个话题：“泠夜我问你，如果这件衣服是我亲人穿过的，叶展琛把这件衣服寄到我家里来，是为了什么？”
泠夜蹙眉，陷入沉思。
他是真的在思考，以至于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我看到他手里老书窜出来那一瞬间，我恨不得伸手教训他一下。
这个熊孩子，还是战斗力爆表的熊孩子。
那老鼠倒也会挑地儿，哪里都不去，非得朝盒子里来，当老鼠掉到那红衣上面的时候，忽而一道血红色的东西渗透出来，那老鼠不动了，倒在原地唔咽一声，死了。
死去之后，通体漆黑，那衣服上面流下红色的，像是血一样的汁液。
“是死人衣。”泠夜低声喃喃，“这衣服的原主已经死了，阿娘，你知道衣冠冢吗？”
我点头，人死后，把曾经穿过的衣服埋入土里，弄一个墓，当做衣冠冢，泠夜说这件衣服就是从衣冠冢里面挖出来的，若是我亲人穿过，那么叶展琛便是想利用我的亲人对付我。
“那会怎么样？”
“这种鬼魂善于操控意志，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潜入你的身体，这件衣服收下，便再也丢不掉，那鬼魂就会一直跟在你身后。”泠夜压低嗓音，故作很恐怖的声音。
在这个环境之下，尤其还是大晚上，给我听得毛骨悚然。
好像那女人就躲在我背后似的，泠夜慢慢伸手，眼底惊恐：“阿……阿娘……”
“她来了？”我头皮发麻，不敢朝身后去看，却听到泠夜捂着嘴巴笑出声，敢情他是厉害了，敢拿我开玩笑了。
我恨得牙痒痒，提着泠夜衣领子，想要把他丢进棺材里头：“好得不学，跟人学坏是吧？”
“阿娘，泠夜只是不想你不开心，鬼人衣罢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这衣服的能耐取决于我跟这衣服主人的关系，泠夜说了，我跟姨娘的关系也就那样，姑且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只是姨娘好端端的，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上网搜了一下姨娘的资料，她是戏剧院的大拿，唱游园惊梦，被人放上网，一发不可收拾，被很多人知道。
可是关于姨娘的死，只是有人发了天妒英才，却极少有人说是因为什么。
他们都在惋惜一代戏曲女王的逝世，却没有一个人发过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我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内心发凉，就是因为看不到缘由才觉得恐怖。
我深呼吸一口气，泠夜闹着不跟我玩，它要去把它抓的老鼠重新拿回来。
我摸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这会儿很晚了，可我妈是不会睡的，我对她太了解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起，不是我妈接的，居然是我外婆接的。
“是月初吗？这么晚找璇儿做什么？”外婆的声音很温柔，我妈原来是回了老家，难怪没有再见了。
她跟叶展琛勾搭在一块儿，本就超出我所想。
外婆出奇地温柔，好多年没有见过面，反倒是越发地关心我，跟我闲聊了几句，说我妈在洗澡。
“过几天，月初也回来住段时间吧，你妈呢，要结婚了。”外婆沉声，我差点被吓死，惊呼出声。
“什么？我妈要结婚，外婆你说笑呢，我妈怎么可能结婚，她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外婆便开始安慰我，她说她知道我跟我妈感情好，接受不了有个后爹。
可是我妈也是个女人，总不能孤苦伶仃一辈子，外婆说我不能这么自私下去。
我没有要干涉她的事情，就算她结婚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叶展琛已经死了，从图书馆那么高的楼摔下来，我还不信他不死。
那么我妈又是跟谁结婚，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外婆，我妈跟谁结婚呢，怎么一点儿预兆都没。”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一句。
我外婆说我妈之前跟我提过的，就是天青医药那个公子叶展琛，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头微微一颤，原来两家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叶展琛已经死了。
我压着心头的疑惑，没有主动提起叶展琛的死，而是去套外婆的话。
我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叶展琛死的消息。
“我妈也同意了吗？”我低声道。
“是啊，月初，你爸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总不能让你妈一辈子孤独终老吧。”外婆苦口婆心，倒是劝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坐在那儿，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要凝结起来一样。
那是冰冷，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冰寒。
“外婆，那你跟我妈说，婚礼我是不去参加了，祝她幸福。”我轻声道。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释怀。”外婆轻声道，她说不为难我，问我这么晚了，还给我妈打电话是要做什么。
我才想起来，姨娘的事情，我忙问了一句：“姨娘是什么时候去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不通知一声？”
外婆先是一愣，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声音，紧接着便是哽咽的哭声。
外婆低声道：“絮儿是个好姑娘，可惜命薄，月初怎么突然关心起你姨娘来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我外婆，总觉得有几分怪异，我顺手捏造了个谎言：“刚刷微博不小心刷到的，还以为是假的，听外婆的意思，姨娘已经去了？”
“是，你若是想她，刚好可以趁着这一次回来看看她，她以前还念叨你呢。”外婆轻声道。
我说我会考虑的，只是姨娘为什么会死，外婆不肯过多的透露，她说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姨娘的死是个意外，他们也不想的。
我跟外婆没聊几句，就听到我妈出来的声音，她好像知道我外婆跟我说她要再婚。
听到那边吵起来的声音，我妈在骂我外婆这么大嘴巴，她过来直接把电话摁了。
这通电话相当于没打，想要的重要讯息没有一个能对上。
我无奈地躺在床上。
外婆老家在北地，倒是跟顾长朔的本家在一个地儿，他们都属于北地一脉，只是顾家繁盛，势力庞大，而宋家就是苟延残喘的感觉，宋家很神秘，阴阳之术是单支传的，一辈只能出一个。
外婆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妈身上，才会有之前我妈跟我爸私奔之后的失望。
现在我妈又回了宋家，能帮她做事儿，外婆自然会高兴。
这次我妈再婚，我要不要去一趟北地呢，也不知道顾长朔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过去刚好能跟他碰头，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我把那件衣服锁了起来。
想起以前姨娘唱《游园惊梦》的时候，那副画面，我小时候就被她的妆容和唱腔征服了。
好像就是从梦里走出来的杜丽娘，我好像还见过那个跟她搭档的男人，柳梦梅，只是想不起来了，他好像后来进了演艺圈，发展的很好。
奶油小生的路线，跟现在的小鲜肉完全可以抗衡。
我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勾勒出那男人抛弃了姨娘，进了演艺圈，伯牙绝弦的故事，没有知音，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进行下去。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耳边忽而惊起唱腔，是儿时听过，姨娘唱的戏曲。
那一声很突兀，可却异常的熟悉。
“姨娘？”我没听错，那就是姨娘在唱游园惊梦，面前忽而清晰起来的画面，我慢慢坐起来，看到姨娘站在院子里，她画着大浓妆，长袖翻飞，身穿红衣，看着我。
“月初，还记得姨娘吗？”姨娘就站在那儿，她不动，不往前也不后退。
我点头，那唱腔太过怀念了，我僵了一下，脖子上面一阵阴冷，忽而一道凉意袭来，姨娘伸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
“月初，对不起，姨娘不想伤害你，你快走吧。”姨娘像是在挣扎，忽而松开，忽而掐着。
她的面容惨白，看着尤为恐怖。
我愣了一下：“这是梦，我怎么走啊，姨娘？”
这是一场梦，惊了的也是梦，我不能从梦里随意出来，姨娘也不能掌控这场梦。
“月初，救救你母亲吧，姨娘受人所控，不过是个死人，可是璇儿还小。”姨娘哽咽出声，“她不该被宋家掌控的。”
我微微怔住，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我妈是被宋家掌控的。
“姨娘你慢点说，我妈怎么了？”我愣了，我妈不是要嫁人为妻了吗？怎么又成了宋家掌控之人。
姨娘深深叹了口气，她说从前敬佩我的母亲，能冲破一切束缚跟我父亲私奔，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会回到最初那个点。
我母亲又回了宋家。
“她要嫁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死尸。璇儿要替叶家冲喜，母亲已经答应了。”姨娘叹息一声，“璇儿跟你父亲，本该是恩爱的一对，可惜如今变成这般。”
“替叶家冲喜？”我有些不解，“是天青医药那个叶家吗？对象是叶展琛吗？姨娘。”
我连连追问，可是姨娘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化作一抹红色的影子消失。
她要我救救我母亲，她若是被拉去给叶家冲喜，那是要入墓陪葬的，宋家一直依附着叶家，从天青医药里头敛财，可是宋家不敌叶家，外婆做了决定，把我妈给卖了吗？
越想越觉得诡异，我猛地惊醒，发觉自己呼吸不顺畅，才知道自己掐着自己，而且下了死手。
一身虚汗，这梦做得未免太真实了，姨娘入梦，这话是不是真的，泠夜不解地看向我，问我做了什么梦，一直在那儿喃喃。
“泠夜听过游园惊梦吗？”我轻声道。
泠夜摇头：“那是什么？”
他倒是乖巧，我用手机给他放了一段，从前姨娘唱得游园惊梦，泠夜听得迷迷糊糊，可是这会儿，四周静谧，听着唱腔却觉得有几分恐怖。
我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被我锁起来的箱子上。
姨娘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妈真的要给叶家冲喜，嫁给已经死了的叶展琛吗？
我心事重重，自然后半夜没有睡，我想了解些情况，可是没有渠道，我总不能再给我妈打电话，一来不确定我外婆什么态度，二来她不会告诉我的，她的脾气倔得很，就算真的是被胁迫，她也不会说的。
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泠夜说如果去北地，倒是不用害怕。
“那是顾家的天地，我早些年也听说过，一个小小的叶家不会对你动手地。”泠夜低声道，“你若是怕，就去找那个男人吧。”
他委屈巴巴，大概是不想再见顾长朔的。
我很想顾长朔，恨不得他马上就回来，可是顾家的事务繁琐，他本要带我过去的，可谁知道如今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我踌躇万分，看着阳光照进来，身子疲倦地很：“这事儿暂且不提，我去看看，昨晚把叶展琛尸体带走的人是谁。”
“阿娘，这件事情，说到底跟你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叶展琛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跟叶家的仇早就结下了。”泠夜托着桑棒子，“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就算被胁迫，这一场，就是鸿门宴，你不走不行。”
“哟，连鸿门宴都会用了？”我笑言，半开玩笑，调节一下这紧张的气氛。
泠夜嘟着嘴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他说他可是极其聪明的，比平常小孩的智商要高出三四倍。
他过目不忘，跟着网上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带着泠夜一起，又去找了一趟唐思思，恰好她来了我们学校，借着灵调局的权力，我跟着唐思思一起去了监控室。
可是监控压根没有拍到昨晚到底是谁带走了叶展琛的尸体，更恐怖的是，没有一个角落拍到关于郭琳琅出现在学校里的场面。
“你确定昨晚真的进了图书馆？”唐思思也觉得讶异，她是来学校公干的，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最近学校闹鬼闹地奇怪，从地下车库里挖出几句尸体，学校方显得各位关注，联系了陈矛，她才过来地。
只是顺便帮我查了一下。
我点头：“是啊，不信你去问郭琳琅，还有郭教授。”
“月初，就算叶展琛出现过，你知道谁带走他的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死了。”唐思思沉声，灵调局的消息来得就是快。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昨儿晚上那个局，叶展琛不至于那么傻，会用郭琳琅来威胁我。
如果郭琳琅是我的挚友，那还好说，他就不怕我不顾郭琳琅的性命，罔若未闻吗？
“等等，你说的郭教授，该不会是这个人吧？”唐思思蹙眉，调出其中一段视频。
是郭宿煜鬼鬼祟祟接近图书馆后门，又隐入黑暗中，我记得他是从侧门上来地，跑到后门去做什么，叶展琛的尸体是在后门不见的，难不成……
我的视线落在那时间上，我独独忘记了，上楼的郭宿煜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这一切。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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