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抉择
乌鸦王不再是以前的乌鸦王了？走出乌树铁堡，图图特得出了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结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接着想，乌鸦王似乎厌倦了什么——是战斗，是生存吗？还是坚持，抑或梦想？如果说乌鸦王真的已经厌倦了战斗，那么，这个世界，该由谁去守护？我吗？金冠吗？悲树吗？还是瓷？
“难道除了王，就只有旅梦者四大公爵才有这个责任吗？呵呵……”图图特自嘲地笑了。他只是希望，这次的敌人别再是旅梦者世界的原族；希望在他们之中，不再潜藏着不安定因素。图图特再次想起梦魇一族的下场，究竟怎么做，怎么才能避免那些麻烦事出现呢？
乌树铁堡坐落在乌号之森的中心位置。它本来就是一颗巨大的乌铁树——它的主干，就是这个世界的支柱，它的枝杈，即是这个世界轮廓。不过，这仅仅是从象征意义上来说的。事实上，它并不高大。三百多米直径的主干只能被用作乌树铁堡的外壁而已。那些分散的枝桠，却早已成为了乌鸦们的巢穴——
那群聒噪、大小不一的乌鸦们围绕着乌树铁堡，或飞翔，或休憩，或进食，或排便……这些乌鸦，便是乌鸦王的灵魂守卫。它们源自于乌鸦王，又为乌鸦王分担各种事物。当乌鸦王被禁锢的时候，它们便是整个乌号之森的守护者。
图图特走出铁堡时，那些乌鸦被惊起，盘旋铁堡上空。它们都认得麦草公爵，而向他尖叫着致敬。图图特却没有回应的心思，慢步走出守护乌鸦群居的乌树铁堡。然后，他转身，看着隐约在树林中的乌树铁堡，呆呆站着。
远处，一只体型较大且长相怪异的黑色大鸟扑飞而来，降落在图图特的肩膀上，张口便问：“老图图，刚才我看到引灵乌鸦了——是不是灵魂之主回来了？关于预言，他怎么说？”大鸟的语速极快，音色低沉中又略显尖锐，听起来有点像是金属兵器交锋时的砰砰声。可图图特却不在乎他的口音，也没有在意他话语中对他的不敬，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
“大昊，你怎么也跟过来了？殊意呢？”
“那小家伙在森林边缘等着——老图图，别转移话题！”听到图图特的问话，名字叫做大昊的大鸟极不耐烦地用巨大喙理了理身上羽毛，然后口齿不清地反问：“要不然，我去找句奉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聊聊？”
句奉？不靠谱的老家伙？这个世界上敢于直呼乌鸦王名讳，并且骂上乌鸦王的也只有大昊了，更何况，他还是一只鸟。不，确切的说，他是一只长相怪异的乌鸦，图图特的灵魂守卫。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鸟，而是一只来自虚空的虚空兽。他之所以是乌鸦的样子，是因为他曾想化形为乌鸦没有成功，才变成这副怪模样。
说起虚空兽的来历，可溯源到巫祖争帝的祸乱时代。那时候，水神共工与天帝颛顼争帝，战败后，觉得不甘和羞愧怒而撞断天柱不周山，导致天地塌陷。天柱的纯粹的天地能量引起了高纬度中的虚空兽的觊觎，它们乘机通过不周山断裂引发的虚空裂隙一拥而入。虚空兽初到人间，本身便遭到创世巨神盘古遗存的强大神识压制，力量被削弱。他们为了加强自身的力量，肆虐天下，食人、弑神无数，惹得各路巫祖、神祗怒由心生，开始追剿、屠戮他们。
虚空兽虽为兽类，却很聪明，他们知道如何协调自身与他人的关系。为了在那个动乱的世界中存身，虚空兽以及他们的后代急需以他们为主导的契约者。只要建立和这个世界中的土著建立灵魂链接，他们和他们的契约者就会形成一种对等的关系。有了这种关系，虚空兽的存在就合情合理了。这等于说，虚空兽为他们自己找了一个在这个世界存身的理由。只要他们的契约者不是战死，他们还能随时解除这种契约关系；他们可以依据契约者的需要改变自身的形态——大昊就变成了守护乌鸦的样子。
乌鸦王的新世界建立之后，百族遵从了生命女神的遗愿，将亘古的旧世界让给了她创造的子嗣后裔——人类，从而进驻新世界。那些在巫祖之乱结束之后，已经具有灵魂契约的虚空兽们，也跟随着他们的契约者进驻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至此，两个世界才完全被阻隔开来，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文明形式。
在新世界建立之前，一个刚刚苏醒灵魂的稻草人，成为了句奉的仆从，并跟着句奉在那个世界中游历。他是一种奇异的生灵。在动乱之中失去父母年幼的虚空兽大昊，为了躲避那个世界人、神和巫祖的追杀，急需一个契约者。他是一种怪异的生命。命运使然，两者相遇纯属巧合，但却一拍即合，奇异和怪异之间的组合——可有谁能想到他们搭档，又是多么契合。
“大昊——”图图特欲言又止。
“什么？”大昊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图图特接着说下去。他熟悉图图特就像熟悉他自己，他知道，图图特可能是碰到难题了。
“乌鸦王什么也没有说。”图图特还没有确定乌鸦王的想法之前，还是说出了一些违心的话，最后摇了摇头。他的脑袋是圆柱形的。一顶被符文祭司刻画过符文的锥形草帽端端正正盖在他的头顶——以至于他在摇头时，显得有点稽然可笑。他身上素色的长袍也在他晃动脑袋的时候，轻轻摆动着，就像在轻微地战抖。
老图图怎么了？乌鸦王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大昊不问，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
“但……”大昊忧心道。
“但——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和平安定，为了应对预言中的敌人，我想我们仍需要做些准备！”图图特开口打断大昊——那大概是他所害怕面对的交谈内容。
大昊站在图图特的肩头，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也许，他们这次本不该来这里。
图图特带着大昊朝前走去。那个方向通往他们来的方向，但是却有些向东偏离。乌号之森往北偏东百十公里外，便是延绵不绝的五色山地。那里生活着另一支崭新的灵魂容器部族——一个铁皮人部族，也叫警戒者一族。
大昊知道，图图特并不是不想直接回到自己的领地，至此之前，他们需要前往五色山地，去见一见当地的领主——叮当公爵金冠。这就是麦草公爵所谓的准备：联合乌鸦王麾下四个灵魂容器仆从族群，这是麦草公爵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
而五色山地是他们的第一站。
为了来乌号之森见乌鸦王，五个昼夜不停的行走，让图图特身心俱疲。虽然他没有心脏，但他灵魂便充当了他的心脏，为他的身体提供一切动作的原力。当他走出乌号之森，路边一个跟他长相差不多的守望者迎了上来。他是图图特的学生。图图特早知道自己会转道去五色山地，在进入乌号之森之前便交代他在森林的东北边缘等着了。
他一手扶住图图特的手臂，另一手握住的缰绳牵着一头巨大的毛毛虫。毛毛虫的背上系着两副鞍鞯——那是他们的坐骑——它叫焦迟。
“老师！您回来了！”他微微欠身。他的脑袋也是圆柱形的，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的守望者跟他的老师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的两只眼睛是一般大的，而他的老师则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殊意，我们走吧！”图图特一大一小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学生身上，他眼中本来的失落感被一丁点的欣喜所代替。他把手在学生的肩上按了一下，就仿佛把希望搁在了他肩上——对他说：“去五色山地拜访一下金冠领主。”
“我知道了，老师。”年轻的学生照顾他的老师在后面的虫鞍上坐稳之后，才爬上焦迟的背，坐在了老师的前面。然后，他抓起了焦迟身上的缰绳——老师这么快就出了乌号之森，他有些担心。但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勒住缰绳晃了晃。那只巨大的毛毛虫两排憨厚的短腿缓缓而动，一点一点向前挪去。
焦迟的速度本来可以很快，可殊意觉得他老师此时的心情，并不适宜飞速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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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除了王，就只有旅梦者四大公爵才有这个责任吗？呵呵……”图图特自嘲地笑了。他只是希望，这次的敌人别再是旅梦者世界的原族；希望在他们之中，不再潜藏着不安定因素。图图特再次想起梦魇一族的下场，究竟怎么做，怎么才能避免那些麻烦事出现呢？
乌树铁堡坐落在乌号之森的中心位置。它本来就是一颗巨大的乌铁树——它的主干，就是这个世界的支柱，它的枝杈，即是这个世界轮廓。不过，这仅仅是从象征意义上来说的。事实上，它并不高大。三百多米直径的主干只能被用作乌树铁堡的外壁而已。那些分散的枝桠，却早已成为了乌鸦们的巢穴——
那群聒噪、大小不一的乌鸦们围绕着乌树铁堡，或飞翔，或休憩，或进食，或排便……这些乌鸦，便是乌鸦王的灵魂守卫。它们源自于乌鸦王，又为乌鸦王分担各种事物。当乌鸦王被禁锢的时候，它们便是整个乌号之森的守护者。
图图特走出铁堡时，那些乌鸦被惊起，盘旋铁堡上空。它们都认得麦草公爵，而向他尖叫着致敬。图图特却没有回应的心思，慢步走出守护乌鸦群居的乌树铁堡。然后，他转身，看着隐约在树林中的乌树铁堡，呆呆站着。
远处，一只体型较大且长相怪异的黑色大鸟扑飞而来，降落在图图特的肩膀上，张口便问：“老图图，刚才我看到引灵乌鸦了——是不是灵魂之主回来了？关于预言，他怎么说？”大鸟的语速极快，音色低沉中又略显尖锐，听起来有点像是金属兵器交锋时的砰砰声。可图图特却不在乎他的口音，也没有在意他话语中对他的不敬，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
“大昊，你怎么也跟过来了？殊意呢？”
“那小家伙在森林边缘等着——老图图，别转移话题！”听到图图特的问话，名字叫做大昊的大鸟极不耐烦地用巨大喙理了理身上羽毛，然后口齿不清地反问：“要不然，我去找句奉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聊聊？”
句奉？不靠谱的老家伙？这个世界上敢于直呼乌鸦王名讳，并且骂上乌鸦王的也只有大昊了，更何况，他还是一只鸟。不，确切的说，他是一只长相怪异的乌鸦，图图特的灵魂守卫。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鸟，而是一只来自虚空的虚空兽。他之所以是乌鸦的样子，是因为他曾想化形为乌鸦没有成功，才变成这副怪模样。
说起虚空兽的来历，可溯源到巫祖争帝的祸乱时代。那时候，水神共工与天帝颛顼争帝，战败后，觉得不甘和羞愧怒而撞断天柱不周山，导致天地塌陷。天柱的纯粹的天地能量引起了高纬度中的虚空兽的觊觎，它们乘机通过不周山断裂引发的虚空裂隙一拥而入。虚空兽初到人间，本身便遭到创世巨神盘古遗存的强大神识压制，力量被削弱。他们为了加强自身的力量，肆虐天下，食人、弑神无数，惹得各路巫祖、神祗怒由心生，开始追剿、屠戮他们。
虚空兽虽为兽类，却很聪明，他们知道如何协调自身与他人的关系。为了在那个动乱的世界中存身，虚空兽以及他们的后代急需以他们为主导的契约者。只要建立和这个世界中的土著建立灵魂链接，他们和他们的契约者就会形成一种对等的关系。有了这种关系，虚空兽的存在就合情合理了。这等于说，虚空兽为他们自己找了一个在这个世界存身的理由。只要他们的契约者不是战死，他们还能随时解除这种契约关系；他们可以依据契约者的需要改变自身的形态——大昊就变成了守护乌鸦的样子。
乌鸦王的新世界建立之后，百族遵从了生命女神的遗愿，将亘古的旧世界让给了她创造的子嗣后裔——人类，从而进驻新世界。那些在巫祖之乱结束之后，已经具有灵魂契约的虚空兽们，也跟随着他们的契约者进驻到了这个崭新的世界。至此，两个世界才完全被阻隔开来，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文明形式。
在新世界建立之前，一个刚刚苏醒灵魂的稻草人，成为了句奉的仆从，并跟着句奉在那个世界中游历。他是一种奇异的生灵。在动乱之中失去父母年幼的虚空兽大昊，为了躲避那个世界人、神和巫祖的追杀，急需一个契约者。他是一种怪异的生命。命运使然，两者相遇纯属巧合，但却一拍即合，奇异和怪异之间的组合——可有谁能想到他们搭档，又是多么契合。
“大昊——”图图特欲言又止。
“什么？”大昊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图图特接着说下去。他熟悉图图特就像熟悉他自己，他知道，图图特可能是碰到难题了。
“乌鸦王什么也没有说。”图图特还没有确定乌鸦王的想法之前，还是说出了一些违心的话，最后摇了摇头。他的脑袋是圆柱形的。一顶被符文祭司刻画过符文的锥形草帽端端正正盖在他的头顶——以至于他在摇头时，显得有点稽然可笑。他身上素色的长袍也在他晃动脑袋的时候，轻轻摆动着，就像在轻微地战抖。
老图图怎么了？乌鸦王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大昊不问，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
“但……”大昊忧心道。
“但——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和平安定，为了应对预言中的敌人，我想我们仍需要做些准备！”图图特开口打断大昊——那大概是他所害怕面对的交谈内容。
大昊站在图图特的肩头，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了。也许，他们这次本不该来这里。
图图特带着大昊朝前走去。那个方向通往他们来的方向，但是却有些向东偏离。乌号之森往北偏东百十公里外，便是延绵不绝的五色山地。那里生活着另一支崭新的灵魂容器部族——一个铁皮人部族，也叫警戒者一族。
大昊知道，图图特并不是不想直接回到自己的领地，至此之前，他们需要前往五色山地，去见一见当地的领主——叮当公爵金冠。这就是麦草公爵所谓的准备：联合乌鸦王麾下四个灵魂容器仆从族群，这是麦草公爵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
而五色山地是他们的第一站。
为了来乌号之森见乌鸦王，五个昼夜不停的行走，让图图特身心俱疲。虽然他没有心脏，但他灵魂便充当了他的心脏，为他的身体提供一切动作的原力。当他走出乌号之森，路边一个跟他长相差不多的守望者迎了上来。他是图图特的学生。图图特早知道自己会转道去五色山地，在进入乌号之森之前便交代他在森林的东北边缘等着了。
他一手扶住图图特的手臂，另一手握住的缰绳牵着一头巨大的毛毛虫。毛毛虫的背上系着两副鞍鞯——那是他们的坐骑——它叫焦迟。
“老师！您回来了！”他微微欠身。他的脑袋也是圆柱形的，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的守望者跟他的老师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的两只眼睛是一般大的，而他的老师则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殊意，我们走吧！”图图特一大一小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学生身上，他眼中本来的失落感被一丁点的欣喜所代替。他把手在学生的肩上按了一下，就仿佛把希望搁在了他肩上——对他说：“去五色山地拜访一下金冠领主。”
“我知道了，老师。”年轻的学生照顾他的老师在后面的虫鞍上坐稳之后，才爬上焦迟的背，坐在了老师的前面。然后，他抓起了焦迟身上的缰绳——老师这么快就出了乌号之森，他有些担心。但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勒住缰绳晃了晃。那只巨大的毛毛虫两排憨厚的短腿缓缓而动，一点一点向前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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