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本神介意
<p>上刑没有，锁仙牢没进，灵书不冷不热地命人把他们引进**一间客厢，几十个上等仙兵重重围着，几十种吃食好生招待着，他便离衙去了。</p>
<p>“惊扰神驾？各族规矩满天星斗千千万，有这么一条？”摇光犹自咀着两瓣瓜子皮，自言自语。</p>
<p>贝瀛则捧着一碗酸梅汤喝得有滋有味：“有吧。”</p>
<p>摇光：“不就衙前逃逸么，木神大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能被我吓着？”</p>
<p>贝瀛：“毕竟女流之辈，能吧。”</p>
<p>摇光又道：“大人亲厚良善，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再说了，依我大师哥和大人的关系……”</p>
<p>嗒！</p>
<p>贝瀛将碗用力放在桌案上，“摇光君你分清楚些，天枢和大人半点关系也无，我和大人才是……”</p>
<p>一些肉麻至极的形容词尚未用上一个，摇光已一击重拳挥了过来，愤愤道：“你给我闭嘴！！”</p>
<p>两人离的太近，贝瀛想躲也躲不过，下一刻，便听“砰”“咣当”“啪”“哗啦啦”的一阵乱响，却是摇光忽然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摔在地上，墙皮石灰名人字画哗啦啦一气儿砸在他身上，而那一声“砰”……二人一时都怔了。</p>
<p>绿色光圈？？？</p>
<p>贝瀛慢慢站起来，朝着身周空气东抓一把，西捞一下：什么东西？奇怪，怎么又没了？乖乖，本令师的法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厉害？……不对不对，本令师根本没有法力啊，……</p>
<p>摇光捂着胸口爬起来：深藏不露，高手啊这是！……不对不对，这光圈怎么瞧着眼熟？绿色？……啊！</p>
<p>华越邈的树林！光圈！绿色！木神大人！</p>
<p>贝瀛一颗梨子丢了过来，正好堵住摇光大张的嘴巴，吹道：“惹我？哼，看你还敢不敢……呦嗬，你还真敢呀！来呀来呀，本令师神力盖世法力无边自有神人庇护……噗！”</p>
<p>贝瀛捂住自己的半个脸惊呆了！</p>
<p>摇光看着自己的拳头惊呆了！</p>
<p>“……这是……怎么回事！？”</p>
<p>同一个人，同一种攻击，那个绿色光圈分明是遇险即现，险过即逝的，可是这次……它为什么没有出现？</p>
<p>房外的两个仙兵在对话：“头儿，里面又打起来了！”“不管他们。灵书上官走时说过，打不死就行。咱就当没听见的。……”</p>
<p>雾魇沼泽，木偶术，绿色光圈……</p>
<p>贝瀛终于想到了木繁树，只不过光圈原本画在他脚下的，而方才一闪即逝的光圈却上移到了他的胸口，可这次……光圈没有出现……换而言之，此时的木繁树不是正遭逢大险，便是又一次……</p>
<p>摇光大笑道：“看到了吧，连木神大人都放弃你了呢，这都是她第几次见死不救了？哈，第二次。贝大令师你就认命吧！什么无底洞送冰魄之玉，什么纵容你闯入栖碧宫偷走烟袖草，什么沼泽之心舍命陪君子沉进沼泽地，我看统统都是你自己臆想的吧？……”</p>
<p>门缓缓被推开，让进一片刺目阳光，贝瀛并未像往常一样抬手遮挡，只是本能地闭了眼睛，不语。</p>
<p>看清来人，摇光脸一拉，“四师哥！”</p>
<p>天权星君，他的四师哥，跟他说话五次，有两次必须带一个“哼”字，所以背地里摇光也喊他“哼师哥”。</p>
<p>又来了。</p>
<p>“怎么着老七，我来接你你还不高兴了？不想走？好啊，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哼！”天权作势要走，却见摇光当真没有一丝想走的念头，不由得讶异，止住身形问，“真不走？！”</p>
<p>摇光摇头：“不走。”</p>
<p>“哼，那可由不得你！”天权不由分说，回手一抓，拖着摇光就大步迈出门去。</p>
<p>摇光挣扎大喊：“四师哥你放开我！四师哥你听我说！你总是这样和我作对，我说东你说西，我不走你非拖我！……”</p>
<p>天权不松手，边拖边道：“到处乱跑得罪人，我们九斗星宫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哼，回去给我面壁思过！”</p>
<p>摇光：“四师哥，是大师哥的事啊！……”</p>
<p>天权：“大师哥何等人物需要你管！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还想去管别人！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p>
<p>二人拉拉扯扯走到庭中，有一仙兵路过向二人行礼，然后走到发呆的贝瀛身前，道：“贝左令，木神大人有请。”</p>
<p>贝瀛又呆了片刻，才慢慢缓过神来，“……谁，谁请我？”</p>
<p>兵：“是木神大人。”</p>
<p>贝瀛：“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摇光君，木神大人终于来请我了，她来请我了，哈哈哈哈哈……”</p>
<p>摇光挣扎得更凶了：“四师哥我不走！我不能……呃……”</p>
<p>天权一掌劈晕了摇光，直接扛走。</p>
<p>素鱼塘。</p>
<p>见过下饺子吗？</p>
<p>见过喂鱼吗？</p>
<p>见过把人像下饺子一样赶下水塘喂鱼吗？</p>
<p>素鱼，名字素和，静静浮着时与寻常红金鱼一丝无异，瞧着也素和喜气，然而一旦活跃起来，红背白肚扭曲翻滚，却是一派利嘴尖牙狰狞之态，以啃食人肉，生饮人血过活。</p>
<p>“木繁树我恨你！”</p>
<p>“大人救我！”</p>
<p>“木繁树我要杀了你！”</p>
<p>“大人救我！”</p>
<p>“木繁树，下辈子我是鱼，你还是你，我要像这些鱼一样活生生咬碎你！”</p>
<p>“大人救我！”</p>
<p>“木！繁！树！……”</p>
<p>塘边，十米开外的梧桐树下，有圆形石桌一张，桌上凉茶干果，围着四只精致小石凳，凳上对坐两人，垂目品茗的木繁树，与饶有兴致观望塘中的舟筝。</p>
<p>惊叫，惨呼，哀求，谩骂。很快，水面上便泛起几朵色泽瑰丽的血沫来。</p>
<p>“精彩。”舟筝勾了勾苍白无肉的食指，柔声道，“灵书，来，坐下一起看呀。”</p>
<p>灵书扫一眼木繁树，垂头道：“不敢。”</p>
<p>舟筝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木神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断然不会介意……”</p>
<p>木繁树：“抱歉，本神介意。”</p>
<p>舟筝：“……”</p>
<p>木繁树眉眼浅淡看向塘中，道：“很介意。”</p>
<p>灵书自觉退后两步。</p>
<p>舟筝忽然牵住他的一只手，笑道：“大人，实话跟您说罢，灵书不但是新朝城仙府衙的上官，还是小仙的红颜知己，”抬头，深情看着他的脸，“唯一的。所以大人，论身份仙品，灵书也并非没有资格与您共坐。”</p>
<p>一旁的奚微笑问：“请问舟少主，您和灵书上官是准备成亲了吗？恭喜恭喜。”</p>
<p>听到这句，灵书忽然就抬眼与舟筝对视了，难掩心中希冀。舟筝却对他柔柔一笑，将目光缓缓移到奚微脸上，凄然道：“奚微女官到底健康安然又如花似玉的好样貌，不像本少主，自小身体孱弱，病态残喘，不晓得何时就……”</p>
<p>灵书一指按在她唇上：“不许说不吉利的话。”</p>
<p>奚微握住他的手指，笑了：“不会了。灵书，我只怕……”</p>
<p>“我知道。”灵书温柔笑着，“筝儿，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有任何想法，不逼你与我成亲，更不会离开你。”</p>
<p>奚微：“……”</p>
<p>奚微相信，若不是碍于大人在场，此种谈话，他们二位怕是要深情拥吻一顿了。</p>
<p>“啊！死了！”</p>
<p>一声惊叫瞬时冲破了所有的暧昧与沉默。</p>
<p>舟筝被打扰兴致，微微不悦：“吵什么。扔他们下去本就是送死的，死了岂不正好。”</p>
<p>一仙兵踉踉跄跄跑来道：“回、回禀少主，是鱼死了！不、不是人死了！”</p>
<p>舟筝豁然起身。</p>
<p>灵书已冲到塘边去看了。</p>
<p>“哈哈哈哈，木繁树，老子没死！你就洗得干干净净等着被老子一口一口咬碎吧！全身，一寸不留！”</p>
<p>一塘素鱼白肚上翻，腥臭扑鼻，贝瀛正是在这样的血水里欢快地游泳喊话。劫后余生的几个仙兵皆是一副懵懂无知惊恐状，根本不知这鱼葬之劫自己如何渡过的。</p>
<p>咬碎……全身？</p>
<p>奚微邪恶地脸红了，急声喝道：“大胆贝瀛，竟敢对大人出言不逊！”手指遥遥一指，一按，贝瀛便整个的被按入水里，狠灌了几口血水，提起。贝瀛连咳带呕一阵，正要破口大骂，忽的又被按下，如此反复几次，连一向秉承木繁树宗旨，不轻易与人为难的桃仙官都看不下去了，“按下去便是，何必再提出来。淹死拉倒。”</p>
<p>奚微笑道：“桃桃说的对。”这便真的不让贝瀛露出水面来了。</p>
<p>那边，舟筝受婢女搀扶走过来，直接忽视塘中众人，盯着满塘死鱼道：“怎么回事？”</p>
<p>这塘食人素鱼，说是骇人酷刑也可，说是舟筝的一群爱宠更贴切。当年舟筝的母亲，也就是已故的新朝夫人，原是梵骨白山上的一位知名养鱼女，人称“鱼娘子”。后来水域受不明邪物污染，鱼种变异，是为食人素鱼的雏形，据说，那时的素鱼并不食人肉，只是长着红背白肚的金鱼外形，由食素转荤，吃一些寻常小鱼虾罢了。</p>
<p>然而鱼娘子却不能接受这种生物，费尽心力想要还原素鱼，却不料中途出现差错，万种辛苦付诸东流，这才阴差阳错成就了如今的食人素鱼。</p>
<p>再后来新朝的三公子，即如今的新朝仙主，舟筝的父亲舟靖科，慕名而来求借食人素鱼以平四大属族的联手叛乱，鱼娘子对舟靖科一见倾心，为爱应允。鱼噬方舟，顷刻乱平，舟靖科因此立下奇功，被立为新任少主，迎娶鱼娘子为妻。后为仙主，鱼娘子为新朝夫人，十年后，育舟筝一女，五百年后，生第二胎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p>
<p>舟氏父女悲痛欲绝，日日堵鱼思人，直至今日。</p>
<p>今日，一塘素鱼莫名死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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