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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诡异初现

小说:山娃的奋斗作者:鱼洱字数:5801更新时间 : 2018-06-01 19:04:00
  陶惋怡的死虽然疼痛了李家,但丝毫不影响工程的进度,桐子湾水库在半个月后如期完工了,完工后没几天就下了一场雨,装了半水库水,把原来的堰塘沉没在最里面最底部,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了。

  没有痕迹并不等于没有疼痛,特别是李家,暑假刚刚开始的一天上午,李保定带着孙女到公社赶场,他本牵着岁多的孙女的,只在旱烟滩买了一斤旱烟,选了会,却不知道啥时候又为啥把孙女给弄丢了。

  丢了孙女的李保定把一斤旱烟扔进了河里,孙女弄丢了还该抽烟?李保定找遍了整个梅子品公社那些小街的角角落落,逢人就问,有的人竟给他问了不下十遍,见他都烦了。

  李保定去赶场时是上午,他找到天黑尽时才回家,边走边伤心,想起孙女,他心里就难过,孩子死了妈,现在竟把她给弄丢了。

  李家的遭遇让桐子湾很多人同情,背后说起王清云大都会指责。

  “这个短命的王清云!如果他不逼死陶惋怡,她女儿又哪会丢呢!这个心黑鬼!心黑完了啊,会遭报应的!”每每说起这事,周秀梅就会恨恨地诅咒王清云,替李家不平替那个小女孩深深地惋惜。

  虽然很多人同情,但李家的变故和悲痛丝毫不影响王清云,他依靠手中的权力,让他大儿子王少东管理桐子湾水库,像打草养鱼,像晚上时照看强盗,像管理稻田灌溉等。这样,他不用和别的社员一起准时上工放工,不用风吹日晒,并且天天都是满满的十分。

  王少东着手管理水库时,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雨,把水库装得满满的。暑假里,王少东的女儿及两个儿子常来水库玩。他女儿叫王雪华,十五岁,大儿子王雪军十二岁,小儿子王雪平九岁。

  八月初时,有一天王雪军对他爸爸说,“爸爸,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吃面条的梦,一个穿白衣服青色裤的阿姨端给我吃的,那面条多好吃啊,我到现在还能回味那香味呢!”

  做梦吃碗面,挺正常的,王少东自然没放在心上,但三天后,王雪军突然在水库给淹死了。王雪军淹死后,王少东把儿子做梦吃面条的事说出来,说得王清云心里紧张了一下,他就是因为一碗面条逼死陶惋怡的啊!

  难道是报应?难道是冤魂回来报仇的?不信鬼神不信报应的王清云立即在心里否认,这些丝毫没左右到他的心情。

  虽然王清云不信邪,但第二年七月底,王雪平又无缘无故在水库给淹死了。淹死之前,王雪平曾对他爸爸说过,说他做梦吃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一个穿白色衣服青色裤子的阿姨端给他吃的,那面条好香好好吃。王雪平说完后舌头捲了捲,仿佛那美味依然停留。

  王雪平淹死后,关于陶惋怡报仇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纷纷推测陶惋怡要让王清云断子绝孙,每年淹死他家一个。

  “爸爸,这件事肯定和陶惋怡跳水有关了,我的两个娃儿淹死之前都做梦吃了一碗面条,得想想办法了,如果雪华再做个吃面条的梦,我就真的绝后了!”埋掉王雪平后,王少东对父亲说,话语里满是埋怨。

  王清云平时在家里是绝对权威的,根本轮不到儿子来抱怨他,但这次,连续淹死两个孙子后,他也无法淡定了。沉默片刻后说,“叫你妈带雪华去找一个神仙或做法事的端公吧!”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是不信鬼神的,现在突然去找,去哪儿找呢?再说,这些年来,在禁止一切牛鬼蛇神下,神仙或端公都掩藏得极深了,不知根知底,根本请不到神仙或端公!再说……”

  儿子未尽的话王清云自然明白,这些年来,在自已铁腕治理下的和源大队,根本没有一个敢做牛鬼蛇神的神仙或端公。王少东抬起头来,望着起伏的群山,望着往西边坠下的夕阳,心情有些没落也十分烦燥。让他没落的是去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家发展的形势与他认知的已经背道而驰,他决定修建的桐子湾水库并不受待见,社员对他意见挺大,同时,他也没因这一个伟大工程得到公社的重视,相反,因为两个孙子的连续淹死,他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已脚的感觉。

  “离明年还有不少时间,能请到高明的神仙或端公的,叫你妈在背后悄悄去请,不能影响到我的工作。安徽小岗生产队的十八个农民按下血手印分了地,他们的粮食产量成倍增长,这对全国的影响十分巨大,土地承包可能是未来发展的方向。现在,我们大队,明显地分成了两派,我和妇女主任是一派,副业大队长大队会计和民兵连长是一派,他们十分激进,巴不得马上效仿安徽小岗,把土地承包到户。”

  “爸,其实土地承包很好的,那样社员才有积极性!”

  “好个屁!那样子,自已搞自已的,哪还是社会主义?不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了吗?再说,土地承包到户,我们的地得我们自已种了,还有,像那个样子的时候,我们大队干部就没有什么权力了!”

  王少东算是明白了父亲的心理,根本原因是守旧恋权。当然,他心里也不想社会有多大改变,虽然社员都吃不饱穿不暧,但他家的日子并不怎样缺穿少吃,他心里抵触父亲的是这之前时,父亲一直不答应他去请神仙找端公。

  既然父亲答应了请神仙端公,王少东没再耽搁,赶紧找母亲商量去了,这件事必须得早解决,只有解决了才能安心,不然,若真如乡邻所说,明年要淹死王雪华的话,这后果真的再难承受啊!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王清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连续淹死了两个孙子,再不信邪,他也不敢强硬到底。想到两个孙子,王清云自然又恨起陶惋怡来,真的想不通,他回家背起把挖锄,急冲冲地往陶惋怡的坟头走去。

  陶惋怡死后埋在林家所在的半山屋场右边山后的一个小山湾里,这片后山因为坡陡,没有人家。此时又是下午,生产队的人全集中在桐子湾平坝上劳动,王清云要挖掉陶惋怡的坟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但令王清云没想到的是,此时林川在旁边的山峦上放牛,他见王清云在陶惋怡的坟上挖什么,有些好奇,就喊,“王伯伯,你挖啥子啊?”

  听到喊声,王清云心里一惊,猛抖了一下,抬眼一看,见是林川,立即轻骂了声狗杂种,接着赶紧说,“哦——是林娃啊!我——我挖点草药!”王清云说罢,捡了株草,紧紧挽住,装进口袋里。

  “王伯伯,挖草药啊,坟上长的蘑菇都不能吃,长的草药也不好吧?!”林川见王清云是挖药,赶紧说。

  关你锤子事!王清云心里狠狠骂了句,只得说,“我找了好久,没找到,见这里有一株,只得挖了!”王清云说完,把挖开的土又培了回去,弄好,然后背着挖锄若无其事走了。

  见王清云走了,林川也没多想,因为两家的关系只有那么好,自然也不想多说什么。闲着无事,林川折了捆细细的枝条,找了条长而平顺的沙子坡,挟在胩胩下,从上面往下面滑,一遍一遍地,追求那飘滑的乐趣。

  “林娃!林娃!你哪去了?牛在这里吃了这么大一块青菜,叫你放牛,你死去哪了!”林川正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他妈妈骂声传了出来。

  林川听到叫骂声,知道闯了祸,急忙跑了过来,刚到妈妈身边,准备接过牛绳,但手上已挨了一树条;紧接着,脚上也挨了一下。

  “只晓得贪玩!这里这么多菜地,好几家的,今天好在吃的是自已家的,要是吃了别人家的,又得挨骂,又得赔钱!”话音落下时,林娃身上又挨了两下。

  周秀梅打完这两下后,就把牛绳递给要哭不哭的儿子, 狠狠说道,“再让牛吃了菜看我收拾你!”

  林川接过牛绳,待妈妈离去后,他捡起了刚才的树条,往牛身上狠狠抽下,“你好吃!看你还好不好吃!”牛的眼睛接连闭上,挨一下,身子就颤几颤,脚提两提。不打时,它就静下来,拿眼睛看着小主人,仿佛在求小主人可怜可怜,也仿佛在内疚小主人刚才因为自己挨了打。

  林川打几下解了恨后,就把牛牵到离菜地较远的草地上,没多久,他心情又好了起来,打牛身上吃得鼓鼓胀的蚊子,捉肥肥的牛虱子。牛在这样的时候,草都不吃,一动不动地站着,通人性地表达着一份厚厚的情感。

  黄昏了,太阳已坠在了远边的山梁。太阳红红的,已经不刺眼,林川出神地注视着,太阳落下的山那边会是什么样呢?  

    “妈妈,天底下全是山吗?”林川牵着牛来到了妈妈旁边的草地,他已忘了刚才挨过打,问仍在劳动的妈妈。

  “可能是的吧!”周秀梅正忙着,随便回答了儿子一句。

  但幼小也瘦小的林川并不满足,“那咋个大姐和哥哥他们都说天底下还有高原和平原、还有丘陵和海洋呢?”

  “不清楚,我也没出山去看过,他们这样说,可能是他们的老师教的吧!”周秀梅说完后,便不再理林川,背起刚才理出的一背篓青菜,撇下儿子先回家去了。

  林川对妈妈的回答显然不满意,读书真好!——他出神地望着山外的山想,读书后就能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譬如说大姐大哥他们知道的故事,像大姐的《阿里巴巴女奴和四十大盗》、《神灯》、《平原游击队》;大哥的《海上大盗》、《鸡毛信》、《狼外婆》;二哥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武松打虎》、《杨家将》……这些故事,他们都是读书后才知道的!林川心里对读书的渴望开始强烈起来。  

  约摸十来分钟,周秀梅又来到了地里,一来到就喊,“林娃,快回家去,我已把猪食放进锅里了,你回家把灶里的柴点燃,快把猪食煮好,猪都在圈里饿叫了。”

  “死猪!咋个不死!”林川在心里狠狠骂着,仿佛是因为猪而打消了他此时的出神渴望。他抬起头来,再次望了望山外的山,太阳的红色已经淡了些,坠在最远山的顶上,只有小半边了。

  林川牵着牛,到家旁边的水塘边,喂牛喝水。牛喝水就意味着进圈了,牛知道,总是犟着鼻上的绳子,不想喝水,林川用力逮了一下绳子,牛的鼻子护痛,眼一闭,并不情愿地喝起水来。

  牛的水还没喝完,山梁口传来了劁猪匠的号笛声,号笛声在山梁上清脆地传递——“哼嘟嘟嘟,劁牙猪(小公猪);哼嘟嘟哼,劁奶筋(小母猪)——”本来,这号笛声说不清吹的啥,只是劁猪匠用来拉生意的号笛,凡有小猪要劁的人家听到了就会喊,但三峡人却用独有的语言让其生动起来,只要起伏的群山里响起这声音,人们就能用这独特的三峡话喊唱出来。

  “哼嘟嘟嘟,劁牙猪;哼嘟嘟哼,劁奶筋——”劁猪匠的号笛声刚落,林川就喊唱起来,声音在宁静的山野里清脆悠扬。会不会是陈劁匠呢?林川摹仿一声后,停了下来,眼睛寻找在山道上,如果是陈劁匠的话,林川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会来家里落歇。

  陈劁匠叫陈白元,是五峰公社的人,他和他儿子负责五峰和梅子品两个公社的劁猪任务。陈白元和林木是朋友关系,因而他总是在黄昏时转来这一带,让林家成为落脚点。

  陈白元已有七十来岁了,背微驼,长着花白头发,同时也留着花白胡子;他脸面上的皱纹很深,但皱纹里埋藏着笑意,碰上熟人招呼抑或有人唤他劁猪,笑容便绽放开来,乐呵呵地不说,像一个神仙。

  别看陈白元面容善良,五十余年的劁猪生涯已经让他的技术炉火纯青。他一上猪圈就抓住两只小猪,每脚踩一只,当他含在嘴里的小刀到了手上的时候,一对奶白泛红的小猪卵子就出来了。他从来都是先牙猪后奶筋,当主人用一只碗装来半碗水的时候,牙猪的手术已经成功,他笑逐颜开地向碗里丢进小猪卵子,立即着手劁奶筋。片刻间,一片猪花又被他丢进碗里,紧接着,几针就缝合了手术口。他脚一松,小猪“哄——”地一声,飞快地逃离去。被劁的小猪最初的叫声都十分尖锐,但很短,一般是牙猪五声奶筋十来声。只有时间短,才说明师傅的技术好,这样被劁的小猪吃亏小,主人才会高兴。如果这尖锐的叫声达到十来几分钟,则说明师傅的技术差,被劁的小猪即使不死,也会怏上十天半月。陈白元在整个梅子品和五峰都很有名气,他劁的猪很少死,最初几年他记不得了,但后四十多年只死了三头,在方圆几十里的群山里,这技术自然是独一无二了。

  陈白元喜欢吃小猪卵子和猪花,所以他每劁一个猪就会带走这些东西,到了中午或者晚上,有人家请他吃饭就拿出来炒了下酒。酒也是他自个带,喝时自然会请主人家里的人,并且,两毛钱的劁猪费还会免。

  陈白元喜欢到林家落歇,除了和林木很谈得来外,就是林木也喜欢吃他带来的下酒菜,再则周秀梅做这道菜手艺独特,用自家酸菜爆炒,酸香嫩脆,爽口无比。虽然陈白元几个月才会来此落歇一次,但几十年下来,友谊自是深厚。

  林川在内心里很欢迎陈劁匠,从他记事以来,陈白元每次来落歇都有小孩们喜爱的吃食或者玩具。林川的眼睛仍然寻找在山道上,看到了,但令他失望的是,不是陈白元,是陈白元的儿子陈松开。因为年龄太大,陈白元翻山越岭的已经吃不消,这一两年来,他都带着陈松开,手把手地传了技艺,看来现在已单独让陈松开翻山窜户了。

  见不是陈白元,林川失了很多兴奋,他很快就把牛赶进圈里,去灶房点燃了灶膛里的柴,煮起猪食来。

  过一阵后,陈松开来到了屋外,看来,他会传承父亲的关系,到这里落歇。

  “叔叔——”林川在灶前喊了一声,立即往灶膛里加了一大把柴,跑到堂屋端了一把木椅,送到屋外去。因为天将黑了,屋子里光线已暗,乡下没电,用煤油灯的并不方便,再说,屋里还有点看见,点灯是浪费。林川双手端着椅子,他穿的裤子是那种收缩带做的裤腰,时间长了,收缩带缩性已经不强,因而裤子要掉不掉的,露了点屁屁出来。陈松开一见,立即想起了开玩笑,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劁猪刀含在嘴巴上,一把抓住林川——“老子劁你小鸡!”

  林川先是一愣,这是他未曾想到的;接着明白——给他劁了小鸡肯定不行,他知道这小小鸡要屙尿的,再说,那痛,也怕!既怕痛,又知道小鸡的重要性,那就得拼命反抗!

  他挣扎着,歇斯底里哭,叫喊着妈妈。但妈妈还在地里,听不到,没有回应他绝望的呼叫。他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劁匠的那双手太有力了。

  被劁了小鸡绝对不行!林川揪准时机,向陈松开的手奋力咬去,咬住后还把头用力摆动着。

  陈松开本是开玩笑,想吓一吓林川,没想到他的反抗竟然如此激烈,手立即放开,一看,不但留下了深深的牙齿印外,有两处竟然脱了牙齿大小的皮肉,血也立即冒了出来。

  “你娃儿咋这样不懂事呢?!我逗你一下,开开玩笑你竟如此凶狠!”

  林川不再理他,回到了灶前加柴,火苗的光舔着他的脸,也闪亮着他脸上挂留的泪珠,他第一次体验了极端恐惧也品尝了奋力反抗的胜利与痛快!

  天黑了,家里的人已陆续回来,当周秀梅回来时,陈松开告状似的说了林川的事;林木回来时,陈松开又说了一遍,当然每说一次,林川就要被责备一翻,意思都是太不懂事,叔叔开个玩笑竟如此凶狠。林川不出声,在一旁用敌视的情绪抵挡着,并在心里看不起这个人来。

  吃晚饭了,先是喝酒,喝完酒后,盛饭时,林木叫林川去给陈松开盛,一来为他被咬表示歉意,二来想弥补些许什么。但林川坐着不动,直到父亲叫了第二遍后,他突然哭了起来,委曲地喊叫道,“不!我看不起他!他要劁我小鸡我拼命难道还错了吗?我咬了他他告状,可是,你们看看我的手,两个手颈颈到现在还痛,都肿了!”林川说完捞起衣袖,昏黄的煤油灯下,他的两个手腕果是红的,也有些肿了,可见陈松开当时用力之大!嫩骨嫩肉的,林川才七八岁啊!

  父母们心痛孩子,不再说话,陈松开也尴尬万分,自己起身盛了一碗勉强吃下,第二天天刚亮没吃早餐就走了。

  从那之后,陈松开再也没在这一带出现过,当然,劁猪的笛号仍时不时地在群山中悠扬传荡,小猪们不会因为没了陈劁匠而不被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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