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此父亲
落风城外十里处，有一片青砖黑瓦的低矮平房。
这是住不起城里房子，又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搬到更远处的穷苦人民聚居的地方。
进入青石板路面的灰暗小巷，拐过四个角，再走十来步，便来到贫民区的最深处，看见唯一的一户人家。
那是安晴的家。
推开半破木门，一个小院跃入眼中。
小院景色简单，只一颗桃树，一方石桌，一张藤椅，一口古井。
还有低矮篱笆墙围起来的巴掌大菜地。
菜地虽小，花样却不少。青菜，土豆，卷心菜，大葱等，每样都规划出一点空间，安排得井井有条。
此时已至傍晚，太阳落了西，映出一片绚丽云彩。
安晴系了一方及膝白色围裙，正弯着腰在菜地里仔细挑着。
一头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蝤蛴般白皙的脖颈。其上三寸处，娇小耳朵光洁如玉，呈现淡淡粉色。
她脚步轻盈，小心踩在菜地里的空当处。
待采集了足够今晚做的菜后，她便直起了身。
而这时，那微微蹙着的眉心，那淡淡的愁绪才显露出来。
“咳咳，女儿啊，赶…赶紧做饭，我饿…饿得不行了！”屋里传来安富贵不客气的呼喝声，听来却有些中气不足。
“好！”她回过神来，轻轻应了声。
眉头，却蹙得更厉害了。
将手中的蔬菜放在石桌上，她想了想，还是进了屋，轻声道：“父亲，你起来走动走动吧，说不定会好一些。”
“走动走动就能…能养好我这病？咳咳，只有城里那些…那些名医才可以！”安富贵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房梁无力道。
他双目浑浊，面色有些灰暗，不时掩嘴咳嗽两声。
很明显，他得了某种病，身体不太好。
“但父亲，那些名医医馆动辄便是几十金币的费用。而我们，甚至连雇佣星辰车去城里的金币都已经拿不出了…”安晴将他扶了起来，边伸手轻揉他后背，边回道。
不想安富贵却变了脸，忽地粗暴推开了她。
换了刚被救出来那会儿的脾气，他早就一个巴掌上去了。但一想到安晴的那个学生，那个救自己出来的那个少年，那个召唤师大人，他便不敢下这么明显的手。
安晴但觉一股大力加身，猝不及防下一个趔趄，便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安富贵指着自己，满脸怒气：“你不是已经工作了么，还是在城里唯一的学院，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你莫不是不想给我治病，恨不得我早点死吧？！”
这时候，他面色潮红，倒也不咳嗽，说话利索了很多。
“不，父亲，我…我没有…”安晴摇头，嗫嚅道。
“咳咳，你这死丫头，我现在身体是差了些，治…治不了你，但你别忘了根本！不管你现在…咳咳，心下有多不乐意，作为我安富贵女儿的身份是不会变的！”安富贵瞪着她，加重了语气。
安晴呆愣当场，无端指责和怒骂让她心底的委屈如岩浆般喷薄而出。
但她一声不吭，死死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滑落。
她深吸两口气，尽力不让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我拿不出钱，那是因为还了您欠下来的赌债一百金币，那是我向学院预支的一年半薪资。这意味着，到明年冬天为止，我甚至都无法从学院领到一枚铜币。”
一想起当时情景，她便感到一阵憋屈。
作为刚毕业的新晋教师，工作才两三天，便向学院预支一年多薪资，其中艰难可想而知。而她，更是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连续等了五天，说了无数好话，做了诸多保证，更是有其他老师担保，教导主任这才松口，向院长提及此事。
为了将父亲赎回，她毫不顾忌地将自尊抛之脑后，让自己落入尘埃里。
但当时她并不觉得丢脸，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比起父亲来，都算不得什么。
不想落到如今结局。
不想竟变成这样的父亲。
这些波折和苦楚，她并不提及，因为当时是心甘情愿。
但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解释很明显不能让安富贵满意，老头子不再骂她，而是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说当时…咳咳，那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你却不懂得珍惜！跟着吴大少过日子多好，即便当个小，或者受点委屈，那又能怎么了，不比现在住在这里强？”
“父亲，您别再做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安晴收起情绪，严厉回道。
“虽说女儿人微言轻，但想必您也清楚，如今女儿身后站着一位召唤师大人，他是绝不会让女儿跟了吴飞远那个花花大少的！”
提起召唤师大人，她有些出神，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赵毅的身影。
想起那小子如勇士般推开教室门，呵斥中年人放开自己的强硬姿态，想起那天傍晚自己如小女儿般依偎在他怀里，她便有些心慌，双颊飞出红晕。
那并不宽广的胸怀，是她最牢固的依靠，让她心下稍安。
但下一刻，她再次感到无助，因为安富贵出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对了，那位召唤师大人你了解么？可有意中人，可曾娶妻？”提及赵毅，安富贵语气缓和了些。
“他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娶妻？至于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并不清楚。不过，父亲你问这些干什么？”安晴回道，有些不明所以。
安富贵闻言，眼前当即一亮，快速道：“召唤师大人和你这样的底…底层人能一样么？不过…咳咳，既然不曾娶妻，那你便好好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父亲你什么意思？”安晴眉头一挑，认真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希望你发挥自身优势！这召唤师大人小小年纪，你只要肯稍微花点功夫，定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候，再在他耳边吹吹风，让他弄点金币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想安晴却脸色大变，惊呼道：“父亲，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是老师，如何能做这等有失师德的事？更何况，他救了我，救了你，救了这个家，我们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哼，家？如今你老子我病重在床，再不抓紧治疗，这个家就没了！你也别跟我在这边装，我活了五十多年，难道看不出你和他在一起时的亲昵劲儿？我这是成全你，怎么倒还成忘恩负义了？”安富贵死死盯着她，声音同样高了起来。
“我看那召唤师大人年纪虽小，却有些担当。你若是能将他哄骗到床上，甚至怀了他的骨肉，以后咱们就能过上一辈子好日子了！况且，看你先前模样，跟了他想必心下也不会觉得委屈吧？”
安晴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屋外却传来清楚说话声。
那声音听来便觉玩世不恭，话语也甚是轻佻：“这是要跟了谁，怀上谁的骨肉啊？莫不是说的本少爷吧？怎么，我这才一段时间没来，安老头你父女俩就这般迫不及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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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青石板路面的灰暗小巷，拐过四个角，再走十来步，便来到贫民区的最深处，看见唯一的一户人家。
那是安晴的家。
推开半破木门，一个小院跃入眼中。
小院景色简单，只一颗桃树，一方石桌，一张藤椅，一口古井。
还有低矮篱笆墙围起来的巴掌大菜地。
菜地虽小，花样却不少。青菜，土豆，卷心菜，大葱等，每样都规划出一点空间，安排得井井有条。
此时已至傍晚，太阳落了西，映出一片绚丽云彩。
安晴系了一方及膝白色围裙，正弯着腰在菜地里仔细挑着。
一头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蝤蛴般白皙的脖颈。其上三寸处，娇小耳朵光洁如玉，呈现淡淡粉色。
她脚步轻盈，小心踩在菜地里的空当处。
待采集了足够今晚做的菜后，她便直起了身。
而这时，那微微蹙着的眉心，那淡淡的愁绪才显露出来。
“咳咳，女儿啊，赶…赶紧做饭，我饿…饿得不行了！”屋里传来安富贵不客气的呼喝声，听来却有些中气不足。
“好！”她回过神来，轻轻应了声。
眉头，却蹙得更厉害了。
将手中的蔬菜放在石桌上，她想了想，还是进了屋，轻声道：“父亲，你起来走动走动吧，说不定会好一些。”
“走动走动就能…能养好我这病？咳咳，只有城里那些…那些名医才可以！”安富贵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房梁无力道。
他双目浑浊，面色有些灰暗，不时掩嘴咳嗽两声。
很明显，他得了某种病，身体不太好。
“但父亲，那些名医医馆动辄便是几十金币的费用。而我们，甚至连雇佣星辰车去城里的金币都已经拿不出了…”安晴将他扶了起来，边伸手轻揉他后背，边回道。
不想安富贵却变了脸，忽地粗暴推开了她。
换了刚被救出来那会儿的脾气，他早就一个巴掌上去了。但一想到安晴的那个学生，那个救自己出来的那个少年，那个召唤师大人，他便不敢下这么明显的手。
安晴但觉一股大力加身，猝不及防下一个趔趄，便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安富贵指着自己，满脸怒气：“你不是已经工作了么，还是在城里唯一的学院，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你莫不是不想给我治病，恨不得我早点死吧？！”
这时候，他面色潮红，倒也不咳嗽，说话利索了很多。
“不，父亲，我…我没有…”安晴摇头，嗫嚅道。
“咳咳，你这死丫头，我现在身体是差了些，治…治不了你，但你别忘了根本！不管你现在…咳咳，心下有多不乐意，作为我安富贵女儿的身份是不会变的！”安富贵瞪着她，加重了语气。
安晴呆愣当场，无端指责和怒骂让她心底的委屈如岩浆般喷薄而出。
但她一声不吭，死死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滑落。
她深吸两口气，尽力不让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我拿不出钱，那是因为还了您欠下来的赌债一百金币，那是我向学院预支的一年半薪资。这意味着，到明年冬天为止，我甚至都无法从学院领到一枚铜币。”
一想起当时情景，她便感到一阵憋屈。
作为刚毕业的新晋教师，工作才两三天，便向学院预支一年多薪资，其中艰难可想而知。而她，更是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连续等了五天，说了无数好话，做了诸多保证，更是有其他老师担保，教导主任这才松口，向院长提及此事。
为了将父亲赎回，她毫不顾忌地将自尊抛之脑后，让自己落入尘埃里。
但当时她并不觉得丢脸，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比起父亲来，都算不得什么。
不想落到如今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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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波折和苦楚，她并不提及，因为当时是心甘情愿。
但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解释很明显不能让安富贵满意，老头子不再骂她，而是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说当时…咳咳，那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你却不懂得珍惜！跟着吴大少过日子多好，即便当个小，或者受点委屈，那又能怎么了，不比现在住在这里强？”
“父亲，您别再做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安晴收起情绪，严厉回道。
“虽说女儿人微言轻，但想必您也清楚，如今女儿身后站着一位召唤师大人，他是绝不会让女儿跟了吴飞远那个花花大少的！”
提起召唤师大人，她有些出神，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赵毅的身影。
想起那小子如勇士般推开教室门，呵斥中年人放开自己的强硬姿态，想起那天傍晚自己如小女儿般依偎在他怀里，她便有些心慌，双颊飞出红晕。
那并不宽广的胸怀，是她最牢固的依靠，让她心下稍安。
但下一刻，她再次感到无助，因为安富贵出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对了，那位召唤师大人你了解么？可有意中人，可曾娶妻？”提及赵毅，安富贵语气缓和了些。
“他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娶妻？至于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并不清楚。不过，父亲你问这些干什么？”安晴回道，有些不明所以。
安富贵闻言，眼前当即一亮，快速道：“召唤师大人和你这样的底…底层人能一样么？不过…咳咳，既然不曾娶妻，那你便好好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父亲你什么意思？”安晴眉头一挑，认真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希望你发挥自身优势！这召唤师大人小小年纪，你只要肯稍微花点功夫，定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候，再在他耳边吹吹风，让他弄点金币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想安晴却脸色大变，惊呼道：“父亲，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是老师，如何能做这等有失师德的事？更何况，他救了我，救了你，救了这个家，我们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哼，家？如今你老子我病重在床，再不抓紧治疗，这个家就没了！你也别跟我在这边装，我活了五十多年，难道看不出你和他在一起时的亲昵劲儿？我这是成全你，怎么倒还成忘恩负义了？”安富贵死死盯着她，声音同样高了起来。
“我看那召唤师大人年纪虽小，却有些担当。你若是能将他哄骗到床上，甚至怀了他的骨肉，以后咱们就能过上一辈子好日子了！况且，看你先前模样，跟了他想必心下也不会觉得委屈吧？”
安晴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屋外却传来清楚说话声。
那声音听来便觉玩世不恭，话语也甚是轻佻：“这是要跟了谁，怀上谁的骨肉啊？莫不是说的本少爷吧？怎么，我这才一段时间没来，安老头你父女俩就这般迫不及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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