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开有落
近冬，高阳清冷，只有几棵胡杨老树还守候着这方小山上最后的秋景。
这里是牧北原，在北方边境的呼默多草原正中央。
可是这里没有草，跟季节没有关系，只是数年后的牧北原本就该有的样子：寸草近无，唯有石堆裂土布满这已经缓缓下陷的山脊之中。
五年前的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北狄进犯天宸的战争。打了七个月，奇迹般的，最后竟是兵力远少于北狄的天宸获胜了。
而颜玦正是那场牧北之战的天宸军统帅，很快，他的名字便响彻了九州，让太多人敬仰、羡慕。
但人们只看到了年少成名的光鲜，却不曾想过这敌我实力极其悬殊下，所付出的代价：天宸整整十万军士，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不足两万。
此刻颜玦正伫立在一块不足一人高的石碑面前久久不语。
这是衣冠冢，他八万袍泽的衣冠冢。
“我回来了。”
没有人关心他们是怎样离去的，人们只知道天宸打了胜仗，他们就不用逃难了，这并没有错。
但总要有一个人记住他们。
石碑在冬阳下很明亮，透着光芒闪耀在颜玦瞳眸里的，依旧是那白衣亮甲的战士们。
袍泽之情，缁衣尽弃。
“我会给你们一个答案，这是我的承诺。”
……
今天他来此不只是为了吊唁他的袍泽，因为这里是北方边境，是太子的驻地，若不是有三件必须要做的事件，他不愿太早来到此地。
第一件事，就是取回那块玉，太子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山河玉。
颜玦走到石碑的后面，蹲下身子用手刨着干裂的土壤。
他把山河玉埋在了这里，没有人会想到他从皇宫偷出的东西会埋在这相隔数千里之遥的牧北原上。
何况这已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就像他，还有他的云麾军。
没过多久，颜玦便找到了，把山河玉放在自己的手里：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外表很普通，除了颜色是青白色的，其他的地方看上去就和一颗圆润的石子一般无二。
但世人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导致了前朝夏阳的覆灭。
颜玦当初把这块玉偷出来，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块玉能够引导王朝的更替；至于为什么不给太子，是因为如果关于这块玉的传闻是真的，那么如今的太子便不配拥有他。
山河玉的上一任持有者是前朝夏阳最后的帝王，而现在的主人便是当今人皇。
说是传闻，但到底就是事实：玉与天下共事一主。
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
……
“上啊！你小子怕什么！”
“就是，来我们门派拜山头，自己倒不敢上了？”
拜山头，是天宸江湖中的一个习俗，说到底其实就是带人来占地盘或者解决一些仇怨，用比斗的方式。
当然，想赢什么，就必须要做好输掉什么的准备。
此刻山台下正有一名黝黑壮实的光头面露难色的左顾右盼，看上去似乎是到了要上场的时候。
“霍老三，我说你这怂包，来的时候不是挺狂的嘛，你们故月山这就没人了？”台上一个汉子嘲笑道。
霍老三面露苦涩，心里越来越着急，他是来拜山头的没错，可是谁知道这平时在江湖上一声不吭的小门派里居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几轮打下来，除了他自己，其他带来的人几乎都是三两下就被踹下台来。
这下好，回去可怎么向小姐交代啊。
再输一次可就真的要让地盘了，可是现在自己手下已经没有能打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霍老三眼睛扫过人群，忽然把目光定在一个缓缓行来的少年身上：白马素衫，面容俊秀，长发并无冠束，在风中微微飘扬，好看至极的双眸轻眯，顾盼之间自有一种潇洒写意。
好一身仙风道骨！
霍老三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连忙推开身边的人朝着骑马行来的少年挥手大喊道：“小白，你可算来了，三哥我等的好辛苦啊！”
颜玦刚从牧北原下来，就看到一个黑脸光头一脸痴相的朝着自己扑来，顿时有些愣神：现在商州的民风如此……如此热烈了？还有，小白又是谁？
商州，在天宸九州中的最北方，常年受到北狄人或大或小的抢掠侵袭。
颜玦还未说话，那光头汉子已经是走到颜玦马旁，热情的拍了拍马背，大声笑道：“小白你要是再不来，老哥的脸都快丢尽了。”
说罢后立刻换了个位置，背对着身后的人群对颜玦低声说道：“小兄弟帮我个忙，我看你身子骨不错，应该修炼过吧。你帮我把对面台子上的那个傻大个打下台来，老哥我给你点银子，你看怎么样？”
颜玦闻言后摸着下巴看了看黑脸光头，又看了看台子上的大高个。
霍老三一脸紧张，他这算是押宝，可人家还不一定答应呢。
就在霍老三准备放弃接受现实的时候，马上的少年爽朗一笑：
“好啊。”
对于江湖，颜玦从来都不讨厌。
皇廷太深。
所以没有问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其他复杂的想法，他就是想上去试一试，仅此而已。
霍老三闻言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担心起别的来：这小子答应的这么快，到底行不行啊？
可总比没有人上场，直接败下阵来强的多。
颜玦翻身下马，跟着黑脸光头走到山台前停下来。
“小白？还真是个小白脸，霍老三你行不行啊，你们故月山就只剩下这些瘦瘦弱弱的人了？”台上的高个汉子大笑道。
颜玦没有理会，向霍老三问道：“打赢他就行了对吧？”
“嗯。”霍老三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希望这少年不要搞砸了才好。
他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输了回去，以后可就没脸再见小姐了。
“你们故月山的人都这么狂吗？”高个听到颜玦的这一句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指了指颜玦说道：“小子，上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
高个话还没有说完，颜玦就已经出现在了山台上。
“我，我眼花了？他是怎么上去的？”有人揉了揉眼睛张着嘴喃喃道。
霍老三却咧起了嘴：哪个龟孙子说人不可貌相，有时候老子这眼睛看人还是很准的！
很快回过神来，高个壮汉知道这次对上的还真不是寻常少年，立刻打起三分精神，躬下身子、抬起双臂在颜玦身边绕起弯来。
既然看出了对方的不寻常，那么就必须得认真对待。
不是所有人都跟傻子一样，愿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的。
颜玦却不动，负手站在台子上。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大家风范，但不会有人知道颜玦这样做只是因为省力而已。
高个汉子绕了半天终是忍耐不下，如窥等已久的猎兽猛步冲向颜玦，一步三丈，转瞬已是出现在颜玦面前一拳挥出。
拳势凶猛，足有三十钧的力量，落在普通人身上这力量已属不凡，但对手是颜玦。
“这一出手就是隐龙猎兽！霍大哥你哪里找来的人啊？还站在原地，莫不是被吓傻了？”光头大汉身边一个少年人皱眉道，方才就是对面这个高个一脚就把他踹了下来，他可不认为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的少年会比他还要厉害。
“就你多嘴，且看着便是。”
拳风已至耳际之时，颜玦动了。
左手轻推，势如猛虎般的一拳被推离原有的轨迹，而颜玦的另一只手也顺势成拳，夹着破风声直直击向中年人。
势如流水，一气呵成
高个大汉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陡然一空，让他脚步微顿，身子有些摇摆不定，若是这一拳就这样击中自己，那他的武道之路也要就此打住了。
失败有时候来的很突然，但总会给你留点退路。
就像此时颜玦停留在高个大汉耳边的拳头。
“你输了。”
……
……
这种轻松的感觉不坏，不过他要走了。
“等等，少侠等等！我有一事相求。”
……
（花开有落，惊弦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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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牧北原，在北方边境的呼默多草原正中央。
可是这里没有草，跟季节没有关系，只是数年后的牧北原本就该有的样子：寸草近无，唯有石堆裂土布满这已经缓缓下陷的山脊之中。
五年前的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北狄进犯天宸的战争。打了七个月，奇迹般的，最后竟是兵力远少于北狄的天宸获胜了。
而颜玦正是那场牧北之战的天宸军统帅，很快，他的名字便响彻了九州，让太多人敬仰、羡慕。
但人们只看到了年少成名的光鲜，却不曾想过这敌我实力极其悬殊下，所付出的代价：天宸整整十万军士，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不足两万。
此刻颜玦正伫立在一块不足一人高的石碑面前久久不语。
这是衣冠冢，他八万袍泽的衣冠冢。
“我回来了。”
没有人关心他们是怎样离去的，人们只知道天宸打了胜仗，他们就不用逃难了，这并没有错。
但总要有一个人记住他们。
石碑在冬阳下很明亮，透着光芒闪耀在颜玦瞳眸里的，依旧是那白衣亮甲的战士们。
袍泽之情，缁衣尽弃。
“我会给你们一个答案，这是我的承诺。”
……
今天他来此不只是为了吊唁他的袍泽，因为这里是北方边境，是太子的驻地，若不是有三件必须要做的事件，他不愿太早来到此地。
第一件事，就是取回那块玉，太子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山河玉。
颜玦走到石碑的后面，蹲下身子用手刨着干裂的土壤。
他把山河玉埋在了这里，没有人会想到他从皇宫偷出的东西会埋在这相隔数千里之遥的牧北原上。
何况这已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就像他，还有他的云麾军。
没过多久，颜玦便找到了，把山河玉放在自己的手里：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外表很普通，除了颜色是青白色的，其他的地方看上去就和一颗圆润的石子一般无二。
但世人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导致了前朝夏阳的覆灭。
颜玦当初把这块玉偷出来，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块玉能够引导王朝的更替；至于为什么不给太子，是因为如果关于这块玉的传闻是真的，那么如今的太子便不配拥有他。
山河玉的上一任持有者是前朝夏阳最后的帝王，而现在的主人便是当今人皇。
说是传闻，但到底就是事实：玉与天下共事一主。
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
……
“上啊！你小子怕什么！”
“就是，来我们门派拜山头，自己倒不敢上了？”
拜山头，是天宸江湖中的一个习俗，说到底其实就是带人来占地盘或者解决一些仇怨，用比斗的方式。
当然，想赢什么，就必须要做好输掉什么的准备。
此刻山台下正有一名黝黑壮实的光头面露难色的左顾右盼，看上去似乎是到了要上场的时候。
“霍老三，我说你这怂包，来的时候不是挺狂的嘛，你们故月山这就没人了？”台上一个汉子嘲笑道。
霍老三面露苦涩，心里越来越着急，他是来拜山头的没错，可是谁知道这平时在江湖上一声不吭的小门派里居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几轮打下来，除了他自己，其他带来的人几乎都是三两下就被踹下台来。
这下好，回去可怎么向小姐交代啊。
再输一次可就真的要让地盘了，可是现在自己手下已经没有能打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霍老三眼睛扫过人群，忽然把目光定在一个缓缓行来的少年身上：白马素衫，面容俊秀，长发并无冠束，在风中微微飘扬，好看至极的双眸轻眯，顾盼之间自有一种潇洒写意。
好一身仙风道骨！
霍老三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连忙推开身边的人朝着骑马行来的少年挥手大喊道：“小白，你可算来了，三哥我等的好辛苦啊！”
颜玦刚从牧北原下来，就看到一个黑脸光头一脸痴相的朝着自己扑来，顿时有些愣神：现在商州的民风如此……如此热烈了？还有，小白又是谁？
商州，在天宸九州中的最北方，常年受到北狄人或大或小的抢掠侵袭。
颜玦还未说话，那光头汉子已经是走到颜玦马旁，热情的拍了拍马背，大声笑道：“小白你要是再不来，老哥的脸都快丢尽了。”
说罢后立刻换了个位置，背对着身后的人群对颜玦低声说道：“小兄弟帮我个忙，我看你身子骨不错，应该修炼过吧。你帮我把对面台子上的那个傻大个打下台来，老哥我给你点银子，你看怎么样？”
颜玦闻言后摸着下巴看了看黑脸光头，又看了看台子上的大高个。
霍老三一脸紧张，他这算是押宝，可人家还不一定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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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江湖，颜玦从来都不讨厌。
皇廷太深。
所以没有问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其他复杂的想法，他就是想上去试一试，仅此而已。
霍老三闻言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担心起别的来：这小子答应的这么快，到底行不行啊？
可总比没有人上场，直接败下阵来强的多。
颜玦翻身下马，跟着黑脸光头走到山台前停下来。
“小白？还真是个小白脸，霍老三你行不行啊，你们故月山就只剩下这些瘦瘦弱弱的人了？”台上的高个汉子大笑道。
颜玦没有理会，向霍老三问道：“打赢他就行了对吧？”
“嗯。”霍老三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希望这少年不要搞砸了才好。
他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输了回去，以后可就没脸再见小姐了。
“你们故月山的人都这么狂吗？”高个听到颜玦的这一句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指了指颜玦说道：“小子，上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
高个话还没有说完，颜玦就已经出现在了山台上。
“我，我眼花了？他是怎么上去的？”有人揉了揉眼睛张着嘴喃喃道。
霍老三却咧起了嘴：哪个龟孙子说人不可貌相，有时候老子这眼睛看人还是很准的！
很快回过神来，高个壮汉知道这次对上的还真不是寻常少年，立刻打起三分精神，躬下身子、抬起双臂在颜玦身边绕起弯来。
既然看出了对方的不寻常，那么就必须得认真对待。
不是所有人都跟傻子一样，愿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的。
颜玦却不动，负手站在台子上。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大家风范，但不会有人知道颜玦这样做只是因为省力而已。
高个汉子绕了半天终是忍耐不下，如窥等已久的猎兽猛步冲向颜玦，一步三丈，转瞬已是出现在颜玦面前一拳挥出。
拳势凶猛，足有三十钧的力量，落在普通人身上这力量已属不凡，但对手是颜玦。
“这一出手就是隐龙猎兽！霍大哥你哪里找来的人啊？还站在原地，莫不是被吓傻了？”光头大汉身边一个少年人皱眉道，方才就是对面这个高个一脚就把他踹了下来，他可不认为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的少年会比他还要厉害。
“就你多嘴，且看着便是。”
拳风已至耳际之时，颜玦动了。
左手轻推，势如猛虎般的一拳被推离原有的轨迹，而颜玦的另一只手也顺势成拳，夹着破风声直直击向中年人。
势如流水，一气呵成
高个大汉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陡然一空，让他脚步微顿，身子有些摇摆不定，若是这一拳就这样击中自己，那他的武道之路也要就此打住了。
失败有时候来的很突然，但总会给你留点退路。
就像此时颜玦停留在高个大汉耳边的拳头。
“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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