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
夜色已深，有着百年历史的梅府静静地沉入黑暗中。何容心中藏了诸事，却也在惶惶不安中渐入梦境。
梦里依旧没改变夜晚的黑暗，黑乎乎的一片，只有一束光打在远方。何容伸出手，探着光，一路地追着。就隔着几步之遥，那束光打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那双圆溜溜的微微上挑的小鹿眼望着何容，甜甜一笑，又转过头朝着荒原跑去。
何容心中一悸，追着小女孩，劝喊着让她回来。他实在很害怕，那个小女孩和他小时候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或者那个小女孩就是他。
小女孩跑到了一个女人身边，蹦蹦跳跳地去拉女人的手，他们一起走过山间的深谷，嬉闹的声音回荡着。
何容远远地站着，却无法靠近，温热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娘亲，娘！”他拼命地嘶喊着，想要那个女人能回头看到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渐渐的，他不再喊了，安静地看着他们。
“娘亲，容儿想要大红花，头上戴的那种，又大又红！”
小容儿拍拍自己的脑袋，又在胸前乱比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的是大西瓜。
女人温柔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肉手。
母女的眉眼长的都一样，俏皮的小鹿眼，漆黑得想块墨玉，阳光洒入，如一潭温柔的春水。
那脆生生的声音一道，格外得甜：“上次我们一起下山买兽皮的时候，路上有个伯伯买花，好多好多花，就那个大红的花最好看！”
女人摸了摸小容儿的头，“娘问你，容儿识了多少字啊。”
“嗯……娘亲上次给的书看了些，识了不少……还有……还有几个字想要请教娘亲。”小容儿紧张地用衣服缠住了手，一圈一圈地绕着，怎么也没想到是如何从大红花绕到学习上的。
看到这个场景的何容不禁笑出了声，母亲虽然从小生长于纥木山中，但一身的粗布也难言周身的书香气，她虚捏着空气于胸前，好似持着一本书，往日自扮男相下山偷学来的大家气质亦如流年般的重现。
何容同那幻境中的小女孩在这一瞬看得恍惚，嘴角里盈着笑意，对娘亲天然的依恋又多了几分崇敬。
“容儿学多多的字，娘就买来大红花的种子种满整个纥木山，好不好啊，容儿。”
“好！娘亲最好的了，容儿马上就会有一整座山的大红花喽……。”
小容儿抱了抱娘亲的大腿，激动的绕着娘亲跑了两圈，又向前跑去，睁着清亮的眸子，仿佛正奔向漫野红花。
跑着跑着，明媚的白日变成了黄昏，凝着愈发沉重的气氛。小容儿朝着何容的方向看去，惊惧的眼神却穿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不要，不要……”他站在小容儿身边蹲了下来，抱住她，想要捂住她的眼睛。他心里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小容儿为什么会恐惧，那是他的过去，悲惨的开端。
忽然小容儿消失了，何容跌坐在地上，前方那个赤红着眼睛的男人正盯着她，脚下踩着她父亲的头。他父亲伸出手竭力地摆着，嘴里喊着支离破碎的声音：“快走……”他嘴里流出的粘腻的血液染红了一片。
她愣在原地，哪也不想去，她知道父亲被人踩着，留了血，很痛苦。姬容一步一步晃悠悠地走去，想要拉起那只摇摆无力的手。
“爹爹哭了……爹爹不要哭，容儿哪也不去。”
正待那恶魔一样的人向她扑去，娘亲抱住了姬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乖啊，自己下山去，娘和爹一会儿就去找你。”娘亲向后一仰，猛地将她推了出去。
她心里不知所措，却一直很听娘亲的话，义无反顾地向前跑着，抛弃了她曾拥有的一切。可是她如何跑，也逃不过命运。
那只怪物还是追了上来，红着眼珠与她对峙，邪魅地笑着，迟迟没有下手杀她。冰凉的手落在姬容的脸上，他露出了尖牙：“小孩子的血才最好喝。”
姬容被吓的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喊着爹娘，已经哭的干涸的眼睛映着那人的脸，那副恶魔的模样。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赤红的眼瞳慢慢褪了色，他恐慌地
向后退，看到地上两具惨死的尸体后，中了邪一般疯狂地跑走了。
姬容僵在了原地，站成了一桩木头，她甚至没回过神来，就失去了她曾拥有的幸福。血泊里躺着娘亲和爹爹破碎的身体。是她，拿着湿润了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爹娘身上的血迹和泥污。
血肉分绽，白骨犹可见。
她的灵魂好像脱了壳，一具麻木的肉体拖着两具冰冷的尸体，她依偎着爹娘，从天黑到黎明，才将他们一点点的用黄土掩埋。
凉薄的夜，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木屋里，嗅着腐烂的朽木味，沾满鲜血的脸和猩红的眼化为梦魇日日夜夜与她纠缠：
恶魔透过她墨玉般的眼瞳，看到那一番鬼魅扭曲的景象，竟然落荒而逃，将她一个人抛在了黑暗的世界里，让她一个人挣扎。
真是可笑，一个恶魔居然逃走了。
“为什不杀了我，为什么留我一个人活着，为什么……”
“为什么……”
何容突然眦目，满眼斥血的红。
昏黑的视线里，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何容发懵的看着她，一时还没从梦境中缓过神来。视线慢慢聚焦，那人的眉眼描摹地愈来愈精致，眼前的女人让他觉得惊为天人，虽没有仙人那股飘然的气质，却透着妖妍魅惑的感觉，那双上挑细长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何容。
女人的手拂去何容脸上的细汗，“你怎么又笑又哭的，做噩梦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像晚风拂过耳旁。
何容心底的挣扎和伤痛仿佛在那声音中被慢慢抚平，他拿掉了女人的手，用胳膊眼珠了眼睛。刚从噩梦中醒来，他可没有心思再去伪装。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我是守夜的侍女晴儿，珍珍珠珠伺候你一整天了，她们晚上需要休息。”话毕，晴儿握住了何容的手，将它塞进了被窝里。“现在是冬天，晚上冷，公子可不要冻坏了。”
晴儿的手没有如尸寒的冷感！
何容意识到这一点后，竟忘乎了规矩，一把握住了晴儿的手，他紧紧地捏着，想要揉进了肉般去感受她的体温。尽管晴儿的体温相比较他的而言，凉了许多，但他的体格天生不同于凡人，向来能够耐得住严寒。他在庆幸，梅府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怪物。
他握着晴儿的手，对她一笑，却发现晴儿正盯着他的脸看，晴儿的脸上微微的羞红。何容才发现他现在是男儿身，如此行为是在戏弄姑娘家的，他一下子扔开了晴儿的手，连道着“对不起”，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晴儿没有出声，暗暗地握紧了方才被何容抓着的手。她伸出手，把被子往下掖了掖，让何容的头露了出来，好让他别给自己蒙坏了，又拨开了何容乱了的发丝。
“天色还早，继续睡吧。”
晴儿慢慢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何容的视线里。何容还想详细地问她的身份，也无从问起了，觉得应当是自己冒犯了她，让她羞恼地出去了。想着想着，自己的脸竟然也红烫了起来。
屋外透过窗户缝隙的一丝夜风卷着梅香进了屋，绕着何容的鼻子，将何容从清醒绕成了困顿。
何容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明明还想着晴儿的事儿，突来的困意却席卷而来，怎么样也抵不住。他沉沉地睡去了，后半夜再也没有做起可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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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旧没改变夜晚的黑暗，黑乎乎的一片，只有一束光打在远方。何容伸出手，探着光，一路地追着。就隔着几步之遥，那束光打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那双圆溜溜的微微上挑的小鹿眼望着何容，甜甜一笑，又转过头朝着荒原跑去。
何容心中一悸，追着小女孩，劝喊着让她回来。他实在很害怕，那个小女孩和他小时候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或者那个小女孩就是他。
小女孩跑到了一个女人身边，蹦蹦跳跳地去拉女人的手，他们一起走过山间的深谷，嬉闹的声音回荡着。
何容远远地站着，却无法靠近，温热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娘亲，娘！”他拼命地嘶喊着，想要那个女人能回头看到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渐渐的，他不再喊了，安静地看着他们。
“娘亲，容儿想要大红花，头上戴的那种，又大又红！”
小容儿拍拍自己的脑袋，又在胸前乱比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的是大西瓜。
女人温柔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肉手。
母女的眉眼长的都一样，俏皮的小鹿眼，漆黑得想块墨玉，阳光洒入，如一潭温柔的春水。
那脆生生的声音一道，格外得甜：“上次我们一起下山买兽皮的时候，路上有个伯伯买花，好多好多花，就那个大红的花最好看！”
女人摸了摸小容儿的头，“娘问你，容儿识了多少字啊。”
“嗯……娘亲上次给的书看了些，识了不少……还有……还有几个字想要请教娘亲。”小容儿紧张地用衣服缠住了手，一圈一圈地绕着，怎么也没想到是如何从大红花绕到学习上的。
看到这个场景的何容不禁笑出了声，母亲虽然从小生长于纥木山中，但一身的粗布也难言周身的书香气，她虚捏着空气于胸前，好似持着一本书，往日自扮男相下山偷学来的大家气质亦如流年般的重现。
何容同那幻境中的小女孩在这一瞬看得恍惚，嘴角里盈着笑意，对娘亲天然的依恋又多了几分崇敬。
“容儿学多多的字，娘就买来大红花的种子种满整个纥木山，好不好啊，容儿。”
“好！娘亲最好的了，容儿马上就会有一整座山的大红花喽……。”
小容儿抱了抱娘亲的大腿，激动的绕着娘亲跑了两圈，又向前跑去，睁着清亮的眸子，仿佛正奔向漫野红花。
跑着跑着，明媚的白日变成了黄昏，凝着愈发沉重的气氛。小容儿朝着何容的方向看去，惊惧的眼神却穿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不要，不要……”他站在小容儿身边蹲了下来，抱住她，想要捂住她的眼睛。他心里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小容儿为什么会恐惧，那是他的过去，悲惨的开端。
忽然小容儿消失了，何容跌坐在地上，前方那个赤红着眼睛的男人正盯着她，脚下踩着她父亲的头。他父亲伸出手竭力地摆着，嘴里喊着支离破碎的声音：“快走……”他嘴里流出的粘腻的血液染红了一片。
她愣在原地，哪也不想去，她知道父亲被人踩着，留了血，很痛苦。姬容一步一步晃悠悠地走去，想要拉起那只摇摆无力的手。
“爹爹哭了……爹爹不要哭，容儿哪也不去。”
正待那恶魔一样的人向她扑去，娘亲抱住了姬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乖啊，自己下山去，娘和爹一会儿就去找你。”娘亲向后一仰，猛地将她推了出去。
她心里不知所措，却一直很听娘亲的话，义无反顾地向前跑着，抛弃了她曾拥有的一切。可是她如何跑，也逃不过命运。
那只怪物还是追了上来，红着眼珠与她对峙，邪魅地笑着，迟迟没有下手杀她。冰凉的手落在姬容的脸上，他露出了尖牙：“小孩子的血才最好喝。”
姬容被吓的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喊着爹娘，已经哭的干涸的眼睛映着那人的脸，那副恶魔的模样。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赤红的眼瞳慢慢褪了色，他恐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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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容僵在了原地，站成了一桩木头，她甚至没回过神来，就失去了她曾拥有的幸福。血泊里躺着娘亲和爹爹破碎的身体。是她，拿着湿润了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爹娘身上的血迹和泥污。
血肉分绽，白骨犹可见。
她的灵魂好像脱了壳，一具麻木的肉体拖着两具冰冷的尸体，她依偎着爹娘，从天黑到黎明，才将他们一点点的用黄土掩埋。
凉薄的夜，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木屋里，嗅着腐烂的朽木味，沾满鲜血的脸和猩红的眼化为梦魇日日夜夜与她纠缠：
恶魔透过她墨玉般的眼瞳，看到那一番鬼魅扭曲的景象，竟然落荒而逃，将她一个人抛在了黑暗的世界里，让她一个人挣扎。
真是可笑，一个恶魔居然逃走了。
“为什不杀了我，为什么留我一个人活着，为什么……”
“为什么……”
何容突然眦目，满眼斥血的红。
昏黑的视线里，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何容发懵的看着她，一时还没从梦境中缓过神来。视线慢慢聚焦，那人的眉眼描摹地愈来愈精致，眼前的女人让他觉得惊为天人，虽没有仙人那股飘然的气质，却透着妖妍魅惑的感觉，那双上挑细长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何容。
女人的手拂去何容脸上的细汗，“你怎么又笑又哭的，做噩梦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像晚风拂过耳旁。
何容心底的挣扎和伤痛仿佛在那声音中被慢慢抚平，他拿掉了女人的手，用胳膊眼珠了眼睛。刚从噩梦中醒来，他可没有心思再去伪装。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我是守夜的侍女晴儿，珍珍珠珠伺候你一整天了，她们晚上需要休息。”话毕，晴儿握住了何容的手，将它塞进了被窝里。“现在是冬天，晚上冷，公子可不要冻坏了。”
晴儿的手没有如尸寒的冷感！
何容意识到这一点后，竟忘乎了规矩，一把握住了晴儿的手，他紧紧地捏着，想要揉进了肉般去感受她的体温。尽管晴儿的体温相比较他的而言，凉了许多，但他的体格天生不同于凡人，向来能够耐得住严寒。他在庆幸，梅府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怪物。
他握着晴儿的手，对她一笑，却发现晴儿正盯着他的脸看，晴儿的脸上微微的羞红。何容才发现他现在是男儿身，如此行为是在戏弄姑娘家的，他一下子扔开了晴儿的手，连道着“对不起”，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晴儿没有出声，暗暗地握紧了方才被何容抓着的手。她伸出手，把被子往下掖了掖，让何容的头露了出来，好让他别给自己蒙坏了，又拨开了何容乱了的发丝。
“天色还早，继续睡吧。”
晴儿慢慢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何容的视线里。何容还想详细地问她的身份，也无从问起了，觉得应当是自己冒犯了她，让她羞恼地出去了。想着想着，自己的脸竟然也红烫了起来。
屋外透过窗户缝隙的一丝夜风卷着梅香进了屋，绕着何容的鼻子，将何容从清醒绕成了困顿。
何容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明明还想着晴儿的事儿，突来的困意却席卷而来，怎么样也抵不住。他沉沉地睡去了，后半夜再也没有做起可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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