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回到从前（一）
“被关在夏府院中的那十年, 其实头两年最难熬。因为不习惯，而且年纪小。六岁前我还能去学堂呢，突然便不能出院子了。那时真的好想有个人陪我, 没有人，来个妖怪也行啊。”
“我窗前有株老桃树，年岁最长，是我院里最有希望成精的了。于是我天天给它浇水, 巴巴盼着它变成个白头发的老奶奶, 会每天抱着我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唱歌。”
——前记。
月色如华, 肖乾立在桃花树下, 与窗户里小小号的夏如茵对望。小小号的夏如茵看着约莫七岁, 虽然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仍是个精雕玉琢、漂亮到不像话的小人儿。
肖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看到七八岁的夏如茵。他记得他是睡下了的。夏如茵心血来潮说要重新修葺夏府，从皇宫搬了好多她的珍藏回去。他自然是陪着他的小皇后一并去了, 当夜就睡在她的院子里。夏如茵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对玉枕，说着好漂亮好喜欢，拉他一起用。那枕后模糊写着四个字，他看不大清, 只认出了前三个字“与君共”。
所以，他在做梦吗？肖乾手指掐了下掌心，又清晰感觉到了痛。小小的夏如茵呆呆看他, 那模样实在太可爱, 肖乾没忍住, 抬手就去掐那张水嫩嫩的脸, 结果……手竟然从小如茵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肖乾：“……”
肖乾收手, 小臂顺势穿过窗户。他去摘花枝，花枝也穿过了手。
他有痛觉，神智也清醒，但他碰触不到这个世界。所以这到底是哪里？他又要如何回去他的世界……肖乾思考着，而趴在窗边的小如茵终于回了神，开口道：“桃树精奶奶！”
……这到底是什么称呼。肖乾低头：“小棒槌，叫谁呢？”
小如茵连忙改口：“桃树精哥哥，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啊不，最最好看的妖！”
肖乾莞尔。小棒槌虽然还小，但说话一如往后甜。肖乾轻笑：“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
小如茵便红了脸。她害羞道：“桃树精哥哥，你是听到了我的心愿，出来陪我的吗？”
左右也没有思路，肖乾索性陪她聊天：“你的心愿是什么？”
小如茵巴巴仰头看他：“我好想有个人陪陪我，没有人来个妖怪也行。我生病了，夫人不让我出院子，嬷嬷和丫鬟姐姐又嫌我小，不和我说话，我好孤单。”
肖乾心口便是一疼。十六岁的夏如茵与他相识，知道自己将死，却仍对这个世界满怀热爱与渴望，从来不曾抱怨过她“孤单”。如今，七岁的小如茵却轻易将这个词说出了口。
因为还只是个孩子吗……肖乾穿过墙壁，行到了小如茵身旁：“对，我听到了你的心愿，所以出来陪你了。”
小如茵便笑了：“桃树精哥哥你真好！我好高兴！”
她撑着窗沿站起，踉跄朝肖乾行来，朝他张开双臂。熟悉的姿势，肖乾知道她想要抱他，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小心！”
他碰不到这个世界的小如茵，他怕她扑过来会摔伤。可夏如茵扎扎实实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腹处。那软乎乎一团依偎着他，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肖乾微微皱眉，试探去摸她。他的手指不再虚无，而是触碰到了小姑娘冰冷的肌肤。肖乾再去推窗户，手却又从窗户中穿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能碰到夏如茵，却只能碰到夏如茵。小如茵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仰着头看他：“桃树精哥哥，我会努力养你的，你多陪陪我。”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松开肖乾，朝衣柜行去。肖乾这发现，她现下的身体比后来还差，走路都是走不稳的。他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托在手臂上：“去哪里？”
小如茵不适应这突然的高度，小小惊叫了一声。然后历史重演，她抱住了他的头。肖乾听见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颤抖着：“好高啊！会不会掉下来啊。”
肖乾嘴角微翘：“不会掉下来，但会看不见路。”
小如茵：“嗯？”
肖乾抬手，拍了拍她糊住自己脸的双手。小如茵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哆哆嗦嗦揪住了肖乾头发。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肖乾便闷闷笑了。他抓住了小姑娘双手，忽然在屋中转了一圈！小如茵在他怀中僵直了身体，可还不及叫喊，肖乾便停了下来。他偏头看她：“你看，稳着呢，不会掉下来。”
小如茵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然后展颜笑了：“也对，你可是妖怪呢。”
她指着衣柜，笑容甜甜的：“我给哥哥准备了好吃的。”
肖乾便抱着她行去衣柜旁。小如茵打开柜门，翻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肖乾：“这是我收集的晨露，我听说你们妖怪都喜欢吃这个，吃了能提高法力。”她将那瓷瓶递给肖乾，肖乾竟然就接住了！小如茵双眼闪亮亮的：“你把我放下，快吃了它吧。”
肖乾：“……”
肖乾承认，与夏如茵相好这些日子，他是愈发受不得她这种期待的眼神了。每当她用那双闪亮亮的眸子注视他，他便会头脑发热，想为她实现一切愿望，即使面前这人是小如茵也亦然。所以……不就是晨露么，肖乾决定喝了。
他将夏如茵放在床上，打开瓷瓶，将里面的晨露一饮而尽。出乎他意料的，这晨露的味道竟然非常极其不错。露水下肚，肖乾便感觉一股热流散至四肢百骸，仿佛吃了仙丹妙药一般，通体都舒畅了。
肖乾：“……”
他莫不是真变成了一颗桃树精了。肖乾也在小如茵身旁坐下，将瓷瓶还给她：“很好喝。”
小如茵脸蛋红扑扑的：“真的吗？那我以后继续做给你喝。”
肖乾揉了揉她的发：“身体不好，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小如茵抚了抚胸口：“咳嗽咳醒了，想起大家说妖怪都是晚上出来的，便起床看一看。”她缠住他的胳膊，一脸幸福：“幸好醒来了，不然便错过你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可嘴唇愈发没了血色。肖乾摸了摸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他将小姑娘抱起，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快睡吧，好好休息，身体才能康复。”
夏如茵被厚厚的被子压住，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不笑了，安静看着肖乾，问：“你要去月亮底下修炼了吗？”她探出一只手，怯怯抓住了他一根手指：“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肖乾心中便软得一塌糊涂。他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我不去修炼，我在这里陪你。”他俯身，指尖轻缓理顺她的乱发：“就算你醒来没看到我，也可能只是我无法化形出来了。我是你窗外的桃树，就长在那里，是一直陪着你的。”
小如茵便笑了。她的眼中又有了神采：“我叫你桃桃好吗？”
肖乾的声音如夜色温柔：“茵茵喜欢就好。”
小如茵将他的手扯进了自己的被窝：“桃桃。”
肖乾的手掌盖住了她的眼，小如茵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肖乾低低问：“要不要听一首歌，哄你睡觉的歌。”
小如茵怔愣着，很快“嗯”了一声。肖乾将手拿开，小姑娘已经乖巧将眼睛闭上了。肖乾唱了一首歌。小如茵眼皮动了动，细细软软央求：“再唱一首嘛，桃桃。”
肖乾便又为她唱了一首，又唱了一首。
…………
这一晚，肖乾是在床边的小榻上过夜的。第二天睁眼，床上依旧是那个小小的，苍白的小如茵。门外传来响动，有大嗓门的嬷嬷在干活。那大嗓门朝着这边来了，夏如茵的房门很快被推开。
床上的小姑娘眼睫颤了颤，似乎被吵醒了。肖乾没有动，就斜倚在窗边，冷冷看着那嬷嬷进了门。他开口道：“让她多睡会。”
可嬷嬷对他视而不见，乒乒乓乓收拾了房间，又出了屋。小如茵彻底被吵醒了，缓缓睁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坐起。
然后她便看见了窗边斜倚着墙的肖乾。小姑娘眼中的慌张便消失了，甜甜笑了：“桃桃，你真的陪着我。”
肖乾便行到她床边坐下，一本正经道：“为了感谢你昨晚的晨露，我要为你实现十个心愿。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的小公主。”
既然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肖乾决定好好陪陪小如茵。他没有猜错，小如茵自发病后，已经一年多没吃过肉了，馋得厉害。肖乾想出去一趟，顺便试探下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对小如茵说：“我有法术，一会出去帮你抓一只鹌鹑，偷偷给你炖汤喝。”
小如茵双眼闪亮亮点头。肖乾穿墙而出，结果发现他竟然离不开夏如茵这院子。
他果然是个桃树精，行动范围也被限定在桃树根茎所能到达的范围内。肖乾看见桃树上停着一只小麻雀，抬手瞄准，弩针射出！
小麻雀身子一抖，掉落在地。肖乾上前去捡，成功将那小麻雀握在了手中。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肖乾思量着，却听见院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院门被人推开，小号夏亦瑶领着四五个嬷嬷丫鬟，冲进了院中！小如茵本来坐在床上看着肖乾，听见夏亦瑶的声音，大惊急急爬起，披上衣裳出屋。
小号的夏亦瑶叉着腰，面目也如成年时一般可恶：“听说姐姐最近总爱和这颗树说话玩乐，我今日便来看看，这颗树到底有哪里不同。”
小如茵跌跌撞撞从房中出来了，挡在那颗桃树前：“阿瑶，这是我的桃树！不许你欺负他！”
不得不说，小如茵现下，比后来与肖乾相识时还更好欺负。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夏亦瑶看了还有什么不懂？夏亦瑶哈哈大笑：“姐姐你莫不是傻了？你是在保护这颗树吗？这只是颗树哦！”
她颐指气使命令仆役：“来人！我屋子里正好空着几个花瓶，给我折光了这桃树枝，带回去装饰屋子！”
小如茵大惊：“不行！”
仆役们却不听她的，冲上前就去摘桃树枝。小如茵拦也拦不住，急得眼眶都红了。她去求夏亦瑶：“阿瑶我求求你，别摘他的树枝……他会痛的……”
夏亦瑶一把推开她：“哈哈哈哈姐姐你莫不是疯了？桃树又不是人，怎么会痛呢！”
可肖乾真的很痛，如骨折一般的痛。小如茵摔在地上，悲伤流泪呼喊他：“桃桃，不要伤害我的桃桃……”
肖乾知道他为什么会痛。因为小如茵认定这颗桃树是他的本体，于是桃树受到伤害，他也会跟着受伤。原来在小如茵眼中，他只是个弱小可怜，法力低微的废物小妖。可她还是喜欢他，因为他是她的桃桃。
仆役们摘的树枝愈多，桃花零落一地，被无情践踏踩入泥土。肖乾感觉四肢连带肋骨都在被折断，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云淡风轻行到小如茵身旁，将悲泣的小姑娘扶起：“茵茵，别哭了，那颗桃树不是我。很抱歉骗了你，我只是一时不知怎么和你说。”
小如茵的哭声顿住，怔怔看他：“那、那你是谁啊？”
肖乾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其实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因算到与你有一段缘，特来与你一见。因我掌管着九重天，仙人们都喊我一声九爷。你往后，可以喊我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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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华, 肖乾立在桃花树下, 与窗户里小小号的夏如茵对望。小小号的夏如茵看着约莫七岁, 虽然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仍是个精雕玉琢、漂亮到不像话的小人儿。
肖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看到七八岁的夏如茵。他记得他是睡下了的。夏如茵心血来潮说要重新修葺夏府，从皇宫搬了好多她的珍藏回去。他自然是陪着他的小皇后一并去了, 当夜就睡在她的院子里。夏如茵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对玉枕，说着好漂亮好喜欢，拉他一起用。那枕后模糊写着四个字，他看不大清, 只认出了前三个字“与君共”。
所以，他在做梦吗？肖乾手指掐了下掌心，又清晰感觉到了痛。小小的夏如茵呆呆看他, 那模样实在太可爱, 肖乾没忍住, 抬手就去掐那张水嫩嫩的脸, 结果……手竟然从小如茵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肖乾：“……”
肖乾收手, 小臂顺势穿过窗户。他去摘花枝，花枝也穿过了手。
他有痛觉，神智也清醒，但他碰触不到这个世界。所以这到底是哪里？他又要如何回去他的世界……肖乾思考着，而趴在窗边的小如茵终于回了神，开口道：“桃树精奶奶！”
……这到底是什么称呼。肖乾低头：“小棒槌，叫谁呢？”
小如茵连忙改口：“桃树精哥哥，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啊不，最最好看的妖！”
肖乾莞尔。小棒槌虽然还小，但说话一如往后甜。肖乾轻笑：“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
小如茵便红了脸。她害羞道：“桃树精哥哥，你是听到了我的心愿，出来陪我的吗？”
左右也没有思路，肖乾索性陪她聊天：“你的心愿是什么？”
小如茵巴巴仰头看他：“我好想有个人陪陪我，没有人来个妖怪也行。我生病了，夫人不让我出院子，嬷嬷和丫鬟姐姐又嫌我小，不和我说话，我好孤单。”
肖乾心口便是一疼。十六岁的夏如茵与他相识，知道自己将死，却仍对这个世界满怀热爱与渴望，从来不曾抱怨过她“孤单”。如今，七岁的小如茵却轻易将这个词说出了口。
因为还只是个孩子吗……肖乾穿过墙壁，行到了小如茵身旁：“对，我听到了你的心愿，所以出来陪你了。”
小如茵便笑了：“桃树精哥哥你真好！我好高兴！”
她撑着窗沿站起，踉跄朝肖乾行来，朝他张开双臂。熟悉的姿势，肖乾知道她想要抱他，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小心！”
他碰不到这个世界的小如茵，他怕她扑过来会摔伤。可夏如茵扎扎实实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腹处。那软乎乎一团依偎着他，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肖乾微微皱眉，试探去摸她。他的手指不再虚无，而是触碰到了小姑娘冰冷的肌肤。肖乾再去推窗户，手却又从窗户中穿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能碰到夏如茵，却只能碰到夏如茵。小如茵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仰着头看他：“桃树精哥哥，我会努力养你的，你多陪陪我。”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松开肖乾，朝衣柜行去。肖乾这发现，她现下的身体比后来还差，走路都是走不稳的。他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托在手臂上：“去哪里？”
小如茵不适应这突然的高度，小小惊叫了一声。然后历史重演，她抱住了他的头。肖乾听见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颤抖着：“好高啊！会不会掉下来啊。”
肖乾嘴角微翘：“不会掉下来，但会看不见路。”
小如茵：“嗯？”
肖乾抬手，拍了拍她糊住自己脸的双手。小如茵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哆哆嗦嗦揪住了肖乾头发。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肖乾便闷闷笑了。他抓住了小姑娘双手，忽然在屋中转了一圈！小如茵在他怀中僵直了身体，可还不及叫喊，肖乾便停了下来。他偏头看她：“你看，稳着呢，不会掉下来。”
小如茵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然后展颜笑了：“也对，你可是妖怪呢。”
她指着衣柜，笑容甜甜的：“我给哥哥准备了好吃的。”
肖乾便抱着她行去衣柜旁。小如茵打开柜门，翻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肖乾：“这是我收集的晨露，我听说你们妖怪都喜欢吃这个，吃了能提高法力。”她将那瓷瓶递给肖乾，肖乾竟然就接住了！小如茵双眼闪亮亮的：“你把我放下，快吃了它吧。”
肖乾：“……”
肖乾承认，与夏如茵相好这些日子，他是愈发受不得她这种期待的眼神了。每当她用那双闪亮亮的眸子注视他，他便会头脑发热，想为她实现一切愿望，即使面前这人是小如茵也亦然。所以……不就是晨露么，肖乾决定喝了。
他将夏如茵放在床上，打开瓷瓶，将里面的晨露一饮而尽。出乎他意料的，这晨露的味道竟然非常极其不错。露水下肚，肖乾便感觉一股热流散至四肢百骸，仿佛吃了仙丹妙药一般，通体都舒畅了。
肖乾：“……”
他莫不是真变成了一颗桃树精了。肖乾也在小如茵身旁坐下，将瓷瓶还给她：“很好喝。”
小如茵脸蛋红扑扑的：“真的吗？那我以后继续做给你喝。”
肖乾揉了揉她的发：“身体不好，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小如茵抚了抚胸口：“咳嗽咳醒了，想起大家说妖怪都是晚上出来的，便起床看一看。”她缠住他的胳膊，一脸幸福：“幸好醒来了，不然便错过你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可嘴唇愈发没了血色。肖乾摸了摸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他将小姑娘抱起，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快睡吧，好好休息，身体才能康复。”
夏如茵被厚厚的被子压住，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不笑了，安静看着肖乾，问：“你要去月亮底下修炼了吗？”她探出一只手，怯怯抓住了他一根手指：“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肖乾心中便软得一塌糊涂。他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手：“我不去修炼，我在这里陪你。”他俯身，指尖轻缓理顺她的乱发：“就算你醒来没看到我，也可能只是我无法化形出来了。我是你窗外的桃树，就长在那里，是一直陪着你的。”
小如茵便笑了。她的眼中又有了神采：“我叫你桃桃好吗？”
肖乾的声音如夜色温柔：“茵茵喜欢就好。”
小如茵将他的手扯进了自己的被窝：“桃桃。”
肖乾的手掌盖住了她的眼，小如茵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肖乾低低问：“要不要听一首歌，哄你睡觉的歌。”
小如茵怔愣着，很快“嗯”了一声。肖乾将手拿开，小姑娘已经乖巧将眼睛闭上了。肖乾唱了一首歌。小如茵眼皮动了动，细细软软央求：“再唱一首嘛，桃桃。”
肖乾便又为她唱了一首，又唱了一首。
…………
这一晚，肖乾是在床边的小榻上过夜的。第二天睁眼，床上依旧是那个小小的，苍白的小如茵。门外传来响动，有大嗓门的嬷嬷在干活。那大嗓门朝着这边来了，夏如茵的房门很快被推开。
床上的小姑娘眼睫颤了颤，似乎被吵醒了。肖乾没有动，就斜倚在窗边，冷冷看着那嬷嬷进了门。他开口道：“让她多睡会。”
可嬷嬷对他视而不见，乒乒乓乓收拾了房间，又出了屋。小如茵彻底被吵醒了，缓缓睁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坐起。
然后她便看见了窗边斜倚着墙的肖乾。小姑娘眼中的慌张便消失了，甜甜笑了：“桃桃，你真的陪着我。”
肖乾便行到她床边坐下，一本正经道：“为了感谢你昨晚的晨露，我要为你实现十个心愿。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的小公主。”
既然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肖乾决定好好陪陪小如茵。他没有猜错，小如茵自发病后，已经一年多没吃过肉了，馋得厉害。肖乾想出去一趟，顺便试探下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对小如茵说：“我有法术，一会出去帮你抓一只鹌鹑，偷偷给你炖汤喝。”
小如茵双眼闪亮亮点头。肖乾穿墙而出，结果发现他竟然离不开夏如茵这院子。
他果然是个桃树精，行动范围也被限定在桃树根茎所能到达的范围内。肖乾看见桃树上停着一只小麻雀，抬手瞄准，弩针射出！
小麻雀身子一抖，掉落在地。肖乾上前去捡，成功将那小麻雀握在了手中。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肖乾思量着，却听见院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院门被人推开，小号夏亦瑶领着四五个嬷嬷丫鬟，冲进了院中！小如茵本来坐在床上看着肖乾，听见夏亦瑶的声音，大惊急急爬起，披上衣裳出屋。
小号的夏亦瑶叉着腰，面目也如成年时一般可恶：“听说姐姐最近总爱和这颗树说话玩乐，我今日便来看看，这颗树到底有哪里不同。”
小如茵跌跌撞撞从房中出来了，挡在那颗桃树前：“阿瑶，这是我的桃树！不许你欺负他！”
不得不说，小如茵现下，比后来与肖乾相识时还更好欺负。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夏亦瑶看了还有什么不懂？夏亦瑶哈哈大笑：“姐姐你莫不是傻了？你是在保护这颗树吗？这只是颗树哦！”
她颐指气使命令仆役：“来人！我屋子里正好空着几个花瓶，给我折光了这桃树枝，带回去装饰屋子！”
小如茵大惊：“不行！”
仆役们却不听她的，冲上前就去摘桃树枝。小如茵拦也拦不住，急得眼眶都红了。她去求夏亦瑶：“阿瑶我求求你，别摘他的树枝……他会痛的……”
夏亦瑶一把推开她：“哈哈哈哈姐姐你莫不是疯了？桃树又不是人，怎么会痛呢！”
可肖乾真的很痛，如骨折一般的痛。小如茵摔在地上，悲伤流泪呼喊他：“桃桃，不要伤害我的桃桃……”
肖乾知道他为什么会痛。因为小如茵认定这颗桃树是他的本体，于是桃树受到伤害，他也会跟着受伤。原来在小如茵眼中，他只是个弱小可怜，法力低微的废物小妖。可她还是喜欢他，因为他是她的桃桃。
仆役们摘的树枝愈多，桃花零落一地，被无情践踏踩入泥土。肖乾感觉四肢连带肋骨都在被折断，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云淡风轻行到小如茵身旁，将悲泣的小姑娘扶起：“茵茵，别哭了，那颗桃树不是我。很抱歉骗了你，我只是一时不知怎么和你说。”
小如茵的哭声顿住，怔怔看他：“那、那你是谁啊？”
肖乾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其实我是九重天上的仙君，因算到与你有一段缘，特来与你一见。因我掌管着九重天，仙人们都喊我一声九爷。你往后，可以喊我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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