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运河（十一）
水流似野兽, 翻滚咆哮，身子不受控制，随着漩涡旋转, 等到浪头稍微平息, 明珏已经晕头转向。四面昏暗, 难以视物,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头朝上，还是头朝下。
她吐了口气, 感觉到气泡往上浮动, 才知道自己头下脚上, 浮在水中。她调转了身子, 往上游去, 片刻后能看到四周散落着龙舟残骸。在一片下沉的船骸后, 她看到一个挣扎的身影。
离得太远，不能看清那人面容，但从挣扎的情状来看, 是只落水的猫没有错。
明珏游了过去，原本是想要绕后，拖住傅见鹿的腰，但是又是巨响, 又是巨浪，接连沉水，让傅见鹿体内那只黑豹炸了毛, 情绪激动，一见到明珏，便刨了过来，动作笨拙, 行动却迅速，在明珏靠近，还没来得及绕到她身后时，一把抱住了明珏，像先前抱住栏杆一样。
明珏挣不开傅见鹿的桎梏，顿时动作受限制，游动不起来。如果不想办法将傅见鹿弄开，两人会一起沉入河底。
而情况更为糟糕的是，明珏感觉到水里有异。在这涌动的波浪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若是这时候遇上凶兽，带着这种状态的傅见鹿，可说是凶多吉少。
明珏一面扯着傅见鹿手臂，一面上下张望，见没有可用的武器，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再看向傅见鹿时，心里果断下了决定，要将傅见鹿弄晕过去。
就在要下手时，远处的东西离两人已经只有三四米远。它们游动极快，明珏首先看到的便是狭长的吻部，一个念头闪过——鳄鱼！
但是立马觉得不对劲，再看一眼，发现那东西流线型的身躯，一对鳍肢，乍一看上去，像是海豚。
明珏心头一热，这才认出了它们来，准备敲晕傅见鹿的手也放了下来，抚着傅见鹿的背，舒缓她的情绪，双腿轻缓地前后摆动，尽量让身体不要下沉。
这一群‘海豚’有七八只，它们游到两人身边，先是好奇地将两人打量，围绕着两人游了几圈后，发现她们落难了，竟自发上前托付住两人，往水面上游去，余下几只尾随在两侧，一起护送着她们。
河面越来越近，终于，明珏和傅见鹿破水而出。明珏猛吸入一口气，肺部火烧刀割似的疼痛，浪一层一层的打来。明珏借着天上落地星的光芒看向远处河岸，看到几个身影，已经有人上岸了。
河面上不见龙舟踪迹，明珏知道龙舟是被落地星轰炸成了碎片，明珏看了眼傅见鹿，虽然离开了龙舟，但是傅见鹿还没恢复过来，只怕是离得不够远。
明珏已经力乏，傅见鹿紧紧抱住她，她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好在水面浮力大，那些‘海豚’又温和善良，托住她们往岸上游去。
离岸近了后，那边传来呼喊声。有人跳着挥舞手臂，“有人！有人！快下水救人。”
“姐！！！”
“是明老大和老板！”
噗通两声，有两人先后跳下水来，游近了才发现明珏和傅见鹿周围有东西，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出刀来，但是立刻发现它们是在帮忙。
两人不由得大为吃惊。这进游戏区后，各类异兽奇植无不是凶神恶煞，将他们做口粮，竟然也会有这样温驯的异兽。两人多瞧了几眼，只觉得它们像是海豚，背部是青灰色，与河水融为一体。
有人帮忙，明珏和傅见鹿很快上了岸。明珏一上岸便跪坐在地上喘气。她在水里不知道时间，看到她们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便晓得在水中待的时间肯定比感受到的要长。
身后传来一声，“学姐！”颤音中是按捺不住的惊喜激动。
明珏看过去，就见祁梦站在河边，望着水里直跺脚，问胡不夷，“是不是？是不是？”
胡不夷万年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诧异的神情，站在河边看向水里，端详道：“确实像……”
明珏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不禁露出微笑来。
江乾和江坤凑在河边瞧热闹，要看看将明珏和傅见鹿拖回来的水生动物的面貌，奇怪道：“你俩打什么哑谜？”
祁梦兴奋的眼眶发热，指着水里说道：“是白鳍豚！”
江乾江坤不是这方面专业的人员，但常识还是有，知道白鳍豚早已灭绝。江乾问道：“它们不是生活在长江里的吗？”
“对啊，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声音插进来，“嗨，这块地方什么东西没有，说不准连恐龙都有呢，见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乾江坤听声音熟悉，回头望向赵瑟，笑道：“赵瑟小哥醒了。”
赵瑟一直是醒着的，所谓的醒了，自然是指赵瑟从被兽魂附身的状态解脱出来。赵瑟坐在地上，对于他来说，像是记忆被裁剪了，前一刻才上龙舟，后脚就坐在了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不对，听到几人说话，自然而然的接了话上去，然而在看到江乾江坤的笑脸后，船上一幕幕，那些被兽魂附身后的行为画面一点点涌上来。
刹那间，赵瑟僵如石雕，整个人裂开来，最后跪趴在地上捂住了脸，即便是脸皮再厚，想起那些事来也如被处刑一样，更何况眼前的人还都知道他这些事，这些天来是他们手把手喂他，甚至给他搓澡，赵瑟用头撞着草地，一边撞一边喊：“草！草！草！”
江乾和江坤捧腹大笑，毫不留情。
赵瑟脸缩在手掌里，黯然道：“人生滑铁卢……”
祁梦被白鳍豚吸引了心神，对于赵瑟恢复神智一事没有细想，拿出手机想要拍照，但是手机进水关机了，正满心的遗憾，祁梦头也不回的问：“姐，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它们愿意的话。”
祁梦踏到河水里，手伸了过去，一只白鳍豚好奇的用狭长的吻部触了触祁梦手心，发出婴儿一样的叫声，祁梦笑道：“好痒。”
白鳍豚转了头，陆续游离了岸边，要离开了。祁梦叫道：“再见！谢谢你们！”
一只白鳍豚在星光下跃起，身姿优雅，腹部洁白。祁梦感叹道：“它们好美。”
宛如江中的女神。
先是如开天辟地，巨星陨落般的江河落地星，后又是世间绝迹，优雅美丽的水中大熊猫，无论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会被游戏区的魅力所折服，因此在情理之中，祁梦怔怔地说道：“我好喜欢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祁梦欢欢喜喜的转过头来，脸上欢乐的痕迹还未散去，遽然间，惊喜转为惊吓，只因赵瑟正狠狠地瞪着她，一双眼睛如恶狼一般。
祁梦试探的叫了一声，“赵瑟哥？”
赵瑟狞笑了两声。祁梦后知后觉的明白他清醒了过来，也明白他知道了兽魂附体一回事，“赵瑟哥，你听我解——啊！！！救命啊！！！”
紧随着尤祝也清醒了过来。
傅见鹿体内的黑豹受惊吓不小，上了岸也抱着明珏不撒手。夜里的河水凉，她俩在水里泡得久，上岸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发白，傅见鹿靠在明珏怀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
直到赵瑟和祁梦闹起来。傅见鹿的目光渐渐地起了变化，从兽类的懵懂逐渐清醒，变作对眼前变故的茫然，她抬头看向明珏，怔了一下，很快地反应过来自己是靠在她怀里，冷着脸迅速从她怀里退开，甚至将明珏推了一把，退到一旁，瞪住明珏。
江乾下意识说了一句，“老板站起来了！”
倪大知道傅见鹿是清醒过来了，取出干净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傅见鹿对江乾那句话感到奇怪，回头问道：“什么叫我站起来了？”
江乾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你不记得船上的事了吗？”
傅见鹿瞥了眼明珏，说道：“上船后，我选好房间，下楼时听到仓库有动静，走了过去，之后就站在这里了……”
说着说着，傅见鹿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她脑后里浮现一幕幕陌生的画面，虽然陌生，但那些画面的主人公却都是她。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端着的手臂也放了下来，似乎整个人处在一种一碰就会爆炸的状态。
倪大道：“小姐。”
傅见鹿似乎咬着牙在说：“不要说话。”
“老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光是你，赵瑟小哥和尤祝都——”江乾想安慰她，可惜弯起的嘴角太没用说服力。江坤没他哥哥这么好的忍耐力，背过了身去，只是不敢让傅见鹿看到眼中憋笑导致的泪花。
傅见鹿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住口！”
江乾学着祁梦的动作，迅速抿住了嘴。
傅见鹿那神情显然是在说，“再说一个字，就地杀人埋尸！”
回想起来的画面越来越多，那些画面中除了她，最常见的就是——
傅见鹿猛地回过头去，洗漱也好，睡觉也好，进食也好，都是在这个人身旁，她在她身上撒泼打滚，她在她面前赤身裸/体，可她偏偏不能怪她，因为那些都是她缠着她！她脸已经红的仿佛要滴血，眼中湿漉漉的，像是要哭一样。
傅见鹿想到这些，再也忍不住，走到明珏身前，咬牙切齿，“你！”
明珏道：“傅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
傅见鹿半跪在她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冷硬着说道：“忘掉！”
“全部都忘掉！”
傅见鹿神情吓人。明珏淡笑道：“你要杀人灭口不成。”
明珏指了指后颈，“我好歹是个伤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傅见鹿顺着她的手指一瞄，顿时像是被火舌烫到一样，松开了手，移开了目光。
她这一辈都没这么丢过脸。她也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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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了口气, 感觉到气泡往上浮动, 才知道自己头下脚上, 浮在水中。她调转了身子, 往上游去, 片刻后能看到四周散落着龙舟残骸。在一片下沉的船骸后, 她看到一个挣扎的身影。
离得太远，不能看清那人面容，但从挣扎的情状来看, 是只落水的猫没有错。
明珏游了过去，原本是想要绕后，拖住傅见鹿的腰，但是又是巨响, 又是巨浪，接连沉水，让傅见鹿体内那只黑豹炸了毛, 情绪激动，一见到明珏，便刨了过来，动作笨拙, 行动却迅速，在明珏靠近，还没来得及绕到她身后时，一把抱住了明珏，像先前抱住栏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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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珏一面扯着傅见鹿手臂，一面上下张望，见没有可用的武器，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再看向傅见鹿时，心里果断下了决定，要将傅见鹿弄晕过去。
就在要下手时，远处的东西离两人已经只有三四米远。它们游动极快，明珏首先看到的便是狭长的吻部，一个念头闪过——鳄鱼！
但是立马觉得不对劲，再看一眼，发现那东西流线型的身躯，一对鳍肢，乍一看上去，像是海豚。
明珏心头一热，这才认出了它们来，准备敲晕傅见鹿的手也放了下来，抚着傅见鹿的背，舒缓她的情绪，双腿轻缓地前后摆动，尽量让身体不要下沉。
这一群‘海豚’有七八只，它们游到两人身边，先是好奇地将两人打量，围绕着两人游了几圈后，发现她们落难了，竟自发上前托付住两人，往水面上游去，余下几只尾随在两侧，一起护送着她们。
河面越来越近，终于，明珏和傅见鹿破水而出。明珏猛吸入一口气，肺部火烧刀割似的疼痛，浪一层一层的打来。明珏借着天上落地星的光芒看向远处河岸，看到几个身影，已经有人上岸了。
河面上不见龙舟踪迹，明珏知道龙舟是被落地星轰炸成了碎片，明珏看了眼傅见鹿，虽然离开了龙舟，但是傅见鹿还没恢复过来，只怕是离得不够远。
明珏已经力乏，傅见鹿紧紧抱住她，她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好在水面浮力大，那些‘海豚’又温和善良，托住她们往岸上游去。
离岸近了后，那边传来呼喊声。有人跳着挥舞手臂，“有人！有人！快下水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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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老大和老板！”
噗通两声，有两人先后跳下水来，游近了才发现明珏和傅见鹿周围有东西，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出刀来，但是立刻发现它们是在帮忙。
两人不由得大为吃惊。这进游戏区后，各类异兽奇植无不是凶神恶煞，将他们做口粮，竟然也会有这样温驯的异兽。两人多瞧了几眼，只觉得它们像是海豚，背部是青灰色，与河水融为一体。
有人帮忙，明珏和傅见鹿很快上了岸。明珏一上岸便跪坐在地上喘气。她在水里不知道时间，看到她们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便晓得在水中待的时间肯定比感受到的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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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乾江坤不是这方面专业的人员，但常识还是有，知道白鳍豚早已灭绝。江乾问道：“它们不是生活在长江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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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乾和江坤捧腹大笑，毫不留情。
赵瑟脸缩在手掌里，黯然道：“人生滑铁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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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见鹿体内的黑豹受惊吓不小，上了岸也抱着明珏不撒手。夜里的河水凉，她俩在水里泡得久，上岸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发白，傅见鹿靠在明珏怀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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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见鹿瞥了眼明珏，说道：“上船后，我选好房间，下楼时听到仓库有动静，走了过去，之后就站在这里了……”
说着说着，傅见鹿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她脑后里浮现一幕幕陌生的画面，虽然陌生，但那些画面的主人公却都是她。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端着的手臂也放了下来，似乎整个人处在一种一碰就会爆炸的状态。
倪大道：“小姐。”
傅见鹿似乎咬着牙在说：“不要说话。”
“老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光是你，赵瑟小哥和尤祝都——”江乾想安慰她，可惜弯起的嘴角太没用说服力。江坤没他哥哥这么好的忍耐力，背过了身去，只是不敢让傅见鹿看到眼中憋笑导致的泪花。
傅见鹿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住口！”
江乾学着祁梦的动作，迅速抿住了嘴。
傅见鹿那神情显然是在说，“再说一个字，就地杀人埋尸！”
回想起来的画面越来越多，那些画面中除了她，最常见的就是——
傅见鹿猛地回过头去，洗漱也好，睡觉也好，进食也好，都是在这个人身旁，她在她身上撒泼打滚，她在她面前赤身裸/体，可她偏偏不能怪她，因为那些都是她缠着她！她脸已经红的仿佛要滴血，眼中湿漉漉的，像是要哭一样。
傅见鹿想到这些，再也忍不住，走到明珏身前，咬牙切齿，“你！”
明珏道：“傅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
傅见鹿半跪在她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冷硬着说道：“忘掉！”
“全部都忘掉！”
傅见鹿神情吓人。明珏淡笑道：“你要杀人灭口不成。”
明珏指了指后颈，“我好歹是个伤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傅见鹿顺着她的手指一瞄，顿时像是被火舌烫到一样，松开了手，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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