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港城市民（31）
三十一章
钟笑荷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远去了, 才又把视线转回到殷红身上。殷红若有所觉，也回头去看，见到两个穿着景行中学校服的身影, 神色复杂难辨。她回过头来冲钟笑荷笑了一下, 低声道，“那是阿好同阿月吧, 不知不觉都那么大了啊，我记得阿月和心女同岁，都已经上中学了，成绩还不错, 真是犀利, 荷姐，你真好彩（走运）。”
好彩？
钟笑荷意味不明地扯动了下唇角, “这几个孩子确实没让我操什么心。”她不想在这上面同殷红多讲, “阿红啊，招牌是阿爸的, 不是我嘅，我不能应承你，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走先。”
钟笑荷说完就站起身, 殷红着急也跟着站起来拦在钟笑荷身前, “荷姐，我们现在这么难，你就帮帮手啦, 你平常见到边个有困难都会去帮，点解不肯帮帮我哋呢，再讲、再讲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都不想见到祖哥穷困潦倒的样子吧。”
钟笑荷道，“阿红，道理不是这么讲的，我要点说你才明啊，我帮人是力所能及才去帮，不是倾家荡产都要帮，那不是帮人，那是害人，害自己的家人。”
“不需要倾家荡产，只要招牌……”
“招牌是我阿爸的心血，我用老人家的心血去给别人做人情，我不配为人子女啊，而且怎么说，我和甘泰祖当过一段时间的夫妻，他那个人很要面子的，我知道他从前就耿耿于怀别人说他是靠了岳家的事，现在我们都离婚了，他还要用这个招牌，只怕面上更挂不住吧。就这样吧，店里好忙的，我走先。”
钟笑荷拎起桌边竖着的雨伞，快步走进大雨中。
殷红慢慢坐回位上，表情中充满恨意，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她和甘泰祖结婚的时候是信心满满，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大师傅，一个是做饼的熟练工，满以为可以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家业，却没想到只是手艺好却远远不够。一来，他们的店面地址选得不行，客流量太小，可好地段都被人家占去了，再不然的就是价格贵到离谱，再来，他们的饼店没有名气，附近的人都不买他们的账。
思来想去，只有回去求钟家父女帮忙，殷红已经做好会被人回绝乃至羞辱的准备，她想，这没什么好羞耻的，自古人杰都会遭受一番磨难，等她功成名就，一定会把这些羞辱一一找回来。
殷红平复了下心情，急匆匆地展开伞往家里赶，钟笑荷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要快点回去同甘泰祖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
店里果然很忙了，又因为下雨，小店里乌泱泱地挤着人，有顾客在排队，收银员在收银台前手忙脚乱，有顾客在柜台前留恋，莲子蓉面带不耐地随口应付。
姜虞和甘永好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他厌烦地道，“这个馅料就是芒果嘅，啊，你过敏呀，那吃这个，给老人食的？那吃这个，什么？嫌皮硬？哇，你怎么这么多事啊。”
女客人不满道，“老人牙口不好，当然得拣软一些的，我都是听朋友说你们这家挺好才来的，你这什么态度啊，不买了！”
莲子蓉道，“不买就……”
甘永好上前道，“咦，小姐，你想买给老人食的点心啊，那不如选我们家的这款啊，皮好软的，附近的阿公阿婆都很钟意食，而且这款糖量只有四分之一，如果家里老人牙不好的话，拣这款最合适了。”
莲子蓉见他们来了，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接着硬气道，“欸，你们来了，那不关我事了，我返后厨了。”
姜虞装作没看到他对客人无礼地表现，对他点点头，跟他擦身而过，去了员工休息室，换了工作服出来，接替收银台前忙乱的阿泉，“泉哥，你去招待客人啊，这里我来得啦。”
这个年头电脑收银还没那么普遍，普通的小店多是靠人肉顶多再配一个计算器，姜虞以前逛街的时候还看见过有店家用算盘的。所以如果遇到数学不好的收银员，那可真就是要麻爪了，特别是最后一天算总账总是有哪里对不上，却找不出原因来，能把人逼得头秃。
阿泉的数学没那么差，不过顾客太多，又有拿着优惠券各类产品组合的，真能把他逼得快要抓狂，现在姜虞来救场，千恩万谢从收银台前退下，一溜烟跑到想找人帮忙的顾客前提供服务去了。
姜虞接手阿泉的工作，象征性地把计算器放旁边，然后扫了一眼前面的商品就开始写单子，产品数量单价刚写完，总价也出现在她笔下，“先生，诚惠一百五十八块，这是票据请收好。”
有了姜虞在前面坐镇，等待收银的队伍立时快了许多，阿泉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兀自感叹，“哇，这好学生的脑子真是同我哋不一样。”
这边姜虞脑子飞快地过着一行行数字，那边阿好对女顾客道，“之前真是抱歉，那是我们做饼的师傅，不怎么会介绍产品的，给您造成困扰了，真是不好意思，给您赠送一款我们出的新品，欢迎下次光临。”
小帅哥长得靓脾气还好，何况还有作为道歉的新品看起来确实不错，女顾客有再大的脾气现在都化于无了。阿好见客人的脸色总算好转，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到姜虞在队伍前面收银，快步到她身边耳语道，“给那个女客人送了一份新款，不要收钱啦。”
姜虞一心两用，手上写着单据抬眼扫了一下队伍里的女客人对甘永好点点头，“我知了，你先去换衣服吧。”
阿好往后面去，碰上赶来的甘永家，两个人换好衣服出去。多增了三个人手，事情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中途荷妈回来，挨个在他们身边转了转看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发现真的不需要他才往后厨走。
小雨变中雨变大雨，甘永家把店里的伞借给最后一个客人，才抻了抻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忙完了。”
甘永好趴在收银台旁看姜虞算账，只见她收据单翻得极快，一小会儿就对完一本，写字的唰唰声和着纸张翻页的声音自成节奏，看着相当解压。
姜虞把一天的账都核算了一遍，还顺手把今天热卖的产品都计算出来了。甘永家接手一看，“嗯，还是蛋挞卖得最好，不过这个荷叶糕的新品都不错吖。”
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的后厨传来了一些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莲子蓉在和荷妈大小声，三个人眉头一皱，不过谁都没挪动地方。这是老板在问责员工，他们不是正式的员工，过去算什么，荷妈在其他员工面前批评莲子蓉是一回事，要当着他们这三个“外人”的面那就是不给他脸了，所以为了不妨碍荷妈，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莲子蓉带着两个人气冲冲地走出店门，刚出去就被大雨逼了回来，莲子蓉的气势霎时间矮了下来，尴尬地向旁边人道，“你带伞了吗？”
“我没带。”
“你呢？”
“我都没带。”
身边的人道，“莲子蓉，这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去，这么大雨呢。”
右边的人又小声道，“哇，我不要，刚才狠话都放了，这会儿退回去算什么，太丢人了。”
“那怎么办？站在门口不一样丢人，一会儿荷姐出来怎么办？”
莲子蓉心里踟蹰，脸上就带了一分尴尬。
身边人又道，“莲子蓉，祖哥真的能给我们涨一倍工资吗？我们可都是跟着你走的，你别坑我们啊。”
莲子蓉道，“祖哥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他说行就肯定行，不愿意跟我走就回去，只要你们拉得下脸来回去就行。”
“……行吧，我们走……不过，现在怎么走啊，雨好大。”
甘永家乐得在后面看他们的好戏，故意装作不知道他们刚才在后厨不服气荷妈，热心道，“勇哥，你们要出去啊，不过店里的伞都借出去了，你们等雨小了再走吧，诶——”他大声道，“荷妈，你过来了！”
然后姜虞和甘永好就看见门口那三个人好似慌不择路似的冲进大雨里。
甘永家捂着嘴趴在收银台前闷笑，甘永好和姜虞也忍不住在笑。
甘永家慢慢停住笑声，“这么大的雨浇不死他们，这个莲子蓉，食碗面反碗底[注]，亏荷妈对他那么好，像自家子侄一样照顾，之前我路过后厨，就看到他上工都不认真的，水洒在台子上都不管，不一会儿就说腰痛坐在外面休息。”
甘永好淡淡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想奔个好前程，咱们何必非做那个坏人呢。”
莲子蓉被甘泰祖高价请去做大师傅这件事店里不少人都知道，他最近故意迟到早退，在外面赌钱，上工偷奸耍滑，不过是为了拿乔让钟笑荷给他涨工资，刚才在里面钟笑荷当面点出来了，他面子上挂不住了，气不过便放了狠话要带人走。
钟笑荷也有底线，她都已经给莲子蓉涨了一次工资了，可莲子蓉还是不满足，既然这样那她不耽误他拣高枝，大家好聚好散。这下莲子蓉傻眼了，甘泰祖的店面是个什么情况谁都知道，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不一定，这次确实是花了大价钱请他去的，可谁知道有没有第二个月，他只是想多拿钱，可没想真从“家好月圆”离开，可话都放出来了，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甘永家讥笑，“莲子蓉是不是傻的，jo鲍那里也算是‘高处’吗？我怎么没瞧出来。幸好当初没被带走，还说什么吃香的喝辣的，要过去怕不是每天啃青菜。”
姜虞扒拉着计算器很烦躁，“这又走了三个人，店里还剩几个大师傅了，莲子蓉一个大师傅带着两个熟练工，甘泰祖有几个钱给他们开一样的工资？莲子蓉留得下，他们留得下吗？！那边开不起工资他们就又得回来，等他们回来就降工资！降工资！”
“个扑街仔，不干人事光发梦！天天坐等食白食，食你老母！”
甘永家、甘永好：……哇！
甘永家给甘永好打眼色：少见阿月爆粗口的，真是把人逼急了。
本来店里人就不多，这会儿又走人了，就算过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回来，但中间的人力损失怎么算！人一少，分到荷妈头上的担子就变重，所以不怪姜虞这么焦躁。
甘永家拍拍她肩，“忍一忍喽，换一个角度讲讲，也是件好事，给其他人敲敲钟，免得一个个都松懈了，至于走的两个……”甘永家笑得奸诈，“回来还能降下工钱，省一笔开支喽。”
没人认为甘泰祖那边会顺利经营，走的人迟早要回来，而“花好月圆老饼店”是同行业里待遇最好的，开得工钱合理，老板又和善通情达理，知道员工有难处还能提前支薪水，他们不回这儿还能去哪？
姜虞道，“省下来的钱要多请两个学徒工，现在店里的人还是太少了。”
他们说话都小小声，甘永好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店里的接下来的人事计划给安排好了，不禁感叹，这可真是天生的资本家，他就没想到这么多。看来以后阿卡可以走商业这条路子，阿月好像干什么都合适，那他呢？他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呢？
姜虞收整好桌面，扔过来两套卷子，“写完作业就把这个写了，写完了我给你们批。”
甘永家都已经习惯了由妹妹批卷这件事，但还是习惯抱怨道，“这都刚开学就有卷子，我都还没学嘞。”
姜虞道，“少来，明明假期里大家一起学了的。好哥，你都别找理由啊，我知道你的情况，咱们现在可是一个班的。”
甘永家：……他知道了，阿月以后肯定是个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注：比喻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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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笑荷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远去了, 才又把视线转回到殷红身上。殷红若有所觉，也回头去看，见到两个穿着景行中学校服的身影, 神色复杂难辨。她回过头来冲钟笑荷笑了一下, 低声道，“那是阿好同阿月吧, 不知不觉都那么大了啊，我记得阿月和心女同岁，都已经上中学了，成绩还不错, 真是犀利, 荷姐，你真好彩（走运）。”
好彩？
钟笑荷意味不明地扯动了下唇角, “这几个孩子确实没让我操什么心。”她不想在这上面同殷红多讲, “阿红啊，招牌是阿爸的, 不是我嘅，我不能应承你，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走先。”
钟笑荷说完就站起身, 殷红着急也跟着站起来拦在钟笑荷身前, “荷姐，我们现在这么难，你就帮帮手啦, 你平常见到边个有困难都会去帮，点解不肯帮帮我哋呢，再讲、再讲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都不想见到祖哥穷困潦倒的样子吧。”
钟笑荷道，“阿红，道理不是这么讲的，我要点说你才明啊，我帮人是力所能及才去帮，不是倾家荡产都要帮，那不是帮人，那是害人，害自己的家人。”
“不需要倾家荡产，只要招牌……”
“招牌是我阿爸的心血，我用老人家的心血去给别人做人情，我不配为人子女啊，而且怎么说，我和甘泰祖当过一段时间的夫妻，他那个人很要面子的，我知道他从前就耿耿于怀别人说他是靠了岳家的事，现在我们都离婚了，他还要用这个招牌，只怕面上更挂不住吧。就这样吧，店里好忙的，我走先。”
钟笑荷拎起桌边竖着的雨伞，快步走进大雨中。
殷红慢慢坐回位上，表情中充满恨意，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她和甘泰祖结婚的时候是信心满满，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大师傅，一个是做饼的熟练工，满以为可以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家业，却没想到只是手艺好却远远不够。一来，他们的店面地址选得不行，客流量太小，可好地段都被人家占去了，再不然的就是价格贵到离谱，再来，他们的饼店没有名气，附近的人都不买他们的账。
思来想去，只有回去求钟家父女帮忙，殷红已经做好会被人回绝乃至羞辱的准备，她想，这没什么好羞耻的，自古人杰都会遭受一番磨难，等她功成名就，一定会把这些羞辱一一找回来。
殷红平复了下心情，急匆匆地展开伞往家里赶，钟笑荷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要快点回去同甘泰祖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
店里果然很忙了，又因为下雨，小店里乌泱泱地挤着人，有顾客在排队，收银员在收银台前手忙脚乱，有顾客在柜台前留恋，莲子蓉面带不耐地随口应付。
姜虞和甘永好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他厌烦地道，“这个馅料就是芒果嘅，啊，你过敏呀，那吃这个，给老人食的？那吃这个，什么？嫌皮硬？哇，你怎么这么多事啊。”
女客人不满道，“老人牙口不好，当然得拣软一些的，我都是听朋友说你们这家挺好才来的，你这什么态度啊，不买了！”
莲子蓉道，“不买就……”
甘永好上前道，“咦，小姐，你想买给老人食的点心啊，那不如选我们家的这款啊，皮好软的，附近的阿公阿婆都很钟意食，而且这款糖量只有四分之一，如果家里老人牙不好的话，拣这款最合适了。”
莲子蓉见他们来了，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接着硬气道，“欸，你们来了，那不关我事了，我返后厨了。”
姜虞装作没看到他对客人无礼地表现，对他点点头，跟他擦身而过，去了员工休息室，换了工作服出来，接替收银台前忙乱的阿泉，“泉哥，你去招待客人啊，这里我来得啦。”
这个年头电脑收银还没那么普遍，普通的小店多是靠人肉顶多再配一个计算器，姜虞以前逛街的时候还看见过有店家用算盘的。所以如果遇到数学不好的收银员，那可真就是要麻爪了，特别是最后一天算总账总是有哪里对不上，却找不出原因来，能把人逼得头秃。
阿泉的数学没那么差，不过顾客太多，又有拿着优惠券各类产品组合的，真能把他逼得快要抓狂，现在姜虞来救场，千恩万谢从收银台前退下，一溜烟跑到想找人帮忙的顾客前提供服务去了。
姜虞接手阿泉的工作，象征性地把计算器放旁边，然后扫了一眼前面的商品就开始写单子，产品数量单价刚写完，总价也出现在她笔下，“先生，诚惠一百五十八块，这是票据请收好。”
有了姜虞在前面坐镇，等待收银的队伍立时快了许多，阿泉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兀自感叹，“哇，这好学生的脑子真是同我哋不一样。”
这边姜虞脑子飞快地过着一行行数字，那边阿好对女顾客道，“之前真是抱歉，那是我们做饼的师傅，不怎么会介绍产品的，给您造成困扰了，真是不好意思，给您赠送一款我们出的新品，欢迎下次光临。”
小帅哥长得靓脾气还好，何况还有作为道歉的新品看起来确实不错，女顾客有再大的脾气现在都化于无了。阿好见客人的脸色总算好转，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头见到姜虞在队伍前面收银，快步到她身边耳语道，“给那个女客人送了一份新款，不要收钱啦。”
姜虞一心两用，手上写着单据抬眼扫了一下队伍里的女客人对甘永好点点头，“我知了，你先去换衣服吧。”
阿好往后面去，碰上赶来的甘永家，两个人换好衣服出去。多增了三个人手，事情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中途荷妈回来，挨个在他们身边转了转看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发现真的不需要他才往后厨走。
小雨变中雨变大雨，甘永家把店里的伞借给最后一个客人，才抻了抻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忙完了。”
甘永好趴在收银台旁看姜虞算账，只见她收据单翻得极快，一小会儿就对完一本，写字的唰唰声和着纸张翻页的声音自成节奏，看着相当解压。
姜虞把一天的账都核算了一遍，还顺手把今天热卖的产品都计算出来了。甘永家接手一看，“嗯，还是蛋挞卖得最好，不过这个荷叶糕的新品都不错吖。”
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的后厨传来了一些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莲子蓉在和荷妈大小声，三个人眉头一皱，不过谁都没挪动地方。这是老板在问责员工，他们不是正式的员工，过去算什么，荷妈在其他员工面前批评莲子蓉是一回事，要当着他们这三个“外人”的面那就是不给他脸了，所以为了不妨碍荷妈，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莲子蓉带着两个人气冲冲地走出店门，刚出去就被大雨逼了回来，莲子蓉的气势霎时间矮了下来，尴尬地向旁边人道，“你带伞了吗？”
“我没带。”
“你呢？”
“我都没带。”
身边的人道，“莲子蓉，这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去，这么大雨呢。”
右边的人又小声道，“哇，我不要，刚才狠话都放了，这会儿退回去算什么，太丢人了。”
“那怎么办？站在门口不一样丢人，一会儿荷姐出来怎么办？”
莲子蓉心里踟蹰，脸上就带了一分尴尬。
身边人又道，“莲子蓉，祖哥真的能给我们涨一倍工资吗？我们可都是跟着你走的，你别坑我们啊。”
莲子蓉道，“祖哥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他说行就肯定行，不愿意跟我走就回去，只要你们拉得下脸来回去就行。”
“……行吧，我们走……不过，现在怎么走啊，雨好大。”
甘永家乐得在后面看他们的好戏，故意装作不知道他们刚才在后厨不服气荷妈，热心道，“勇哥，你们要出去啊，不过店里的伞都借出去了，你们等雨小了再走吧，诶——”他大声道，“荷妈，你过来了！”
然后姜虞和甘永好就看见门口那三个人好似慌不择路似的冲进大雨里。
甘永家捂着嘴趴在收银台前闷笑，甘永好和姜虞也忍不住在笑。
甘永家慢慢停住笑声，“这么大的雨浇不死他们，这个莲子蓉，食碗面反碗底[注]，亏荷妈对他那么好，像自家子侄一样照顾，之前我路过后厨，就看到他上工都不认真的，水洒在台子上都不管，不一会儿就说腰痛坐在外面休息。”
甘永好淡淡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想奔个好前程，咱们何必非做那个坏人呢。”
莲子蓉被甘泰祖高价请去做大师傅这件事店里不少人都知道，他最近故意迟到早退，在外面赌钱，上工偷奸耍滑，不过是为了拿乔让钟笑荷给他涨工资，刚才在里面钟笑荷当面点出来了，他面子上挂不住了，气不过便放了狠话要带人走。
钟笑荷也有底线，她都已经给莲子蓉涨了一次工资了，可莲子蓉还是不满足，既然这样那她不耽误他拣高枝，大家好聚好散。这下莲子蓉傻眼了，甘泰祖的店面是个什么情况谁都知道，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不一定，这次确实是花了大价钱请他去的，可谁知道有没有第二个月，他只是想多拿钱，可没想真从“家好月圆”离开，可话都放出来了，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甘永家讥笑，“莲子蓉是不是傻的，jo鲍那里也算是‘高处’吗？我怎么没瞧出来。幸好当初没被带走，还说什么吃香的喝辣的，要过去怕不是每天啃青菜。”
姜虞扒拉着计算器很烦躁，“这又走了三个人，店里还剩几个大师傅了，莲子蓉一个大师傅带着两个熟练工，甘泰祖有几个钱给他们开一样的工资？莲子蓉留得下，他们留得下吗？！那边开不起工资他们就又得回来，等他们回来就降工资！降工资！”
“个扑街仔，不干人事光发梦！天天坐等食白食，食你老母！”
甘永家、甘永好：……哇！
甘永家给甘永好打眼色：少见阿月爆粗口的，真是把人逼急了。
本来店里人就不多，这会儿又走人了，就算过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回来，但中间的人力损失怎么算！人一少，分到荷妈头上的担子就变重，所以不怪姜虞这么焦躁。
甘永家拍拍她肩，“忍一忍喽，换一个角度讲讲，也是件好事，给其他人敲敲钟，免得一个个都松懈了，至于走的两个……”甘永家笑得奸诈，“回来还能降下工钱，省一笔开支喽。”
没人认为甘泰祖那边会顺利经营，走的人迟早要回来，而“花好月圆老饼店”是同行业里待遇最好的，开得工钱合理，老板又和善通情达理，知道员工有难处还能提前支薪水，他们不回这儿还能去哪？
姜虞道，“省下来的钱要多请两个学徒工，现在店里的人还是太少了。”
他们说话都小小声，甘永好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店里的接下来的人事计划给安排好了，不禁感叹，这可真是天生的资本家，他就没想到这么多。看来以后阿卡可以走商业这条路子，阿月好像干什么都合适，那他呢？他要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呢？
姜虞收整好桌面，扔过来两套卷子，“写完作业就把这个写了，写完了我给你们批。”
甘永家都已经习惯了由妹妹批卷这件事，但还是习惯抱怨道，“这都刚开学就有卷子，我都还没学嘞。”
姜虞道，“少来，明明假期里大家一起学了的。好哥，你都别找理由啊，我知道你的情况，咱们现在可是一个班的。”
甘永家：……他知道了，阿月以后肯定是个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注：比喻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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