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日
小曲宁家的香肠约么有大人两根手指头粗细, 三五节为一挂，红棕的颜色称不上有多鲜亮好看, 不过很容易就把人的食欲给勾起来了。
哪怕什么都不加, 只用水煮, 这香肠都好吃得很, 肉味特别正, 咸里头含着鲜，辛香味儿也已经入到里头了，不浓也不淡, 吃着刚刚好。入口之后一细咂摸, 就能品出其中藏着的一点点甘味，真的是, 绝了！
哪怕是牙口最不好的薛教授和脾胃最弱气的郭老师都能硬撑着吃两节, 整整两节。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回回敞开了吃，最后都是靠刘教授搓出的大山楂丸子才能叫胃安生下来。
和米饭一块焖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香肠里蒸出的油脂全都浸入了米饭里头，又糅合成了更特殊的香味, 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 再大嚼特嚼, 都不想停下来的那种，那种满足感也是扎扎实实的。
滋味这么好的香肠，吃法当然不会只有这么两种，就说炒吧, 配上绿白的蒜苗段，光看颜色就够开胃的，味道也鲜，还有蒜苗特有的辣，配着干粮吃最好不过。
小曲宁家知道那老几位好这口，特地给他们每个人都装了几挂。早前磨好的韭菜花酱和辣椒酱也给他们一人装了一罐子。窖里的果子酒统共也没几坛子，可不敢一人一坛的分，不过葡萄酒、苹果酒和梅子酒一样给他们整了一坛子。
光是收拾出来的这些吃的喝的就已经把车子的那点空当给占满了，王招娣领着俩弟妹帮刘教授准备的簇新被子、厚棉褥子还有袄子、 棉鞋、单鞋啥的就只能到时候委屈委屈在车顶上呆着了。
程教授是眼瞅着曲家人把这些东西拾掇出来的，他这心里啊，甭提多酸了——唉，想当初都是孤老头一个，可现在呢，差距比天还大。
萝卜糖是老刘头点名要的，乖宝还真就给做出来了，单单他有。
还有人怕他冷着、热着，特意给他做了新被褥，可软和了，一看就知道是新棉花做的。
鞋是那仨妯娌做的，不过纳鞋底的麻绳全是乖宝搓的。
……
怎么当初就不是我被下放到这儿呢！
程教授没少念叨这句话，可把刘教授给气坏了，撸胳膊挽袖子的非要跟他比划比划。
欢乐的时光好像过得格外快，初七早上眨眼就到了。就算再怎么难受，分离还是不可避免的。
小曲宁跟着家里人把刘教授他们一直送到村口，告别的时候，她抱着刘教授的手臂说了一句又一句，活像个唠唠叨叨的小老太婆。
“我们要多通电话，要是碰到啥事了，可不兴瞒着我的。”
“写信，写信也行，你忙，我给你写就好了。”
“早睡，早睡早起身体好！”
“别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人是铁饭是钢。”
“要记得锁门。”
“你要是在那儿干的不顺心了，就辞工，回来，我养你！”
……
她说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有的时候前后都搭不上茬，不过刘教授没有半点不耐烦，每一句都答应得好好的，认真极了。只是他这眼泪不知怎么的就冒出来了，把老眼浸得湿乎乎的，连鼻子都有些泛酸。
在喉头被哽住之前，刘教授把小曲宁往曲仲冬那儿一送，然后挥了挥手，“回吧，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吕老倒是没怎么展现离愁别绪，这会儿他已经开始期许将来了，“外头冷，回去吧，咱们争取下回帝都再见，到时候我做东，都别跟我抢啊！”
“怎么就你做东了？要轮也是先轮到我啊！”程教授第一个不服。
薛教授和丁教授也不甘示弱，他们可不像吕老和程教授那样单打独斗，一上阵就是夫妻档，其利断金，所向披靡。
又热闹了这么一场后，刘教授等人这才上了车。刚开始，老几位还能透过车窗看在路边挥手的曲家人，不过等车子彻底启动后，速度就上来了，跑得越来越快，离村口也越来越远，最后连他们化身成的黑点点都看不见了。
“走吧，咱们回家。”等彻底看不到小汽车的影子后，作为大家长的曲仲春发话说。
回家好啊！
一时间，大家的情绪稍稍抬了抬头。
不过小曲宁好像没恢复过来，小脸儿一直耷拉着，蔫巴，瞧着没啥精神头儿，笑窝窝也彻底隐身了。
“哎呀，乖宝，这没啥的。”曲长江也是胆大包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罪恶之手伸向了小曲宁的脸蛋，捏了捏，还拽了拽，“你想啊，再过个把月，你红卫哥还有你援朝哥、援疆哥就得上大学去了，这一去就得小半年，马上你红军哥和你国庆哥也要准备高考了，之后还有国胜他们……”
没等他说完，小曲宁的眼泪就下来了。她要是哭出声来还好，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吧嗒吧嗒掉眼泪叫人看着更心疼，一抽一抽的疼。
“别，别哭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曲长江慌了神，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这回又没等他把话说完，脑袋还有身上就挨了好几下，他哪还说的下去，光顾着喊疼了，关键是他还找不到罪魁祸首。
“别听你二伯的，他顺嘴胡咧咧呢，乖宝，别哭，别哭啊！”曲仲冬觉得自己踢二儿子的那下踢得轻了，这兔崽子！！
“不哭，我没想哭的。”小曲宁的手巴掌还不大呢，在脸上左抹右抹的，眼泪没擦干，手心手背倒是都湿了。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心里头一阵堵，眼睛还有鼻子突然开始泛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可能，可能是情绪上来了吧……
“你们别怪二伯，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小曲宁没想让她二伯背锅，“就是一下想那么远，有点儿难受，这会儿我好了，你们看，我不哭了！”
曲长江感动坏了。
哈哈，乖宝还是和我最亲！
“你这几个哥哥，嗯，就让他们闯荡去吧，不管他们。”曲仲冬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等你大了，你上哪儿念书，我们就跟你去哪儿，咱们一家子不分开。”
“对对，反正我是要赖着乖宝的。”岳翠云也表态了，“宝儿啊，到时候你可别嫌奶奶烦呀！”
“不嫌不嫌，奶奶最好了！”小曲宁终于露出了笑模样，“那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都得跟着我的。”
“大爷爷、大奶奶还有大大伯、大娘娘也要一起，大伯、大娘，二伯、二娘，还有我爸，我妈……”小曲宁挨个数了一遍，末了又在南亭和罗泉的疯狂暗示下把这小哥俩加在了后头。
大人们心里当然高兴，嘴都快合不拢了。
红卫他们几个心里就有点不好受了——嗯？？啥叫不管我们了？说好的一家人呢？！
不只小曲宁家的人在畅想以后，开往帝都的那两辆车里，刘教授他们的嘴也没闲着，话多着呢。
“哎，以后我可得好好保养身子，怎么也得再撑个十年八年的，等乖宝考上帝都的大学，我们爷俩也享受享受团圆的日子。”想到这里，刘教授就觉得身上像是涌出了使不完的劲儿，“不成，不成，十年八年哪儿够啊，怎么也得看着乖宝结了婚生了娃。”
自个儿刚说出口的话，他立马就给否了，脑袋瓜还一摇一摇的。
程教授没忍住，斜了他一眼，嘴也撇了撇，“呵，你倒是会想，你咋就知道人家乖宝会报帝都的大学呢？津口、泸州那边也有好大学。”
其实吧，他就是嫉妒。
刘教授很有人生赢家的气度，他压根儿懒得跟程教授计较，“那好说，到时候我也就退下来了，乖宝到哪儿上大学，我就跟着去哪儿不就得了，多大个事啊！”
“肯定还是来帝都念书好，帝大和庆大可是好学校中的好学校，就凭乖宝这聪明劲儿，不瞄准这两所学校像话吗？”吕老生怕程教授把事情整坏菜了，赶紧劝道：“老刘啊，在这事上头你可得坚定立场，把握好方向，跟乖宝通电话的时候也多念叨着点……”
程教授也明白过味儿来了，立马服软，“对对对，你可要上点心，我还等着乖宝过来跟我们团聚呢。”
刘教授回了他一个斜眼，然后冷笑了一声。
这仨老小孩也是有意思，你一言我一语的，愣是把自己给吵得肚子咕咕叫起来，嘴也发干。
“要不咱们找个地儿停一下？歇歇脚，泡个方便面再走？”瞟了瞟堆在旁边的那一兜子吃的，咕咚咕咚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
他这么一提，把大家伙儿的心思全给勾起来了，脑袋瓜里也不自觉地开始回放之前吃过的好滋味，嗯，肚子叫得更欢实了。
吃吃吃！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们把落脚的地方选在了靠近路边的一家国营饭店，说是饭店，其实也就跟早点铺子差不多大，厅里就摆了四张八仙桌，能点的菜也就六个，多是白菜、土豆、萝卜老三样。
刘教授他们不好意思白占人家的地方，就随便点了四个菜，然后才问服务员要开水和空碗。
服务员开始还觉得没啥，只当他们是渴了，结果他就见这几位老爷子、老太太齐刷刷往碗里放了一块面饼子，金黄金黄的那种。开水一浇上去，香味一下子就爆发了，随着热气直往人鼻子、嘴巴里头钻。
娘诶，这是，这是啥面啊？咋闻着一股鸡汤味儿呢？
服务员都挪不动步了，就站在旁边，吸溜鼻子，嘴也连着吧嗒了好几下。不能怨他馋，实在是这面太馋人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刘教授他们一人挖了一勺子肉酱和到碗里去的时候，醇厚的咸香瞬间扩散开来，辣味也被热汤激出了十成十，开胃，光这味儿就够开胃的。
“三胖，今儿你们饭店做啥好吃的了？”
“就这个，给我来一份，不，两份，我这儿有票！”
“看菜板子上的这六个菜和昨儿没差啊，别是你们偷着给自己人开小灶呢吧？”
……
呼啦一下子，打外头涌进来六七号人，还都是奔着方便面的香味儿来的。
服务员的眼神压根就没离开过刘教授他们那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回话，“没做啥，没有啊，咋可能呢……”
别问，问就是没有！
新进来的这些食客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们中打头阵的人立马就调整了目标，“嘿嘿，叔叔、婶子，这个面你们——”
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紧张的，他搁那儿搓起了手。
没等那人说完，刘教授他们齐刷刷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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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听你二伯的，他顺嘴胡咧咧呢，乖宝，别哭，别哭啊！”曲仲冬觉得自己踢二儿子的那下踢得轻了，这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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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爷、大奶奶还有大大伯、大娘娘也要一起，大伯、大娘，二伯、二娘，还有我爸，我妈……”小曲宁挨个数了一遍，末了又在南亭和罗泉的疯狂暗示下把这小哥俩加在了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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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卫他们几个心里就有点不好受了——嗯？？啥叫不管我们了？说好的一家人呢？！
不只小曲宁家的人在畅想以后，开往帝都的那两辆车里，刘教授他们的嘴也没闲着，话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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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儿刚说出口的话，他立马就给否了，脑袋瓜还一摇一摇的。
程教授没忍住，斜了他一眼，嘴也撇了撇，“呵，你倒是会想，你咋就知道人家乖宝会报帝都的大学呢？津口、泸州那边也有好大学。”
其实吧，他就是嫉妒。
刘教授很有人生赢家的气度，他压根儿懒得跟程教授计较，“那好说，到时候我也就退下来了，乖宝到哪儿上大学，我就跟着去哪儿不就得了，多大个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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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教授他们不好意思白占人家的地方，就随便点了四个菜，然后才问服务员要开水和空碗。
服务员开始还觉得没啥，只当他们是渴了，结果他就见这几位老爷子、老太太齐刷刷往碗里放了一块面饼子，金黄金黄的那种。开水一浇上去，香味一下子就爆发了，随着热气直往人鼻子、嘴巴里头钻。
娘诶，这是，这是啥面啊？咋闻着一股鸡汤味儿呢？
服务员都挪不动步了，就站在旁边，吸溜鼻子，嘴也连着吧嗒了好几下。不能怨他馋，实在是这面太馋人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刘教授他们一人挖了一勺子肉酱和到碗里去的时候，醇厚的咸香瞬间扩散开来，辣味也被热汤激出了十成十，开胃，光这味儿就够开胃的。
“三胖，今儿你们饭店做啥好吃的了？”
“就这个，给我来一份，不，两份，我这儿有票！”
“看菜板子上的这六个菜和昨儿没差啊，别是你们偷着给自己人开小灶呢吧？”
……
呼啦一下子，打外头涌进来六七号人，还都是奔着方便面的香味儿来的。
服务员的眼神压根就没离开过刘教授他们那桌，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回话，“没做啥，没有啊，咋可能呢……”
别问，问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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