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枕边轻风
熏香四溢，安贵妃柔夷是轻轻抚按在皇上的额角之间，一张一弛，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她唇角轻勾，带着一抹情不自禁的暗喜，任何人看了都能察觉到她心中的喜悦。
太医没有来，皇上也并没有头疼回后殿歇息，而是径直来了如意宫。当他迈入殿内的一瞬，安贵妃就已如一只轻快的黄鹂，翩然带笑而出。那一幕，恍然让他心神舒畅。
十余年了，安贵妃还如少女般青葱曼妙，每当他看见她目中对他的爱慕，对他的期盼。他就觉得有一只温柔的手，缓缓的爱抚着他那疲惫不堪的心。
“皇上这筋骨紧得很，想来近日是过于操劳了。”安贵妃将手抚上了他宽阔硬朗的剑，轻轻推拿。哪怕他已年岁渐长，这当年沙场征战的身板还是很壮硕。
“确是有些操劳，这宫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解决完一桩，那宫外的杂事又来了。”皇上微微叹息。
安贵妃嗓音有些苦涩：“老天有眼，那为恶作乱的人必遭天谴。皇上是真龙天子，定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这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皇上有上天庇佑，相信到了某个契机，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皇上眉头舒展，嘴角也是上扬：“就你会说话，若真有上天相助，靖王定能将这些事查个水落石出。朕下令让他彻查，若是他做不到，那就是打了朕的脸。若这是天意，那朕可就愧对苍天了。”
安贵妃手上一顿，忽而僵住了。
皇上感觉到这一丝奇怪的变化，睁开双目，只见爱妃一脸冷然，似是有些不愉快。他心中一紧：“爱妃怎么了？”
安贵妃回神，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是臣妾在想皇上说的重了。皇上在位十余年，励精图治，国力日渐昌盛，文武大臣是一派清流名士，哪会愧对苍天。”
皇上轻笑坐起，将爱妃柔夷是握在手里：“你总是这么恬淡温润，但就因为你心思太过纯净，你这脸上才遮掩不了半分。说吧，方才心中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难处了？”
皇后新丧，她身子抱恙吹不得风，自然也不能出宫给皇后上香。这在后宫中是成了一个异类，皇上比谁都了解那群后妃，定少不了闲言碎语。
安贵妃低头犹豫半响，忽而是起身下拜，行了一个大礼：“皇上既然开口问了，臣妾不敢不说实话。只是这话关乎亲王贵胄，臣妾担心失言，先行请罪。”
皇上一怔，听她柔柔细语，心中忽而酥软，连忙将爱妃是扶起来：“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在这寝殿中唯有你与朕。有什么话说不得，你有何忧心之事但说无妨。”
安贵妃一脸为难，嚅嗫了半天终是叹息：“皇后姐姐归天后，太子殿下私下曾来过如意宫。他先是大骂臣妾，不尊礼法，枉顾宗规不去给皇后姐姐上香。这大逆不道之举，在后妃中绝不可能再有臣妾容身之处。而后便侮辱臣妾膝下无子，人老珠黄后便是个弃妃，连个低等宫人都不如。”
皇上面色瞬间冷硬，那目中的柔情也是消失殆尽。
“臣妾心知太子丧母悲痛，怪罪臣妾无礼，听他那些不堪之语，忍忍也就罢了。但接下来太子对臣妾说的话，是让臣妾这几日寝食难安，做梦都会惊醒。”安贵妃按住心口，蹙眉摇头。
皇上冷了脸，问道：“他说什么了？”见安贵妃不语，他是将手收紧了些，换了轻柔和缓的嗓音，“但说无妨，太子是朕的儿子，他的心性没有谁比朕更了解，朕心中有数。”
安贵妃低头称是，接着道：“太子还说，皇后姐姐归天，皇上必定要另立新后。臣妾膝下无子，若无皇子奉养，那后位归不到臣妾头上。还说德妃受外族累罪，但郑家已受到皇上惩处，多年后在衮州大行仁政，百姓称道。此番入宫，郑家更是毕恭毕敬没有半点怨言。皇上仁慈，定会不计前嫌，那后位十有八九要封给”
她一时语塞，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这次祭祀，衮州郑家是出人意料的做了哑巴。将他阻拦在门外，郑成听之任之。入宫后将他们安置在靠近茅厕的偏殿，郑成也没有半句怨言，给他清水馒头也一日三餐照用。
那样子像极了惊弓之鸟，不敢多有半点其他意思。
当年郑家子侄滥用私权，危害一方百姓。事情显露时并无真正的确凿证据，要不是郑成大义灭亲，郑家子侄定会逃脱甚多，不会让他整肃地方，立下那么大的君威。
皇上沉默不语，他对郑家的气确是已消了大半。德妃在诞下宁崇后便将他交给外妃抚养，移居到离皇殿最远的一处长秋宫，明着就是告诉所有人，她无半点功利之心。
宁崇文武双修，才能过人，身掌两部是多年来毫无错处。安贵妃无子，不当立。那有资格立为后的就是德妃，她多年安分无过，皇子又精明强干，外戚在一方民声已渐渐好转，实在是挑不出半点刺来。
“太子当真跟你说了这些？”皇上嗓音已是冷了。
安贵妃蹙眉点头：“在皇上面前，臣妾岂敢胡说。那时太子夜入臣妾寝殿，险些将臣妾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这些日子臣妾一直不说，一来是知皇上公务繁多，不想多加皇上烦忧。二来是太子所言甚是让人心惊，臣妾也不敢多说。只是今日皇上问了，臣妾便斗胆陈言一二。”
皇上冷眸如霜，铁面已是僵如寒石。
六宫不可无主，皇后自是要新立。这自古为后者，不必出身显贵，但必须世家清白。德行为第一，才情为第二，样貌跟家世反是落在第三。郑家染上贪污弊案，德妃算不上世家清白，当年还是靠着皇妃外戚身份，那些子侄才能从轻发落。
时过境迁，衮州郑家的名声已渐渐被百姓称道。宁崇身为郑家外甥为百姓谋福祉，这么多年也是为郑家赢了名声，如果封德妃为后也无可厚非。太子将此利弊说出，无非就是想告诉安贵妃，即将有人要踩到她头上了。
安贵妃瞟着皇上的神色，该给的暗示都已给出，皇上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她所说的太子那番话，明着是在分析后宫利弊，实则是在为自己打着算盘。亲娘总归是比继母亲，宁逸是皇后继子，他是亲子，太子比谁都清楚这其中分别。与其要一个他人生母做继母，倒不如选个无子的贵妃。
“这母后头七未过，他倒怕别人鸠占鹊巢，真是个好孝子！”皇上忍着一口气，目中已是冒出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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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没有来，皇上也并没有头疼回后殿歇息，而是径直来了如意宫。当他迈入殿内的一瞬，安贵妃就已如一只轻快的黄鹂，翩然带笑而出。那一幕，恍然让他心神舒畅。
十余年了，安贵妃还如少女般青葱曼妙，每当他看见她目中对他的爱慕，对他的期盼。他就觉得有一只温柔的手，缓缓的爱抚着他那疲惫不堪的心。
“皇上这筋骨紧得很，想来近日是过于操劳了。”安贵妃将手抚上了他宽阔硬朗的剑，轻轻推拿。哪怕他已年岁渐长，这当年沙场征战的身板还是很壮硕。
“确是有些操劳，这宫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解决完一桩，那宫外的杂事又来了。”皇上微微叹息。
安贵妃嗓音有些苦涩：“老天有眼，那为恶作乱的人必遭天谴。皇上是真龙天子，定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这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皇上有上天庇佑，相信到了某个契机，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皇上眉头舒展，嘴角也是上扬：“就你会说话，若真有上天相助，靖王定能将这些事查个水落石出。朕下令让他彻查，若是他做不到，那就是打了朕的脸。若这是天意，那朕可就愧对苍天了。”
安贵妃手上一顿，忽而僵住了。
皇上感觉到这一丝奇怪的变化，睁开双目，只见爱妃一脸冷然，似是有些不愉快。他心中一紧：“爱妃怎么了？”
安贵妃回神，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是臣妾在想皇上说的重了。皇上在位十余年，励精图治，国力日渐昌盛，文武大臣是一派清流名士，哪会愧对苍天。”
皇上轻笑坐起，将爱妃柔夷是握在手里：“你总是这么恬淡温润，但就因为你心思太过纯净，你这脸上才遮掩不了半分。说吧，方才心中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难处了？”
皇后新丧，她身子抱恙吹不得风，自然也不能出宫给皇后上香。这在后宫中是成了一个异类，皇上比谁都了解那群后妃，定少不了闲言碎语。
安贵妃低头犹豫半响，忽而是起身下拜，行了一个大礼：“皇上既然开口问了，臣妾不敢不说实话。只是这话关乎亲王贵胄，臣妾担心失言，先行请罪。”
皇上一怔，听她柔柔细语，心中忽而酥软，连忙将爱妃是扶起来：“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在这寝殿中唯有你与朕。有什么话说不得，你有何忧心之事但说无妨。”
安贵妃一脸为难，嚅嗫了半天终是叹息：“皇后姐姐归天后，太子殿下私下曾来过如意宫。他先是大骂臣妾，不尊礼法，枉顾宗规不去给皇后姐姐上香。这大逆不道之举，在后妃中绝不可能再有臣妾容身之处。而后便侮辱臣妾膝下无子，人老珠黄后便是个弃妃，连个低等宫人都不如。”
皇上面色瞬间冷硬，那目中的柔情也是消失殆尽。
“臣妾心知太子丧母悲痛，怪罪臣妾无礼，听他那些不堪之语，忍忍也就罢了。但接下来太子对臣妾说的话，是让臣妾这几日寝食难安，做梦都会惊醒。”安贵妃按住心口，蹙眉摇头。
皇上冷了脸，问道：“他说什么了？”见安贵妃不语，他是将手收紧了些，换了轻柔和缓的嗓音，“但说无妨，太子是朕的儿子，他的心性没有谁比朕更了解，朕心中有数。”
安贵妃低头称是，接着道：“太子还说，皇后姐姐归天，皇上必定要另立新后。臣妾膝下无子，若无皇子奉养，那后位归不到臣妾头上。还说德妃受外族累罪，但郑家已受到皇上惩处，多年后在衮州大行仁政，百姓称道。此番入宫，郑家更是毕恭毕敬没有半点怨言。皇上仁慈，定会不计前嫌，那后位十有八九要封给”
她一时语塞，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这次祭祀，衮州郑家是出人意料的做了哑巴。将他阻拦在门外，郑成听之任之。入宫后将他们安置在靠近茅厕的偏殿，郑成也没有半句怨言，给他清水馒头也一日三餐照用。
那样子像极了惊弓之鸟，不敢多有半点其他意思。
当年郑家子侄滥用私权，危害一方百姓。事情显露时并无真正的确凿证据，要不是郑成大义灭亲，郑家子侄定会逃脱甚多，不会让他整肃地方，立下那么大的君威。
皇上沉默不语，他对郑家的气确是已消了大半。德妃在诞下宁崇后便将他交给外妃抚养，移居到离皇殿最远的一处长秋宫，明着就是告诉所有人，她无半点功利之心。
宁崇文武双修，才能过人，身掌两部是多年来毫无错处。安贵妃无子，不当立。那有资格立为后的就是德妃，她多年安分无过，皇子又精明强干，外戚在一方民声已渐渐好转，实在是挑不出半点刺来。
“太子当真跟你说了这些？”皇上嗓音已是冷了。
安贵妃蹙眉点头：“在皇上面前，臣妾岂敢胡说。那时太子夜入臣妾寝殿，险些将臣妾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这些日子臣妾一直不说，一来是知皇上公务繁多，不想多加皇上烦忧。二来是太子所言甚是让人心惊，臣妾也不敢多说。只是今日皇上问了，臣妾便斗胆陈言一二。”
皇上冷眸如霜，铁面已是僵如寒石。
六宫不可无主，皇后自是要新立。这自古为后者，不必出身显贵，但必须世家清白。德行为第一，才情为第二，样貌跟家世反是落在第三。郑家染上贪污弊案，德妃算不上世家清白，当年还是靠着皇妃外戚身份，那些子侄才能从轻发落。
时过境迁，衮州郑家的名声已渐渐被百姓称道。宁崇身为郑家外甥为百姓谋福祉，这么多年也是为郑家赢了名声，如果封德妃为后也无可厚非。太子将此利弊说出，无非就是想告诉安贵妃，即将有人要踩到她头上了。
安贵妃瞟着皇上的神色，该给的暗示都已给出，皇上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她所说的太子那番话，明着是在分析后宫利弊，实则是在为自己打着算盘。亲娘总归是比继母亲，宁逸是皇后继子，他是亲子，太子比谁都清楚这其中分别。与其要一个他人生母做继母，倒不如选个无子的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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