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大结局（三）
“然后，我开始去找能让剩下的5%变成确定的方法。”
祁越眼睛瞟了瞟前面，征询她意见，“还想不想再走一段？”
宴清点头。
他们继续向前走。
夜幕低垂，盛夏蒸笼般的热意在消退。
街上行人不减。
“我看了很多关于疾病的研究，我知道情绪是造成身体出现问题的关键因素之一，当人处于高压、情绪消沉的情况之下，就算原本良好的身体机能也会产生问题，我也知道，有些人罹患绝症，却因为能保持心情舒畅，心境乐观，最终也会转危为安，不药而愈。”
祁越步子很慢，正好与宴清的步速契合，他说：“在给你做手术之前，我想确保你的身体机能，在除开大脑之外的其余地方，运转良好，不仅能抵御病毒的侵袭，更重要的，是可以联合在一起，帮助你除去大脑里那处，从奇怪构造变成肿瘤的东西。我读到一篇报道，有医生为像你这样的病人在脑内建造一个世界，病人平日里清醒时，被病痛折磨不堪，可只要睡去，彻底沉浸在那个世界里，各项身体指标便会趋于平稳。”
“现在这项技术正应用于临终关怀领域，或许以后，能代替安乐死也很有可能。”祁越顿了顿，“在临床，医学界也在测试这项技术，是否能帮助一些使用吗啡类镇痛药的患者，让他们摆脱对这类药物的成瘾，但还没开始借助这项技术动过任何一场手术。”
“那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宴清喃喃自语。
祁越闻言一哂，“吃螃蟹？你竟然不怪我，让你当了小白鼠。”
“科学家拿小白鼠做实验时，从没确保过它一定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宴清看他，“但是你想让我好好活下来。”
祁越没说话。
他眼睛亮亮的，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燃着火，却仍旧盛满了光。
“所以你在我脑海里模拟出一个世界。”宴清边说边思索，“你之前看过这本书，还是说，查房的时候，看见了我在看的这本书？”
“算是吧。”
“你是怎么模拟出来的，这个世界在我脑海里出现后，就填补了剩下的5%不确定性吗？”
祁越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啊”了声。
宴清：“怎么了？”
祁越：“口渴，欸，你看，对面有卖冰酒酿。”
宴清：“……”
他往对面走，回头向她招手，眼里浸着笑意，“走啊。”
宴清无奈地跟过去。
小摊对面有所大学，大晚上，一对对大学生情侣出来，在附近轧马路。
他们两个很扎眼，坐下来没多久，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同桌的朝他们看几眼，邻桌的偷偷拍了照片。
“不要发网上哦。”
在祁越点了杯冰酒酿后，宴清看见他转头，对邻桌偷拍的女生说。
女生脸一红，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们长得很好看，我就想拍下，没其他意思……”
祁越笑着摆手，转回头问她，“要不要喝点，我给你点常温的，就我一人喝，显得我像在吃独食。”
宴清婉拒。
祁越还是让老板娘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宴清想让他继续讲之后的事，但看祁越又开始研究起桌前的甜饮，有些着急，就拽了拽他袖口，“把书里内容模拟成我脑中的世界，是不是因为当时你手里也没有什么材料，正好看到我在看这本书，就顺手把书中内容架构起来，让我经历其中的世界了？”
衣料薄薄的，附着他温热的体温。
宴清下意识放开他，轻搓了搓指尖。
祁越被她拽得上身微晃，他不紧不慢喝了口甜汤，单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腮部，侧眸看她，淡淡“嗯”了声，“真聪明，把我当时心路历程都猜出来了。”
他的凝视渐渐有了温度，“我查房总是挑你睡着的时候，快做手术那两天，我看见你睡着，手里还握了本书，我从网上买了同一本看完，觉得以此为蓝本模拟出一个世界很不错，因为你看过这本书，因为你很熟悉，也因为很巧地，你和女配同名同姓，把你安在女配上，像你这样的三好学生，在洞悉一切的情况下，一定会走出和原本的‘宴清’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以是不是彻底逆袭了？”他观察她的神色，声音放低，“我的宴小姐。”
宴清觉得，不管她回答“是”抑或“不是”，这个回答都显得奇怪，她转而问另一个问题，“你说，书里喜欢我的男人，都是你的一部分。”
祁越笑，又喝了口甜甜冰冰的冰酒酿，“那当然，我为你建造这个世界，允许你进入并展开故事的前提，是不许其他男人进入你的生活——如果非得跟你发展关系，那也必须是我。”
“主角也好，配角也罢，甚至如你所言，没从书里出场过的人物。”祁越神色很淡，语气却不容置喙，“一旦他们被你吸引，绝对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一部分，他们必须喜欢你，必须为你如痴如狂，必须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为此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混着清淡酒气的甜味，由远及近地袭来，祁越倾身向她靠近，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的肩头，精致的耳廓上。
他对她低低地说：“因为我就是这样为你着迷。”
旁边有女生在抽气。
她们以为他要吻她。
宴清想要向旁边避开，他的手按住她的肩头。
力道很轻，也很温柔。
如果是年少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但现在过了近十年，他的张狂和控制欲都被牢牢地收进漂亮的皮相之下，变成了温柔的克制。
他在她耳边，声音更轻，“谢谢这么多年过去，你没有新欢。”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地，“……你没再找女朋友？”
“你忘了我，我很不甘心，加上这些年沉迷手术刀下的生活，我大概是异性里最没有魅力的那一挂。”他微笑，“我想过很邪恶的念头，如果让我知道你交了新男朋友，我可能会拆散你们。”
她吸了口气，鼻息里有香甜的酒味萦绕，“你不是这样的人。”
肩头的力道消失，祁越重新板直脊背，低首喝了口酒酿。
“又给我带高帽子。”男人的音调听上去有些泄气，“也许我真做得出来呢。”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宴清觉得好笑，还没等她说什么，他问：“那个讨得你欢心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你确定要听？”
“当然，让我体会一下，自己绿自己是什么滋味。”
宴清再次被他的话逗笑，她想了想，“他叫秦来，原名叫秦深，非常喜欢用自己家公司研制的一种，茉莉香气的香水。”
“他这个人挺疯的，狂妄，自大，还特别中二，觉得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没意思，天天不干正事，就喜欢找刺激，很喜欢让人站墙边，然后丢飞刀过去，把人都吓个半死。”
“他喜欢以‘爷’自称，脾气不太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
祁越打断她，“不是吧，我的一部分有这么恶劣么？这样的男人你会喜欢?”
“你不要打岔，我才说到一半呢。”
宴清继续：“他以前戾气挺重的，最近有所收敛，他特别懂别人心思，心也很细，他很会装可怜，很会撒娇，又特别会在人前装样子，让人觉得他温柔又懂礼貌，我还给他起了个‘小绿茶’的外号。他会做菜，打架也很厉害，字写得特别漂亮，游戏也打得很好，他……”
宴清一口气讲了很多有关秦来的事。
她说话时，唇角不觉带笑，只是说得越多，她眼里的情绪就越少。
到最后，她的声音慢下来。
“他对我很好。”
“我对他动了心。”
说完，再也讲不出任何东西。
只是沉默。
祁越把剩下的一点酒酿也喝完了。
他看见她默然的神情，和微红的眼尾，轻叹一声。
“我们走吧。”他说。
“祁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祁越站起来，“如果你不觉得累的话，我还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
祁越开车载宴清去了他所念的大学。
校园山坡背后，静水湖泊被四面的草坡包围。
灯光昏昧，很多情侣也不怕喂蚊子，坐于草坡旁，依偎在一起。
“我一直想带你来这儿的。”
祁越在带她来草坪上之前，买了两瓶驱蚊水，“有什么事，可以等坐下来再说啊。”
宴清在他开车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情。
祁越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是她的大脑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最大限度抹去他的存在，还欺骗自己，是他不告而别。
她就在这样的自欺欺人中工作了五年。
实际上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她，还因为她的事，改了志愿，成了医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他为了让她的手术成功，亲自建造起一个世界，让她在世界里沉浮，她却爱上了他的一部分，对他的感情，已不复存。
祁越看上去表情轻松，可她光是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宴清的心如覆上一整片雪原。
沉得她有些支撑不住。
祁越挑了个位置，两人坐下来后不久，宴清听祁越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还是想问，是不是能回到那个世界里去，在这个问题之前，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吗？”
宴清说：“是因为……我死了吗？”
“这项技术之所以能替代吗啡等镇痛剂，是因为它对人的成瘾性和那些镇痛剂相比小得多，副作用更是几乎没有。”
“‘模拟世界’必须要有传送门，当世界里出现难以预料的发展，会对患者精神造成巨大伤害时，患者可以通过传送门回到现实。”
祁越看她，“我也给你设置了传送门。”
宴清恍然，“难怪我经常从浴缸里回到现实，传送门是和水这种介质有关吗？书里有个大师还说我命里缺水，要多补水才行。”
“除此之外，想要脱离世界回来，要么患者遇到极端情况，要么世界检测到你的身体指标恢复完好，完成了任务，会自动让你脱离世界，回到现实生活中。”
宴清略一思忖，“那我应该是死了。”
祁越笑了，“一半一半的概率吧，还有，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不好好在这儿坐着吗？”
宴清把顾廷川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觉得书里的世界很排斥我，一直在想尽办法把我清出去，顾廷川是书里的反派，他最后几乎是疯狂地对我围追堵截，各种暗杀的想法都使出来了，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死。”
“‘世界’想把你清出去很正常，我给你做完手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天了。”
祁越给她解释，“它检测到你身体恢复健康，而你迟迟不愿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世界完成了任务，本应该自行关闭形成内循环，被你这么一打乱，‘熵’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你想想，除了反派很疯狂，还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对了。”宴清猛然想起一件事，“有个很喜欢我的男孩子，之前一直都很单纯羞涩，可是突然之间，他性格一下变得很奇怪，中间还曾把我迷晕带走，试图把我关在一个小屋子里……”
她说的是陆喋。
祁越拧眉，“后来呢，你没事吧？”
“没事，阿深，就是秦来，他把我救走了。”
祁越吐了口气，“这就是我说的，‘熵’在短时间内增加带来的后果，你说的这位年轻的疯狂追求者，很可能受此影响，性格崩坏，对你做出了差点无法挽回的事情。”
在宴清思索的时候，祁越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宴清。”
他温柔地唤她，“我知道你想回去，但在我跟你解释了这么多之后，你真的还想回去吗？”
“如果在那边你已经‘死’了，那里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你想像一个游魂般终日在世界里飘荡，最终被吞噬吗？”
”如果反派并没有死，你一回去仍要继续被他追杀，你还想过这种永无宁日的生活吗？“
“如果你的存在会让‘熵’一直增加，你回去以后，世界仍旧会崩坏下去，那些对你求而不得的追求者，一个个性格都会发生异变，为了能得到你，他们甚至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你确定，那样的未来是你想要看见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宴清有些头痛。
她闭上眼睛，摁住太阳穴。
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额角。
“疼吗？对不起，你才刚醒来，我就说这些让你难受的话。”
他用指腹为她按揉额角，“宴清，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你现在所看到的现实，是真实，也触手可及的，而你不顾一切想要回去的地方，是虚无缥缈的梦境，或许会让你彻底葬送之后所有的美好岁月。”
“而且。”
他好听微磁的嗓音，此刻忽地浸满了难过的味道，“这次，如果你再回去，很可能永远不能回到现实了。”
宴清睁开眼睛。
“如果我回去了，现实里的我会怎样？”她问。
祁越对上她的眼睛。
“你会死。”
“你现实的身躯会如一朵缺水的花那样慢慢枯萎。”
“在此之前，你的家人会无法忍受看见你逐渐凋零的过程，请求安乐死。”
祁越又念了次她的名字，咬字清晰，吐出来，缱绻的语调里透着浓浓的伤感。
“宴清。”
“现实和虚幻，你只能选一次，而且不能回头。”
“你确定，真的要回到那个可能随时会崩坏的世界里，而且，甚至一回去就是直面自己死亡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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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清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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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很多关于疾病的研究，我知道情绪是造成身体出现问题的关键因素之一，当人处于高压、情绪消沉的情况之下，就算原本良好的身体机能也会产生问题，我也知道，有些人罹患绝症，却因为能保持心情舒畅，心境乐观，最终也会转危为安，不药而愈。”
祁越步子很慢，正好与宴清的步速契合，他说：“在给你做手术之前，我想确保你的身体机能，在除开大脑之外的其余地方，运转良好，不仅能抵御病毒的侵袭，更重要的，是可以联合在一起，帮助你除去大脑里那处，从奇怪构造变成肿瘤的东西。我读到一篇报道，有医生为像你这样的病人在脑内建造一个世界，病人平日里清醒时，被病痛折磨不堪，可只要睡去，彻底沉浸在那个世界里，各项身体指标便会趋于平稳。”
“现在这项技术正应用于临终关怀领域，或许以后，能代替安乐死也很有可能。”祁越顿了顿，“在临床，医学界也在测试这项技术，是否能帮助一些使用吗啡类镇痛药的患者，让他们摆脱对这类药物的成瘾，但还没开始借助这项技术动过任何一场手术。”
“那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宴清喃喃自语。
祁越闻言一哂，“吃螃蟹？你竟然不怪我，让你当了小白鼠。”
“科学家拿小白鼠做实验时，从没确保过它一定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宴清看他，“但是你想让我好好活下来。”
祁越没说话。
他眼睛亮亮的，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燃着火，却仍旧盛满了光。
“所以你在我脑海里模拟出一个世界。”宴清边说边思索，“你之前看过这本书，还是说，查房的时候，看见了我在看的这本书？”
“算是吧。”
“你是怎么模拟出来的，这个世界在我脑海里出现后，就填补了剩下的5%不确定性吗？”
祁越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啊”了声。
宴清：“怎么了？”
祁越：“口渴，欸，你看，对面有卖冰酒酿。”
宴清：“……”
他往对面走，回头向她招手，眼里浸着笑意，“走啊。”
宴清无奈地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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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很扎眼，坐下来没多久，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同桌的朝他们看几眼，邻桌的偷偷拍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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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越点了杯冰酒酿后，宴清看见他转头，对邻桌偷拍的女生说。
女生脸一红，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们长得很好看，我就想拍下，没其他意思……”
祁越笑着摆手，转回头问她，“要不要喝点，我给你点常温的，就我一人喝，显得我像在吃独食。”
宴清婉拒。
祁越还是让老板娘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宴清想让他继续讲之后的事，但看祁越又开始研究起桌前的甜饮，有些着急，就拽了拽他袖口，“把书里内容模拟成我脑中的世界，是不是因为当时你手里也没有什么材料，正好看到我在看这本书，就顺手把书中内容架构起来，让我经历其中的世界了？”
衣料薄薄的，附着他温热的体温。
宴清下意识放开他，轻搓了搓指尖。
祁越被她拽得上身微晃，他不紧不慢喝了口甜汤，单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腮部，侧眸看她，淡淡“嗯”了声，“真聪明，把我当时心路历程都猜出来了。”
他的凝视渐渐有了温度，“我查房总是挑你睡着的时候，快做手术那两天，我看见你睡着，手里还握了本书，我从网上买了同一本看完，觉得以此为蓝本模拟出一个世界很不错，因为你看过这本书，因为你很熟悉，也因为很巧地，你和女配同名同姓，把你安在女配上，像你这样的三好学生，在洞悉一切的情况下，一定会走出和原本的‘宴清’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以是不是彻底逆袭了？”他观察她的神色，声音放低，“我的宴小姐。”
宴清觉得，不管她回答“是”抑或“不是”，这个回答都显得奇怪，她转而问另一个问题，“你说，书里喜欢我的男人，都是你的一部分。”
祁越笑，又喝了口甜甜冰冰的冰酒酿，“那当然，我为你建造这个世界，允许你进入并展开故事的前提，是不许其他男人进入你的生活——如果非得跟你发展关系，那也必须是我。”
“主角也好，配角也罢，甚至如你所言，没从书里出场过的人物。”祁越神色很淡，语气却不容置喙，“一旦他们被你吸引，绝对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一部分，他们必须喜欢你，必须为你如痴如狂，必须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为此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混着清淡酒气的甜味，由远及近地袭来，祁越倾身向她靠近，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的肩头，精致的耳廓上。
他对她低低地说：“因为我就是这样为你着迷。”
旁边有女生在抽气。
她们以为他要吻她。
宴清想要向旁边避开，他的手按住她的肩头。
力道很轻，也很温柔。
如果是年少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但现在过了近十年，他的张狂和控制欲都被牢牢地收进漂亮的皮相之下，变成了温柔的克制。
他在她耳边，声音更轻，“谢谢这么多年过去，你没有新欢。”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地，“……你没再找女朋友？”
“你忘了我，我很不甘心，加上这些年沉迷手术刀下的生活，我大概是异性里最没有魅力的那一挂。”他微笑，“我想过很邪恶的念头，如果让我知道你交了新男朋友，我可能会拆散你们。”
她吸了口气，鼻息里有香甜的酒味萦绕，“你不是这样的人。”
肩头的力道消失，祁越重新板直脊背，低首喝了口酒酿。
“又给我带高帽子。”男人的音调听上去有些泄气，“也许我真做得出来呢。”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宴清觉得好笑，还没等她说什么，他问：“那个讨得你欢心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你确定要听？”
“当然，让我体会一下，自己绿自己是什么滋味。”
宴清再次被他的话逗笑，她想了想，“他叫秦来，原名叫秦深，非常喜欢用自己家公司研制的一种，茉莉香气的香水。”
“他这个人挺疯的，狂妄，自大，还特别中二，觉得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没意思，天天不干正事，就喜欢找刺激，很喜欢让人站墙边，然后丢飞刀过去，把人都吓个半死。”
“他喜欢以‘爷’自称，脾气不太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
祁越打断她，“不是吧，我的一部分有这么恶劣么？这样的男人你会喜欢?”
“你不要打岔，我才说到一半呢。”
宴清继续：“他以前戾气挺重的，最近有所收敛，他特别懂别人心思，心也很细，他很会装可怜，很会撒娇，又特别会在人前装样子，让人觉得他温柔又懂礼貌，我还给他起了个‘小绿茶’的外号。他会做菜，打架也很厉害，字写得特别漂亮，游戏也打得很好，他……”
宴清一口气讲了很多有关秦来的事。
她说话时，唇角不觉带笑，只是说得越多，她眼里的情绪就越少。
到最后，她的声音慢下来。
“他对我很好。”
“我对他动了心。”
说完，再也讲不出任何东西。
只是沉默。
祁越把剩下的一点酒酿也喝完了。
他看见她默然的神情，和微红的眼尾，轻叹一声。
“我们走吧。”他说。
“祁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祁越站起来，“如果你不觉得累的话，我还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
祁越开车载宴清去了他所念的大学。
校园山坡背后，静水湖泊被四面的草坡包围。
灯光昏昧，很多情侣也不怕喂蚊子，坐于草坡旁，依偎在一起。
“我一直想带你来这儿的。”
祁越在带她来草坪上之前，买了两瓶驱蚊水，“有什么事，可以等坐下来再说啊。”
宴清在他开车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情。
祁越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是她的大脑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最大限度抹去他的存在，还欺骗自己，是他不告而别。
她就在这样的自欺欺人中工作了五年。
实际上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她，还因为她的事，改了志愿，成了医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他为了让她的手术成功，亲自建造起一个世界，让她在世界里沉浮，她却爱上了他的一部分，对他的感情，已不复存。
祁越看上去表情轻松，可她光是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宴清的心如覆上一整片雪原。
沉得她有些支撑不住。
祁越挑了个位置，两人坐下来后不久，宴清听祁越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还是想问，是不是能回到那个世界里去，在这个问题之前，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吗？”
宴清说：“是因为……我死了吗？”
“这项技术之所以能替代吗啡等镇痛剂，是因为它对人的成瘾性和那些镇痛剂相比小得多，副作用更是几乎没有。”
“‘模拟世界’必须要有传送门，当世界里出现难以预料的发展，会对患者精神造成巨大伤害时，患者可以通过传送门回到现实。”
祁越看她，“我也给你设置了传送门。”
宴清恍然，“难怪我经常从浴缸里回到现实，传送门是和水这种介质有关吗？书里有个大师还说我命里缺水，要多补水才行。”
“除此之外，想要脱离世界回来，要么患者遇到极端情况，要么世界检测到你的身体指标恢复完好，完成了任务，会自动让你脱离世界，回到现实生活中。”
宴清略一思忖，“那我应该是死了。”
祁越笑了，“一半一半的概率吧，还有，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不好好在这儿坐着吗？”
宴清把顾廷川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觉得书里的世界很排斥我，一直在想尽办法把我清出去，顾廷川是书里的反派，他最后几乎是疯狂地对我围追堵截，各种暗杀的想法都使出来了，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死。”
“‘世界’想把你清出去很正常，我给你做完手术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天了。”
祁越给她解释，“它检测到你身体恢复健康，而你迟迟不愿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世界完成了任务，本应该自行关闭形成内循环，被你这么一打乱，‘熵’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你想想，除了反派很疯狂，还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对了。”宴清猛然想起一件事，“有个很喜欢我的男孩子，之前一直都很单纯羞涩，可是突然之间，他性格一下变得很奇怪，中间还曾把我迷晕带走，试图把我关在一个小屋子里……”
她说的是陆喋。
祁越拧眉，“后来呢，你没事吧？”
“没事，阿深，就是秦来，他把我救走了。”
祁越吐了口气，“这就是我说的，‘熵’在短时间内增加带来的后果，你说的这位年轻的疯狂追求者，很可能受此影响，性格崩坏，对你做出了差点无法挽回的事情。”
在宴清思索的时候，祁越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宴清。”
他温柔地唤她，“我知道你想回去，但在我跟你解释了这么多之后，你真的还想回去吗？”
“如果在那边你已经‘死’了，那里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你想像一个游魂般终日在世界里飘荡，最终被吞噬吗？”
”如果反派并没有死，你一回去仍要继续被他追杀，你还想过这种永无宁日的生活吗？“
“如果你的存在会让‘熵’一直增加，你回去以后，世界仍旧会崩坏下去，那些对你求而不得的追求者，一个个性格都会发生异变，为了能得到你，他们甚至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你确定，那样的未来是你想要看见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宴清有些头痛。
她闭上眼睛，摁住太阳穴。
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额角。
“疼吗？对不起，你才刚醒来，我就说这些让你难受的话。”
他用指腹为她按揉额角，“宴清，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你现在所看到的现实，是真实，也触手可及的，而你不顾一切想要回去的地方，是虚无缥缈的梦境，或许会让你彻底葬送之后所有的美好岁月。”
“而且。”
他好听微磁的嗓音，此刻忽地浸满了难过的味道，“这次，如果你再回去，很可能永远不能回到现实了。”
宴清睁开眼睛。
“如果我回去了，现实里的我会怎样？”她问。
祁越对上她的眼睛。
“你会死。”
“你现实的身躯会如一朵缺水的花那样慢慢枯萎。”
“在此之前，你的家人会无法忍受看见你逐渐凋零的过程，请求安乐死。”
祁越又念了次她的名字，咬字清晰，吐出来，缱绻的语调里透着浓浓的伤感。
“宴清。”
“现实和虚幻，你只能选一次，而且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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