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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第七十一章

小说:教众服其劳林渊徐长卿作者:江流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10-17 23:46:46
林渊注视着陈傲阳递过来的剑,却没有马上伸手接过。

        他面对陈家人时,神情总是淡淡的,教人猜不出他的心绪。

        林渊问陈傲阳:“表哥莫要作弄我,你作为陈家家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会容许伤害外婆的歹徒逍遥法外?”

        旁人或许不知,林渊作为圣教教主,对陈家事务还算略知一二。

        武林盟明面上维系江湖正义,实质上却是只对天子拱手听命的皇帝私兵。

        天子的正义,便是天下的正义。

        奈何今上年少登基,被权臣独揽大权,太后教他将手中权柄让渡宗室,与朝廷众臣相抗衡。

        自此陈家被逼执行越发匪夷所思的密令,当中有不少还是替仗势行凶的宗室贵族杀人灭口的苦差,甚至连手无寸铁的六岁幼童都不能放过。

        久而久之,陈傲阳每每望见先帝御赐的“满门忠烈”牌坊,都觉得着实讽刺。

        或许他的父亲陈续,便是无法忍受这份撕裂感,才在卸任后选择逃离雪山吧。

        不去正视,就不需直面痛苦。

        陈顾氏因当年誓言无法轻易离开雪山,若她在陈家势力范围内丧命,那犯人便是恣意践踏陈家上下的尊严,陈傲阳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甚至需要等一个外姓人替他们复仇。

        当中必有蹊跷。

        即使被问到要害之处,陈傲阳也未露尴尬,他归剑入鞘,施施然说道:“阿渊果真长大了,能从各方各面思量问题。”

        也没有小时候那般好哄了。

        “正如你所说,这桩仇怨本应由我来亲手了结。奈何那贼人从雪山潜逃后,攀上高枝,得到各地宗族的支持庇护,随意出手,陈家都会遭到朝廷攻讦。”

        无论是功高盖主的朝中大臣,还是环伺在小皇帝身边的宗室之人,都乐意借机除去陈家这群天家刺客。故而即使因弑亲之仇而夜不能寐,陈傲阳还是不得不忍下这份奇耻大辱。

        “由于缺乏理据,陈家无法追杀元凶。但阿渊恰好能帮我这个忙。”

        陈傲阳说得轻松,林渊却能从他眼里窥见满溢而出的仇恨。

        无能为力,无路可走,怎能不怒,怎会不恨。

        陈傲阳笑道:“那毫无人性的贼子,恰好也是表弟的仇人,他正披着林培月的画皮,在魔教总舵兴风作浪,与各地长老私通,以肃清之名追杀你诸多属下。”

        林渊说:“我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陈傲阳说:“我也不在乎他是谁,有何缘由,有无妻儿!我只要看到他人头落地!我只要他死!”

        陈傲阳洒脱开朗的面具初见裂缝:“阿渊,灵泽上师送信过来为你作保,但作为凡夫俗子,比起上师的教诲,我更信赖拥有共同敌人的盟友,只要你应承砍下他的人头,我自会护你周全。”

        “阿渊,表哥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尽管察觉到“林培月”与陈家之间还有隐情,尽管陈傲阳不知林家血脉容易因杀戮而疯狂,但林渊当下只得说好。

        徐长卿还留在雪山分舵,林渊要保护他珍视的人。

        林渊缓缓说道:“我乐意为表哥消灾解难。”

        于是在漫天细雪中,陈家列祖列宗的凝视下,林渊与陈傲阳击掌立誓,达成并不牢固的临时盟约。

        陈傲阳性子果决爽朗,见话已说开,便要领林渊离开陈家宗祠,说要回主院吃饭,填饱五脏腑。

        族叔正守在门后,以厌恶的眼神挑剔在一旁等候陈傲阳的陈潇潇。

        陈傲阳对林渊笑说:“阿渊,还记得堂姐吗?她是我们这一辈的姐姐,你小时候曾叫她十二阿姐……”

        陈潇潇冒犯地打断陈傲阳漫无边际的寒暄:“家主,分家的两位长辈坚持要探望过您再打道回府,现在仍候在花厅。”

        毕竟是陈家人,即使熄灭篝火,也无法用寒冷驱赶缠人贵客。

        但这位男子猎户打扮的眼生堂姐以“分家长辈”代替“祖父”这个称谓,教林渊不由得仔细思量。

        陈傲阳果断拍板:“既然两位叔公如此有心,我自当携表弟一同在长辈膝***,妹妹领路吧。”

        陈家花厅在格局上颇有中原之风,青石照壁上刻有陈耀祖留下的家训,字字句句都在规劝族中子弟在修习武功的同时,也需抓紧学业。尽管陈家子孙后代只能在冰冷荒芜之地修炼功法,但陈耀祖仍希望族人能认真研读圣贤书,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以朝臣而非江湖刺客的身份,步入金殿,侍奉天子。

        然而林渊认为,陈家人不曾将仁义道德铭记于心,反而喜好借清规戒律打压他人,发泄郁闷之情。

        自小,由病母养育的林渊就是他们最喜欢针对的目标。

        花厅在半空中挂有灯笼,灯罩上绘有各路英雄人马,或骑马追击溃兵,或为天子戍守边疆。繁复生动的鸟兽木雕顺着圆柱蜿蜒而下,与用玉石雕琢而成的盆栽花卉相映成辉。花厅摆有几张铺盖兽皮的花梨木靠椅,以便宾客凑近花厅中央的围炉取暖。

        两位分家叔公,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主位下首,见陈傲阳带着身穿孝服的林渊出现,只用视线余光略过林渊。

        他们正是陈耀祖的两位亲弟,陈傲阳的叔公。

        瘦叔公脸颊凹陷,骨瘦如柴,血管像长虫一般潜伏在蜡黄的皮肤底下,顺着骨骼生长虬结,仿佛有人为田里的稻草人披上锦衣华服,搬到靠椅上,还是盖不住他那股与生俱来的尖酸刻薄。

        瘦叔公说:“难为家主身体不适,还强撑病体接待我们这些毫无贡献的老人家。”

        肥叔公肠肥脑满,层层叠叠的下巴甚至挡住碗口粗的脖子,肥硕的身体塞满整张靠椅,溢出的赘肉鼓鼓囊囊地挤在裤管里,用皮靴勉强兜住。

        肥叔公从满脸横肉中挤出笑容:“二哥你别这样说,傲阳作为家主绝对尽心尽力,你看孩子都累瘦了,横竖你我不过两个闲人,等等孙辈也是应该的。”

        在守旧的陈家,作为小辈的陈傲阳唯有恭顺接下长辈的训话,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哈腰。

        待斥骂够了,肥叔公才柔声问道:“傲阳,你背后那人看着脸熟,是哪家的孩子?”

        若承认林渊来到雪山,那么分家便有理据以清理门户的名义抢去林渊,于是陈傲阳挺着一张正气凛然的俊脸胡诌道:“他是我外出游历时结识的好友,这次特地前来探病。”

        瘦叔公再次发难:“今日封山的小辈却不是这般说的,家主,你在隐瞒些什么?”

        陈傲阳生得牛高马大,却露出几分天真困惑:“敢问二叔公,是哪位族人说的?怎么说的?不如直接唤他来细说?”

        瘦叔公阴阳怪气地闷哼一声。

        只要陈傲阳仍是陈家家主,那些逐利者便不敢光明正大地投诚,唯恐被小鸡肠肚的陈傲阳报复。

        肥叔公温言好语地教陈傲阳:“傲阳,三叔公知你是好心,才成天带人回山。但你既然已是一家之主,就应当谨言慎行,莫要教其他族人误会,那些嘴碎婆娘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出来,说你又捡回一个魔教妖人,纠缠不清,真是辜负了大嫂子的苦心教导,不知大嫂子泉下有知,见你随了你那薄命姑妈的性子,她该多难过哪……”

        这话却是将陈氏也编排进去了。

        未待陈傲阳反驳,林渊便冷声道:“这位老人,我见你确实是男子打扮,为何却如婆子一般含沙射影,满嘴荤话?”

        瘦叔公喝道:“你这厮小在胡说什么?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林渊说:“两位不曾生我养我,且为人尖酸刻薄,德不配位,实在教我难以心生尊敬。虽然我不过是江湖浪人,也曾听说武林盟陈家人的威风传奇,不承想陈家长辈却只会搬弄是非,对我友人多番刁难。既然是雪山陈家人,有何争执,应当如传说一般,到比武台上见真章罢!”

        陈傲阳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哎呦我的好弟弟啊,你怎能这样说话!两位叔公莫要见怪,我兄弟性子鲁莽,直言直语……哎,看我这嘴挫的,但正如我这位义弟所言,若叔公不满族长的决定,待我病愈后,就在比武台上谈吧。”

        肥瘦叔公脸色一黑,若族中子弟能敌过陈傲阳,又岂容他如此嚣张?

        陈傲阳再逢迎一番,才命人送走两位叔公。

        林渊仍站在原地,嘴角下垂。

        经这一役,林渊只能与陈傲阳站在同一边。但他亦不愿与羞辱娘亲的族人再多交集。

        陈傲阳出了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连脚步都轻盈不少。他笑问林渊:“弟弟呀,才几年不见,怎么你的嘴皮子锋利了好几倍?我那知书识礼、温文儒雅的好弟弟,被谁带坏了?”

        林渊苦笑道:“我实在看不过眼,才出言莽撞,还请表哥见谅。”

        被家人排斥欺凌的小孩,怎可能恭顺乖巧,不过是借礼节之名与可怕的长辈拉开距离罢了。

        但他不能将满心怒火表露于外,悲伤教人同情,愤怒则令人退避三舍。

        作为陈家的野种,林家的异类,林渊必须有所保留,有所忍耐,才能抓住屡屡退缩的徐长卿。

        林渊还不敢以本心面对徐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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