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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小说:教众服其劳林渊徐长卿作者:江流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9-23 22:39:43
林渊醒来时正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得知自己正身处魔教的分舵,而掳走他的男人,是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教主林培月。

        陌生人说林培月是他的生父。

        林渊不相信,那男人没跟他说过任何话。

        再者,他本是名门正派陈家的养子,又怎可能一夜之间变成魔头的儿子。

        魔教的人围着他絮絮叨叨地说话,林渊充耳不闻。雪山所有人都知道魔教没一个好人,他们滥杀无辜,贿赂朝廷命官,作恶多端,这些人的话怎么能信?他只惦记着自己被早早带走,回魂夜当晚,娘亲回家找不到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怪责他。

        他厌恶魔教炎热的天气,寡淡的饮食,以及漫山遍野的魔教歹人。

        他不愿练劳什子邪功,若是练了,陈家便会与他断绝关系。他只想抄经念佛,为娘亲祈福,祈愿即使相隔甚远,娘亲也能听到他的思念。他逃跑失败过无数次,于是他们把他困在山顶,他只能爬到老树上眺望北方,试图找到雪山的踪影。

        但太远了。

        监视他的人眼神越发冷淡轻蔑,他不在意,他根本不愿与魔教同流合污,他只想等家人接他回家。

        可是舅舅没有来,表哥也没有来,所有人都没有来。

        他日复一日地恪守陈家家训,贯彻名门正派应有的气节,当一个好孩子,陈家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接他回家。

        在书信的末尾,舅舅还提到陈家对他有十年养育之恩,劝诫林渊克己自律,莫要步上林培月的后尘。

        他终于明白了:陈家因林培月放弃他,魔教因陈氏轻蔑他。

        少爷捏皱信纸,脸上滚落大滴泪水,他恍如突然被剪断扯线的纸鸢,在无处落脚的空中昏头转向,满心无措与恐慌,只能坠落大地。

        徐长卿原本备好一肚子的说教话,以劝少爷早日低头。但少爷在他眼前抱着皱巴巴的信,时而哭得声沙力竭,时而以头抢地念念有词,令徐长卿无法开口。

        徐长卿知道少爷没疯,他哭得喉咙发干会喊“渴”,见到递过来的食物也会混着泪水一并吞下,他只是在割舍矜持与希望。

        认命总是痛如刀割。

        在天明之际,徐长卿站起身。

        少爷哭得双眼红肿,看不清徐长卿的动作:“你要去哪。”

        徐长卿无措地拉扯自己外衣,上面还有少爷的泪迹:“我该走了。”

        少爷摇摇晃晃地从草地上爬起,徐长卿扶他一把,却眼前一黑。

        少爷张开双臂抱住他。非常柔软,非常温暖,带着泪水与晨露的味道,手掌下是少爷的背脊,胸膛能感受到少爷的心跳声。徐长卿不曾与人互相搂抱,一时手足无措。

        少爷在他耳边说:“你多保重,等我能做主,定会把你找回来。”

        你做不到的。

        徐长卿心底的声音在说。

        今日他下山复命后,他现在用的脸,他对少爷说过的所有话,他们经历的一切,都将交付给下一个“赤芍”,不得再提。

        即使还能再见,他也只会是少爷眼中的某个陌生人。

        但是,现在这个拥抱,是属于他的。

        与少爷道别后,徐长卿马上被带去向师父复命。师父正与老左护法对弈,简单问话后,师父命新“赤芍”与徐长卿做好交接。

        待房内无人,老左护法说:“此事可算告一段落了。”

        落一子。

        “师父说的是。”

        又落一子。

        他们早已确定少主会屈服。少年人或许觉得一年极其漫长,但对他们而言,十年,乃至二十年,都不过刹那光阴。林渊被困山上,总会认命。只是陈家愿意写信理清关系,更是锦上添花。

        “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

        师父说:“想借凤真小师弟一用,让他陪少主练功,少主需要为继承神功作准备。”

        再下一子。

        林渊未来的心腹人选早被确定:教主夫人蔡巧、左护法凤真、和右护法“赤芍”,他们还有几年时间,慢慢与林渊建立信任关系。

        只不过,一切将与徐长卿无关,他已失去进入权力中心的资格。

        ****

        徐长卿心知自己小时候有些蠢,无怪半夏时常打骂他。

        他不曾得到长辈溺爱,被师父选中后便有些飘飘然,忍不住一再试探对方包容的底线。越过雷池后,他失去唯一的机会,只能退居幕后,干些见不得光的活计,看赤芍大人风光无限,好不嫉妒。

        但赤芍的竞争过于激烈,即使当时没犯错,徐长卿也笃定自己会在后续的角斗中刷下去,所以也没差。

        人贵在知足常乐。

        徐长卿睁开眼,从稻草中爬起身,寻找教主的身影。

        原本随意弃置的尸体不见了,教主正在道庙外用木板挖土坑。

        徐长卿不愿细看,站在远处说:“相公身体还未恢复,却一大早干体力活,白天会没力气赶路的。”

        教主说:“正是因为懈怠多日,才需要加倍锻炼。”

        徐长卿说:“我想,他们宁可曝尸荒野,也不愿意被我们埋葬,这算猫哭老鼠假慈悲。”

        “无妨。”

        徐长卿说:“即使他们想凌辱你的娇妻,你也感到内疚吗?”

        教主说:“不是内疚,只是自己心里会好些。”

        他不是不知道在徐长卿,乃至圣教人眼中,这种行为极为多余。

        左护法凤真曾对他说,若信那一套,活计会干不下去。圣教中人不信报应,不信轮回,不信神佛,宁愿两眼一闭结束一切。我死后,哪管他大浪滔天。只要人望不是太差,总有同僚帮忙埋葬尸体。

        但教主觉得,多余的事情并非全无意义,至少对他而言有意义。

        徐长卿表示理解,但还是选择远距离观望,绝不浪费体力。毕竟,说不准他今天还要让教主“心里不好受”多几次。

        大概有些热了,教主脱下上衣系在腰上,露出完美的背部线条。

        徐长卿蹲**,托腮尽情欣赏:“相公,听说你从小闭关练功,我想知道,绝世神功是怎样练成的。”

        “每日坚持打坐、挥剑、背功法……与你们平常所练并无太大区别。”

        徐长卿又问:“你会讨厌练武吗?”

        教主说:“只当是一种习惯。”

        徐长卿点头,不难受就好。

        尽管少爷曾觉得练武是比死更难以接受的选项,但是教主不这么认为。

        时间总会带走一切。

        少爷后来不觉得难过,这就好。

        徐长卿没有继续欣赏教主的挖土表演,他抓紧时间打点一切,再熬出一碗新鲜滚烫的金枪不倒汤,不对,舒筋活络汤。

        他将五官固定在最真诚的的表情上:“这次药方与先前不同,喝了就能马上赶路,不会带来任何耽搁。”

        教主脸带不自然,接过一饮而下。

        在汤药的效果下,赶路时教主走得比徐长卿还要快些,不愧是每日练功,不曾懈怠的人。

        他们计划在今日内进入城门,与左护法约好的日子便在明天。

        离开道庙,翻过山坡,回到小路上,他们发现同样前往城镇的人比昨日更多,还有人为妻女雇了马车。搭话后得知,圣教近日派出不少人在镇上活动,甚至会强行入屋找人,教人不安,他只好带妻女去邻镇亲戚家躲一躲,避过事端。饶是如此,出发前还得塞好处才被放行。

        徐长卿二人顺势混入车马人潮当中,更不显眼。

        日落前堪堪赶到城门下,见周围旅人有序排队,掏出路引,教主望一眼徐长卿。

        徐长卿拉过他的手:“相公安心,我们并排进去。”

        城门守将向他们示意,徐长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守将。

        教主身量较高,看见守将从荷包中抽出两张纸,面上一张是没有盖章的无效路引,底下一张是银票。守将不动声色,将银票收下后,向同僚示意放行。

        教主感到不可思议:“他们竟对收受贿赂如此熟练。”

        徐长卿说:“规条本只用来规束寻常百姓,若价钱合算,他们也愿意放蛮夷入城。你也瞧见了吧,那守将个个面色红润,体态壮硕,比城内百姓要体面不少,这还只是守门人。”

        若非朝廷腐败至此,圣教又怎能随意入户搜家,拦路抓人。

        “别多想了,趁宵禁暮鼓还没敲响,快跟我来。”

        徐长卿拉住教主的手腕,带他走入人群中。太阳尚未下山,距离宵禁还有段时间,各街各巷变得忙碌起来。

        卖货的商贩吆喝伙计收拾货架,核对账册,准备收铺归家。小吃摊的老板往柱子上挂灯笼,边爬下凳子边招揽路人进摊吃上一碗。几个小孩挎着书袋在路边嬉笑追逐,似乎是放学后偷溜去玩,才刚想起必须回家。道路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到处是食物的香气,还有些龟公哄人随他去外城青楼,快活一夜。

        比教主记忆中的雪山要热闹得多,也生动得多。

        徐长卿在人潮中如鱼得水,当教主还在左顾右盼时,他已经在长凳上占好两个位子,喊老板上两碗馄饨,多放点葱。他对着热腾腾的汤碗眉开眼笑:“我每次来都会吃上一碗,虽说不比家里吃得精细,但路边更有气氛,不是吗?”

        教主舀起一勺馄饨,放入嘴里,只觉皮薄馅嫩,味美汤鲜,不由得食指大动。他说:“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繁华些。”

        徐长卿说:“此处连接水路,来往商贩多,钱流动的地方总会热闹,过夜的客栈还会提供热水洗漱用呢,我都快等不及了。”

        暮鼓响起。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唯有客栈还挂着灯笼,供住客在店内玩乐。

        徐长卿心满意足地泡过澡,从屏风后走出来,找到凭栏远眺的教主,倚在他身侧。他吃吃地笑:“我们脸上还带着易容,别人一定觉得这老夫少妻的,打得火热,该不会是婆娘能坐地吸土吧。”

        教主极少听到这种荤话:“莫要胡说。”

        “不说了不说了,”徐长卿趴**子,将下巴放在栏杆上,“虽然这几天有些惊心动魄,但最后一晚也安稳地吃上饭,安稳地泡过澡,不算太坏。若明天能顺利与凤真大人碰头,相公往后又得忙碌起来了。回去要清理门户,要把蔡姐姐娶回门,要年生贵子三年抱俩……几年内都不能下山了。”

        教主说:“我宁可无事发生,一切太平。”

        徐长卿嘟哝:“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晚风吹过。

        徐长卿又说:“若本来太平,又有机会外出游历,相公还想去哪里?”

        教主自小留在陈家大宅,后来被禁足总舵,他想象不出还有何处可去:“你去过哪些好地方,给我说说罢,以作参考。”

        徐长卿站起身,背靠栏杆,随风吹干他洗湿的头发:“我去过雪山,下大雪天抱铜盘跑上雪坡,人往铜盘里坐下,两手往雪地上一撑,就能呼遛遛地滑飞出去,比骑马还快。”

        “我都没听过这种玩法。”

        “当然的,大户人家都嫌这粗鄙,不给少爷们瞧见的。我也去过西北的草原,那处不宜种植,当地人靠放牧生活。有年冬天,我从雪山往西赶,积雪很厚,白茫茫一片,冻得我牙齿打颤,心里奇怪为什么目的地这么远。直到看见羊群经过,才知道草原也下雪了,无边无际,白雾弥漫,差点迷路。”

        教主笑了:“我也怕冷,西北就算了。”

        “那你应该适合往南走。虽然蚊虫多,但南面温暖,如果不怕晕船,乘船顺流而下,能一路去到入海口。南边不曾下雪,一年四季都能闻到花香,海鱼贝类也多,跟北方仿佛两个世界。”

        教主说:“好像比较想去海边。”

        徐长卿说:“那就决定是南方了。”

        一阵轻笑。

        教主说:“你知道我的事,才问的吧。”

        徐长卿嘴角带笑,却不作声。

        教主正色道:“这几天,我初时与废人无异,旅途中全靠你一路打点,多番周旋,才平安来到此处。你师傅慧眼识能人,平定一切后,我自会重赏你们师徒二人。”

        徐长卿一拱手:“先谢过相公,就不行大礼了。”

        反正最想要的奖赏,是拿不到了。

        本自少时犯错,徐长卿便只能以下仆的身份仰望教主,当众表白后,更是连见面的机会都失去了。攒了半辈子的运气,顺水推舟地得到随意摆弄教主的机会,徐长卿却没有出手。

        教主不曾疑他,徐长卿怎舍得强迫他。

        徐长卿伸展手脚,故作轻松:“相公回去后,即使很赏识我,也不要邀我去喝你和蔡姐姐的喜酒哦。”

        教主扭头看他。

        徐长卿对上教主的视线,仿佛要将眼前人刻入脑中:“因为我对你魂牵梦绕,不能自拔,所以绝对不去。”

        教主直起身,仿佛早已知悉,平静回答道:“我明白。”

        徐长卿想:他真好看,我占过不少便宜,该满足了。

        他决定今晚分开睡,教主睡床他睡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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