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徐图之（1）
那个光着脚奔跑的女子，穿着褴褛而破旧的衣衫，在厚重的污垢之下能够隐约辨出是艳丽的桃红，却因年久而磨灭了光华。她的发髻早已散乱，乱草一般堆砌在脑后。身后有几个执剑拿枪的侍卫，她虽疯癫，却跑的极快，她呼喊着疯狂的奔向奕澈。
“那是……”徐佩妮的声音犹豫而不可置信，“白芳仪——”
安檀眉一凝，骤然想起生产那日，不假思索动身挡在徐佩妮的身前。无人在意安檀的神色，她却扬起嘴角。是啊，白续莹，这个女人，足可以让韦娉之死无葬身之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样记恨韦娉之？安檀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她意图伤害江姝玉。那种清晰的无助会紧紧地抓住安檀的心，让她喘不上气来，只有在那一刻，安檀才清晰的知道，她绝不能被动。
侍卫终于在白续莹快要触碰到奕澈时抓住了她，奕澈却怔怔出神，看着被侍卫扭折得无法脱身的白续莹，一众侍卫跪下请罪：“属下失职，没有抓住她，惊扰了皇上与各位娘娘、小主，请皇上恕罪。”
“皇上”二字似乎触及了白续莹的内心，她从强力的挣扎中安静下来，也怔怔的看着奕澈，突然大笑起来，“皇上，皇上会临幸我的，我是皇上最宠爱的白芳仪，我有孩子，我马上就是白贵嫔了，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尖利而猖狂，安檀见她被制服，才放下拦着徐佩妮的手臂，理一理衣襟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道：“白小主不知怎么从永巷禁院中跑了出来，直奔翊坤宫而来。属下正当值，见她闯入翊坤宫，一时脱手才没有拦住，请皇上与娘娘降罪！”
“横竖是拦住了，不妨事。”奕澈回过神来答着，“把她送回原来的处所吧，好好看着。”
安檀瞟了一眼韦娉之惨白而疑惑的脸，对奕澈道，“当年白芳仪虽废除位分，但终归有侍奉皇上的情分在。她如今这样疯疯癫癫，关在永巷里难保还会生事，倒不如给她一个承衣的位分，拨过去几个伶俐聪敏的丫头伺候着，兴许还能好转些。”
“嗯……”奕澈正思忖见，只听“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远远跑来了戚宝娇，她的眼神惊慌失措，看向奕澈时担忧不已，“皇上没事吧？”
她跑的趔趄，险些跌在奕澈怀中，奕澈忙倾身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道：“朕没事，你怎么跑的这样慌张，慢些。”
奔跑本是有失嫔妃仪态的，奕澈却并未怪罪，反而温文而语，戚宝娇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少女含情般的眸看向奕澈，“皇上没事就好。臣妾走在永巷正碰上白氏跑来，”说着挽起袖口，露出几道血痕，“臣妾想拦，却不想她力气极大，抓伤了臣妾。”
“抓的这样深，”奕澈端起她的手臂看一看，便吩咐道：“去复香轩请一个医女出来给戚容华处理伤口。”
戚宝娇看一看眼前的几人，才含羞抽回手臂，一一见礼后问奕澈道：“容妹妹怎么了，如何会有医女在她殿中？元妃娘娘与徐妹妹也在。”
奕澈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让医女瞧一瞧，伤势要紧。”
安檀从未见过奕澈与戚宝娇在一处，眼下两人亲昵之状尽在眼中，心中不由涌上几股酸涩，只得强咽下去，面上不露，对戚宝娇道：“你也太鲁莽，白氏这疯癫的样子，你也敢拦。如何跟到这里来了？”
戚宝娇任由医女包扎伤口，一边对安檀道：“嫔妾瞧她这个样子，只怕再伤了人，便一路跟着，却不知去何处做何事。不想是往这边来了…”
“去何处做何事…去何处做何事…”方才还叫嚷不停的白续盈突然安静下来，独自念叨这句话。众人诧异不堪，奕澈也蹙起眉头，试探的问了一句，“续盈，你要去何处？你要做何事？”
“去何处…做何事…去何处…做何事…去何处做何事…去何处做何事！”白续盈跟着奕澈越念越快，声音逐渐尖利起来，带着恨意与狠毒，“去翊坤宫、报仇！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她杀我，她杀我！”
若说她之前的话无人在意，此时众人却是上了二十分的心，显然这样的话在她心中扎根已久，她疯癫无状，稍加引导便吐露出来。奕澈神色凝重站起身来看向安檀，安檀会意，向前两步微微倾身，“你的仇人是谁？她是谁？”
“仇人？”白续盈似乎对这个词很是陌生，跟着安檀念着，脸上显露出迷茫的神色，“对…对！元妃，元妃！是她，是她克死了我的孩子！”
安檀一怔，却见白续盈已经看清了她的眉目，神色骤然变得迷茫，只一瞬便又凶狠异常，猛的向前朝安檀扑上来，安檀还未回过神来，她污秽的脸与安檀的近在咫尺。
“娘娘小心！”臂间一紧，竟是徐美人眼疾手快，将安檀拉至身侧，躲开了白续莹的手，安檀略一趔趄，惊魂未定，抚着胸口花容失色。
奕澈也是一惊，上前一步拦在安檀身前，白续盈被侍卫扭着臂膀动弹不得，奕澈看向她的眼中升起厌恶，问安檀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檀摇摇头示意不知，徐佩妮却道：“她如今疯疯癫癫的，不知一时想到了什么便信口胡说。当日她发了疯推倒尚有身孕的元妃娘娘，如今却说娘娘是她的仇人，只怕是心结未解。”阅读书吧
戚宝娇忙上前解围：“白氏自失子之后便一直视元妃娘娘为仇敌。臣妾瞧她如今不能分辨，不过是靠着些许词语联想罢了。想是元妃娘娘此话问的不妥，臣妾倒有个法子。”
安檀念及旧事眼眶微红，遂点点头。自发觉梨幽一事后，白续盈便被戚宝娇与江姝玉轮流*，为的就是今日可以一举说出真相，安檀对其中细节虽然并不悉知，却也明白大概。她如何不知白续盈的状况？不过是故意询问，洗脱嫌疑罢了。
说着戚宝娇便矮着身子，盯着白续盈的眼温声问道：“告诉我，谁要杀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续盈情绪反复，突然又瑟缩起来，两手蜷在胸前，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戚宝娇示意两个侍卫微微松手，慢慢靠近白续盈，一边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告诉我，是谁要伤害你？”
奕澈虽护着安檀，却不免有些担心，唤道：“阿娇…”
阿娇，安檀听到奕澈的呼唤不由心口微微一酸，这样的称呼在宫中恐怕只此一人，是戚宝娇转过头微微一笑以示安慰，“皇上放心。”说着便回身去问问道：“你来翊坤宫做什么？翊坤宫有谁要害你吗？”
“翊坤宫…”白续盈迷茫的眼中骤然亮出一道凶狠的精光，转瞬又变得怯弱而惊惧，“我不要去翊坤宫，我不要去…她好可怕，好可怕…”说着扯住戚宝娇的衣袖，眼中尽是哀求，“求求你，我不要去见昭贵姬！”
韦娉之已经直起身子，将绢子死死攥住。安檀暗暗颔首，戚宝娇果然谨慎，韦氏如今已是昭妃，她却仍以昭贵姬授以白续莹，虽是细微的差别，却更显可信。戚宝娇含着几许惊讶看向奕澈，奕澈面色沉沉，瞟了一眼韦娉之，冷声道：“继续问！”
戚宝娇抿一抿唇，心中微微不安，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别害怕，昭贵姬她不会伤害你的…”
“不——”白续莹拼命摇头，“她，她逼我吃药！”
当初韦娉之逼疯白续莹，此中细节只有韦娉之知晓，她虽离得远些，白续莹的话却听得清楚。韦娉之本心中畏惧，听闻此言立时听出破绽，死死盯着戚宝娇。
戚宝娇脸色发白。白续莹早已神智失常，莫说这样的细枝末节，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未必说得出。这些话就是她一字一句灌输给白续莹，为的便是能在奕澈面前说出。只是戚宝娇与江姝玉思前想后，只能猜出少半，细节却不知晓。
似乎感受到韦氏的目光，戚宝娇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颤抖，掩唇对奕澈道：“臣妾不敢再问，还请皇上定夺。”
奕澈看向韦娉之的目光已如寒冰，不禁冷笑，“原来白氏发疯一事也是你所为，可见你的狠毒！”
韦娉之虽心底发虚，身子微微颤抖，却也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却仍高声申辩：“臣妾冤枉！白氏早已疯了，她的话怎可轻信？”
奕澈的脸色更显阴郁，“正因白氏疯了才不会说谎，她已神智不清，难道还能够冤枉了你不成？”
安檀唏嘘，“凌氏才是真真儿冤枉，当日白氏的贴身侍女一口咬定淑仪凌氏以药物置白氏于疯癫，众人无一不信，今日看来竟是另有其人，可见其中也有龌龊。”
提及凌氏，奕澈又悔又恨，指着韦娉之大怒道：“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白氏与凌氏皆是损于你手，今日又有容贵人一事，朕的后宫里怎有你这等毒妇？！”
“岂止是一箭双雕，”徐佩妮听着心惊，看一眼安檀低声道：“当日白氏疯魔，险些伤了元妃娘娘腹中的孩子！”
韦娉之方寸大乱，无奈之下只得含泪狡辩道：“皇上难道看不出吗？今日事事指向臣妾，臣妾百口莫辩！元妃与戚容华同气连枝，非要置臣妾与死地不可！白氏发疯与臣妾毫无干系，当日的证人梨幽，现在为元妃所藏，皇上明鉴！”
“梨幽？”安檀面上一怔，心下已暗笑，却是迟疑片刻，似在思虑一般，才对奕澈道：“臣妾的确记得，白氏的贴身侍女是唤作梨幽，但臣妾不知梨幽在何处？”
戚宝娇道：“也难为了昭妃娘娘，时隔数月还记得那侍女的名姓。”
韦娉之早已自乱阵脚，再有安檀与宝娇推波助澜，奕澈怒极，甚至不肯再听韦娉之申辩，道：“朕断断不能再容你这般毒妇，今日便废去你的封号与位分，移入去锦宫！”
“皇上！”韦娉之自知无力回天，随着她的一声惊叫，安檀心中升腾着绵延的快意与冷硬，还未来得及欢喜，只听一个虚弱的声音高声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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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是拦住了，不妨事。”奕澈回过神来答着，“把她送回原来的处所吧，好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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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檀一怔，却见白续盈已经看清了她的眉目，神色骤然变得迷茫，只一瞬便又凶狠异常，猛的向前朝安檀扑上来，安檀还未回过神来，她污秽的脸与安檀的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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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澈也是一惊，上前一步拦在安檀身前，白续盈被侍卫扭着臂膀动弹不得，奕澈看向她的眼中升起厌恶，问安檀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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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戚宝娇便矮着身子，盯着白续盈的眼温声问道：“告诉我，谁要杀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续盈情绪反复，突然又瑟缩起来，两手蜷在胸前，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戚宝娇示意两个侍卫微微松手，慢慢靠近白续盈，一边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告诉我，是谁要伤害你？”
奕澈虽护着安檀，却不免有些担心，唤道：“阿娇…”
阿娇，安檀听到奕澈的呼唤不由心口微微一酸，这样的称呼在宫中恐怕只此一人，是戚宝娇转过头微微一笑以示安慰，“皇上放心。”说着便回身去问问道：“你来翊坤宫做什么？翊坤宫有谁要害你吗？”
“翊坤宫…”白续盈迷茫的眼中骤然亮出一道凶狠的精光，转瞬又变得怯弱而惊惧，“我不要去翊坤宫，我不要去…她好可怕，好可怕…”说着扯住戚宝娇的衣袖，眼中尽是哀求，“求求你，我不要去见昭贵姬！”
韦娉之已经直起身子，将绢子死死攥住。安檀暗暗颔首，戚宝娇果然谨慎，韦氏如今已是昭妃，她却仍以昭贵姬授以白续莹，虽是细微的差别，却更显可信。戚宝娇含着几许惊讶看向奕澈，奕澈面色沉沉，瞟了一眼韦娉之，冷声道：“继续问！”
戚宝娇抿一抿唇，心中微微不安，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别害怕，昭贵姬她不会伤害你的…”
“不——”白续莹拼命摇头，“她，她逼我吃药！”
当初韦娉之逼疯白续莹，此中细节只有韦娉之知晓，她虽离得远些，白续莹的话却听得清楚。韦娉之本心中畏惧，听闻此言立时听出破绽，死死盯着戚宝娇。
戚宝娇脸色发白。白续莹早已神智失常，莫说这样的细枝末节，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未必说得出。这些话就是她一字一句灌输给白续莹，为的便是能在奕澈面前说出。只是戚宝娇与江姝玉思前想后，只能猜出少半，细节却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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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澈看向韦娉之的目光已如寒冰，不禁冷笑，“原来白氏发疯一事也是你所为，可见你的狠毒！”
韦娉之虽心底发虚，身子微微颤抖，却也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却仍高声申辩：“臣妾冤枉！白氏早已疯了，她的话怎可轻信？”
奕澈的脸色更显阴郁，“正因白氏疯了才不会说谎，她已神智不清，难道还能够冤枉了你不成？”
安檀唏嘘，“凌氏才是真真儿冤枉，当日白氏的贴身侍女一口咬定淑仪凌氏以药物置白氏于疯癫，众人无一不信，今日看来竟是另有其人，可见其中也有龌龊。”
提及凌氏，奕澈又悔又恨，指着韦娉之大怒道：“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白氏与凌氏皆是损于你手，今日又有容贵人一事，朕的后宫里怎有你这等毒妇？！”
“岂止是一箭双雕，”徐佩妮听着心惊，看一眼安檀低声道：“当日白氏疯魔，险些伤了元妃娘娘腹中的孩子！”
韦娉之方寸大乱，无奈之下只得含泪狡辩道：“皇上难道看不出吗？今日事事指向臣妾，臣妾百口莫辩！元妃与戚容华同气连枝，非要置臣妾与死地不可！白氏发疯与臣妾毫无干系，当日的证人梨幽，现在为元妃所藏，皇上明鉴！”
“梨幽？”安檀面上一怔，心下已暗笑，却是迟疑片刻，似在思虑一般，才对奕澈道：“臣妾的确记得，白氏的贴身侍女是唤作梨幽，但臣妾不知梨幽在何处？”
戚宝娇道：“也难为了昭妃娘娘，时隔数月还记得那侍女的名姓。”
韦娉之早已自乱阵脚，再有安檀与宝娇推波助澜，奕澈怒极，甚至不肯再听韦娉之申辩，道：“朕断断不能再容你这般毒妇，今日便废去你的封号与位分，移入去锦宫！”
“皇上！”韦娉之自知无力回天，随着她的一声惊叫，安檀心中升腾着绵延的快意与冷硬，还未来得及欢喜，只听一个虚弱的声音高声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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