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鸿飞那复计东西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尔留指抓，鸿飞那复计东西……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从此，珍重……
“辛小姐？辛小姐……”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她。
辛芙回过神，面前是阮医生探询的目光。
“不好意思，”辛芙坐直了身子，“刚才走神了。”
阮医生是位心理医生，名字很好听，阮小庭。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辛芙忽然想不起后面一句，好像是无奈夜长人不寐……她心里一叹，如今能好好睡一觉，实在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阮小庭见她说完话，又有些神思游走的意思，没有立刻打断，任由她又分心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下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要有压力，随便说些什么，不愉快的愉快的都可以。”
辛芙抱歉地望着她，“阮医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分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她将目光落在木地板上，“他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她一度觉得，她将喜欢一个人的全部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到后来，再怎么样，似乎都没有力气了。
但这样的刻骨铭心，她竟一直藏在心里，从没说出口。
高中的最后一天，收到他送的一个本子，很符合他气质的冷隽清雅。扉页是他一贯漂亮的字体，他说自己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他说飞鸿踏雪泥……
他是飞鸿，她是雪泥。
所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不晓得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藏在心里默默地用尽了力气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居然也曾喜欢过自己，还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
然而居然就这样擦肩而过，他如飞鸿般，如今连雪泥上的指爪也不复见了……
从阮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出来，辛芙直接去了同一条街上临街的咖啡店，那个叫做迟顾的咖啡师开的店。是的，很巧，这个心理咨询室也在颐和街上。
至于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咨询室做咨询，说起来有点话长。
郗汐之前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这事辛芙很早就知道。原生家庭的问题，再加上她自己好强的性子，很久以前就查出有中度抑郁症。虽然程度不算厉害不至于吃药，但心理医生还是定期要见的。
郗汐结婚以后没几个星期，她的老公就飞回美国，而她继续留在国内，说是工作上要交接一下再过去。但这一交接就是好几个月，总算在前两天订好了飞美国的机票。
这家咨询室郗汐是每年交一次钱，眼看着就要走了，还余了几次。郗汐是无所谓，辛芙听了每次按小时计算的咨询价格，十分咋舌。缠着郗汐去问了一下，后面的次数可以转让，于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辛芙就来了……
她坐在靠近街边的落地窗和吧台，坐下没多久，咖啡就已经送过来。迟顾微笑着问她一句“老样子？”，不等她答话，就去烤bagel了。
咖啡喝到一半，辛芙的手机里蹦出一条信息，头像是那只哈士奇：“见长辈，不吃饭，两小时。其余惯例。”
辛芙回了个ok的手势，继续喝咖啡。很快，一条新的信息蹦出来，很长的一段文字。后头还有一张照片，不过几秒的时间，那照片就自动删除了。她瞥了一眼，将手机合上，慢悠悠将手边的东西吃完，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迟顾在柜台后刚做完一份沙拉，抬眼见她从洗手间里出来，愣了愣。
她刚才进去的时候，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蓝色格子露肩衬衫。前头的扣子从第三颗扣起，那之上的部分被拉开，直到肩头。衬衣领子向后垂着，露出雪白的蝴蝶背。下面是白色短裤，卷着边，露出同样白皙修长的腿。
但现在……衬衫穿得齐齐整整，第一粒纽扣虽然没扣上，但也只是谨慎的微微敞着，领子乖巧而服帖。而下面的短裤已经变成了七分裤，规规矩矩地露出一小截小腿。原本是高高揪在脑后的丸子头，现在长发也披散下来，整个样子，乖巧而大方。
若不是他认识她，肯定以为，出来了另一个姑娘。
“买单。”她到了面前，冲着他莞尔一笑。与方才进门时，洒脱飞扬略带不羁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迟顾边扫码边笑道：“这位辛小姐，可是为刚才进去的那位辛小姐买单？”
辛芙端庄大方地回道：“她有点事先走了，让我帮个忙。”说罢转身离开，步履沉稳娴雅。
“有意思……”迟顾不自觉地自语道。
华亭市街头很常见的连锁超市门口，几个刚买了关东煮的中学生，正说笑打闹着。一旁的一位年轻男子，西装革履，收拾得整洁利落，不时查看着手机。
猛地抬头，看见街对面走过来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立刻就感觉到，那就是他在等的人。
果然，那女子步履轻快面含微笑地走到他的面前，“陈远方先生，你好，我是傅菲菲。”
陈远方习惯性地伸出手，又觉得不妥，堪堪收了回来，“比我预料中，好太多了。”
辛芙嘴角微扬，“走吧，路上还需准备一下。”
这是城西一处普通的小区，公寓楼里的电梯有些老旧。辛芙跟着陈远方上了二楼，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见到陈远方，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远方来了啊……这位，就是你说的……”她转向一旁的辛芙。
辛芙很有礼貌地微微伏了伏身子，“阿姨好，我是傅菲菲，远方的女朋友。”
那女人立刻笑开了花，“哎呦，远方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不早点带回家来啊，害得我们这么操心……”
“我说远方他娘，你把人拦在门口说话是什么意思啊？”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远方的母亲急忙让开身子，“哎呀，你们瞧瞧我，一高兴都顾不上了，快快快，菲菲赶紧进来……”
离开陈远方家的时候，陈远方的父母一直送将他二人送到了楼下。陈远方的母亲拉着辛芙的手不肯放，“远方这孩子啊，一直说工作忙不找女朋友，我们真是操碎了心。你看，现在多好，你们……”
辛芙反手揽着她的手臂，“远方对我很好，阿姨这下可放心了？”
“放心放心，常来玩啊……”
陈远方替辛芙叫了车，陪她在路边等着，“谢谢，费用我已经转了。”
她随手将一头长发挽起，只余了几缕碎发在面颊两侧，又随手解开了一粒正正经经扣着的扣子，“不用这么客气。”
陈远方看着她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气场，心里一动，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冒昧地问一下，能不能留个电话？”
辛芙将手机塞进包里，“陈先生，之前签的合约上写的很清楚，若是想不起来了，建议您再看一遍。”说罢转身上了车，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车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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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从此，珍重……
“辛小姐？辛小姐……”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她。
辛芙回过神，面前是阮医生探询的目光。
“不好意思，”辛芙坐直了身子，“刚才走神了。”
阮医生是位心理医生，名字很好听，阮小庭。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辛芙忽然想不起后面一句，好像是无奈夜长人不寐……她心里一叹，如今能好好睡一觉，实在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阮小庭见她说完话，又有些神思游走的意思，没有立刻打断，任由她又分心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下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要有压力，随便说些什么，不愉快的愉快的都可以。”
辛芙抱歉地望着她，“阮医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分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她将目光落在木地板上，“他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她一度觉得，她将喜欢一个人的全部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到后来，再怎么样，似乎都没有力气了。
但这样的刻骨铭心，她竟一直藏在心里，从没说出口。
高中的最后一天，收到他送的一个本子，很符合他气质的冷隽清雅。扉页是他一贯漂亮的字体，他说自己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他说飞鸿踏雪泥……
他是飞鸿，她是雪泥。
所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不晓得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藏在心里默默地用尽了力气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居然也曾喜欢过自己，还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
然而居然就这样擦肩而过，他如飞鸿般，如今连雪泥上的指爪也不复见了……
从阮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出来，辛芙直接去了同一条街上临街的咖啡店，那个叫做迟顾的咖啡师开的店。是的，很巧，这个心理咨询室也在颐和街上。
至于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咨询室做咨询，说起来有点话长。
郗汐之前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这事辛芙很早就知道。原生家庭的问题，再加上她自己好强的性子，很久以前就查出有中度抑郁症。虽然程度不算厉害不至于吃药，但心理医生还是定期要见的。
郗汐结婚以后没几个星期，她的老公就飞回美国，而她继续留在国内，说是工作上要交接一下再过去。但这一交接就是好几个月，总算在前两天订好了飞美国的机票。
这家咨询室郗汐是每年交一次钱，眼看着就要走了，还余了几次。郗汐是无所谓，辛芙听了每次按小时计算的咨询价格，十分咋舌。缠着郗汐去问了一下，后面的次数可以转让，于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辛芙就来了……
她坐在靠近街边的落地窗和吧台，坐下没多久，咖啡就已经送过来。迟顾微笑着问她一句“老样子？”，不等她答话，就去烤bagel了。
咖啡喝到一半，辛芙的手机里蹦出一条信息，头像是那只哈士奇：“见长辈，不吃饭，两小时。其余惯例。”
辛芙回了个ok的手势，继续喝咖啡。很快，一条新的信息蹦出来，很长的一段文字。后头还有一张照片，不过几秒的时间，那照片就自动删除了。她瞥了一眼，将手机合上，慢悠悠将手边的东西吃完，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迟顾在柜台后刚做完一份沙拉，抬眼见她从洗手间里出来，愣了愣。
她刚才进去的时候，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蓝色格子露肩衬衫。前头的扣子从第三颗扣起，那之上的部分被拉开，直到肩头。衬衣领子向后垂着，露出雪白的蝴蝶背。下面是白色短裤，卷着边，露出同样白皙修长的腿。
但现在……衬衫穿得齐齐整整，第一粒纽扣虽然没扣上，但也只是谨慎的微微敞着，领子乖巧而服帖。而下面的短裤已经变成了七分裤，规规矩矩地露出一小截小腿。原本是高高揪在脑后的丸子头，现在长发也披散下来，整个样子，乖巧而大方。
若不是他认识她，肯定以为，出来了另一个姑娘。
“买单。”她到了面前，冲着他莞尔一笑。与方才进门时，洒脱飞扬略带不羁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迟顾边扫码边笑道：“这位辛小姐，可是为刚才进去的那位辛小姐买单？”
辛芙端庄大方地回道：“她有点事先走了，让我帮个忙。”说罢转身离开，步履沉稳娴雅。
“有意思……”迟顾不自觉地自语道。
华亭市街头很常见的连锁超市门口，几个刚买了关东煮的中学生，正说笑打闹着。一旁的一位年轻男子，西装革履，收拾得整洁利落，不时查看着手机。
猛地抬头，看见街对面走过来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立刻就感觉到，那就是他在等的人。
果然，那女子步履轻快面含微笑地走到他的面前，“陈远方先生，你好，我是傅菲菲。”
陈远方习惯性地伸出手，又觉得不妥，堪堪收了回来，“比我预料中，好太多了。”
辛芙嘴角微扬，“走吧，路上还需准备一下。”
这是城西一处普通的小区，公寓楼里的电梯有些老旧。辛芙跟着陈远方上了二楼，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见到陈远方，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远方来了啊……这位，就是你说的……”她转向一旁的辛芙。
辛芙很有礼貌地微微伏了伏身子，“阿姨好，我是傅菲菲，远方的女朋友。”
那女人立刻笑开了花，“哎呦，远方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不早点带回家来啊，害得我们这么操心……”
“我说远方他娘，你把人拦在门口说话是什么意思啊？”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远方的母亲急忙让开身子，“哎呀，你们瞧瞧我，一高兴都顾不上了，快快快，菲菲赶紧进来……”
离开陈远方家的时候，陈远方的父母一直送将他二人送到了楼下。陈远方的母亲拉着辛芙的手不肯放，“远方这孩子啊，一直说工作忙不找女朋友，我们真是操碎了心。你看，现在多好，你们……”
辛芙反手揽着她的手臂，“远方对我很好，阿姨这下可放心了？”
“放心放心，常来玩啊……”
陈远方替辛芙叫了车，陪她在路边等着，“谢谢，费用我已经转了。”
她随手将一头长发挽起，只余了几缕碎发在面颊两侧，又随手解开了一粒正正经经扣着的扣子，“不用这么客气。”
陈远方看着她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气场，心里一动，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冒昧地问一下，能不能留个电话？”
辛芙将手机塞进包里，“陈先生，之前签的合约上写的很清楚，若是想不起来了，建议您再看一遍。”说罢转身上了车，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车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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