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李聚堂庄园
秦啸天抵达第二天的滦州城依旧是阴雨连绵。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像牛毛、像绣花针、像蚕丝，密密麻麻地编织起一张冲不破的巨网，将大地罩得严严实实。秦啸天起得特别早，他趁着这个机会，拿了一把油布伞独自走了出去。
漫步在细雨中的青石板路上，是那样的惬意。路旁那潺潺而流的小河河水与河道两旁古老的砖瓦房交相辉映，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乡愁；古柳树与花卉大概也想换去了穿了一夏的绿衣，而显得安之若素。古城到处散发着悠然与安详的气息。小巷深深，古道悠悠，像极了江南的小镇。州署衙门、风雨桥、滦州阁、古商号错落有致。可以说，滦州是“采撷群山壮丽筑其骨，掬捧滦河俊秀勾其容”的。但是，安详悠闲的滦州城并不是一位温柔的少女。或许，眼下它就是一位随时可以吞噬人的恶魔呢。
滦州地处滦河岸边，大多为平坦之地，排水自然不畅；经过一夜的风雨侵袭，就连道路上也是泥泞不堪。燕卫远远地跟在了秦啸天的身后。秦啸天知道，这是他的弟兄深恐他在这个陌生之地出现什么意外。他没有跟燕卫打招呼，而是一个人独行了很久，直到把滦州古城转了个遍，才回到了“广盛源”商号。
吃完了早饭，燕卫和慕青被霍掌柜以送货为由稳妥地送上了火车之后，秦啸天与孙谏声、霍掌柜的三人这才乘用带有“广盛源”商号标志的马车奔城外而去。在城门口，十多个头缠着裹头布的巡防营兵勇严密地排查着每一个进出这座城市的人。
“啸天，快躺下，装作病人。”孙谏声机警地命令着。
马车被拦住了，一个官佐挑开了马车帘子，紧盯着里面的每一个人。霍掌柜赶紧跳下了车，解释道：“老总，我们是城里老字号‘广盛源’的，因有急事要出城，请老总们通融一下。”说着，霍掌柜递上了一些碎银子。
没想到这位巡防营官佐一把打飞了霍掌柜手中的银子：“我们管带严令，要清查每一个出人城门的人。你塞给我这些，岂不是要我掉脑袋？”
霍掌柜道：“那怎么办啊，老总。我们商号的小伙计得的是伤寒，很厉害。城里治不了，要到雷庄找大仙看。”
提起伤寒，士兵们都害怕，大多躲得远远的。霍掌柜趁机捡起了碎银子，再次塞给了那个官佐，说道：“老总，家里人很着急，行个方便吧。不然，这伤寒传出去，谁也躲不开。”
那名官佐望了霍掌柜一眼，收了那碎银，然后一抬手，兵勇们便放行了。
出了城门之后，秦啸天问：“刚才燕卫他们出城的时候怎么没查？”
孙谏声说：“原本这里没有守卫城门的兵士。这不，刚开来了巡防营，盘查的十分严密。我也是在霍掌柜送完你的客人之后才知道的。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也不一定。”秦啸天想了想说，“我听刘一清讲，朝廷在这里举办这么大的秋操大典，制定了许多条例。地方官府大概是怕出事，才按照条例严密盘查的。我们来的时候，在山海关也遇到了。”
“但愿如此。”孙谏声说。
向西行走了十几里之后，雷庄便到了。雷庄是滦州的西大门，是滦州与开平之间铁路的大站，也是奉天进京的必经之路。庄上人口稠密，有上千户人家。李聚堂的大院在雷庄的西北角，紧挨着铁路。就是雷庄这样一个常来常往之地，现在也已经被淮军巡防营的人把守着了入庄的各条要道。毕竟这里是村子，各种小道四通八达。几人没费太大力气，便绕了进去。
说起雷庄这个李聚堂，他也不能完全算是滦州本乡本土之人。他的祖籍是山东青州。他爷爷那一辈，中国发生了著名的“丁戊奇荒”，灾区遍布北方各省。而山东又是这次奇荒的重灾区。李聚堂的爷爷一见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把四个儿子招到一起，告诉他们关外人参奇草满山遍野，若是跑到那里挖上几年人参，并带回山东的话，买个大价钱，广置田地，便再也不怕什么饥荒了。在美好前景的诱惑下，李聚堂的爷爷带着他的父亲兄弟四人奔向了关外。那时，关外还是“龙兴之地”，朝廷不允许汉人前来打扰他们祖宗的陵寝。于是修了一条柳条边墙，防止汉人出入。当父子五人走到柳条墙，并偷偷地越了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被巡边的兵士们给捉住了，还差一点丢掉了脑袋。父子五人被关了几天之后，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路过雷庄，他们得了一场大病，夺去了四条生命，只剩下了李聚堂的父亲。当时，有一家姓李的贫苦农户，因为没有儿子，又见李聚堂的父亲可怜，于是，帮他埋葬了李聚堂父亲哥哥四人，招他入了赘，总算是有了落脚之地。李聚堂的父亲从小就机灵。那个时候，玉米刚传入北方不久，京城满清王爷们大多没有见过这东西。这些寻常百姓家果腹的粗粮，却让肥肠满肚的王爷们爱不释手。特别是一种稀有的甜玉米，南方的一些府县竟然将玉米作为了贡品。李聚堂觉得甜玉米容易成活，产量大、销路好。于是，跟他岳父商量之后，在自家的地里全部种上了甜玉米，秋后销往北京，赚得了大笔银子，实现了他爷爷父亲没有实现的愿望。到了李聚堂这一辈，种植花生行业走俏。李聚堂又审时度势，放弃了玉米种植，将所有土地改为了种植花生。由于雷庄一带的土地属沙性，极为适合种植花生，李聚堂又狠狠地赚了一笔。李家渐渐发展为雷庄数一数二的庄园，庄主李聚堂拥有耕地上千亩，另有若干个果园、商号、花生客栈，资金实力不可小觑。就连他的庄园都有好几百亩地的面积。听说，京津一带市场上的花生全是由他手下供应的。但李聚堂是个有血性的人，当年闹义和团，他就秘密地加入了进去，被团内的人称作“李侠士”。还好，义和团失败的时候，他没受到牵连。
到了庄园门口，只见的门前古柳环绕，青石铺街；门高院深，甚是威武。大门左手是一处商号，是经营花生的大客栈，被围墙拱在了院外。客栈门前热闹非凡，运送货物的车辆络绎不绝，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柜们来回穿梭着。秦啸天听孙谏声介绍过，他们这里在收购山货、药材和花生，一则以此做掩护；二来可以筹集一些革命经费。霍掌柜将孙谏声和秦啸天送到门前之后便返回了城里。孙谏声则以掌柜的身份在商号里视察了一番，并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账簿，便带着秦啸天从后门偷偷走进了大院。庄园里也是古柳参天，青砖漫地，幽静而雅致，别有一番韵味。二人并没有沿着中轴线的石路走，而是沿着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曲曲折折地转了几个弯，又穿过几道小门，最后，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大厅前。大厅廊檐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躺在晃椅上来回摇晃着，闭目养神，悠悠哉哉。节气已经进入立秋，天气早就凉了，可这人却穿着一件无袖汗衫，*着胳膊，看样子身体健壮，像是个练武之人。
那壮汉听到了脚步声之后，睁开了双眼，便急忙站起，瓮声瓮气地说：“原来是孙老弟，你这么快就从城里赶回来了，那些大街小巷盘查的清兵没拦着你？”
“怎么没拦着啊。我们是绕进来的。”
“进来就好。我正等着你商量这事呢。”
“啥事？”
“还能有啥事？”那人接着道，“淮军巡防营如此盘查设岗，投奔我们的响马还怎么进庄？”
“我看只好费心一些，多多加派一些本地人手，到雷庄至滦州之间的路上去带人，再采取我们进庄的办法，也就是绕进来就是了。”
那壮汉道：“我看只是权宜之计。这么多人挤在了这个庄园内，而巡防营就在庄内来回巡逻，难保不泄露消息。我打算在果园另辟一处，暂做他们落脚之地。”
“你安排就是了。”
那壮汉又道：“你见到新民府来的人没有？”
秦啸天和孙谏声随着那壮汉进了大厅，孙谏声说：“接到了。”说着，他指着秦啸天，“这位就是新民府来的第二十镇的秦队长。”
那壮汉一抱拳，爽朗地说：“秦队长，幸会。咱是雷庄的李聚堂。”
这个李聚堂蓄了一副络腮胡子，长相说话，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颇像自己的师兄何大可。为此，秦啸天对他也就多了一份好感。李聚堂是开平、滦州一带有名的庄主。他仗义疏财、广交各路豪杰，是他们铁血会的中坚分子。
秦啸天回礼道：“李庄主深明大义，威名远扬，此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哎呀，客气了。快坐，快坐！”李聚堂把二人让到大厅上首的八仙桌旁坐下，并给二人各倒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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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细雨中的青石板路上，是那样的惬意。路旁那潺潺而流的小河河水与河道两旁古老的砖瓦房交相辉映，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乡愁；古柳树与花卉大概也想换去了穿了一夏的绿衣，而显得安之若素。古城到处散发着悠然与安详的气息。小巷深深，古道悠悠，像极了江南的小镇。州署衙门、风雨桥、滦州阁、古商号错落有致。可以说，滦州是“采撷群山壮丽筑其骨，掬捧滦河俊秀勾其容”的。但是，安详悠闲的滦州城并不是一位温柔的少女。或许，眼下它就是一位随时可以吞噬人的恶魔呢。
滦州地处滦河岸边，大多为平坦之地，排水自然不畅；经过一夜的风雨侵袭，就连道路上也是泥泞不堪。燕卫远远地跟在了秦啸天的身后。秦啸天知道，这是他的弟兄深恐他在这个陌生之地出现什么意外。他没有跟燕卫打招呼，而是一个人独行了很久，直到把滦州古城转了个遍，才回到了“广盛源”商号。
吃完了早饭，燕卫和慕青被霍掌柜以送货为由稳妥地送上了火车之后，秦啸天与孙谏声、霍掌柜的三人这才乘用带有“广盛源”商号标志的马车奔城外而去。在城门口，十多个头缠着裹头布的巡防营兵勇严密地排查着每一个进出这座城市的人。
“啸天，快躺下，装作病人。”孙谏声机警地命令着。
马车被拦住了，一个官佐挑开了马车帘子，紧盯着里面的每一个人。霍掌柜赶紧跳下了车，解释道：“老总，我们是城里老字号‘广盛源’的，因有急事要出城，请老总们通融一下。”说着，霍掌柜递上了一些碎银子。
没想到这位巡防营官佐一把打飞了霍掌柜手中的银子：“我们管带严令，要清查每一个出人城门的人。你塞给我这些，岂不是要我掉脑袋？”
霍掌柜道：“那怎么办啊，老总。我们商号的小伙计得的是伤寒，很厉害。城里治不了，要到雷庄找大仙看。”
提起伤寒，士兵们都害怕，大多躲得远远的。霍掌柜趁机捡起了碎银子，再次塞给了那个官佐，说道：“老总，家里人很着急，行个方便吧。不然，这伤寒传出去，谁也躲不开。”
那名官佐望了霍掌柜一眼，收了那碎银，然后一抬手，兵勇们便放行了。
出了城门之后，秦啸天问：“刚才燕卫他们出城的时候怎么没查？”
孙谏声说：“原本这里没有守卫城门的兵士。这不，刚开来了巡防营，盘查的十分严密。我也是在霍掌柜送完你的客人之后才知道的。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也不一定。”秦啸天想了想说，“我听刘一清讲，朝廷在这里举办这么大的秋操大典，制定了许多条例。地方官府大概是怕出事，才按照条例严密盘查的。我们来的时候，在山海关也遇到了。”
“但愿如此。”孙谏声说。
向西行走了十几里之后，雷庄便到了。雷庄是滦州的西大门，是滦州与开平之间铁路的大站，也是奉天进京的必经之路。庄上人口稠密，有上千户人家。李聚堂的大院在雷庄的西北角，紧挨着铁路。就是雷庄这样一个常来常往之地，现在也已经被淮军巡防营的人把守着了入庄的各条要道。毕竟这里是村子，各种小道四通八达。几人没费太大力气，便绕了进去。
说起雷庄这个李聚堂，他也不能完全算是滦州本乡本土之人。他的祖籍是山东青州。他爷爷那一辈，中国发生了著名的“丁戊奇荒”，灾区遍布北方各省。而山东又是这次奇荒的重灾区。李聚堂的爷爷一见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把四个儿子招到一起，告诉他们关外人参奇草满山遍野，若是跑到那里挖上几年人参，并带回山东的话，买个大价钱，广置田地，便再也不怕什么饥荒了。在美好前景的诱惑下，李聚堂的爷爷带着他的父亲兄弟四人奔向了关外。那时，关外还是“龙兴之地”，朝廷不允许汉人前来打扰他们祖宗的陵寝。于是修了一条柳条边墙，防止汉人出入。当父子五人走到柳条墙，并偷偷地越了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被巡边的兵士们给捉住了，还差一点丢掉了脑袋。父子五人被关了几天之后，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路过雷庄，他们得了一场大病，夺去了四条生命，只剩下了李聚堂的父亲。当时，有一家姓李的贫苦农户，因为没有儿子，又见李聚堂的父亲可怜，于是，帮他埋葬了李聚堂父亲哥哥四人，招他入了赘，总算是有了落脚之地。李聚堂的父亲从小就机灵。那个时候，玉米刚传入北方不久，京城满清王爷们大多没有见过这东西。这些寻常百姓家果腹的粗粮，却让肥肠满肚的王爷们爱不释手。特别是一种稀有的甜玉米，南方的一些府县竟然将玉米作为了贡品。李聚堂觉得甜玉米容易成活，产量大、销路好。于是，跟他岳父商量之后，在自家的地里全部种上了甜玉米，秋后销往北京，赚得了大笔银子，实现了他爷爷父亲没有实现的愿望。到了李聚堂这一辈，种植花生行业走俏。李聚堂又审时度势，放弃了玉米种植，将所有土地改为了种植花生。由于雷庄一带的土地属沙性，极为适合种植花生，李聚堂又狠狠地赚了一笔。李家渐渐发展为雷庄数一数二的庄园，庄主李聚堂拥有耕地上千亩，另有若干个果园、商号、花生客栈，资金实力不可小觑。就连他的庄园都有好几百亩地的面积。听说，京津一带市场上的花生全是由他手下供应的。但李聚堂是个有血性的人，当年闹义和团，他就秘密地加入了进去，被团内的人称作“李侠士”。还好，义和团失败的时候，他没受到牵连。
到了庄园门口，只见的门前古柳环绕，青石铺街；门高院深，甚是威武。大门左手是一处商号，是经营花生的大客栈，被围墙拱在了院外。客栈门前热闹非凡，运送货物的车辆络绎不绝，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柜们来回穿梭着。秦啸天听孙谏声介绍过，他们这里在收购山货、药材和花生，一则以此做掩护；二来可以筹集一些革命经费。霍掌柜将孙谏声和秦啸天送到门前之后便返回了城里。孙谏声则以掌柜的身份在商号里视察了一番，并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账簿，便带着秦啸天从后门偷偷走进了大院。庄园里也是古柳参天，青砖漫地，幽静而雅致，别有一番韵味。二人并没有沿着中轴线的石路走，而是沿着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曲曲折折地转了几个弯，又穿过几道小门，最后，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大厅前。大厅廊檐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躺在晃椅上来回摇晃着，闭目养神，悠悠哉哉。节气已经进入立秋，天气早就凉了，可这人却穿着一件无袖汗衫，*着胳膊，看样子身体健壮，像是个练武之人。
那壮汉听到了脚步声之后，睁开了双眼，便急忙站起，瓮声瓮气地说：“原来是孙老弟，你这么快就从城里赶回来了，那些大街小巷盘查的清兵没拦着你？”
“怎么没拦着啊。我们是绕进来的。”
“进来就好。我正等着你商量这事呢。”
“啥事？”
“还能有啥事？”那人接着道，“淮军巡防营如此盘查设岗，投奔我们的响马还怎么进庄？”
“我看只好费心一些，多多加派一些本地人手，到雷庄至滦州之间的路上去带人，再采取我们进庄的办法，也就是绕进来就是了。”
那壮汉道：“我看只是权宜之计。这么多人挤在了这个庄园内，而巡防营就在庄内来回巡逻，难保不泄露消息。我打算在果园另辟一处，暂做他们落脚之地。”
“你安排就是了。”
那壮汉又道：“你见到新民府来的人没有？”
秦啸天和孙谏声随着那壮汉进了大厅，孙谏声说：“接到了。”说着，他指着秦啸天，“这位就是新民府来的第二十镇的秦队长。”
那壮汉一抱拳，爽朗地说：“秦队长，幸会。咱是雷庄的李聚堂。”
这个李聚堂蓄了一副络腮胡子，长相说话，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颇像自己的师兄何大可。为此，秦啸天对他也就多了一份好感。李聚堂是开平、滦州一带有名的庄主。他仗义疏财、广交各路豪杰，是他们铁血会的中坚分子。
秦啸天回礼道：“李庄主深明大义，威名远扬，此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哎呀，客气了。快坐，快坐！”李聚堂把二人让到大厅上首的八仙桌旁坐下，并给二人各倒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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