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燕卫访奉
东方刚刚露出曙光，一匹黄骠马便沿着新民府到奉天的官道上疾奔。骑在马上的人就是燕卫。新民府到奉天大概百十里路，两地之间通有日本满洲株式会社的火车。但还没有到通车时间。燕卫急于赶路，只得骑马前往，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到了。路旁，那些来自山东、直隶、河南等省的农民成群结队地走着，这些满怀憧憬的人都是来闯关东谋生的；他们推着装满破破烂烂的独轮车，肩挑着同样是破破烂烂的铺盖和农具，携妻带子，行走在官道上，几乎成了关外一大风景。官道上，还设有几处新军设置的检查站。燕卫是镇司令部的侍卫队长，穿行自然是十分方便了。
不到三个小时，燕卫便来到了奉天城大西门外。大西门，又叫怀远门，两侧的城墙甚为高大，可以与京城相媲美了。据奉天地方志记载：奉天一词来源于顺治皇帝以“奉天承运”之意而设置的奉天府。奉天原本叫沈阳，在春秋战国时期便立了城；汉为幽州、唐为渤海国、元为沈阳路、明为沈阳中卫辖地。建城已有两千二百多年历史。在大清国，它是响当当的陪都、满洲人的故乡。城内不仅设有故宫、地方官府，就连朝廷各部都在这里设置了分支机构。城内八街九道，衙门商铺鳞次栉比，异常繁华。
城门开启不久，闹市也刚刚开始。燕卫下了马，牵着它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向前走着。前两年来奉天的时候，大西门这一带极为荒凉，坟丘遍布，稍能显露生机的仅仅是一些绿油油的菜地和菜地旁边一人多高的柳拨子；那个时候，这里还是处决囚犯的地方，因而大西门也被称作“鬼门”。可现在，菜地不见了，坟地被迁走了，柳拨子也消失了。街道延伸到这里。街道两旁商号林立，扛着货物匆匆奔走的中国人、急着赶去上学的新式学生、穿着和服踩着碎步趾高气扬的日本人，以及高鼻梁蓝眼睛提着文明棍的欧美人络绎不绝。
燕卫要找的是长兴镖局，它就在这大西门一带。可现在，街道大面积的扩展延伸让燕卫难以辨清方向。他打听了很久，才在一座俄国人修建的东正教堂后面找到了这家镖局。镖局的前门很高，有五层台阶。一面绣着一只东北虎的三角镖旗插在门洞上方，大概是这个镖局的标识；门洞里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已经开始褪去颜色,但“长兴镖局”四个烫金大字倒是十分耀眼。过去，燕卫来的时候看这镖局很有气派，门前车水马龙。只是现在大门前面的广场被东正教堂占了去，高高的教堂也挡住了去路，使镖局显得局促而小气，那些熙熙攘攘的客户也少了许多。但长兴镖局在奉天城是规模最大、最有信誉的。他们的总镖头在东北一带威名远扬。长兴镖局押镖时，只要在货物上插上一面画着东北虎的小镖旗，就连土匪们都得给三分薄面。他们的总镖头经常游走于响马与官府之间联络感情。所以，长兴镖局的具体事务由二镖头雷振海负责。
燕卫所要找的人就是这个雷振海。
当大门口的镖卫把话传进去之后，雷振海健步走了出来。这位雷振海有三十多岁，熊腰虎背，相貌堂堂。他太阳穴外鼓、肌肉横生，定是练过外家气功，说起话来更是嗓音洪亮：“原来是燕卫老弟大驾光临。快请快请。”
燕卫也拱拳问候，并随着雷振海来到了会客厅。伙计们上了一杯茶之后，雷振海问道：“你我上次一别，就没有再见面。兄弟你现在如今在哪里高就？”
“入了新军，在第二十镇张统制手下当侍卫队长呢。”燕卫不无自豪地说。
“嗬！”雷振海挑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老弟人机灵，混的可是不错哇。”
燕尾客气地回了一句：“有啥不错的，都是混口饭呗。”
雷振海说：“这旧军队可比不得新军。新军中的高级军官们可都年轻着呢。你老弟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托老哥的吉言。”燕卫话锋一转，“我来奉天是想托老哥办一件事的。”
“你这还客气啥？那次押镖的时候，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的。再说，我和你死去的哥哥是师兄弟。你说这些话可就外道了。只要老哥能办到的，你只管说！”
雷振海所说的押镖事件，是在一次长途押镖过程中，因为一个镖师一时大意，竟让一个惯偷给调了包。丢了镖，对于最有信誉的长兴镖局可是天大的事。就在镖师们愁眉不展的时候，没想到路过这里的燕卫帮他们找了回来。
“那我就直说啦。”燕卫把声音降了下来，“你们押镖的人际广泛，奉天城大小事情都瞒不过你们。我来这里是想求老哥给打听个人。”
雷振海问：“打听什么人，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燕卫说：“这两个人叫李云清和靳遂良，听说他们新近投了王怀庆。”
雷振海听了之后哈哈一笑，说：“王统领我们大镖头认识。前两天我们镖局还为他押镖了呢。”
燕卫听后心头一喜，说：“那应该是很容易打听了吧？”
“应该还行。但王统领驻守在昌图府，我得给那里的镖师传过话去，几天之后才能有消息。”
燕卫问：“昌图府在哪里？”
“在奉天的北面，离这儿四百里地。”
“那么远，我可是很着急的。这怎么办？”
雷振海想了想，说：“别着急。王统领还兼任着奉天总督府中军统领。他的中军府行营就在奉天。王统领前几天刚剿匪归来，不知去了昌图府没有。一会儿，我去打听一下。不过我可告诉你，见王统领我可没这么大面子，我只能去找他的管家郑良道打听。”
燕卫道：“那太谢谢大哥了。还希望大哥给保密这事儿。如果打听出来了，千万不要惊动了这两个人。”
“这你放心，咱走江湖的人知道规矩。你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雷振海走了。燕卫在镖局里甚为着急，他怕第一次单独出来办事就完成不了秦啸天交给的任务。不过，工夫不大，雷振海便返了回来。他告诉燕卫说找了管家郑良道之后，向管家打听这两个人。郑管家说是有这么两个从新民府来的人前来送礼，礼物当中还有一株罕见的血珊瑚，有一尺多高。王统领极为高兴，便收下了这几个人，让他们到昌图府的淮军里做官。
燕卫点了点头。在新民城里，这几个人曾经盗过一株价值连城的血珊瑚，一定是他们！
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大哥，郑良道管家没说那几个人的名字？”
“郑管家说他只管收银子，别的一概不问。”
“大哥，能不能带我进去验证一番？”
雷振海犯了难：“进门倒是可以，我刚才就进去过。可那总督中军府行营戒备森严，你如何能随意探查？要是出了事，我们长兴镖局也难脱干系。”
“这个大哥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雷振海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刚从那里出来，只好晚上再去了。”
“全听大哥的安排。”
临近掌灯时分，燕卫换上了雷振海给找来的一套镖师衣服，随着雷振海来到了位于盛京路的中军府。中军府在奉天城正中央，右面是总督府，左面是几个外国人设在这里的领事馆。中军府门前，木制的哨岗亭边几名淮军士兵在站岗放哨。一位淮军军官倒背着手，在门前悠闲地溜达着。
雷振海上前对这位淮军军官拱了拱手，说道：“军爷，我们是长兴镖局的。有些重要事情要找郑管家。”
长兴镖局经常为王统领押镖，军士们都知道，也都认识雷振海。那位负责警戒的军官和雷振海开了几句玩笑之后，便领着他进了辕门。辕门之后是总督府中军统领办公的地方。它与总督府是一排连接着的两层小楼，只是二者之间用围墙分隔开来，各走各的大门。虽说夜幕已经降临，但许多房间都亮着灯。发出的灯光非常明亮。这是新近成立的日本满铁株式会社电灯公司接过来的电灯发出的。燕卫没有见过。他认为从那些映在窗户上的繁乱影子来看，应该是有不少人在处理军务。殊不知这都是军官们享乐的房间。小楼的尽头又是一座跨院，这里便是郑管家为王怀庆理财的地方——俗称账房了。王怀庆自从被徐世昌总督调到东北，并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之后，大胆地卖官鬻爵，甚至每一级军衔都明码标了价；“要做官，找懋萱”的谚语在奉天城流传的很广。
警戒哨长进去通报了之后，郑管家走了出来，说：“雷镖头，怎么白天刚走，晚上又进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雷振海编了一个早已想好的理由：“我们听说郑大管家要用别的镖局来押镖。我寻思着没得罪郑大管家呀，这到底是咋回事？”
“嗨！这话从何说起？你们大镖头跟我啥交情，我怎会把好事交给别人呢？来来来，快进屋说话。”说着，郑良道便领着雷振海和燕卫向屋内走去，“不过现在这镖也不多了，许多银两款项经常走外国人的银行。我只是尽量把一些个贵重物品给你们留着……”
“那太谢谢郑管家了。我们大镖头回来会好好的谢谢您呢。”雷振海说罢，悄悄把一摞银元塞到郑良道的手里。
“好说好说！”郑管家乐呵呵地答道。
旁边的燕卫假意地对雷振海说：“二镖头，我内急，想上茅房。”
“你这孩子！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你怎么这么怂？”雷振海故作板脸责备了一句。
郑管家说：“一个孩子，没见过世面，让他去吧。茅房在外院墙角。如果有士兵盘查你，你就说是我们账房的客人。”
“谢谢大管家!”秦啸天礼貌地回了一句.
燕卫出了跨院来到了那座小楼墙角下。他左右观察着。院内没有什么人，军官们大多钻到房间里享乐去了。只见楼房的尽头，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小门直通后院。燕卫估计这里应该就是王怀庆的私宅了。他贴着墙边溜了进去。后院却也很大，有三四排中式的大瓦房。十几个挎着匣子枪的淮军士兵把守着一个房门。
不愧是浪子燕青的后人。燕卫利落地窜上了房顶，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警卫们把守的瓦房上。瓦房很高。也很大，非常像庙宇里带了重檐的建筑。奉天城里，皇族显贵难以计数，破败了的、飞黄腾达的层出不穷，也许这里曾经是某个落魄了的王爷的府邸。第一层重檐下有个气窗，燕卫对这样的布局非常熟悉，他钻了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在房梁上。屋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悄悄地用一把小刀将顶棚割开了一个小洞。从小洞向下望去，燕卫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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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个小时，燕卫便来到了奉天城大西门外。大西门，又叫怀远门，两侧的城墙甚为高大，可以与京城相媲美了。据奉天地方志记载：奉天一词来源于顺治皇帝以“奉天承运”之意而设置的奉天府。奉天原本叫沈阳，在春秋战国时期便立了城；汉为幽州、唐为渤海国、元为沈阳路、明为沈阳中卫辖地。建城已有两千二百多年历史。在大清国，它是响当当的陪都、满洲人的故乡。城内不仅设有故宫、地方官府，就连朝廷各部都在这里设置了分支机构。城内八街九道，衙门商铺鳞次栉比，异常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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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振海说：“这旧军队可比不得新军。新军中的高级军官们可都年轻着呢。你老弟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托老哥的吉言。”燕卫话锋一转，“我来奉天是想托老哥办一件事的。”
“你这还客气啥？那次押镖的时候，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的。再说，我和你死去的哥哥是师兄弟。你说这些话可就外道了。只要老哥能办到的，你只管说！”
雷振海所说的押镖事件，是在一次长途押镖过程中，因为一个镖师一时大意，竟让一个惯偷给调了包。丢了镖，对于最有信誉的长兴镖局可是天大的事。就在镖师们愁眉不展的时候，没想到路过这里的燕卫帮他们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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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振海听了之后哈哈一笑，说：“王统领我们大镖头认识。前两天我们镖局还为他押镖了呢。”
燕卫听后心头一喜，说：“那应该是很容易打听了吧？”
“应该还行。但王统领驻守在昌图府，我得给那里的镖师传过话去，几天之后才能有消息。”
燕卫问：“昌图府在哪里？”
“在奉天的北面，离这儿四百里地。”
“那么远，我可是很着急的。这怎么办？”
雷振海想了想，说：“别着急。王统领还兼任着奉天总督府中军统领。他的中军府行营就在奉天。王统领前几天刚剿匪归来，不知去了昌图府没有。一会儿，我去打听一下。不过我可告诉你，见王统领我可没这么大面子，我只能去找他的管家郑良道打听。”
燕卫道：“那太谢谢大哥了。还希望大哥给保密这事儿。如果打听出来了，千万不要惊动了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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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振海走了。燕卫在镖局里甚为着急，他怕第一次单独出来办事就完成不了秦啸天交给的任务。不过，工夫不大，雷振海便返了回来。他告诉燕卫说找了管家郑良道之后，向管家打听这两个人。郑管家说是有这么两个从新民府来的人前来送礼，礼物当中还有一株罕见的血珊瑚，有一尺多高。王统领极为高兴，便收下了这几个人，让他们到昌图府的淮军里做官。
燕卫点了点头。在新民城里，这几个人曾经盗过一株价值连城的血珊瑚，一定是他们！
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大哥，郑良道管家没说那几个人的名字？”
“郑管家说他只管收银子，别的一概不问。”
“大哥，能不能带我进去验证一番？”
雷振海犯了难：“进门倒是可以，我刚才就进去过。可那总督中军府行营戒备森严，你如何能随意探查？要是出了事，我们长兴镖局也难脱干系。”
“这个大哥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雷振海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刚从那里出来，只好晚上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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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掌灯时分，燕卫换上了雷振海给找来的一套镖师衣服，随着雷振海来到了位于盛京路的中军府。中军府在奉天城正中央，右面是总督府，左面是几个外国人设在这里的领事馆。中军府门前，木制的哨岗亭边几名淮军士兵在站岗放哨。一位淮军军官倒背着手，在门前悠闲地溜达着。
雷振海上前对这位淮军军官拱了拱手，说道：“军爷，我们是长兴镖局的。有些重要事情要找郑管家。”
长兴镖局经常为王统领押镖，军士们都知道，也都认识雷振海。那位负责警戒的军官和雷振海开了几句玩笑之后，便领着他进了辕门。辕门之后是总督府中军统领办公的地方。它与总督府是一排连接着的两层小楼，只是二者之间用围墙分隔开来，各走各的大门。虽说夜幕已经降临，但许多房间都亮着灯。发出的灯光非常明亮。这是新近成立的日本满铁株式会社电灯公司接过来的电灯发出的。燕卫没有见过。他认为从那些映在窗户上的繁乱影子来看，应该是有不少人在处理军务。殊不知这都是军官们享乐的房间。小楼的尽头又是一座跨院，这里便是郑管家为王怀庆理财的地方——俗称账房了。王怀庆自从被徐世昌总督调到东北，并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之后，大胆地卖官鬻爵，甚至每一级军衔都明码标了价；“要做官，找懋萱”的谚语在奉天城流传的很广。
警戒哨长进去通报了之后，郑管家走了出来，说：“雷镖头，怎么白天刚走，晚上又进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雷振海编了一个早已想好的理由：“我们听说郑大管家要用别的镖局来押镖。我寻思着没得罪郑大管家呀，这到底是咋回事？”
“嗨！这话从何说起？你们大镖头跟我啥交情，我怎会把好事交给别人呢？来来来，快进屋说话。”说着，郑良道便领着雷振海和燕卫向屋内走去，“不过现在这镖也不多了，许多银两款项经常走外国人的银行。我只是尽量把一些个贵重物品给你们留着……”
“那太谢谢郑管家了。我们大镖头回来会好好的谢谢您呢。”雷振海说罢，悄悄把一摞银元塞到郑良道的手里。
“好说好说！”郑管家乐呵呵地答道。
旁边的燕卫假意地对雷振海说：“二镖头，我内急，想上茅房。”
“你这孩子！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你怎么这么怂？”雷振海故作板脸责备了一句。
郑管家说：“一个孩子，没见过世面，让他去吧。茅房在外院墙角。如果有士兵盘查你，你就说是我们账房的客人。”
“谢谢大管家!”秦啸天礼貌地回了一句.
燕卫出了跨院来到了那座小楼墙角下。他左右观察着。院内没有什么人，军官们大多钻到房间里享乐去了。只见楼房的尽头，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小门直通后院。燕卫估计这里应该就是王怀庆的私宅了。他贴着墙边溜了进去。后院却也很大，有三四排中式的大瓦房。十几个挎着匣子枪的淮军士兵把守着一个房门。
不愧是浪子燕青的后人。燕卫利落地窜上了房顶，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警卫们把守的瓦房上。瓦房很高。也很大，非常像庙宇里带了重檐的建筑。奉天城里，皇族显贵难以计数，破败了的、飞黄腾达的层出不穷，也许这里曾经是某个落魄了的王爷的府邸。第一层重檐下有个气窗，燕卫对这样的布局非常熟悉，他钻了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在房梁上。屋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悄悄地用一把小刀将顶棚割开了一个小洞。从小洞向下望去，燕卫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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