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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虎穴

小说:谢河畈作者:温泉浴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15 00:02:57
警察的出现,有如一道闪电,劈开袁秋华混沌的思路。老鼠再猖狂,可还有猫呀,一物降一物,天敌啊!但她不能当线人,也不能让蓝少当污点证人。既要自保无嫌,又要借刀杀人,就要布下须拐十八道弯的迷宫。

        针对冯冰莹,袁秋华拿出的对策是拖。她不找你,你决不能找她,断绝来往。孩做掉最好,她不肯,但不能再给钱。她要你负责,你要看证据。她说肚里的孩是你的,你也不知是不是,那就耐心等待,拖到她生下,是你的,认孩,抱回家,给钱让她滚。不是你的,吞的钱,让她吐出来。在此期间,不管她找谁,到哪闹,袁家也好,蓝家也罢,所有人统一这口径,将她拒之门外。赖着不走,就报警。

        袁秋华不赞同蓝新颜的退避隐忍,她不耍心眼,不玩诡计,不放空炮,给出了具体措施。闹大了,你怕影响前途,到单位申请停顿薪留职二年,理由是下海经商。老板的思想品德,职业道德,政府不过问,社会没人管,全凭个人自律,既自由又自主,遇到不宜外扬的,雇人跟踪和查劣迹,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或者干脆利落,找外人内部解决。

        袁秋华并没有回工作室上班,去了《南方都市报》当实习编辑。冯冰莹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报社闹事,除非傻到自取灭亡。再者,就算抓到伍哥的把柄,全面发动围歼,终究也是江湖火拼,牵涉面广,树大招风,搞不好将身家赔进去,自己栽进去,但证据若是记者经过明查暗访抓到的,就意义非凡了,伍哥也插翅难逃了。

        这番折腾,袁秋华也明晓蓝少为何大龄未婚了,她看到蓝少就恼火,一句话也不愿说,气头上没好话,不如不说。他格局小,甘做风流鬼,太跌份。想来想去都头疼,哪怕心操碎了,他也本质难移,头脑里装着朽腐的观念,男可寻欢作乐,女要从一而终,夫有再娶之义,妻无二嫁之道;无论丈夫说什么,作为妻子都只能回答:是!好!马上!女人要明白在家庭中的定位,卑弱伺候,谦让恭敬,先人后己,忍辱含垢。总之,必须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第一,打不还手;第二,骂不还口;第三,逆来顺受;第四,坚决不离婚。袁秋华当然不想婚后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常惧绌辱,避他,还唯恐不及呢。工作忙忙碌碌,才不会想他乱七八糟的言论。她已身心疲惫,这样纠结下去,再出一点岔子,怕是不久就要内伤了!

        蓝新颜从之前的阳光大男孩,变成寡言少欢的猥琐大叔,且心脏不好,又有抑郁症,家人和朋友都怕他一时想不开,做什么极端的事。袁秋华也自责,高估了蓝少抵抗诱惑的定力,对走偏门的贪婪也掉以轻心,不说盗亦有道,至少有度,卖身有价,卖毒也有价,生意有生意的规矩与边界,赚钱就赚钱,没必要毁人前途。原本你们就是江湖骗子,惦记他们的钱,被忽悠,被欺负,或心甘情愿,或有苦说不出地掏钱。你们是团队,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他们是个体,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就算时刻提防着,也有可能在某一瞬间失算,突然就懵了圈,即便是天天琢磨真假伪劣的行家,在你们面前也会变得像个小学生。没辙,人都不是神仙,也有弱点,神经也不可能永远绷着弦,难免成了被骗的那一个。买者确实有伤风化,倘若你们贪心不足,动恶念拿命门,起歹心捏脖子,搞得他身败名裂,甚至还会家破人亡,就真tmd猪狗不如,人人喊打,天必诛之!

        报社收到群众来信,反映黄赌毒的危害。公安局也接到人民举报,要求肃清社会毒瘤。两家联系,根据线索,各派一名精英去卧底,打入内部去查探,寻找证据,一旦确凿,实施天网行动。

        袁秋华是新面孔,又是女同志,还有人暗护,领导便找她商议,安排她去卧底,假扮刚进城的乡下妹子,去冯冰莹工作过的发廊当洗头小工。

        但袁秋华不想以身涉险,她不差钱,也不追荣誉,主要担心名声受损:我还没嫁人呢,去了哪种地方,说不清白,选个男同志吧。

        领导寻思,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一张嘴说不明白,三张嘴总行了嘛。另外安排一个清远的男同事金兴鑫,变身发型师,先她一步去闯关。

        “勿忘我”发型屋,在西湖路,是伍哥的销货点之一。袁秋华进去之前,公安局的女卧底,用四川六安妹子马文静的身份证,已经融进去,早和店员混得烂熟。发型屋的老板绰号“六仔”,五十多岁,家在增城,离异,不常露面。日常负责人是辽宁丹东的沈雨虹,不算老板娘,是姘头,也是马子。

        袁秋华由马文静介绍进去,拿着假身份证,湖南株洲李清悦。沈雨虹对李清悦的外貌,年纪,机灵,很满意。盘问下来,美发不会,美容不会,按摩不会,先当洗头小工吧,月工资一千,提成嘛,多挣多得,小费自收。

        发型屋共四层,一楼大堂,剪头,烫发,染发,金兴鑫是学徒;二楼大厅,头发干洗,美容洗脸,袁秋华是学徒;三楼格子间,足疗,洗脚,马文静是学徒;四楼按摩小包厢,全身按摩,踩背,推油,泰式,保健,是老员工的地界。发型屋包吃包住,五楼是员工宿舍。

        安顿之后,袁秋华接受初步培训,沈雨虹教她头部按摩,足底按摩。进去之前,三人通过秘密特训,看一眼,闻一下,尝一口,即能辩别掺没掺毒品。水深水浅,水急水缓,还靠自己趟着试试。三人不刻意疏远,也不过分亲密,工作也是公事公办。金兴鑫的言语,多少有点痞,还有些瞧不起袁秋华,“你什么意思?”两人杠上了,闹别扭时,马文静就护着袁秋华,“萌你个脑壳!我跟你讲哇,做人要霸得蛮噻,做事要耐得烦嘞。”

        沈雨虹年龄近四十,妆扮样貌,自认为像只有二十多岁的少妇,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但领口过大,旁人能看到白色胸衣的蕾丝,下身是一件黑色牛仔裤。她留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刘海,宽腮阔嘴的脸上,抹墙似的涂着厚粉,翘腿坐在凳子上,脚上趿拉着黑色的高跟拖鞋,脚趾上的红色指甲油,有些掉色了,有的刮掉了,有的蹭花了,斑驳着,光怪着,能好看吗?

        袁秋华看见沈雨虹天天戴着串和田项链,其实是被人坑了自己不知道,2万在新疆买的,死贵!并不是和田产,充其量就是青海料,大概也就23千的样子。袁秋华没吭声,指破就暴露身份了。沈雨虹娴熟的抽烟姿势,小腹鼓起的赘肉,浓重的粉底,夸张的假睫毛,让袁秋华想到了七八十年代纽约贫民区的站街女,放荡之中夹杂着对生活的无声反抗。

        工作中,聊天扯闲话,袁秋华得知她在老家农村有老公,孩子,打工只为挣钱,眼里只有钱,嘴里也只有钱。她和老板姘居,没感到半点憋屈,不劳而获谁不愿意呀,十个便宜九个沾,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免不了趾高气扬,但挖空心思也就挣小钱,这个店不是她的,她只是领班。她神神叨叨地说自己只卖艺不卖身,不涉黄也不涉毒,至于做老板的马子,一是寻找保护,二是赶时髦,三是日久生情,六仔没给她买房,也不承诺娶她,招之即去,挥之即回,可她真信有“爱情”,自觉为他卖力气打理店。

        袁秋华问:为什么要进城?

        沈雨虹答:人往高处走,还不是想换个活法。

        袁秋华再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沈雨虹回复:六七千吧。

        白领起早贪黑,蓝领拼死加班,一个月才两千出头。袁秋华表面没怎么样,心里却有些吃惊,赶上两个大学生赚的了。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活法,志向却又左右着命运,铤而走险,不是悲剧了吗?无法无天,没文化果然是要吃亏的。法律保护国家及公民的权利和利益,不分穷人与富人,就像它惩治贪官权腐那样,违法必究,人人一样,事发受惩,只欠迟早。罚没之前,赚几十万,但要看和谁比,在穷人面前吆五喝六,在富人面前屁都不是,她又能算得上第几?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鬼,诈骗者遇到更厉害的诈骗者,到底谁悲哀呢?

        沈雨虹感叹:老家盖了楼房,家里也有了煤气灶和热水器,生活条件已经跟城里相当。孩子在读大学,跟城里人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天天都像过年,有肉吃,不欠账,还不缺钱花,这不就是好日子吗!

        袁秋华顿时无语,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发型屋的生意,供需两旺,已经说明问题。录像带里的警匪片,三级片,武侠剧,言情剧,对人们是一种空前的刺激,石破天惊,简直目瞪口呆,因为从来不知道生活是可以这样过的。她们从封闭落后状态的偏僻农村,来到繁花富丽的新潮城市,透过这个花里胡哨的地下窗口,来窥探花天酒地的娱乐世界,哇塞,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于是乎被光鲜亮丽,活色异香,惊艳,倾倒,继而追捧,模仿,试足其间。

        黑市二手书市场上的小黄书,港澳色情刊物的封面上,都有一个妖冶挑逗的女郎。模仿扮装就是腐女的孑遗,就是无声的黄色暗示。中年大叔来这,转上一圈,被女子们甜言蜜语忽悠着,勾引着,挑逗着,千把块钱是要花的,算是起步价。

        西湖路地处繁华闹市区,车流如织,周边店铺林立,商品琳琅,附近是酒吧,歌舞厅,娱乐城,街头有烧烤,巷尾有排档,街道上的霓虹灯,闪烁到天亮,能满足城市中产的一切需求,衣着时尚的人们汇集在这里狂欢,即便已经到了12点,还有光着腿的姑娘,若无其事走过。

        一至三楼是正常经营,猫腻在四楼。但四楼的员工不归沈雨虹管,她们没有保底工资,也没有提成,只挣小费,来去自由,人员更换频繁,虽说包吃包住,却黑白颠倒,典型的夜猫子,很少吃员工餐,也很难正常入睡,发型屋倒像是落脚点,或联绺站。

        涉黄可以铁定,涉毒也可以确定,但抓几个送货的小马仔,或吸毒的嫖客,没劲,不过瘾。要顺藤摸瓜,一举端老巢,必须发现交货的时间,地点,人员,且找到藏货仓库,再捉到交易现场,最后人赃俱获。

        半夜,六仔喝得大醉,昏头昏脑闯进来,嘴里叫喊着,“沈雨虹呢,快滚出来,伺候爷上床”。

        恰巧,沈雨虹不在。马文静和金兴鑫把他挽扶到二楼的美容床上。袁秋华端茶上去,六仔已经呼呼大睡,叫也不应声,拍脸也不睁眼。

        三人对视,互相眼问,机会来了?六仔睡得跟条死猪一样,抬起来扔大街上也不会醒。马文静一摆头,立马,分工协作,行动起来。袁秋华关上二楼房门,站楼梯口放哨。马文静翻看他的手机,用微型相机拍下所有电话号码,及短信来往。金兴鑫翻查他的手包,发现了三小袋毒品样品,丸状,粉状,水状。马文静还取了他的指纹,和钥匙模。

        其他员工要进去看望六仔,被袁秋华各种借口,挡在门外,或支开。听到金兴鑫的咳嗽声,这是“完成任务”的暗号,袁秋华和大家一起进去,六仔笑眯眯的,睡得香甜,不知梦到什么,涎水顺着嘴角往下直流。

        情报到手,大功告成,剩下的,就不是卧底的活了。

        三人先后,找借口离开。根本不算辞工,因为工作时间未满一个月,就是试用期,况且是学徒。发型屋的工资,都没拿到一分钱,只是混吃混喝,白干活。当然,三人不是为了工钱去上班,就没计较,也没纠缠。

        后来发生的事,就毫无悬念了。

        只可惜,不知是伍哥丢卒保车,还是六仔讲义气,六仔将所有的事扛下来,伍哥得以逃脱,但也只是保住一条命,钱财都没了,人马都没了。

        六仔是死刑,年后枪决。

        沈雨虹是三年有期徒刑。

        牵扯在案的暗娼被管教,嫖客被罚款,吸毒者被送戒毒所。

        冯冰莹被传讯,因她是孕妇,供认给伍哥当情人,虽然作风不正,勾三搭四,但不曾卖身,不曾吸毒,根本不清楚贩毒的细节,无意间送过货也是被利用。于是,拘留半个月,罚款若干,然后取保待审。

        但冯冰莹只字不提蓝新颜,也否认和他认识,更强调没任何来往。

        袁秋华就想不通了,蓝新颜的尿检报告,不会出错,那错出在哪?到底谁在说谎?究竟是谁在骗我?或者,我被谁当枪使了?又被谁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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