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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怅望情不终

小说:山河后庭花作者:瑶珖字数:0更新时间 : 2022-08-09 09:24:56
  公元六百二十二年,大唐武德五年,三月,大唐帝都长安,李唐皇宫大兴宫。

  这大兴宫本来是隋朝在帝都大兴城的皇宫,李渊取代表弟杨广的大隋王朝建立大唐王朝后,便把隋都大兴城改名长安城,却仍然依据惯例居住在先前大隋王朝的皇宫大兴宫里。

  而这一日,自从李渊把阿姮从突厥“迎接”回来之后已然将近三年了,但李渊一直没有给阿姮正式的名分、也没有碰她,而是一如二人旧日知己好友一般以礼相处,平常二人谈论之事除了李渊之子李世民和阿姮之女杨琼的儿女婚事家事之外,李渊与阿姮二人也经常共同谈论天下大事、共同决策军国机要,李渊也经常奉阿姮为军师参谋、共同平定天下。至此武德五年,在李渊与阿姮的多年共同努力之下,隋末的王世充、薛仁果、梁师都、窦建德、萧铣等各路反王基本被平定,除了由冯氏镇守的岭南之外,天下基本一统归于大唐,唐初统一大象初定。

  而这一日当阿姮受李渊之邀前往大兴殿的路上,阿姮正好碰到深受李渊盛宠的昭仪宇文含珈的侍女锦绣在谄媚地拍着宇文含珈的马屁、说到李渊欲立宇文含珈为后之事:“昭仪娘娘,您看看,这放眼全唐宫中最受宠的可真是非您莫属啊!连您生的宋王殿下、安平公主、十九皇子和衡阳公主都格外受陛下疼爱、别的皇子公主都比不上呢!昭仪娘娘您是前隋的大将军、许国公和豆卢夫人之女,先头称许帝的宇文化及的亲妹妹!您生的又是这般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是画里都画不出的大美人儿呢!怪不得陛下如今对您如此宠爱!这不是,陛下的原配嫡妻窦穆皇后逝世多年,您青春貌美又出身名门,难怪陛下打算封您她为皇后呢!”

  面对心腹侍女锦绣的如此吹捧,宇文含珈也是飘飘然不知所以地扬眉得意道:“那可不是!论出身之高贵,论容貌之美丽,这放眼唐宫又有谁比得上我宇文含珈呢!待陛下封我为皇后之后,我的元嘉和灵夔便成了嫡子!我可以取前头的穆皇后窦灵胧而代之,我的元嘉和灵夔又如何不可以取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而代之呢?哈哈哈!”

  当宇文含珈和侍女锦绣的这般狂妄大逆之话恰好被走到附近的阿姮、贺兰璧月和王璇玑听到之后,贺兰璧月扶着阿姮的手便冷冷嗤笑道:“主子,这宇文含珈也真是蠢笨到家了,欲争后位争储位如此大逆不道、不可明言之事竟然都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和她几个哥哥一样祖传的狂妄无脑!真真是白长了像您七分、这么好看的一张美人皮面了!”

  宇文含珈的大哥宇文化及、二哥宇文智及是发动害死阿姮至爱夫君杨广的江都兵变的罪魁祸首,虽然阿姮已经亲手处死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复仇,但她仍然深恨宇文氏一家,本来就对嚣张跋扈的世仇宇文含珈没有好气;如今宇文含珈还胆敢仗着李渊因为她阿姮给她宇文含珈的宠爱生了觊觎后位、扶持她儿子和她女婿义子李世民争储之心,阿姮自然是要狠狠敲打宇文含珈而不会放过她。

  于是,阿姮霸气凌然地便大踏步向宇文含珈恨恨走去,甩手就狠狠摔了宇文含珈两个耳光,直接把宇文含珈打蒙了:“凭你宇文含珈也配提灵胧姐姐的名字还妄想取而代之!今日这两个耳光,我就是代替灵胧姐姐和隋唐皇室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们这支宇文氏先祖本姓破野头,不过是在鲜卑俟豆归当仆人时随主人改姓为宇文氏而已,本是下贱之身,全亏我大隋皇室皇恩泽被才荣极一时,但你哥哥不思回报反而弑君篡位大逆不道,何来的尊荣高贵!你的哥哥弑杀我夫君、篡位大隋罪不容诛,你不被连坐、得以保全一条狗命已是万幸,可谁想你还不思感恩,反而野心勃勃、贼胆包天,简直该死!今日这两个耳光是便宜你了给你个教训,日后你若还敢生出为后争储之心,下次我赏你的可就不只是这两个耳光了!”

  宇文含珈自幼也是受尽父亲宇文述、母亲豆卢珮瑶和三个哥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宠爱的千金小姐,嫁给李渊之后也一直得李渊的轻怜蜜爱,何尝受过这等皮肉委屈,于是反手就想也扇阿姮耳光恨恨复仇。可阿姮是自幼习武、武艺高强之人,武功比她大哥宇文化及都不差分毫,自幼虽身在武将之家却娇弱不习武的宇文含珈自然是比不过武艺高强的阿姮,刚抬起的手就被阿姮狠狠扭住,阿姮轻轻一推就把宇文含珈踉跄推出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被阿姮这般言语加上肢体双重欺侮打压之后,宇文含珈万分委屈却又打不过阿姮、说不过阿姮,于是只能空口白手狠狠地指着阿姮破口大骂:“萧姮!你曾经是隋炀帝宠冠大隋后宫的大隋萧嫔又如何,现在大隋已亡,是大唐了!陛下最宠爱的是本宫!你竟然敢管本宫的事,你竟然还敢打本宫、要挟本宫,本宫一定要让陛下为本宫做主!”

  “兄妹一脉,一样蠢莽!”看到宇文含珈这般泼皮无赖,阿姮简直从她身上看到了她和她大哥宇文化及一样的无赖无耻,嫌恶愤恨至极:“宇文含珈,你宠冠大唐后宫的原因心里没点数吗?你看看我,没有感觉你像在照镜子吗?你大哥宇文化及、二哥宇文智及杀我夫君、灭我大隋,我和你们宇文家有血海深仇!你大哥宇文化及、二哥宇文智及全死在我手上,你今日得宠也不过是因为与我肖似而已。我无意留在这唐宫,若你识趣地乖乖只安心当个妾妃昭仪,我便高抬贵手放过你这个宇文氏之女;可若你胆敢染指了灵胧姐姐的后位、企图凭借你的后位扶持你宇文氏的儿子和我的义子、女婿李世民争储,再以宇文氏血脉乱天下江山,我自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和你的子女去和你哥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地下团圆!”

  阿姮此番警告宇文含珈不要当皇后、不要企图做皇后扶持自己的儿子和李世民争帝位是决意为了自己的爱女杨琼而扶持自己的义子、女婿李世民登基。当然,在窦灵胧生前,她窦灵胧是她阿姮难得惺惺相惜的知己姐妹,她也不许流淌有宇文氏血脉的宇文含珈在灵胧姐姐死后染指自己灵胧姐姐的皇后之位。

  “萧姮,你等着,我自会让陛下为我主持公道!”宇文含珈知道阿姮是如何残忍处死自己的两个哥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那些江都兵变的叛贼的,她无谋无权只能依靠丈夫李渊、心里其实是十分害怕阿姮的。故而面对阿姮的这番严肃威胁,宇文含珈心里害怕、不敢还嘴,只能恨恨地对阿姮抛下一句怨语就匆匆跑去李渊处撒娇撒痴、娇怯哭诉了。

  看到宇文含珈哭哭啼啼地望李渊的寝殿跑去,阿姮立在原地朝宇文含珈狼狈的背影冷冷一笑:“宇文含珈,你去啊!若李渊会听信你这般泼妇疯语,他何来的心智坐稳这大唐江山啊?”

  而当宇文含珈从李渊处哭诉完委屈出来之后,阿姮正好依约踏入李渊邀请她来的大兴殿。

  看到阿姮这般傲然飒爽地进入殿内,李渊便放下手上堆积如山的政务再忍不住望着窈窕绝美、华容婀娜的阿姮深深笑道:“阿姮,听说,你打了宇文含珈?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对付她的,她直接来向我固辞了这皇后之位了啊!”

  李渊此时虽然登基为帝,可因着与阿姮特殊的知己之情和特殊情愫,他还是唯独向阿姮自称“我”而不自称“朕”。阿姮这一世,父亲陈宣帝陈顼、丈夫隋炀帝杨广、知己唐高祖李渊三代帝王都特殊地只对她一人称“我”而不称“朕”。

  面对李渊的这番笑问,阿姮倒是秀眼一挑,半怒半笑道:“这宇文含珈是你李渊的心头至宝,我怎么敢打她呢?是不是被她这梨花带雨哭诉一番,你觉得我错了?”

  “姮儿,你这是在吃我的醋吗?”听到阿姮这番略带酸味的调侃,李渊渐渐走向阿姮,拂袖深笑。

  “你叫我姮儿做什么……”听到李渊第一次这般亲密地喊她“姮儿”、看到他这么近地贴到她身前,阿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许戒备。

  “便是想叫了。”看到阿姮这般抗拒他的靠近,李渊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退了。他顿了一顿,终于对阿姮勇敢说出了他内心欲立她为后的想法:“姮儿,我欲封宇文含珈为后不过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刺激一下你而已。我其实,是想立你为皇后!把你从突厥接回来已经将近三年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忙着统一天下实在不得闲;现在天下大定了,我便可以顾得上你了。今日我特意邀你来这大兴宫中皇帝登基、册封皇后、太子、诸王、公主大典及宴请朝贡使节的大兴殿,便是想封你为后。当年杨广便是在这大兴宫大兴殿里隆重册封你为大隋萧嫔,而今我在这大兴宫大兴殿里册封你为第一位大唐皇后可好?灵胧生前,你和她是最好的姐妹;而今,我想她会愿意你继续继承她的皇后之位的。”

  面对李渊突然提出的这番封后恩宠,阿姮实在震惊错愕,于是她索性拿宇文含珈做了个挡箭牌:“李渊,你最近不是特别宠幸宇文化及的妹妹宇文含珈吗?又要留我做什么?”

  面对阿姮的这番“吃醋”,李渊更觉得阿姮可爱,再忍不住便一把紧紧搂住来到阿姮的双肩、意乱情迷:“姮儿,你没发现含珈长得特别像你吗?我之特别宠幸宇文含珈,不过是因为她长得特别像你而已。只不过,和她相处只能带眼睛不能带脑子就是。唯有你,才是而今我真正的解语花啊。万里大唐江山,你我共有之感不是很好吗?”

  面对李渊的这般亲昵,阿姮用力挣开了李渊扣着自己的双手而躲开李渊一步、震惊又痛心:“李渊,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你我为知己好友多年,灵胧姐姐生前我和她更是知己姐妹,我如何能做你的皇后呢?李渊,一来,我是大隋萧嫔,我的夫君是杨广,我今生今世从来只爱广郎一人,心中再无第二人,我不可能与你相爱相守;二来,你的发妻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与灵胧姐姐情同姐妹,我如何能在她去世多年之后取代了她原来的位置?”

  面对阿姮的这般躲闪,李渊眼底闪出深深的失落,痛心地望着阿姮深情又平淡:“姮儿,你我皆是走过这一世风霜的知己了,其实到这将近暮年,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你与我有青春年少时的那般情爱欢好,我只是眷恋和欣赏你的懂得与陪伴。哪怕我们并不是真的做夫妻、哪怕我们不行夫妻之实,你就当是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难得知己之情留在我身边陪伴我好吗?你失去了杨广,我失去了灵胧,你哪怕此生倾心杨广只愿意做大隋萧嫔、不愿意做我李唐王朝的第一位皇后,你也留在我身边,就当彼此陪伴、彼此慰藉,好吗?这世间除了你,再没有人能那样懂我、与我是那般知己了。姮儿,到我身边来好吗?”语罢,李渊痴情又坚毅地向阿姮伸出手双手、希望把阿姮拥入怀中。

  可是,面对李渊的这般忘情,阿姮却是十分清醒、纹丝未动:“李渊,你执意要把我留在这唐宫之中,到底是真的因为爱我、想要我的陪伴,还是因为忌惮我?”

  “既是陪伴,也是防备。”面对阿姮的这般清醒冷静和毫无回应,李渊也渐渐褪去了方才的心动神摇、意乱情迷,面对着阿姮的不为所动而渐渐收回了向阿姮伸出的双手。

  面对着阿姮的这般冷静和疏离,李渊内心受伤,表面上却是恢复理智平静,拿出帝王威仪和阿姮商议正事以讨回被阿姮拒绝的自尊、避免尴尬:“姮儿,现在我大唐已经基本平定天下,唯余由冯氏镇守的南越岭南之境未平,还手持你父皇陈宣帝当年赐给谯国夫人、冼太夫人的扶南樨杖而忠于隋朝不降,而岭南之地蛇虫毒瘴甚多、地形特殊,我大唐北地士兵难以攻克。你牢牢掌握着岭南势力,岭南冯氏皆直接听命于你,若没有你、你不交出你手中的岭南势力,我又怎么安定统一全国境呢?当年若没有你,杨广不也不可能那么快平定统一之后的江南之乱吗?你这位昔日陈朝镇国长宁公主便是我李渊这唐初平定南方的最好方法了。三年前我刚邀请你回长安之时,要你交出大隋传国玉玺和南方势力,你当时答应我以大隋传国玉玺换琼儿的安宁、以手上的南方势力换杨杲的安宁。而今你给我大隋传国玉玺、琼儿也在我李唐皇室安好幸福,是时候兑现你以岭南势力交换杨杲安宁的诺言了吧?我容易容下大隋华阳公主杨琼为儿媳妇,但我可没那么容易容下大隋赵王杨杲的存在!我知道你无意复陈朝或隋朝、只是把岭南势力当作筹码来换你儿子杨杲的安全。现在,只要你交出岭南势力、成全我李渊的大唐统一大业,我保你儿杨杲安宁,我还许你天下所有女人都求之不得的大唐皇后之位如何?”

  “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天下所有女人都求之不得的皇后之位,却不是我陈姮所求之不得的。就像曾经在大隋,我在乎的只是广郎而不是那一个后位。”面对李渊这般冷静理智的分析,阿姮却仍然是心中只有至爱杨广、毅然绝然地拒绝了李渊许诺给她的大唐皇后之位,并且和李渊托出了保全她和杨广爱子杨杲的计划,“李渊,你果然是知己懂我。一世沉浮勘破之后,我无心复陈或复隋,手上还掌握岭南势力不放不过是为了保杲儿安宁。好,而今我可以亲自致信招降岭南冯氏归降唐朝,但作为交换,你要放过杲儿一命,绝对不可以赶尽杀绝!李渊你放心,我会把杲儿托付给我十七哥陈叔达,让杲儿归入我大陈皇室、颍川陈氏的族谱而改姓为陈杲,世间从此再无杨杲,你便当真正的杨杲真的在江都兵变中和广郎一起死了吧。”

  面对阿姮此番保全杨杲的计划,李渊也是首可认同:“好,姮儿,我相信你!岭南势力和杨杲安全的交换一言为定!你把杨杲托付给你十七哥陈叔达、改姓为陈杲也好。”

  但在与阿姮关于杨杲的安宁利益交换完之后,李渊终究还是舍不得阿姮,还是眼底幽深地深深望着阿姮道:“只是,姮儿,你真的不愿意留在这唐宫之中做我的大唐皇后、彼此陪伴度过余生吗?曾经杨广能给我的一切,我李渊也能给你,还能给你更多更好!”

  面对李渊此番深情认真,阿姮淡淡一笑:“渊郎,或许你能给我更尊荣的皇后名分、更多的荣华富贵,但广郎对我的那一颗无价真心,你是给不了的。或许你真的在知己之情之外爱我,可无论灵胧姐姐还是我都不是你唯一拥有、唯一爱的女人,你还有那么多妾妃、那么多子女。广郎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可你不是;广郎一生一世从不疑我、真心爱我、永远把我放在一切之上、对我毫无防备,可你爱我更爱你自己、爱我更爱你的大唐江山,你爱我更疑我、更防备、更算计我,不是吗?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觽曰炀。当初我的哥哥陈叔宝病死于洛阳,广郎为我哥哥陈叔宝上恶谥‘炀’以示前朝无道、本朝辉煌。而今杨广死后,你也故意同样为广郎谥不好的‘炀’字,同样以示前朝无道、本朝辉煌,同样刻意贬损前朝而提升自身,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姮儿,你果然是我知己、懂我。”面对阿姮如此深入剖析,李渊不得不感慨阿姮分析得很对。他李渊是欣赏阿姮、是爱阿姮,但他更爱他自己和大唐江山,他对阿姮的付出远远比不上他的表弟杨广。

  但是,对于阿姮第一次称自己意义非凡的亲昵“渊郎”,李渊还是惊讶欢喜的:“不过,姮儿方才你喊我什么?”

  面对李渊此番惊喜,阿姮清浅淡然一笑却是目光缥缈如烟:“这一声‘渊郎’,便当成全你我一世情谊吧。渊郎,你放我回江南扬州终老吧!而今广郎之仇已报,琼儿和杲儿也各有安定归处,我只想回到江南扬州琼花树下守着和广郎的一世回忆终老此生。我这一世生长于大陈皇室,半生纠缠于大隋皇室,而今我再不想和你的大唐皇室有任何纠缠瓜葛了。而今,我只想在和广郎相识相遇的扬州琼花树下了却余生。”

  “罢了,姮儿,既然你心中只有杨广、既然你实在不愿意当我的大唐皇后陪伴在我身边,我也尊重你、绝不会如宇文化及那般强行伤害勉强你。但是,你虽不愿意做我的皇后,但大唐初定、江南不安,我也不能放你这位昔日的大陈镇国长宁公主和大隋萧嫔回到江南扬州故地。这样吧,而今隋朝已亡之后,你真正的前陈镇国长宁公主陈姮的真实身份也不用隐藏了,我也深知你对昔日大陈的家国情深。所以,你便暂时以‘陈夫人’的身份留在这唐宫之中吧,就居住在我起居的甘露殿隔壁的两仪殿吧。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强行碰你,但至少,如画江山、你我为伴吧。待日后江南安定了,你再回江南扬州也不迟。”面对阿姮此番只钟情于杨广而绝对无意于他的毅然拒绝,李渊思量良久终于做出了把阿姮暂时以“陈夫人”的身份留在唐宫中的决定。此时,李渊不放心阿姮回到扬州、怕阿姮利用旧日陈隋势力在江南作乱,他同时也舍不得阿姮离他远去。在如此留恋与纠结中,李渊缓缓抬起手想要温柔地抚摸阿姮的如玉脸庞,可终究,那手掌是凝固在了阿姮脸侧,面对着阿姮眼底的清冷淡薄不忍靠近触碰。

  面对李渊这番深爱与戒备,阿姮身为李渊的知己自然深深明白与懂得,并且阿姮此时的势力自然无法和坐拥大唐天下的唐帝李渊相比了。于是,阿姮虽然拒绝了李渊的封后之请、拒绝了当李渊的皇后,但她只能暂时被李渊留在长安城大兴宫内不得回江南扬州。

  李渊对阿姮,是知己,是爱,也是防备。此时李渊希望在发妻窦灵胧去世多年、阿姮的爱人杨广逝世后与阿姮二人相守晚年,毕竟二人惺惺相惜如此懂得。但因为一方面阿姮心里始终只有杨广放不下,另一方面明白李渊爱她更爱他自己和他的大唐江山不可能如杨广那般毫无保留地爱她与她相守而终究拒绝了李渊欲封她为皇后的请求。

  因为深知阿姮的手段谋略和实力智慧,故而李渊在政治上非常忌惮防备阿姮陈隋两朝的巨大势力和影响力足以动摇他刚刚建立不稳的李唐江山,李渊甚至担心阿姮回江南利用陈朝隋朝旧部势力作乱而在大唐建国初期不肯放阿姮回扬州,全然不似杨广全身心爱护信赖阿姮。

  李渊担心阿姮会江南作乱、且渴望阿姮的爱与陪伴,终究将她暂时以“陈夫人”的身份留在唐宫内。直到后来李渊去世、李世民登基后阿姮才被允许回到与杨广初遇、相守一生的扬州,在琼花树下守着与杨广的一世回忆终老终身。

  后来江南局部有乱,李渊竟然疑心是阿姮所挑动以为隋朝和亡夫杨广报仇,这就明显看出李渊和杨广爱阿姮的不同——杨广毫无保留地爱阿姮,从不疑她,全身心相信她;但李渊并没有那么爱阿姮,他爱阿姮更爱自己,对阿姮敏感的陈朝亡国公主身份从来深深戒备怀疑。当年公元五百八十九年、隋朝开皇九年,阿姮刚亡国入隋时,萧萦那般苦心陷害阿姮害死萧萦杨广的幼子,杨广都从未起疑、而是全身心地信赖呵护阿姮;可而今唐初的江南小乱分明与阿姮无关,李渊都要怀疑阿姮。

  杨广与阿姮,如明月对星辰,是一世毫无保留地全部真情真爱;而李渊对阿姮,则如潮汐对沙滩,他有情却更有自私自利与隔阂防备。

  为欢憔悴尽,那得好颜容……

  公元六百二十二年,大唐武德五年,冬至,大唐帝都长安,江国公府。

  这冬至的漫天飞雪如扯不断的鹅毛棉絮般纷纷洒洒地连在长安城里飘扬了几天几夜不止,把千年帝都长安的街巷坊市都披上了无边纯白的茫茫素锦。

  在这漫天大雪的静穆安宁中,仿佛多少改朝换代的血雨腥风都被掩埋在这茫茫纯白中不见踪影,只剩满长安城“唐”字国号飘扬的冷静安宁此刻。在此焕然一新的大唐长安城的漫天长安大雪中,如此煊赫繁盛一时的大隋王朝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痕迹一样,所见之处尽是大唐气象。

  此时,大隋也不过刚刚才亡了四年、大唐也不过刚刚建立四年而已,可这大隋王朝这曾经三十八年间的从辉煌鼎盛到颓然隳灭的传奇命运却如短暂的流星划过天际一般,虽一时璀璨却转瞬即逝,却只空余遗恨千古的扼腕兴衰令人悼叹千年。大隋已亡,是非功过只能任凭唐人打扮;千秋功罪,只能任由后人评说。

  这冬至日的漫天大雪,似乎把李渊为忠心拥护其李唐王朝的陈叔达专门新建的江国公府都少了几分新开府邸的喜庆欢闹、多了几分亡国余恨的肃穆平静。武德五年,唐帝李渊进封素来忠心拥戴他们李唐王朝的前陈义阳王、前隋大臣陈叔达为江国公,更因深爱知己阿姮的一重缘故对阿姮的十七哥陈叔达的恩遇礼重不同寻常。

  在这冬至日的漫天飞雪中,刚好阿姮来拜访自己久违不见的十七哥陈叔达,兄妹二人也难得地静静坐在江国公府的南心堂内拥炉赏雪。

  “十七哥,这长安的雪就是漫如鹅毛纷纷,不似我们建康的雪花温柔绵静。”阿姮与十七哥陈叔达此时并肩坐在江国公府的南心堂内,共同静赏着这门外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语调平缓,难辨喜哀,却到底透着与哥哥久别重逢的喜悦感动。虽然因世事纷扰,阿姮曾经身为隋朝皇妃、陈叔达却拥护李唐皇室,二人虽为亲兄妹却身份无奈对立、分隔多年未见,但到底是自幼相伴长大的亲兄妹,也不觉生分。虽此时二人都已年过半百、儿孙绕膝,更历经大陈灭亡、大隋灭亡、大唐建立这从南北朝乱世一统于隋朝再到隋朝盛极而衰的一系列国破家亡和乱世动荡,见面时不再似年少时那般纯真轻快地笑闹拌嘴,但到底,在二人心底,彼此始终都是最亲的亲兄妹。那份血浓于水,那份人性最深处的兄妹亲情,任乱世云烟、江山浩劫、世事变迁都无法撼动改变分毫。

  陈叔达听到小妹阿姮之言,内心既是震颤于与小妹阿姮乱世动荡后终于久别重逢的感动,也是同样感慨这陈隋皆亡间经历的的多少时势变迁、纷纷乱世,于是望着这鹅毛大雪淡淡轻叹∶“是啊,我们年少在东南建康成长时,如何有这西北长安的冬日酷寒啊。”言及往日回忆,陈叔达略起褶皱的眼角不自觉沁出回忆泪光。

  阿姮闻言亦是陷入无边回忆,昔年他们大陈未被隋朝灭亡之时他们兄妹在大陈皇宫里多少鲜活欢快的年少回忆如温泉一般慢慢涌入心田,昔年少年回忆的韶华美好冲出了阿姮眼中同样抹不去的泪痕。陷入昔年年少时陈朝往事回忆里,阿姮不自觉地侧首望着身旁仅剩的亲哥哥十七哥陈叔达,正巧,陈叔达也眼含泪光地转向阿姮。一时,在这长安的漫天大大雪中,陈叔达、阿姮兄妹二人含泪互望,眼泛晶莹的感怀感动中,不言不语间彼此已尽数懂得多年分割的世事沧桑、物是人非。纵使命运艰难、时运多舛,但到底是他们兄妹直接的血缘情谊永远不变,哪怕多年不见、人世纷乱,依然不需要可以维持联系自是一生真情。在如此真挚亲情面前,多少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望着十七哥陈叔达熟悉的英朗眉目,阿姮突然想到昔年十七哥陈叔达在他们大陈淮水之畔的江南第一青楼秦淮楼里求娶花魁洛仪不得的年少痴情往事,含泪含笑地问陈叔达道∶“十七哥,你还记得,四十一年前的八月十六日明月夜,在秦淮楼里你求娶你的心上爱人青楼花魁洛仪而不得吗?”

  忽然听到阿姮提起自己多年前和洛仪的年少爱情,陈叔达全身一颤,内心更是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地动山摇,终于是再含不住眼中的热泪,任泪水滴落,方转头似无边痛心又无比淡漠地望向南心堂外的漫天飞雪,眼神凄清仿佛融入这一天一地的漫漫素白∶“怎么会不记得……虽然最终还是未能和洛仪在一起,她永远是我心头抹不去的朱砂痣和白月光,她永远是我青春记忆里最鲜妍美好的爱情记忆,她永远是我少年岁月里一想起来就温暖动心的纯美初恋,她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最深处、于我而言是比秦淮明月还光辉不灭的永世璀璨星光。固然这么多年我和玉卿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生儿育女、互相扶持,她是我尊重敬爱的妻子。但到底,和她之间,总少了我和洛仪之间的激情浪漫,到底不是初恋初心所付之人了……”

  阿姮听闻十七哥陈叔达如此长情痴意,心内亦是感慨万千,同样转头望着那莹白雪花道∶“是啊,年少的我们都曾以为,只要相爱就能到永远。可是啊,故事的后来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结尾。当时洛仪拒绝你之后,我还特意去追问了她,我当时并不明白她和我说的‘难为宿命’四个字到底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和我说的那相爱的人有时注定无法打破命运世俗阻隔而在一起相守的道理。当时年少无知、年轻气盛,我还觉得她有些懦弱、怒其不争。可而今,当我和广郎经历了一世悲欢离合、命运纠葛后,才终于明白了当年秦淮楼上洛仪姑娘所说的命运予情爱的阴差阳错与无奈。现在回想起我和广郎的一生,还真也应验了智顗师父当年在天台山上见到我和广郎第一眼时判定的概括我和广郎此生缘分命运的十六字偈语啊——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因果轮回,幻灭如空。”

  “‘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因果轮回,幻灭如空’?”陈叔达与阿姮同样沉浸于往事感慨悲伤,听到这智者大师的十六字偈语,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心智大开,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这十六字智者大师送给阿姮杨广二人的命运偈语,心内亦是波涛汹涌,“这十六字,确实是贴合阿姮你和杨广的一生命运纠缠,可如何又不能应在我和洛仪身上呢……我和洛仪,何尝不是情到深处却缘分退却,却终究拗不过我的天家王爷身份和她青楼女子的悲惨命运,只能一处相思、两处系命;这命运轮转之下,到最后陈隋两朝兴亡,到底万事化为往事烟尘,任我们如何珍重爱惜的彼此深情都散入风中再不见踪影。三十三年前我们大陈亡国之时,我担心她身为名伎的飘零命运,特意派人去寻过她的踪迹,却不料当时她已不知所踪。咱们大陈灭亡后我在隋朝的这些年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她的步伐,但到底四海茫茫、天下广大,我和洛仪竟然再无缘相见了。现如今,咱们大陈时期的淮水在你向李渊的建议之下已改名秦淮河。这秦淮河桨声灯影里依旧辉煌十里,可我们大陈早已覆灭,当年辉煌风流的秦淮楼也早已朱楼轰塌、化为尘泥。当年八月十六明月夜里一起坐在秦淮楼上的洛仪早已不知下落,十六哥也早已不在了,就连杨广和他的大隋江山也不在了,而今唯剩下你我兄妹二人满鬓华发……但到底,无论她洛仪是青楼女子还是士族千金,我爱重的,从来都是这个最懂我爱我的女子本人而已。此生曾有爱人洛仪,我陈叔达此世不悔情独钟!”最后几个“不悔情独钟”,陈叔达仿佛用齿龈咬出,字字皆是情比金坚。

  陈叔达心情跌宕地萧萧语落,阿姮深深沉浸在昔年往事里无法自拔,更听到“杨广”二字陷入无边的甜蜜而苦涩的一生回忆,一时之间无语凝噎,只觉得此时身上的琼露凝香竟有些甜蜜中透着苦涩,只是双眼晶莹复杂、百感交集地望着南心堂外飘得更大的鹅毛大雪,更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与杨广的一世爱情信物琼华珮。

  此时陈叔达不言,阿姮亦不语,兄妹二人就各自陷在昔年往事回忆里翻滚喜哀。良久,兄妹二人才又互相对视一眼,虽各自眼底不再泛有泪光,却是互相安慰体贴的深深双眸里都融尽了今生阅历和彼此懂得。虽千帆过尽已波澜不兴,但兄妹二人眼底内心的赤子纯真却从来不变。此刻,阿姮陈叔达二人不需言语,一个眼神便是兄妹二人之间所有的明白与懂得。

  阿姮又静望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会,方转首对十七哥陈叔达道∶“十七哥,其实今日来,我有一事相求。”

  “姮丫头,你还是什么事都得靠你十七哥吧?”听到阿姮此语,年逾半百、世故多年、而今已经贵为大唐侍中、江国公的陈叔达难得故意露出了一点玩笑,仿佛阿姮陈叔达兄妹二人年少时在大陈皇室里那欢喜冤家的相处日常。

  阿姮听到了小时候十七哥对自己常说的这句话,忍不住“噗嗤”笑一声出来,却是眼角的泪水也止不住一起流下。以前小时候,陈叔达总是活泼好动爱和阿姮开玩笑,每每阿姮有事找陈叔达帮忙,陈叔达都要故意说这句玩笑话开气阿姮,而每每此时,当时年幼天真的阿姮总会很生气地一叉腰对着陈叔达做鬼脸回怼他∶“我的哥哥多了去了谁稀罕你啊!”

  阿姮本来也想用他们年少时常说的这句话回过去,但话刚到嘴边,却温软伤情地化成了眼角泪千行,声音也止不住地哽咽抽泣,“十七哥,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哥哥了……”

  陈叔达也想到了年少时阿姮每每回怼自己的那句“我的哥哥多了去了谁稀罕你啊”,可此时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大陈皇室消亡殆尽,兄弟姐妹等亡国故人皆或阴阳永隔、或飘零失散,他们彼此兄妹再也开不出这样的玩笑了。

  想到此处伤心,陈叔达缓缓起身,走到阿姮身边把阿姮轻柔地搂入怀里,就像小时候阿姮受委屈时陈叔达每次的动作一样,“是啊阿姮,想当年咱们父皇有三十多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咱们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可而今,大陈覆灭,国破家亡,偌大的大陈皇室只剩下你我兄妹相依了。现在你只有我一个哥哥了,我也只有你一个妹妹了。”语及伤心,陈叔达顿了一顿,把阿姮抱得紧了些,才缓了缓继续,“我知道,你今日来找我之事,是为了托付你和杨广的一双子女杲儿和琼儿吧?”

  一波回忆杀,煞尽一生泪。

  乱世纷争之中,人人都想保全自己的幸福,最不愿意地就是被时局动荡所影响左右自己的正常生活。可是命运造化弄人,古往今来,多少时局变迁影响了千千万万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普通人的命运,到底无奈长叹、长歌当哭!

  阿姮紧紧地抱着十七哥陈叔达,尽兴地发泄大哭了好一会方才稍稍缓和。自从江都兵变杨广永远地离开阿姮再不能陪伴保护她之后,阿姮的所有悲伤、痛苦、纠结、无助、委屈、无奈、悔恨、绝望都无处倾诉。而此时唯有她的亲哥哥陈叔达能最懂最关心她的脆弱苦痛了。阿姮这么多年的压抑痛苦所酝酿出的眼泪把陈叔达胸前的北极狐裘都染湿了一大片。

  阿姮纵情大哭了许久发泄尽杨广离开后这四年所有的悲痛无助,方才稍稍恢复镇定。擦拭完眼泪之后,阿姮抬头望着十七哥陈叔达欣慰感动道∶“是,十七哥,你懂我。现在,我只信得过你一人了。广郎离去后我曾经一度伤心绝望想跟着他一起去了,但是杲儿和琼儿的存在才让我重拾生的希望,才支撑我为了守护我和广郎的孩子而继续坚强地活下去。我一世飘零浮沉到如今,一己之身已无牵挂,可唯有杲儿和琼儿让我放心不下,不能让我任性地追随广郎离开。琼儿已经嫁给世民,有世民爱护她一世我很放心。但一来世民确实胜过建成是最合适的天子人选,二来以琼儿前隋华阳公主的特殊身份也唯有为天家皇妃才能保她一世平安,所以求十七哥你日后务必要辅佐我的义子、女婿李世民登基为帝,这是小妹我第一求。这第二求,便是请求你把杲儿收为养子,护他一世平安。在江都兵变中我悄悄用计把真正的杲儿替换救了出来,可而今大隋已亡、大唐已立,若杲儿真实身份暴露只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我已和李渊做了利益交换,我已招降岭南冯氏归降大唐以换杲儿平安不死,但他再不能以昔日大隋赵王杨杲的身份而存在了。故而,求十七哥你把杲儿收入我们颍川陈氏的族谱,让他化名陈杲、将他收容为养子,护他平安一世。”一番语罢,阿姮郑重地跪地对陈叔达三拜,虽然陈叔达执意不肯,阿姮还是坚持拜完这三拜郑重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现在最有真心、最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十七哥陈叔达。

  待阿姮拜完后,陈叔达马上扶阿姮起来,对阿姮庄严认真地道∶“阿姮,你我兄妹至亲,无需客气。我明白,我懂得。你放心。我会助我的外甥女婿李世民登基为帝、尽我所能护好琼儿;我也会将我外甥杲儿收为养子,将他入我颍川陈氏族谱化名为陈杲,对他视如己出、尽我所能保他一世平安!”

  听到十七哥陈叔达如此郑重答应了,阿姮眼沁泪光,终于欣慰感动地朝十七哥陈叔达深深感动一笑,“多谢十七哥!我和广郎今生情缘而今唯余这杲儿琼儿一双儿女,他们便是我和广郎最大的牵念了。只不过我现在一时之力护不得他们周全,我和广郎夫妻二人就全把我们的一双儿女托付给你照料保护了!”

  “好,你们放心!”陈叔达望着阿姮和她身上的琼华珮庄严许诺,字字千金,深情温暖。

  看到十七哥陈叔达如此,阿姮的心才终于安稳落定。

  兄妹二人又继续坐下静赏了一会漫天飞雪,陈叔达转头对阿姮道∶“阿姮,不过,你的眼光确实不错。我这外甥女婿李世民啊,身上可处处是他表叔、岳丈杨广的影子,论才华性情简直和杨广为临水倒影啊。只要他不再重蹈杨广好大喜功、滥用民力的覆辙,懂得爱惜和平和珍视百姓,以他酷似杨广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将来必然会是兴盛大唐的盛世天子,必将延续大业之治不幸夭折的盛世辉煌啊!”

  阿姮、陈叔达他们兄妹二人都是曾经的大陈皇室,于政治争权与皇室纷争自有亡国贵族特有的敏感智慧。

  闻言,阿姮淡淡一笑,心底百味杂陈、眼底云涛翻涌,不知是几分欣慰,几分忧伤,“十七哥,愿如你所言……”

  片刻,阿姮定了定心神,方转身对陈叔达不舍而凝重地道∶“十七哥,此番把杲儿和琼儿安然托付给你之后,我打算过段时间向李渊陈明,让他放我回扬州故地终老。日后,我和杲儿、琼儿还有十七哥你的相见时间不一定很多,若有事,你们只管去咱们大陈皇室在扬州的行宫故地琼华苑找我即可。”

  闻言,陈叔达深深地望着小妹阿姮,虽然心内百般不舍,但他一路看着阿姮杨广相恋相爱,很明白杨广对于阿姮重于生命的感情,理解阿姮想在储存有和杨广一世回忆的江都扬州守着和杨广的一世回忆相守余生。于是,纵然陈叔达万千不舍,但到底明白留不住小妹阿姮。因而,陈叔达只得对小妹阿姮不舍长叹一声道∶“好……我知道李渊和唐宫终究是留不住你的……杲儿琼儿托付给我你只管放心就是。阿姮,你自己,务必……珍重!”

  “好!”阿姮暖暖地望着十七哥陈叔达微微暖笑,无比感激,无边感动。他们兄妹一世,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修饰解释了。在阿姮和陈叔达经历一世沧桑洗礼的兄妹真情中,言语表达已是不需要的低级流露了。

  此刻,江国公府的南心堂外,长安的鹅毛大雪,依旧静静地漫天纷飞,在北风烈烈里,似乎把天地都晕染得仿佛宁静无尘。

  凄凄白雪终似恨,虽云长安难弯眉。

  北风吹余恨,长安散烟尘。广姮结同心,怅望情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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