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进宫
“裴贵人是怎么和你说的？”
“嗐，我那个傻妹妹懂什么。”
裴乾面上装作不在意，却把裴贵人告诉他的话都说给赵花锦听，“她说陛下为人正派，待她也好。脂粉钗环、衣裳首饰的倒罢了，弄了许多漂亮的小宫女陪她玩，这她才是最高兴的！”
“小宫女？”
这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裴贵人又不是男子，就算赏赐她一堆美人她用得上吗？
裴乾神秘兮兮地凑到赵花锦耳边，一副拿她当未来的家里人才告诉她的模样，“你不知道，清越这丫头打小就不喜欢男子，偏爱和丫鬟们混在一起，为了这个不知推了多少亲事！”
“小时候如此倒罢了，大了家中长辈见她还是如此，便把她身边的丫鬟打的打杀的杀，只留了两个粗陋不堪的伺候她。正发愁该怎么把她嫁出去，没想到她竟然被陛下挑上眼了。”
“偏她不但不讨厌陛下，还夸陛下好，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注定的奇事？”
缘分天注定？
赵花锦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裴国公英明一世，怎么会有裴乾这样的儿孙？
纨绔就罢了，还十分没脑子。
若裴贵人真的喜欢赵承宗，赵承宗又何必赏赐她一堆美婢，她又为何只因赵承宗赏赐美婢而欢喜呢？
分明裴清越还是那个裴清越，只喜欢和丫鬟厮混在一处的女子。
赵花锦心中有什么隐约清晰了起来。
她想起前两日京兆尹高下里来府上送礼，高夫人作为内眷曾进内宅和罗氏说话，她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
高夫人提起宫里的高贵人也喜得无可无不可，说高贵人传了家书回去，说陛下待她甚好给了许多赏赐，裴贵人也甚和气。
宫里唯二两位贵人不但没有争风吃醋，反而时常在一块儿游园赏花……
把这些零星的线索凑在一起，赵花锦很快就明白了。
赵承宗投其所好，用美婢收买喜欢和丫鬟厮混的裴贵人，又用赏赐收买出身不高的高贵人。
这两人得了好处便配合赵承宗演戏，实际上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合作，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
赵花锦自嘲地笑了笑，想也应该，赵承宗惜命，他怎么可能给裴贵人和高贵人怀胎的机会、让皇子诞生成为太后新的棋子？
她心中有些什么冰消瓦解。
渐渐浮出水面的，是赵承宗那句要立她为后……
赵花锦轻轻摇头，将不该有的想法从脑中驱赶出去。
裴乾见她半晌不说话，甚是奇怪，“你在想些什么？对了，你见过我妹妹吗？”
“没有。”
赵花锦算了算，“想想我也好一阵没进宫了，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无暇分身。明日我就进宫看看，顺道给我爹带些吃食。”
赵五郎这些日子都在外宫，和那些考官们一起阅卷，废寝忘食，时常两三日都不回家，就歇在宫里。
偶尔回家一趟，也不过是沐浴更衣，吃点家里的新鲜东西，而后就又匆匆赶回宫里去了。
裴乾听了喜道：“那你要是进了后宫，记得去看看我妹妹！我都同她说啦，说你是——”
赵花锦淡淡地扫他一眼，目光中微带警告。
裴乾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
次日晨起梳妆毕，估摸着早朝快下了，赵花锦便要进宫。
罗氏昨日得知她今日要进宫，还能见着赵五郎，特特早起亲手做了几道小菜，都是赵五郎素日爱吃的。
像是炙排骨、葱烧鱼和凉拌香菇丁，五房院中香气弥漫，下人们都诧异起来。
“一大早谁烧菜这么香？”
“嘘，是夫人！”
众人四下一传，才知道是罗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让赵花锦入宫的时候顺道带给赵五郎，众人都赞不绝口。
“咱们夫人真是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那可不是？满府里那么多位夫人，哪位比得上咱们五夫人？”
赵花锦着一袭广袖宫装从庭中步出，身后跟着果蓝手里提着食盒，见她走出来，下人们赶紧闭上嘴。
赵花锦走到他们跟前，含笑睇了一眼，“我娘自然贤惠，不过我瞧着府里除了庵堂那位，别的伯娘们也很好，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下人们听着口风，又夸起其他几位夫人。
人人都夸过去了，只贬庵堂那一位，反正那位现在在庵堂吃吃斋念佛，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赵花锦含笑走了出去。
她改变不了下人们心中真正的想法，但五房的下人忠心耿耿，只要她稍稍引导，众人就会帮她营造舆论。
她要的不仅是罗氏当家，更是二房、三房和四房都团结起来，真心和五房站在一边——
这样，世子夫人才算真的永无翻身之地！
入得宫中，先到了外宫的崇明殿。
崇明殿在一群不大的殿宇中间，这些外宫的小宫殿本是用来给上朝的大臣歇息的，或是给那些在宫里过夜的大臣落脚的，多半年久失修。
崇明殿在这些宫殿中显得相对新也相对整洁，只因这里存放了不少经典古籍，是春闱阅卷的重要地方。
所有春闱考卷都必须放在这里审阅，连考官也不能随意带走，所以赵五郎才废寝忘食，宁可住在宫里也不回家。
赵花锦到的时候只在殿外，便听见内殿的议论声。
“这一篇甚好，真的甚好！江尚书，烦您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赵花锦愣了愣。
这是……
“这是我爹的声音吗？”
果蓝也很惊讶，半晌才回过神，“好像……好像是啊。老爷一向说话和声细语的，怎么当着那些大人的面说话这么有力？”
何止是有力啊，简直是兴奋，是激动！
江尚书？
赵花锦在脑中搜寻一番，想来此人应该是户部尚书江无廉。
“哎，本官已经看过了，只能评二等，勿须再看……哎，你拦着本官做什么？”
江无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动怒了，赵花锦又听见有人打圆场。
礼部尚书耿介心是个温和的老人家，见他们两个有些争执，连忙拉开他二人，“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五郎，既然江尚书不肯看，那老夫来看便是。”
赵五郎的声音再度兴奋起来，“耿尚书，您老德高望重，请您一定要看看这篇文章！晚生觉得这篇文章不该仅评二等！”
“你！”
江无廉见他总是反驳自己，越发生气，“赵侍郎，你对本官有什么意见吗？本官评它二等，你总是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
内殿静了静。
是时候了。
赵花锦面上扬起笑容，朝内殿走去，“爹，该用午膳了，还在忙呢？”
殿中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赵花锦扫了一眼，两位紫服金带的应是礼部尚书耿介心和户部尚书江无廉，主考官丞相吴曙并不在。
吴曙这个主考官不在，怪不得他们会吵成这样。
“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几道小菜，耿尚书，江尚书，你们也一起用点吗？”
赵花锦看向他二人，二人方才乍见到她进来颇为惊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耿介心躬身行礼，“拜见长公主。”
赵花锦含笑将他扶起，“老尚书德高望重，我年纪尚小，不敢受这一拜。”
说罢淡淡瞥向江无廉。
比起耿介心，江无廉可年轻得很，只比赵五郎大三五岁的样子。
江无廉对上她的目光，这才躬身行礼，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姿态。
他本来想好好教训赵五郎一番，谁知赵花锦忽然来了，他总不能当着赵花锦的面教训赵五郎。
耿介心捋着胡子笑道：“多谢长公主好意，崇明殿外有个小厨房，已经预备了我们的饭食。让赵侍郎同你在这里用膳吧，老夫和江尚书也去用膳了。”
赵五郎忙道：“这里都是典籍和考卷，在此用膳不雅，锦儿，咱们到外殿去吧。”
……
丰盛的小菜摆满了小几，果蓝最后从食盒里捧出一碗白米饭，那是用上好的粳米蒸的，饭香浓郁。
赵五郎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这里的小厨房做饭用的都是常米，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还是家里的米饭香。”
见赵花锦没动，他道：“你也吃啊，这么多菜，我怎么吃的完？”
赵花锦笑道：“爹慢慢吃，我就不吃了。今日我进宫还有事，陪爹坐一会儿就要去见陛下。”
赵五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赵花锦问道：“爹，你方才因为何时和江尚书吵起来了？”
“那不是吵，是君子之争。”
赵五郎正色道：“我看的那篇文章甚好，要评一等，谁知江尚书已经先给评了二等！那文章里力陈朝廷吏治的弊端，说得实在痛快，这样的文章，怎么能只给二等呢？”
“若由着江尚书给这样的好文章评二等，那我来做副主考还有何益？我既来了，就是为了选出对朝廷真正有意的好学子的！”
提起朝政上的事，赵五郎格外认真又大胆。
他平日里对那些朝中同僚都谦和得不像话，哪里会像今日这样敢和官位比自己更高的人争执？
赵花锦面带笑意，赵五郎见了有些不好意思，“锦儿，你是不是觉得爹太过迂腐，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子和上官顶起来？”
春闱的试卷，考生姓名籍贯都是用牛皮纸封起来的，根本分辨不出哪份考卷是哪个人。
赵五郎为了一个不相识之人得罪上官，确实不值得。
赵花锦微微摇头，“爹，既然事情已经做了，我们就不要让您白白得罪上官，一定要留下这个士子。爹说他好，我信他一定好，留下他能为朝廷效力，这就是爹的苦心得到回报了。”
赵五郎忙道：“可江尚书是户部尚书，我只是一个吏部侍郎，如何争得过他？”
赵花锦笑道：“不是还有耿尚书吗？我瞧耿尚书倒不像江尚书那么跋扈。就算耿尚书也不赞同爹，还有大相公吴曙。爹敢把那篇文章拿给大相公看，告诉他你的异议吗？”
“有何不敢？”
赵五郎眉梢一扬，豪气干云。
“这就对了。”
赵花锦起身道：“爹永远别忘了，您姓赵，是宗室子弟，您的女儿是长公主！即便你的官位低于他们，也犯不着太过低声下气。”
赵五郎点点头，信心满满，赵花锦道：“那我先去内宫了，爹慢慢用。”
说罢步出了崇明殿。
这会儿去福宁殿，说不准还能蹭上一顿御膳。
……
“啪！”
才到殿外，便见一只银盘飞了出来，随之飞出的是盘中的菜肴，因为摔在地上烂得分辨不出，赵花锦也不知是什么。
殿中立刻有小内监赶出来收拾，一抬头看见赵花锦来，紧张的小脸登时眉开眼笑。
赵花锦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问，那小内监就朝殿中喊了起来，“长公主到——锦绣长公主到——”
这话可得喊清楚，对两位不同的长公主，陛下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他的声音落下，福宁殿中立刻安静下来，方才摔盘摔碗的动静都没了，紧跟着刘内监便走了出来。
果真是赵花锦！
刘内监的脸上也露出和小内监一样的喜笑，他连忙迎上前，“长公主怎么今日才来？陛下时常念着您，您怎么不常进宫瞧瞧陛下呢？”
天知道，这几日赵承宗闹了多大的妖！
原以为他和两个新贵人处得不错，应该早就把赵花锦抛在脑后了，没成想前两日赵承宗听见王府五房扩建院子的事，好像一下子找到什么天大的好机会似的，赶紧让刘内监挑好东西送去王府！
送完了之后他就成天念叨着，赵花锦怎么还不进宫谢恩？
刘内监这才知道，在赵承宗心里，赵花锦的地位依然不可取代。
这不，他才和赵花锦说了一句话，殿中就响起赵承宗不耐烦的催促，“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外面日头毒！快进来！”
气急败坏，骂骂咧咧。
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关心。
赵花锦朝刘内监笑了笑，拾级而上，才一进殿，就感到一股冰凉的风拂面而来，叫人浑身舒爽！
仔细一看，殿中坐着一只巨大的三足兽首鼎，鼎中盛着大块冰上，凉风就是从里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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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那个傻妹妹懂什么。”
裴乾面上装作不在意，却把裴贵人告诉他的话都说给赵花锦听，“她说陛下为人正派，待她也好。脂粉钗环、衣裳首饰的倒罢了，弄了许多漂亮的小宫女陪她玩，这她才是最高兴的！”
“小宫女？”
这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裴贵人又不是男子，就算赏赐她一堆美人她用得上吗？
裴乾神秘兮兮地凑到赵花锦耳边，一副拿她当未来的家里人才告诉她的模样，“你不知道，清越这丫头打小就不喜欢男子，偏爱和丫鬟们混在一起，为了这个不知推了多少亲事！”
“小时候如此倒罢了，大了家中长辈见她还是如此，便把她身边的丫鬟打的打杀的杀，只留了两个粗陋不堪的伺候她。正发愁该怎么把她嫁出去，没想到她竟然被陛下挑上眼了。”
“偏她不但不讨厌陛下，还夸陛下好，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注定的奇事？”
缘分天注定？
赵花锦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裴国公英明一世，怎么会有裴乾这样的儿孙？
纨绔就罢了，还十分没脑子。
若裴贵人真的喜欢赵承宗，赵承宗又何必赏赐她一堆美婢，她又为何只因赵承宗赏赐美婢而欢喜呢？
分明裴清越还是那个裴清越，只喜欢和丫鬟厮混在一处的女子。
赵花锦心中有什么隐约清晰了起来。
她想起前两日京兆尹高下里来府上送礼，高夫人作为内眷曾进内宅和罗氏说话，她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
高夫人提起宫里的高贵人也喜得无可无不可，说高贵人传了家书回去，说陛下待她甚好给了许多赏赐，裴贵人也甚和气。
宫里唯二两位贵人不但没有争风吃醋，反而时常在一块儿游园赏花……
把这些零星的线索凑在一起，赵花锦很快就明白了。
赵承宗投其所好，用美婢收买喜欢和丫鬟厮混的裴贵人，又用赏赐收买出身不高的高贵人。
这两人得了好处便配合赵承宗演戏，实际上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合作，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
赵花锦自嘲地笑了笑，想也应该，赵承宗惜命，他怎么可能给裴贵人和高贵人怀胎的机会、让皇子诞生成为太后新的棋子？
她心中有些什么冰消瓦解。
渐渐浮出水面的，是赵承宗那句要立她为后……
赵花锦轻轻摇头，将不该有的想法从脑中驱赶出去。
裴乾见她半晌不说话，甚是奇怪，“你在想些什么？对了，你见过我妹妹吗？”
“没有。”
赵花锦算了算，“想想我也好一阵没进宫了，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无暇分身。明日我就进宫看看，顺道给我爹带些吃食。”
赵五郎这些日子都在外宫，和那些考官们一起阅卷，废寝忘食，时常两三日都不回家，就歇在宫里。
偶尔回家一趟，也不过是沐浴更衣，吃点家里的新鲜东西，而后就又匆匆赶回宫里去了。
裴乾听了喜道：“那你要是进了后宫，记得去看看我妹妹！我都同她说啦，说你是——”
赵花锦淡淡地扫他一眼，目光中微带警告。
裴乾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
次日晨起梳妆毕，估摸着早朝快下了，赵花锦便要进宫。
罗氏昨日得知她今日要进宫，还能见着赵五郎，特特早起亲手做了几道小菜，都是赵五郎素日爱吃的。
像是炙排骨、葱烧鱼和凉拌香菇丁，五房院中香气弥漫，下人们都诧异起来。
“一大早谁烧菜这么香？”
“嘘，是夫人！”
众人四下一传，才知道是罗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让赵花锦入宫的时候顺道带给赵五郎，众人都赞不绝口。
“咱们夫人真是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那可不是？满府里那么多位夫人，哪位比得上咱们五夫人？”
赵花锦着一袭广袖宫装从庭中步出，身后跟着果蓝手里提着食盒，见她走出来，下人们赶紧闭上嘴。
赵花锦走到他们跟前，含笑睇了一眼，“我娘自然贤惠，不过我瞧着府里除了庵堂那位，别的伯娘们也很好，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下人们听着口风，又夸起其他几位夫人。
人人都夸过去了，只贬庵堂那一位，反正那位现在在庵堂吃吃斋念佛，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赵花锦含笑走了出去。
她改变不了下人们心中真正的想法，但五房的下人忠心耿耿，只要她稍稍引导，众人就会帮她营造舆论。
她要的不仅是罗氏当家，更是二房、三房和四房都团结起来，真心和五房站在一边——
这样，世子夫人才算真的永无翻身之地！
入得宫中，先到了外宫的崇明殿。
崇明殿在一群不大的殿宇中间，这些外宫的小宫殿本是用来给上朝的大臣歇息的，或是给那些在宫里过夜的大臣落脚的，多半年久失修。
崇明殿在这些宫殿中显得相对新也相对整洁，只因这里存放了不少经典古籍，是春闱阅卷的重要地方。
所有春闱考卷都必须放在这里审阅，连考官也不能随意带走，所以赵五郎才废寝忘食，宁可住在宫里也不回家。
赵花锦到的时候只在殿外，便听见内殿的议论声。
“这一篇甚好，真的甚好！江尚书，烦您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赵花锦愣了愣。
这是……
“这是我爹的声音吗？”
果蓝也很惊讶，半晌才回过神，“好像……好像是啊。老爷一向说话和声细语的，怎么当着那些大人的面说话这么有力？”
何止是有力啊，简直是兴奋，是激动！
江尚书？
赵花锦在脑中搜寻一番，想来此人应该是户部尚书江无廉。
“哎，本官已经看过了，只能评二等，勿须再看……哎，你拦着本官做什么？”
江无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动怒了，赵花锦又听见有人打圆场。
礼部尚书耿介心是个温和的老人家，见他们两个有些争执，连忙拉开他二人，“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五郎，既然江尚书不肯看，那老夫来看便是。”
赵五郎的声音再度兴奋起来，“耿尚书，您老德高望重，请您一定要看看这篇文章！晚生觉得这篇文章不该仅评二等！”
“你！”
江无廉见他总是反驳自己，越发生气，“赵侍郎，你对本官有什么意见吗？本官评它二等，你总是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
内殿静了静。
是时候了。
赵花锦面上扬起笑容，朝内殿走去，“爹，该用午膳了，还在忙呢？”
殿中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赵花锦扫了一眼，两位紫服金带的应是礼部尚书耿介心和户部尚书江无廉，主考官丞相吴曙并不在。
吴曙这个主考官不在，怪不得他们会吵成这样。
“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几道小菜，耿尚书，江尚书，你们也一起用点吗？”
赵花锦看向他二人，二人方才乍见到她进来颇为惊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耿介心躬身行礼，“拜见长公主。”
赵花锦含笑将他扶起，“老尚书德高望重，我年纪尚小，不敢受这一拜。”
说罢淡淡瞥向江无廉。
比起耿介心，江无廉可年轻得很，只比赵五郎大三五岁的样子。
江无廉对上她的目光，这才躬身行礼，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姿态。
他本来想好好教训赵五郎一番，谁知赵花锦忽然来了，他总不能当着赵花锦的面教训赵五郎。
耿介心捋着胡子笑道：“多谢长公主好意，崇明殿外有个小厨房，已经预备了我们的饭食。让赵侍郎同你在这里用膳吧，老夫和江尚书也去用膳了。”
赵五郎忙道：“这里都是典籍和考卷，在此用膳不雅，锦儿，咱们到外殿去吧。”
……
丰盛的小菜摆满了小几，果蓝最后从食盒里捧出一碗白米饭，那是用上好的粳米蒸的，饭香浓郁。
赵五郎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这里的小厨房做饭用的都是常米，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还是家里的米饭香。”
见赵花锦没动，他道：“你也吃啊，这么多菜，我怎么吃的完？”
赵花锦笑道：“爹慢慢吃，我就不吃了。今日我进宫还有事，陪爹坐一会儿就要去见陛下。”
赵五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赵花锦问道：“爹，你方才因为何时和江尚书吵起来了？”
“那不是吵，是君子之争。”
赵五郎正色道：“我看的那篇文章甚好，要评一等，谁知江尚书已经先给评了二等！那文章里力陈朝廷吏治的弊端，说得实在痛快，这样的文章，怎么能只给二等呢？”
“若由着江尚书给这样的好文章评二等，那我来做副主考还有何益？我既来了，就是为了选出对朝廷真正有意的好学子的！”
提起朝政上的事，赵五郎格外认真又大胆。
他平日里对那些朝中同僚都谦和得不像话，哪里会像今日这样敢和官位比自己更高的人争执？
赵花锦面带笑意，赵五郎见了有些不好意思，“锦儿，你是不是觉得爹太过迂腐，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子和上官顶起来？”
春闱的试卷，考生姓名籍贯都是用牛皮纸封起来的，根本分辨不出哪份考卷是哪个人。
赵五郎为了一个不相识之人得罪上官，确实不值得。
赵花锦微微摇头，“爹，既然事情已经做了，我们就不要让您白白得罪上官，一定要留下这个士子。爹说他好，我信他一定好，留下他能为朝廷效力，这就是爹的苦心得到回报了。”
赵五郎忙道：“可江尚书是户部尚书，我只是一个吏部侍郎，如何争得过他？”
赵花锦笑道：“不是还有耿尚书吗？我瞧耿尚书倒不像江尚书那么跋扈。就算耿尚书也不赞同爹，还有大相公吴曙。爹敢把那篇文章拿给大相公看，告诉他你的异议吗？”
“有何不敢？”
赵五郎眉梢一扬，豪气干云。
“这就对了。”
赵花锦起身道：“爹永远别忘了，您姓赵，是宗室子弟，您的女儿是长公主！即便你的官位低于他们，也犯不着太过低声下气。”
赵五郎点点头，信心满满，赵花锦道：“那我先去内宫了，爹慢慢用。”
说罢步出了崇明殿。
这会儿去福宁殿，说不准还能蹭上一顿御膳。
……
“啪！”
才到殿外，便见一只银盘飞了出来，随之飞出的是盘中的菜肴，因为摔在地上烂得分辨不出，赵花锦也不知是什么。
殿中立刻有小内监赶出来收拾，一抬头看见赵花锦来，紧张的小脸登时眉开眼笑。
赵花锦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问，那小内监就朝殿中喊了起来，“长公主到——锦绣长公主到——”
这话可得喊清楚，对两位不同的长公主，陛下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他的声音落下，福宁殿中立刻安静下来，方才摔盘摔碗的动静都没了，紧跟着刘内监便走了出来。
果真是赵花锦！
刘内监的脸上也露出和小内监一样的喜笑，他连忙迎上前，“长公主怎么今日才来？陛下时常念着您，您怎么不常进宫瞧瞧陛下呢？”
天知道，这几日赵承宗闹了多大的妖！
原以为他和两个新贵人处得不错，应该早就把赵花锦抛在脑后了，没成想前两日赵承宗听见王府五房扩建院子的事，好像一下子找到什么天大的好机会似的，赶紧让刘内监挑好东西送去王府！
送完了之后他就成天念叨着，赵花锦怎么还不进宫谢恩？
刘内监这才知道，在赵承宗心里，赵花锦的地位依然不可取代。
这不，他才和赵花锦说了一句话，殿中就响起赵承宗不耐烦的催促，“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外面日头毒！快进来！”
气急败坏，骂骂咧咧。
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关心。
赵花锦朝刘内监笑了笑，拾级而上，才一进殿，就感到一股冰凉的风拂面而来，叫人浑身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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