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曙光再临(终)，源远流长
嘭！
橙红的火舌在泛着蓝光的幽暗大殿当中喷吐。
一枚子弹升空而起，在粘稠空气中于自转间划过不可见的螺旋轨迹。
呯，火花迸溅，子弹与幽蓝色的指甲碰撞，指甲弯曲，眼看着就要断折。
源之灵眉头微皱，手指一偏，子弹飘飞向远处。
丝丝长发如风中细柳条般飘扬而起。
啪，一个弹孔出现在源之灵身后破碎的墙壁之上，微末的土灰自弹孔中渗落。
见此，阿莫眸子一眯，心绪稍缓。
源之灵没有再用身体硬接子弹，这说明源之灵目前的状况的确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进入了一个低谷，她并非不可战胜。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抓住机会，用那个一击制胜。
源之灵高坐于半空中的座椅之上，俯视下方的阿莫，目光说不出的复杂，有留念、有欣赏、也有敌意，但最多的，却是期许与渴望。
她轻启朱唇，缓缓开口，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大殿当中悠悠回荡，“刃牙，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
阿莫哪会听她废话，他毫不犹豫地继续扣动扳机。
嘭！嘭！…
子弹在泛着幽光的枪口中接连喷吐，与此同时，接近力竭的燕南再次一跃而上，向源之灵发起进攻，他手中长剑上的淡金色光芒明显暗淡。
整个人状态极差。
“蝼蚁，别碍孤的事！”
源之灵面色愠怒，对阿莫的攻击丝毫不做抵挡，她伸出右手，幽蓝色的利爪合拢，抓持住曙光剑。
噗，噗…子弹没入肉体。
源之灵的胸口和腹部接连多出一个个狰狞的血洞，淡蓝色的血液不再在长裙上染出花朵。
实际上，她身前的长裙早已破碎殆尽，如今全靠一股淡蓝色的能量遮掩住身形。
滋滋声中，源之灵的手掌与曙光剑正面接触的部位冒射出白烟，她面色微变，却并未有多少在意。
“阿拉德蕾，当年若不是你背叛孤，给那个男人铸造出这把剑刃，孤又如何能被封印？”
虚无缥缈的话语声在大殿当中回荡，源之灵单手握着曙光之剑，将燕南提在空中，以追忆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没有了曙光剑的压制，无形之力脱离束缚，抑制住燕南的所有反击动作。
源之灵的面色虽然始终平静无波，举止好似漫不经心，话语中的怨恨却清晰可闻。
“呵，也罢，你早已魂飞魄散，今日，孤便将你为他铸造的剑刃彻底毁掉，抹去你存在的痕迹，作为你背叛孤的代价。”
伴随着源之灵的话语，一阵阵幽蓝色的烟气自她的指间喷涌而出，与曙光剑上的淡金色光晕相侵蚀。
令阿莫耳朵发麻的滋滋声持续响起，金色的光晕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一丝幽蓝色的烟气飘到燕南的手臂之上。
在燕南惊恐的目光当中，他手臂与幽蓝色烟气接触的部位，接近古铜色的肌肤快速向白色转化。
阿莫心知事态紧急，毫不耽搁，一边快速为燧发枪装填子弹，一边扣动扳机。
源之灵对本身称谓的改变，说明她与圣女的融合将要完成，届时，圣女的人格会彻底消失。
这是阿莫所不能允许的。
嘭，嘭……
火焰在泛着淡淡蓝光的幽暗大殿当中接连闪烁，源之灵的身躯一颤再颤，一个个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看似娇弱的身躯上，又在治愈的作用下很快复原。
她却始终不为所动。
曙光剑对她的克制作用极大，解决掉曙光剑，阿莫等人联手带来的危险就会大减。
咔嚓，咔嚓。
连续两声空响声在自燧发枪响起。
阿莫毫不停顿，他调动意念执行着下意识间的命令，却终于断了流程，子弹并未从储蓄空间中调出。
他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缓缓从精神紧绷的状态下脱离。
我没子弹了…阿莫后知后觉。
大殿当中失去了淡金色的光泽，彻底被淡蓝色所取代。
啪！
仿佛沉朽枯木般的长剑掉落在地，轻易地粉碎成块状。
呼，一阵轻风自通道中吹进大殿，拂过长剑，长剑的碎块被消减去大半，化作粉尘随风飘离。
嗖！
身上缭绕着幽蓝色烟气的高壮身形自半空飞坠而来，早已察觉的阿莫将燕南稳稳接住。
“前辈，杀了我……”
燕南虚弱地说道，右手攥紧阿莫的袍领，他身体上裸露的部分已经密布白色的斑块，斑块正不断吞没周围正常颜色的肌肤。
他的面色无比痛苦，仿佛正经受着来自比骨髓更为深入的侵蚀。
时间，还有不到5分钟。
在阿莫的视野中，源之灵的伤势未能完全恢复。
与此同时，她的法力值也只剩下六成左右，法力值恢复变得十分缓慢。
“等我。”阿莫沉声开口。
嘭！
他不顾燕南欲张口道来的反对，一记手刀将燕南打昏，随之将其投到身后的通道当中。
啪，燕南落地，将倒霉的幻剑闷在身下。
阿莫抬头望向源之灵。
源之灵嘴角抿出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容，她身后由淡蓝色水流构成的座椅啪的一声爆开，如落雨般哗啦啦洒落到地面上。
她翩然落地，赤裸的玉脚在水洼上点出扩散的涟漪。
“刃牙，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她迈步向阿莫走来，眼眸中的蓝色光泽消失了，变得灵动。
话语不再虚无缥缈，显得沙哑磁性，带着圣女特有的一丝丝空灵。
黑獠牙出现在阿莫手中，他目光一凝，挥刀向前虚刺。
呃啊！
冰蓝色的光芒充斥在大殿之内。
玄龟虚影在虚空当中具现，将源之灵包裹在内，她迈步的动作如同电影慢镜头般缓慢下来。
嗖嗖。
伴随着阿莫向前挥刺的动作，一枚冰锥在螺旋环绕的寒风当中短息间凝聚，携带着破空声直刺向源之灵，如同自高空俯冲，强袭向猎物的鹰隼。
噗。
冰锥刺穿肉体，“源之灵”动作缓慢地笑了笑，身躯渐渐化为虚无。
阿莫目光一凝，见闻色霸气全功率开启，随之眼眸微睁。
身后！
就在他欲作出应对动作时，束缚感自他全身各处传来，淡蓝色的荧光将他包裹在内，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曙光剑被源之灵摧毁，她的禁锢类能力得以无忌施展。
如水蛇般柔若无骨的双臂自背后缓缓攀爬至阿莫胸前，将他紧紧抱住。
源之灵贴附在阿莫后背，温润的下巴抵在阿莫的肩膀上，她在他耳边吐气幽兰，调笑道：“喜欢吗？”
阿莫默不作声，思绪快速在心中流转，寻找着对策，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对抗，他只能选择撤离。
源之灵下巴在阿莫的肩膀上轻蹭，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面露陶醉，“你知道吗？当孤从她记忆里得知有你的时候，孤是多么心悦，强大、忠诚、刚正、不yin邪，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你值得信任，永远不会背叛我，不会抛弃我，不会将我化作利益的筹码。”
说道这里，源之灵的情绪微微起伏，却又很快平和下来。
“孤现在这样，或许是受她的影响吧，但孤不在乎，这就是孤的选择。”
“孤已不再是原先那个不洁之躯，应当重新开始，迎来新生，不是吗？”
源之灵食指勾着阿莫的下巴，使阿莫转头目视她的双眼，源之灵闪着光的双眸中满含痴狂的爱意。
然而，阿莫的面色却始终冷漠，甚至有一丝悲悯流露。
源之灵眸子中的光华微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满怀期待的神情随之暗淡下去。
“孤哪点不如她？”
源之灵捏着阿莫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与他鼻尖相抵，神情有些冷然地质问。
阿莫默不作声，眼眸中的悲悯更深。
“呵。”
源之灵松开阿莫，轻笑出声，“孤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你以为，凭你真地能让孤如此狼狈吗？”
“孤自成为源之灵以来，又何时如此低三下气？”
“孤最后一次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源之灵的话音冷厉。
就在她等待阿莫回答之时，阿莫的眸子陡然一凝。
平地间卷起狂风，一股威然霸道的气息以阿莫为中心向四方扩散，他身躯周围的蓝色荧光被吹荡开，源之出现短暂的失神。
一道只有阿莫可见的白线出现在他视野当中，他右手后倾蓄力，黑獠牙顺势出现在他的手中，两条黑蛇环绕而上，刀锋眨眼间化作黑亮的颜色，在淡蓝色的光芒中反射幽邃。
他将体内最后一丝体力榨尽，蛮牛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一股黄绿色的风之气息自他指间的风之戒中喷涌，随即攀附上他的身躯。
嘭！
平地间卷起狂风，一道细于一线的白迹将源之灵贯穿，阿莫来到源之灵身后，汗水的腻热之感在这短短的片刻便密布全身，他踉跄几步后跪倒在地。
阿莫艰难地调动意念，一枚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
啪！麻痛感涌上脑海。
白玉般的纤手打在阿莫无力的右手之上，卷轴自他手中脱离，掉落到脚边。
源之灵不知何时蹲在阿莫身前。
阿莫艰难地抬头望去，一道细滑脖颈间的狰狞伤口占据了他的视野，伤口正缓缓愈合。
源之灵无声地轻笑，轻笑中却又隐含着难言的落寞与哀悲。
噗！
一根幽蓝色的指甲刺入阿莫的心口，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液体以及幽蓝色的气息汹涌灌入阿莫体内，刺痛感自心口处快速向周围蔓延，如同灌入了岩浆。
他的眸子微微一怔，整个身躯缓缓被液体和雾气双层包裹。
液体和雾气很快融入阿莫体内，他身躯僵直、面容僵硬地倒入源之灵的怀抱。
阿莫的意识仿佛与身躯脱离，进入一种无所凭依，意识处于无重力宇宙间的状态。
他无法调动身躯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即使如此，你却依然属于我。”
源之灵脸上露出得胜的笑容，动作温柔地将阿莫抱起，双腿盘坐于地，让阿莫趴在她的怀中。
阿莫感觉他胸前一软，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该死！
源之灵以无形使阿莫的脑袋置于身前，宁静地注视他，伸手拨开他眼前的发丝，并开始为他梳理头发，纤手如同上等丝绸般柔滑，轻轻拂过肌肤，阿莫却没心思感受，思考着应对之策。
源之灵的面色渐渐柔和下来。
她眉心处的浅痕散发淡淡乳白色的光芒，照耀进阿莫圆睁的双眸中。
【战斗天使受到来自源之灵·夜清的技能引导攻击，因战斗天使并非灵族，效果免疫。】
阿莫松了一口气。
淡淡的荧光自源之灵周围凭空而生，飘逸向大殿之上，渗入大殿的穹顶后又渗出，直达天际。
曙光城中，居民们绝望地看着一线淡蓝色的光束连通天际，天空中翻滚的乌云再次开始扩大。
乌云所过之处，月的幽泽与自东方飘来的隐约之光都被遮蔽。
如同狰狞恐怖的黑色巨兽，将人们的希望一点点吞噬。
啪，尘土溅起。
一名居民跪倒在泥路上，“曙光，完了……”
隐约的混乱之声突然想起，缭绕在夜空当中，与末世的景象，相差仿佛。
被淡淡的蓝光所晕染的大殿中。
“刃牙，从今往后，孤就是她。”源之灵卧躺着，阿莫靠在她身旁，他们身下是淡蓝色水流构成的柔软床铺。
她调动不多的法力值，吃力引导淡绿色的光芒，轻抚阿莫身上的伤口，光芒所过之处，一股温润之感化作细流，灌入阿莫的身躯，他的伤势缓缓恢复。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圣女，随之心情愈发急迫。
源之灵上身微抬，伸指轻挑阿莫的下巴，语气妩媚道：“你是不是喜欢这样？”
此时，阿莫身上的黑袍已被褪去，露出强化属性过后精壮匀称的身姿，赤果的身上徒留一件短裤。
而源之灵，也不再维持她破损的白净长裙，她俯身侧趴在阿莫右边胸膛上，紧紧地抱着他，用纤滑的食指在他左边胸口轻划，好似一对夫妻，双方几乎赤诚相待。
源之灵眉心处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缓缓而又不欲伤及阿莫地引导着他。
当然，阿莫除了感受到有些刺目之外，再没什么。
“其实，孤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源之灵是孤，她也是孤，你待孤就如待她一般。”
“我是你的清儿。”说到这里，源之灵脸上露出调皮、烂漫的笑容，似乎回到了她作为帝国公主，最被父皇宠爱的时候，无忧无虑。
在宫廷间嬉戏，将最美丽的鲜花做出花束，然后给自己最爱的父皇戴上。
阿莫心绪不禁沉静下来。
“刃牙，和清儿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源之灵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祈求，她轻吻阿莫的脖颈。
“你想要的，清儿都可以给你。”
“我们一起长住此生，游历世间，看日升日落，星穹斗转，沧海桑田……”
源之灵紧紧地怀抱住阿莫，畅想未来，不由痴痴地笑了，自称也随之改变。
转而，她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要是早点遇到你，晴儿身边要是早点有你，该多好啊。”
“你一定会保护清儿吧？就像保护她一样……”
“呵呵呵…呵呵呵……”一滴滴泪珠止不住地自源之灵眼角滑落，她不自禁地吻着阿莫的脖颈，吸吮他身上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阿莫有些心疼，身体的控制权不知不觉回归。
下意识间，一只有力的手伸到源之灵的腰后，将她揽住。
源之灵面露红晕，一时竟不知所措。
“哎……”
男性的轻叹声响起，阿莫失神地仰望穹顶。
他的眸子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却一时没有答案。
“会的。”良久后，阿莫默然出声，他侧过源之灵的身躯，与她灵动而有些怯生生的双眸对视，轻吻她的额头，“很抱歉……”
“没关系。”她对阿莫的动作早有察觉，但不知怎的，她此时却做不得反抗。
会的…呵呵。
一枚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卷轴在阿莫手中化作光碎消逝。
在生命的最会一刻，源之灵紧紧地依偎在阿莫的怀中，好似终于找到港湾，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仇恨哪有穷尽时，被封印近千年，如今又在黑暗看到一束光，她真地累了。
会的…呵呵。
曙光城的大街小巷上，人们怔怔地看着，天空中那如同贪婪巨兽一般的乌云，像传说中一般渐渐笼罩整个曙光城。
灾难，就要降临了吗？
就在他们感到绝望和无能为力之时，一束耀眼的金光破开云层，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内城核心区域。
轰，无声的波动在空气中荡漾开。
扩散中的乌云戛然而止，如同失去支持一般，颜色开始变淡，快速散去。
人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曙光英雄降临了！”
街道上，一名人族少年激动地大喊，他握紧右手，望向内城方向，眼眸中灼灼生辉。
还有比这少年的话语更能反应人们心情的嘛？没有了。
人们纷纷合拢双手放在胸前，满怀感恩和不可置信地默念。
“曙光英雄再世！”
……
……
大殿的穹顶不知何时已经垮塌，碎石密布在大殿当中，晨曦之前的些微星光与月的幽静光泽从穹顶破裂的大洞中挥洒而下。
阿莫怀抱着一丝不着的圣女，注视她一点点化作光点飘逸而逝，“散华，我很抱歉。”
“不，阿莫，这是最好的结局。”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话语声渐渐飘远，最终消饵于无形。
原地，徒留下阿莫一人，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向那晨曦将起、黎明前的天空。
……。
西守关以西上百里之外，撤退的灵族士兵们莫名地同时停下脚步，他们的面色变得轻松，仿佛心中某种枷锁终于解开。
他们对源之灵的崇拜，到底是为何呢？
军阵前方，脱去了大半稚气、气势更加威严的瑞德豁然望向远处，那人族曙光之城所在的方向。
他面带敬意地将右手放在胸前，颔首间单膝下跪。
嘭，嘭，嘭的跪地声接连一片，尘土飞溅，他周围的灵族士兵纷纷跪下，面朝曙光之城，心中满怀着敬意。
这不过是冥冥之感，但他们坚信他们所感受到的真实。
……。
灵族的灵坛，一缕缕被禁锢的灵魂面带安详地自水井中漂浮而起，飞升向天空，来世，他们将再次为人，灵族也终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
“真地做到了啊，小鬼。”
一处稀疏树林间的大树上，安卡收起望向远处的目光，面露欣慰道：“还早的很呢。”
嘴上说着，它脸上的笑容却是抑制不住。
……。
“诶嘿！？”
一处深深的矿洞之中，点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任务超额完成提示，其他人露出和他一样的表情。
他们互相对视，将自己的懵逼传达给对方的懵逼。
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
正在奋力挖矿地钱钱不满地看向身后，腮帮鼓起。
“大哥，这就来，这就来。”红发天王当头表率，继续挥动矿铲。
“那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骑士看向身旁蓝冰，蓝冰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那位自然有他的道理，却并不是我们能琢磨的。”
“也对。”黑骑士目露憧憬，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看，矿石！我终于也挖到了！”
猛哥在前方双手捧起一枚指甲盖大的矿石，猖狂大笑。
众人：“……”
……。
哒哒哒。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入大殿之内，一名千夫长带着士兵汹涌灌入。
下一刻，他们愣在原地。
只见，他们的城中御守大人正和昨夜奇袭营地的灵族男子一同半跪在地，颔首对向大殿中心。
在那里，一名衣着破碎到只留裤衩的少年，正无声地凝望月色渐隐的天空。
见千夫长等人到来，燕南单手引向阿莫，以一种宣告天大秘密的语气郑重道：“此人，乃我人族先皇密使。”
一旁的幻剑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燕南一眼，却并未拆穿。
见千夫长诸人还没什么反应，燕南微微皱眉，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便是他扭转乾坤，行我人族曙光英雄未完成之遗愿，将源之灵彻底消灭！”
闻此，千夫长等人面露震撼，不可置信地望向阿莫，他们只当源之灵是被重新封印，谁料真相竟是如此，回想起最后关头那从天穹而落、超乎想象的一击，他们心中对阿莫的敬意更深。
在一阵嘭嘭声中，众人纷纷跪地。
“参见先皇密使，我等替人族万万生民谢过英雄大恩！”
陡然间，一缕曙光破开稀薄的夜色，照在阿莫的脸上，他的表情渐渐释然。
没什么可难过的，他已经拼的了最好的结局。
古希腊大贤阿米耶子保基曾经说过，但使生死两相隔，秋水共长天一色。
秋本伤感，江水东去不可阻挡，一如人的一生，终会迎来死亡。
然而，但凡生死两隔，这天却永远与江河连通在一起，心中记着，便不会消失。
转而，他又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不禁会心一笑。
不知，在千百年之后，他的这段故事，又将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化作怎样的事迹，流传在这个世界当中？
也不知，这次大战中的诸多人物，包括已经死去的人们，又是否会在这段传说当中，留存住属于他们的片段？
一个又一个曾经出场，有着属于自己信念的人物，在阿莫的脑海中，如同幻灯片，缓缓呈现。
陡然间，阿莫感受到一股历史的沉重感与获得感，让他不禁为之向往。
纵然千载之后，吾身已死，我的事迹却依旧会在这么一个世界当中，源远流长……
那或许将会是一个英雄拯救时间的传奇故事。
阿莫微闭双目，脸上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的身躯渐渐变得虚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你们这是怎么了？”辛正光苍老的话语在阿莫临走前传入他的耳际。
“这是谁？”幻剑问话。
“哦，他啊……”燕南的话语还未说完，声音便在阿莫耳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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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的火舌在泛着蓝光的幽暗大殿当中喷吐。
一枚子弹升空而起，在粘稠空气中于自转间划过不可见的螺旋轨迹。
呯，火花迸溅，子弹与幽蓝色的指甲碰撞，指甲弯曲，眼看着就要断折。
源之灵眉头微皱，手指一偏，子弹飘飞向远处。
丝丝长发如风中细柳条般飘扬而起。
啪，一个弹孔出现在源之灵身后破碎的墙壁之上，微末的土灰自弹孔中渗落。
见此，阿莫眸子一眯，心绪稍缓。
源之灵没有再用身体硬接子弹，这说明源之灵目前的状况的确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进入了一个低谷，她并非不可战胜。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抓住机会，用那个一击制胜。
源之灵高坐于半空中的座椅之上，俯视下方的阿莫，目光说不出的复杂，有留念、有欣赏、也有敌意，但最多的，却是期许与渴望。
她轻启朱唇，缓缓开口，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大殿当中悠悠回荡，“刃牙，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
阿莫哪会听她废话，他毫不犹豫地继续扣动扳机。
嘭！嘭！…
子弹在泛着幽光的枪口中接连喷吐，与此同时，接近力竭的燕南再次一跃而上，向源之灵发起进攻，他手中长剑上的淡金色光芒明显暗淡。
整个人状态极差。
“蝼蚁，别碍孤的事！”
源之灵面色愠怒，对阿莫的攻击丝毫不做抵挡，她伸出右手，幽蓝色的利爪合拢，抓持住曙光剑。
噗，噗…子弹没入肉体。
源之灵的胸口和腹部接连多出一个个狰狞的血洞，淡蓝色的血液不再在长裙上染出花朵。
实际上，她身前的长裙早已破碎殆尽，如今全靠一股淡蓝色的能量遮掩住身形。
滋滋声中，源之灵的手掌与曙光剑正面接触的部位冒射出白烟，她面色微变，却并未有多少在意。
“阿拉德蕾，当年若不是你背叛孤，给那个男人铸造出这把剑刃，孤又如何能被封印？”
虚无缥缈的话语声在大殿当中回荡，源之灵单手握着曙光之剑，将燕南提在空中，以追忆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没有了曙光剑的压制，无形之力脱离束缚，抑制住燕南的所有反击动作。
源之灵的面色虽然始终平静无波，举止好似漫不经心，话语中的怨恨却清晰可闻。
“呵，也罢，你早已魂飞魄散，今日，孤便将你为他铸造的剑刃彻底毁掉，抹去你存在的痕迹，作为你背叛孤的代价。”
伴随着源之灵的话语，一阵阵幽蓝色的烟气自她的指间喷涌而出，与曙光剑上的淡金色光晕相侵蚀。
令阿莫耳朵发麻的滋滋声持续响起，金色的光晕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一丝幽蓝色的烟气飘到燕南的手臂之上。
在燕南惊恐的目光当中，他手臂与幽蓝色烟气接触的部位，接近古铜色的肌肤快速向白色转化。
阿莫心知事态紧急，毫不耽搁，一边快速为燧发枪装填子弹，一边扣动扳机。
源之灵对本身称谓的改变，说明她与圣女的融合将要完成，届时，圣女的人格会彻底消失。
这是阿莫所不能允许的。
嘭，嘭……
火焰在泛着淡淡蓝光的幽暗大殿当中接连闪烁，源之灵的身躯一颤再颤，一个个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看似娇弱的身躯上，又在治愈的作用下很快复原。
她却始终不为所动。
曙光剑对她的克制作用极大，解决掉曙光剑，阿莫等人联手带来的危险就会大减。
咔嚓，咔嚓。
连续两声空响声在自燧发枪响起。
阿莫毫不停顿，他调动意念执行着下意识间的命令，却终于断了流程，子弹并未从储蓄空间中调出。
他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缓缓从精神紧绷的状态下脱离。
我没子弹了…阿莫后知后觉。
大殿当中失去了淡金色的光泽，彻底被淡蓝色所取代。
啪！
仿佛沉朽枯木般的长剑掉落在地，轻易地粉碎成块状。
呼，一阵轻风自通道中吹进大殿，拂过长剑，长剑的碎块被消减去大半，化作粉尘随风飘离。
嗖！
身上缭绕着幽蓝色烟气的高壮身形自半空飞坠而来，早已察觉的阿莫将燕南稳稳接住。
“前辈，杀了我……”
燕南虚弱地说道，右手攥紧阿莫的袍领，他身体上裸露的部分已经密布白色的斑块，斑块正不断吞没周围正常颜色的肌肤。
他的面色无比痛苦，仿佛正经受着来自比骨髓更为深入的侵蚀。
时间，还有不到5分钟。
在阿莫的视野中，源之灵的伤势未能完全恢复。
与此同时，她的法力值也只剩下六成左右，法力值恢复变得十分缓慢。
“等我。”阿莫沉声开口。
嘭！
他不顾燕南欲张口道来的反对，一记手刀将燕南打昏，随之将其投到身后的通道当中。
啪，燕南落地，将倒霉的幻剑闷在身下。
阿莫抬头望向源之灵。
源之灵嘴角抿出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容，她身后由淡蓝色水流构成的座椅啪的一声爆开，如落雨般哗啦啦洒落到地面上。
她翩然落地，赤裸的玉脚在水洼上点出扩散的涟漪。
“刃牙，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她迈步向阿莫走来，眼眸中的蓝色光泽消失了，变得灵动。
话语不再虚无缥缈，显得沙哑磁性，带着圣女特有的一丝丝空灵。
黑獠牙出现在阿莫手中，他目光一凝，挥刀向前虚刺。
呃啊！
冰蓝色的光芒充斥在大殿之内。
玄龟虚影在虚空当中具现，将源之灵包裹在内，她迈步的动作如同电影慢镜头般缓慢下来。
嗖嗖。
伴随着阿莫向前挥刺的动作，一枚冰锥在螺旋环绕的寒风当中短息间凝聚，携带着破空声直刺向源之灵，如同自高空俯冲，强袭向猎物的鹰隼。
噗。
冰锥刺穿肉体，“源之灵”动作缓慢地笑了笑，身躯渐渐化为虚无。
阿莫目光一凝，见闻色霸气全功率开启，随之眼眸微睁。
身后！
就在他欲作出应对动作时，束缚感自他全身各处传来，淡蓝色的荧光将他包裹在内，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曙光剑被源之灵摧毁，她的禁锢类能力得以无忌施展。
如水蛇般柔若无骨的双臂自背后缓缓攀爬至阿莫胸前，将他紧紧抱住。
源之灵贴附在阿莫后背，温润的下巴抵在阿莫的肩膀上，她在他耳边吐气幽兰，调笑道：“喜欢吗？”
阿莫默不作声，思绪快速在心中流转，寻找着对策，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对抗，他只能选择撤离。
源之灵下巴在阿莫的肩膀上轻蹭，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面露陶醉，“你知道吗？当孤从她记忆里得知有你的时候，孤是多么心悦，强大、忠诚、刚正、不yin邪，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你值得信任，永远不会背叛我，不会抛弃我，不会将我化作利益的筹码。”
说道这里，源之灵的情绪微微起伏，却又很快平和下来。
“孤现在这样，或许是受她的影响吧，但孤不在乎，这就是孤的选择。”
“孤已不再是原先那个不洁之躯，应当重新开始，迎来新生，不是吗？”
源之灵食指勾着阿莫的下巴，使阿莫转头目视她的双眼，源之灵闪着光的双眸中满含痴狂的爱意。
然而，阿莫的面色却始终冷漠，甚至有一丝悲悯流露。
源之灵眸子中的光华微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满怀期待的神情随之暗淡下去。
“孤哪点不如她？”
源之灵捏着阿莫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与他鼻尖相抵，神情有些冷然地质问。
阿莫默不作声，眼眸中的悲悯更深。
“呵。”
源之灵松开阿莫，轻笑出声，“孤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你以为，凭你真地能让孤如此狼狈吗？”
“孤自成为源之灵以来，又何时如此低三下气？”
“孤最后一次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源之灵的话音冷厉。
就在她等待阿莫回答之时，阿莫的眸子陡然一凝。
平地间卷起狂风，一股威然霸道的气息以阿莫为中心向四方扩散，他身躯周围的蓝色荧光被吹荡开，源之出现短暂的失神。
一道只有阿莫可见的白线出现在他视野当中，他右手后倾蓄力，黑獠牙顺势出现在他的手中，两条黑蛇环绕而上，刀锋眨眼间化作黑亮的颜色，在淡蓝色的光芒中反射幽邃。
他将体内最后一丝体力榨尽，蛮牛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一股黄绿色的风之气息自他指间的风之戒中喷涌，随即攀附上他的身躯。
嘭！
平地间卷起狂风，一道细于一线的白迹将源之灵贯穿，阿莫来到源之灵身后，汗水的腻热之感在这短短的片刻便密布全身，他踉跄几步后跪倒在地。
阿莫艰难地调动意念，一枚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
啪！麻痛感涌上脑海。
白玉般的纤手打在阿莫无力的右手之上，卷轴自他手中脱离，掉落到脚边。
源之灵不知何时蹲在阿莫身前。
阿莫艰难地抬头望去，一道细滑脖颈间的狰狞伤口占据了他的视野，伤口正缓缓愈合。
源之灵无声地轻笑，轻笑中却又隐含着难言的落寞与哀悲。
噗！
一根幽蓝色的指甲刺入阿莫的心口，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液体以及幽蓝色的气息汹涌灌入阿莫体内，刺痛感自心口处快速向周围蔓延，如同灌入了岩浆。
他的眸子微微一怔，整个身躯缓缓被液体和雾气双层包裹。
液体和雾气很快融入阿莫体内，他身躯僵直、面容僵硬地倒入源之灵的怀抱。
阿莫的意识仿佛与身躯脱离，进入一种无所凭依，意识处于无重力宇宙间的状态。
他无法调动身躯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即使如此，你却依然属于我。”
源之灵脸上露出得胜的笑容，动作温柔地将阿莫抱起，双腿盘坐于地，让阿莫趴在她的怀中。
阿莫感觉他胸前一软，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该死！
源之灵以无形使阿莫的脑袋置于身前，宁静地注视他，伸手拨开他眼前的发丝，并开始为他梳理头发，纤手如同上等丝绸般柔滑，轻轻拂过肌肤，阿莫却没心思感受，思考着应对之策。
源之灵的面色渐渐柔和下来。
她眉心处的浅痕散发淡淡乳白色的光芒，照耀进阿莫圆睁的双眸中。
【战斗天使受到来自源之灵·夜清的技能引导攻击，因战斗天使并非灵族，效果免疫。】
阿莫松了一口气。
淡淡的荧光自源之灵周围凭空而生，飘逸向大殿之上，渗入大殿的穹顶后又渗出，直达天际。
曙光城中，居民们绝望地看着一线淡蓝色的光束连通天际，天空中翻滚的乌云再次开始扩大。
乌云所过之处，月的幽泽与自东方飘来的隐约之光都被遮蔽。
如同狰狞恐怖的黑色巨兽，将人们的希望一点点吞噬。
啪，尘土溅起。
一名居民跪倒在泥路上，“曙光，完了……”
隐约的混乱之声突然想起，缭绕在夜空当中，与末世的景象，相差仿佛。
被淡淡的蓝光所晕染的大殿中。
“刃牙，从今往后，孤就是她。”源之灵卧躺着，阿莫靠在她身旁，他们身下是淡蓝色水流构成的柔软床铺。
她调动不多的法力值，吃力引导淡绿色的光芒，轻抚阿莫身上的伤口，光芒所过之处，一股温润之感化作细流，灌入阿莫的身躯，他的伤势缓缓恢复。
这不禁让他回想起圣女，随之心情愈发急迫。
源之灵上身微抬，伸指轻挑阿莫的下巴，语气妩媚道：“你是不是喜欢这样？”
此时，阿莫身上的黑袍已被褪去，露出强化属性过后精壮匀称的身姿，赤果的身上徒留一件短裤。
而源之灵，也不再维持她破损的白净长裙，她俯身侧趴在阿莫右边胸膛上，紧紧地抱着他，用纤滑的食指在他左边胸口轻划，好似一对夫妻，双方几乎赤诚相待。
源之灵眉心处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缓缓而又不欲伤及阿莫地引导着他。
当然，阿莫除了感受到有些刺目之外，再没什么。
“其实，孤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源之灵是孤，她也是孤，你待孤就如待她一般。”
“我是你的清儿。”说到这里，源之灵脸上露出调皮、烂漫的笑容，似乎回到了她作为帝国公主，最被父皇宠爱的时候，无忧无虑。
在宫廷间嬉戏，将最美丽的鲜花做出花束，然后给自己最爱的父皇戴上。
阿莫心绪不禁沉静下来。
“刃牙，和清儿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源之灵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祈求，她轻吻阿莫的脖颈。
“你想要的，清儿都可以给你。”
“我们一起长住此生，游历世间，看日升日落，星穹斗转，沧海桑田……”
源之灵紧紧地怀抱住阿莫，畅想未来，不由痴痴地笑了，自称也随之改变。
转而，她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要是早点遇到你，晴儿身边要是早点有你，该多好啊。”
“你一定会保护清儿吧？就像保护她一样……”
“呵呵呵…呵呵呵……”一滴滴泪珠止不住地自源之灵眼角滑落，她不自禁地吻着阿莫的脖颈，吸吮他身上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阿莫有些心疼，身体的控制权不知不觉回归。
下意识间，一只有力的手伸到源之灵的腰后，将她揽住。
源之灵面露红晕，一时竟不知所措。
“哎……”
男性的轻叹声响起，阿莫失神地仰望穹顶。
他的眸子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却一时没有答案。
“会的。”良久后，阿莫默然出声，他侧过源之灵的身躯，与她灵动而有些怯生生的双眸对视，轻吻她的额头，“很抱歉……”
“没关系。”她对阿莫的动作早有察觉，但不知怎的，她此时却做不得反抗。
会的…呵呵。
一枚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卷轴在阿莫手中化作光碎消逝。
在生命的最会一刻，源之灵紧紧地依偎在阿莫的怀中，好似终于找到港湾，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仇恨哪有穷尽时，被封印近千年，如今又在黑暗看到一束光，她真地累了。
会的…呵呵。
曙光城的大街小巷上，人们怔怔地看着，天空中那如同贪婪巨兽一般的乌云，像传说中一般渐渐笼罩整个曙光城。
灾难，就要降临了吗？
就在他们感到绝望和无能为力之时，一束耀眼的金光破开云层，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内城核心区域。
轰，无声的波动在空气中荡漾开。
扩散中的乌云戛然而止，如同失去支持一般，颜色开始变淡，快速散去。
人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曙光英雄降临了！”
街道上，一名人族少年激动地大喊，他握紧右手，望向内城方向，眼眸中灼灼生辉。
还有比这少年的话语更能反应人们心情的嘛？没有了。
人们纷纷合拢双手放在胸前，满怀感恩和不可置信地默念。
“曙光英雄再世！”
……
……
大殿的穹顶不知何时已经垮塌，碎石密布在大殿当中，晨曦之前的些微星光与月的幽静光泽从穹顶破裂的大洞中挥洒而下。
阿莫怀抱着一丝不着的圣女，注视她一点点化作光点飘逸而逝，“散华，我很抱歉。”
“不，阿莫，这是最好的结局。”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话语声渐渐飘远，最终消饵于无形。
原地，徒留下阿莫一人，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向那晨曦将起、黎明前的天空。
……。
西守关以西上百里之外，撤退的灵族士兵们莫名地同时停下脚步，他们的面色变得轻松，仿佛心中某种枷锁终于解开。
他们对源之灵的崇拜，到底是为何呢？
军阵前方，脱去了大半稚气、气势更加威严的瑞德豁然望向远处，那人族曙光之城所在的方向。
他面带敬意地将右手放在胸前，颔首间单膝下跪。
嘭，嘭，嘭的跪地声接连一片，尘土飞溅，他周围的灵族士兵纷纷跪下，面朝曙光之城，心中满怀着敬意。
这不过是冥冥之感，但他们坚信他们所感受到的真实。
……。
灵族的灵坛，一缕缕被禁锢的灵魂面带安详地自水井中漂浮而起，飞升向天空，来世，他们将再次为人，灵族也终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
“真地做到了啊，小鬼。”
一处稀疏树林间的大树上，安卡收起望向远处的目光，面露欣慰道：“还早的很呢。”
嘴上说着，它脸上的笑容却是抑制不住。
……。
“诶嘿！？”
一处深深的矿洞之中，点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任务超额完成提示，其他人露出和他一样的表情。
他们互相对视，将自己的懵逼传达给对方的懵逼。
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
正在奋力挖矿地钱钱不满地看向身后，腮帮鼓起。
“大哥，这就来，这就来。”红发天王当头表率，继续挥动矿铲。
“那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骑士看向身旁蓝冰，蓝冰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那位自然有他的道理，却并不是我们能琢磨的。”
“也对。”黑骑士目露憧憬，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看，矿石！我终于也挖到了！”
猛哥在前方双手捧起一枚指甲盖大的矿石，猖狂大笑。
众人：“……”
……。
哒哒哒。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入大殿之内，一名千夫长带着士兵汹涌灌入。
下一刻，他们愣在原地。
只见，他们的城中御守大人正和昨夜奇袭营地的灵族男子一同半跪在地，颔首对向大殿中心。
在那里，一名衣着破碎到只留裤衩的少年，正无声地凝望月色渐隐的天空。
见千夫长等人到来，燕南单手引向阿莫，以一种宣告天大秘密的语气郑重道：“此人，乃我人族先皇密使。”
一旁的幻剑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燕南一眼，却并未拆穿。
见千夫长诸人还没什么反应，燕南微微皱眉，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便是他扭转乾坤，行我人族曙光英雄未完成之遗愿，将源之灵彻底消灭！”
闻此，千夫长等人面露震撼，不可置信地望向阿莫，他们只当源之灵是被重新封印，谁料真相竟是如此，回想起最后关头那从天穹而落、超乎想象的一击，他们心中对阿莫的敬意更深。
在一阵嘭嘭声中，众人纷纷跪地。
“参见先皇密使，我等替人族万万生民谢过英雄大恩！”
陡然间，一缕曙光破开稀薄的夜色，照在阿莫的脸上，他的表情渐渐释然。
没什么可难过的，他已经拼的了最好的结局。
古希腊大贤阿米耶子保基曾经说过，但使生死两相隔，秋水共长天一色。
秋本伤感，江水东去不可阻挡，一如人的一生，终会迎来死亡。
然而，但凡生死两隔，这天却永远与江河连通在一起，心中记着，便不会消失。
转而，他又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不禁会心一笑。
不知，在千百年之后，他的这段故事，又将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化作怎样的事迹，流传在这个世界当中？
也不知，这次大战中的诸多人物，包括已经死去的人们，又是否会在这段传说当中，留存住属于他们的片段？
一个又一个曾经出场，有着属于自己信念的人物，在阿莫的脑海中，如同幻灯片，缓缓呈现。
陡然间，阿莫感受到一股历史的沉重感与获得感，让他不禁为之向往。
纵然千载之后，吾身已死，我的事迹却依旧会在这么一个世界当中，源远流长……
那或许将会是一个英雄拯救时间的传奇故事。
阿莫微闭双目，脸上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的身躯渐渐变得虚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你们这是怎么了？”辛正光苍老的话语在阿莫临走前传入他的耳际。
“这是谁？”幻剑问话。
“哦，他啊……”燕南的话语还未说完，声音便在阿莫耳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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