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我欲求剑

　　
辛平将手中剑还给了韩风。
韩风看了看身前明亮规整的窗户，又看了看旁边明亮规整的窟窿，干巴巴问道：“我的剑怎么样？”
辛平干笑两声回答：“好剑！”
韩风问的是自己的剑法怎么样，辛平回答的是韩风这把暗金色的长剑不错。
但这并不是因为两人理解出现了偏差。
在看到了辛平对剑神奇的控制力后，韩风还要问这个问题，其实问的是自己的剑法到底有多差，以及有没有可提升潜质。
辛平这么回答，那就是说自己不予置评。
也就是没眼看。
正在这时候，两人开窗户的动静引起了附近一些刚下课的学生们的注意。
有几个学生认出了韩风，对身边人说这就是那个被选入那个行动名单中的第一个人。
韩风以为又要和早上一样的一波指指点点，结果却突然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女孩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来到了韩风面前，与韩风隔着大窟窿相望。
韩风看着面前这个不到一米六，长着些许小雀斑，真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小女生，问道：“同学……有什么事么？”
小女孩在听到韩风的声音时眼睛便亮了起来，瘦瘦小小的脸显得那双大大的眼睛如同从漫画中走出来一般。
“你就是溯寒行动中那个拍摄者么？”女孩激动地问道，一双小拳头紧紧攥在胸前。
韩风点了点头。
虽然他作为拍摄者，全程以他的第一视角在展示整个任务，并没有露过脸。但视频都播出去了，韩风也没想着能藏得住自己的身份。
况且北冥明都拿他做直播了，还有啥需要隐瞒的么？
随着韩风点头，小女孩突然“啊啊啊”地尖叫了起来。
韩风感受到了她手中拿着的手机中有波动传出，想必是通知了谁。
于是在小女孩的尖叫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十几个女孩从书院的四面八方来到了场间。
韩风站在大洞旁边，双手撑着勉强能被称为窗台的地方，目瞪口呆看着窗外十几个女孩如同见到偶像的粉丝一般蹦蹦跳跳地尖叫着。
“钟尽尘同学果然是你！”
“对呀对呀！我就说我把癸亥班所有同学的照片都查了个遍，只有今早论坛上的钟尽尘没有出现在视频里！那他肯定就是哪个拍摄者！”
“啊啊啊钟尽尘同学好帅呀！不愧是主角！”
“尘尘！给我签个名吧！”
韩风无语地见到了书院学生对自己的第三种态度。
竟然是……崇拜？
乱七八糟的声音听了半天，钟尽尘终于捋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些小女生都是神国各个世家的千金小姐，在接受到来自地球的文化冲击后，对所谓的英雄主义有了近乎本能的崇拜与热爱。
用句很俗气的话来说，是哪个少女不怀春。
当然韩风一直觉得这句话的下一句应该是“哪个少男不发春”。
扯远了，回归正题。
神国又是一个十分缺乏英雄主义故事的地方。
毕竟神国的地位与实力在这里摆着，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无数丹虚仙级修士一拥而上，于是就显得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但这只是这些从未经历过事情的世家小女生们的想法。
不管实力如何，不管社会形态怎么样，英雄是永远存在，永远不能忽视的一种职业。
虽然用“职业”来概括有点奇怪……
总而言之，这些少女们的生活中没有英雄，哪怕在实际是军营的书院也没有。
她们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班级，危险艰难的任务不会轮到她们，简单的任务却又能让她们理解书院是一个军营的事实。
于是，在真正危险的任务被以直播的形式展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本能的对这个任务中有出彩表现的“视频拍摄者”有了崇拜的感觉。
再加之如今这个“视频拍摄者”被确定了是三年后那个极重要任务的一员，而且是名单上的第一人，更加使得这些女生们对“钟尽尘”有了追星一般的狂热。
辛平在旁边偷笑。
虽然他不理解那些女生的行为，但看着韩风被面前女生们咄咄逼人的气势整到满脸尴尬不知所措，还是很有意思的。
但很快他就睁大了眼睛。
韩风收起了所有的尴尬与茫然，脸色变得异常冷峻。
就在辛平以为韩风要冷着脸斥责那些女生的时候，韩风竟是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辛平清楚看到，韩风之前为了干活方便而掖进裤腰里的上衣，不知何时被他拉了出来。
于是随着韩风从窗户中跳出，一个夸张无比的落地动作，衣摆便飘扬了起来。
如一树怒放的梨花。
这个动作是从玉中凰那如血莲的身姿中获得的启发。
所以同属甲子班的辛平看在眼中，竟有些眼熟。
韩风的声音低沉了起来——这次是在模仿鬼骇。
“同学们，请回去上课。战争的残酷，不是用来塑造偶像的。”
于是女生们更加热烈，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围着韩风让他讲述任务的具体过程。
韩风冷着脸，说了四个字：“不便透露。”
然后便重新翻墙回到了教室中，认认真真擦起了桌椅。
那些是他和辛平刚刚擦完的桌椅。
女神们也纷纷翻了进来，视身旁的辛平于无物，继续围在了韩风面前。
唯一一个与辛平搭话的女生，是找辛平要走了他手边的抹布，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帮韩风擦起了桌子。
终于，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女生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癸亥班。
从始至终，韩风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那些女生都走完，韩风板起的脸骤然垮了下来，懒洋洋地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仰着脸呵呵傻笑着。
辛平拿回了自己被扔在一旁桌上的抹布，好奇地问韩风：“你刚才在干什么？”
韩风继续傻笑了半天，拉着尾音长叹出了一个字。
“爽！”
没有什么原因，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考虑。
就是韩风单纯的虚荣了。
当了十几年的旒，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他唯一一次被一群人这么热切围着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上次在嵩山被联邦军部和亚当研究院的人围起来吧？
热切想抓走他。
他突然就有点感谢北冥明了。
被这么多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包围，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
不是因为小姑娘！哪怕是被一群汉子包围，韩风依然会很开心。
被别人关注的感觉就很让韩风开心。
辛平在旁边好奇说道：“这就是北冥学长提交的论文，造星计划么？”
韩风的傻笑被拉回了现实。他看着辛平，一字一句问道：“造星计划？”
辛平反倒诧异问韩风道：“你不知道么？”
韩风摇头。
辛平在手机上翻了翻，找出了一份文件递给韩风。
那是北冥明向书院提交的一项课题。书院将北冥明的计划书分发给了甲子班的学生们，希望得到他们的反馈。
造星计划，如其名称所体现的，这个计划，旨在打造一个书院的明星，或者说，学生领袖。
不是玉中凰这种甲子班班长，律所所长的学生领袖。
而是一个受到所有学生爱戴，被所有学生知晓，甚至在外人提到四隅书院时，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人物。
北冥明在规划中没有提到造型运动的这个“星”由谁担当，但其中第一条“提高其在书院中的知名度”，正对应上了最近风头最热的“钟尽尘”。
镜花星豪门钟家出身，在地球忍辱负重呆了几十年。终于逃回镜花星后加入书院，从甲子班做起，向所有人直播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务。
在这次普通书院学生只能仰望的甲级红线任务中，“钟尽尘”起到了重大的作用。他替班长抵挡了来自地球联邦的暗算；在于仙级的战斗中展现出了与正常虚级相比更为强大的实力与战斗智慧；更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改写战局，将身中溯寒毒的癸亥班学生们救了下来。
如今，他又成为了书院论坛置顶贴置顶评论中，那个三年后重大任务的第一个入选者。
可以说，在几十年中，都没有谁能比如今的钟尽尘更具知名度。
“所以他让我来做你们的班主任。”辛平拿回手机，朝韩风摊了摊手。
“这跟学长你来教我们有什么必然联系么？”韩风问道。
辛平说道：“北冥学长说，造星运动所造出的星，必须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韩风满脸黑线，说道：“这么说来，北冥明是说我的实力不够了？明明刚才还说我有着‘与正常虚级相比更为强大的实力与战斗’。”
辛平说：“攻击我。”
韩风没反应过来。
辛平重新说道：“攻击我。”
韩风懂了，这是要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虚级强者该有的样子。
韩风在吸收了汪儒岁留下的血池后，一度到达过虚级巅峰。但随着他脑袋上长出花，韩风的实力重新回到了虚级初阶的地步。
如今韩风的控制力也只能自如操控虚级初阶的能量。
但他很自信。
在书院中的几次战斗，让他感觉对上虚级的战斗并不困难。不管是癸亥班中的越煞、苇昙、紫妞，还是钟逸尘带来的柳素淇、玉中虎。韩风感觉，虽然自己没有系统学过战斗机巧，但凭借自己的速度、力量、计算能力以及智慧，完全可以战胜这些人。
所以他十分自信地向辛平出了剑。
辛平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韩风以为辛平一时发现接不住自己的剑，所以尴尬。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辛平将自己的能量波动压制到了丹级巅峰的程度！
韩风的剑到了面前，辛平以丹级巅峰该有的速度向后退了一步。
剑势跟上，辛平向右挪了一步。
剑锋横扫，辛平竟是向前一步，肩膀在韩风挥来的剑锋上顶了一下。
韩风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道顺着剑身传递至自己手中，剑势不由一顿。
辛平伸手，扣住了韩风的咽喉。
韩风这才意识到，辛平在伸出手之前，竟一直保持着一个双手背后的姿势！
何其的放松与狂妄，可辛平偏偏就以丹级的速度，一招之内制服了韩风！
韩风手中剑消散成了暗金色颗粒。
“明白了么？”辛平收回手，问道。
韩风心说我明白个毛线啊！
于是他又从辛平脸上看到了尴尬的表情。
韩风懂了。这个人的尴尬一般不是因为自己尴尬，而是因为自己为对方造成了尴尬的场景，所以替对方尴尬。
比如他发现韩风并不强，他只用丹级实力就可以应对；比如他发现，韩风好想没什么悟性，自己言传身教了对方竟然还不懂。
不懂归不懂，韩风却是知道，对方一定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不管是之前雕出窗户，还是刚才准确顶在了自己剑身上力量最薄弱的一点。
于是韩风恭敬向辛平行礼，说道：“学长，我想学剑。”
辛平想了想，说道：“也好，你的确拥有一把很好的剑，学剑很不错。”
得，哪怕是认可，也是认可自己的剑，而不是自己这个人。
韩风问道：“学长，那你的剑是怎么样的？”
新平诧异：“我不是说了我没有剑么？”
韩风诧异：“学长剑术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剑？”
韩风这句话问完，突然发现面前的辛平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淡然如兰的气质，突然变成了巅峰之上最高的那颗松柏！
他无视了面前的韩风，眼神毫无焦点。
但韩风能察觉到，辛平双眼的毫无焦点，并不是常人发呆的没有焦点。辛平是因为看向了无限远的地方，所以双眼视线相交之处便是无限远，于是便没有了焦点。
“书院没有能配得上我的剑。”
轻声而叹，如君王在感慨普天之下已然莫非王土。
韩风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觉得辛平在说谎。
但四隅书院都没有能配得上他的剑，那说明整个昆仑神国估计也不会有配得上他的剑。
昆仑神国没有能配得上他的剑，那说明整个双星世界估计也不会有配得上他的剑。
这才是真正的狂妄！
却没有一丝做作与伪装。
韩风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跟他学剑的决心。
辛平右手在虚空中一抓，韩风只觉体内仿佛少了什么，然后就发现辛平手中多了一把暗金色长剑！
那是用自己的格天系统组成的剑！
而且韩风清楚知道，组成这把剑的每一个微粒，都是刚才用于组成辛平用来雕窗户的那把剑的！
但到目前为止，除了韩风，没有人能控制格天系统！
因为格天系统已经被宇文流清完全融入了韩风的体内！
这就像你养了好几年的宠物狗，突然被街上一个陌生人招招手就喊跑了！
当然如果是尼采这个品种的哈士奇，这种事并不稀奇……
辛平看着手中长剑，啧啧两声，说道：“真是把好剑，勉强配得上我，可惜已经有主了。”
韩风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万一辛平见财起意，要夺了自己的剑怎么办！
辛平笑笑，挥手抖散了手中暗金色长剑，说道：“别紧张。剑是很忠诚的。哪怕很多时候你把他变成了别的形态，但只要他重新变成剑，就永远忠于自己的主人。”
韩风感到自己体内失去的暗金色颗粒又完整了，不由松了口气。
辛平逐渐变回了那个淡然的学长。他看了看已经明亮而整洁的教室，说道：“走吧，今晚还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你可千万不能缺席。”
韩风与辛平一起，跨过了墙上的大洞，回身象征性地关上了教室的门。
他不由好奇又要发生什么大事，怎么就与自己有关了。
就这时，书院中某处传来了两股强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
其中一道，是属于北冥明的！
只不过与韩风认识的北冥明相比，要强出不知多少！
“快走，已经开始了！”辛平加快了步伐。
“到底是什么事情？”韩风问道。
“造星计划。”新平说道，在前方带路，没有看韩风。“造星计划需要很大的经费投入，玉学姐不太同意这个计划，于是与北冥学长约定了今晚决一胜负。如果北冥学长赢了，玉学姐就支持他；如果他输了，就不能竞争下一届的甲子班班长。”
竟然有这种事！韩风竟然完全不知道。
他不由更加快了几分脚步，向着能量波动穿出的地方跑去。
不多时，一片嶙峋崎岖的景观石组成的奇异小广场出现在两人面前。
韩风跟着辛平，从最外围两块拱起如门一般的石头中间穿过。
眼前空间忽然旷远辽阔起来，嘈嘈切切的人声自身周传来。
那散乱在广场上的石林，竟是一座阵法！一块有着四个足球场大，百多米高的空间被禁锢在其中。
周围一圈的高台上有着一条环形能容纳两人并肩走过的小道。小道上围了一圈人，纷纷趴在围栏上看着场中两人。
虽然观看用的小道很窄，但周长极长，于是沾满之后也有着几千人。
怕是整个书院的学生与老师都来到了这里。
但就算这么多的人，竟然也只不高的嘈杂声传来。从声音完全听不出竟然有着几千人在围观。
“这边！”
熟悉的传音在韩风脑海中响起。他顺着精神力的波动看了过去，看到了由鬼骇带领的癸亥班学生们。
“学长，癸亥班的同学都在那边，您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辛平脸竟然红了红，然后仿佛鼓起勇气一般，说道：“走，去认识一下同学们。”
韩风真的难以将这个腼腆的辛平与之前那个如剑道君王般的辛平联系在一起。
辛平与韩风溜着边来到了鬼骇站立位置的下方。辛平在墙壁上打出了几个印诀，于是墙壁上开出一扇光门，传出了微弱的吸力。
两人走入光门，光门便自行关闭，两人出现在了鬼骇的身后。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
辛平腼腆地做了自我介绍，但被一声惊天的爆鸣打断了。
没有人看他，所有人都看向了下方的战斗。
北冥明与玉中凰发出的攻击，已经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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