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阴沟里的野草（1）
顾渊半躺着，脑后的马尾髻有些硌，抬手抻了抻，将发髻调整得更高，不以为然道：
“不然呢？我手里也没有有效证据。更何况那天只是被带回了派出所而非市局或省厅，这就可以说明那次行动等级不高，撑死是正常的扫黄打非，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打草惊蛇？”
言罢露齿而笑：
“警察叔叔，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还看了那次的笔录哦？”
于也高冷地哼了一声。思路却没断。
没错，那晚只是因他寻找顾渊才误打误撞进了院子。但顾渊始终在回避他的中心问题。不管她想隐瞒的是什么，只要她这个讯问高手铁了心不说，那他就很难套出话来。既然如此他也不急着全盘托出，索性顺着她的意思就事论事：
“这次算你猜对了，孙将安确实可能涉案。无论如何今天没有白跑一趟，好歹可以确认尸坑案的被害人就是小野。诶？他的照片你从哪里弄来的？”
顾渊抻了个懒腰：“网上找的，他们上传小野的视频进行网络售卖，随便搜搜就能找到。”
随便搜搜？于也对这个说法并不买账。网监局那帮人也不是吃闲饭的，哪就那么容易？
“那就回局里找二队提审城中村窝点的嫌疑人，挖出小野被害前的行动轨迹。”
顾渊轻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在那之前，不如先提审我。”
“什么？”于也挑眉，这个小姑娘还真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
顾渊深深打了个哈欠：“我大概知道小野最后去了哪里。”
于也眉头皱得更深，默默等待顾渊的交代，可惜却始终没等到下文。回头发现她呼吸轻柔匀称，俨然已经睡着了。
“.......”
时进午夜，一天的奔波劳碌，接连不断的审讯让大脑神经容不得一丝放松。这种高强度的办案节奏对于也来说是家常便饭，可顾渊那个身体素质肯定累坏了。
前方是一个长达60秒的红灯，于也将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头静静看着熟睡的顾渊。她身上有太多的疑点，每个闪避都足够消磨一份信任。可当清醒时的狡黠、深沉、温柔、浅笑统统化为宁静，卸去所有伪装后的她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而已。
如果她没有进警队有多好，如果她只是个简单单纯的小姑娘有多好。上学、毕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走在阳光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满目光明。而那些黑暗罪恶阴霾就由他这样的人一力扛下，为她这样的小姑娘撑出一方乐活净土。真希望他们一辈子没有交集，这便代表她拥有一世安康。
于也心中满是纠结，他无法做到对一切视而不见，也终究不忍打破这难得的静谧。
罢了，不急一时。
车身重新平稳启动，一路通畅的笔直大路被他开得如高峰拥堵般缓慢。
回到市局已经是凌晨一点，办公室里只剩下狮子狗还在值夜，打着哈欠整理案卷。见于也和顾渊回来，狮子狗脸上一红，显然还在对吟诗事件耿耿于怀。
“队长，顾...顾姑娘，你们回来了？”狮子狗僵硬地呲着牙，生怕于也找后账一脚蹬上来。
顾渊睡眼惺忪，尚未从短暂的休眠中缓过劲儿来。于也满脑子问号，也没心情纠结那些琐碎的小事。
“队长，其他人也刚回来，估计都找沙发眯觉呢，把他们都拎起来过来开会？”
于也看看时间，摆摆手：“跑了一天，让大家缓几个小时精神吧，你那边怎么样？”
“被害女孩儿的父母联系上了，不过他们能提供的线索不多，毕竟失踪这么久了。知道闺女已死，当时就崩溃了。看那样子，我们也实在问不下去....”
作为刑警，这样撕心裂肺的悲痛场面看过太多，却依然无法形成共情壁垒。作风强硬与心软并不矛盾，对无辜的人保持柔软同情才更有勇气坚定地打击罪恶。
于也点点头道：“我们这边倒是有了重要突破，你也别熬了，休息一会儿，后边还有很多事。”
打发走了狮子狗，于也乜斜一眼顾渊：
“走吧，送你回去好好睡。”
顾渊哼唧了一声，游魂似的飘出了办公室。
于也启动牧马人，肚子随着发动机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想起来已经一天未进口粮，想要问问顾渊饿不饿，见那气若游丝的样子，索性闭嘴直接开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茶餐厅。
顾渊坐在桌子对面一脸不开心。
她想睡觉！睡觉！不想吃饭！吃饭神马的最讨厌了！
这家茶餐厅以上菜快备受于也青睐，熟练地点了两份云吞面，水煮牛蛙、清蒸鲈鱼，又寻思着女孩子喜欢吃酸甜口，便加了份菠萝咕老肉、雪糕多士外加一杯冰奶茶。
不多时菜式上齐，于也一口吸掉一碗面，半盆牛蛙半条鱼也顷刻葬身腹中。顾渊只是抱臂看着他吃，一点儿动筷子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不合口味？”于也皱皱眉头，酸甜麻辣都点齐了，就算这小姑娘再挑食也总有一样能合口味吧....
“嗯。不想吃。”顾渊冷冰冰地说。
“你想吃啥？让你点又不点。”于也语气中不由蕴出几丝家长式的责备。
“不想吃饭，只想睡觉。”顾渊像个发脾气的孩子，绷着脸赌气。
“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仙女儿啊？靠喝风饮露活着？”
“哎呀！好烦啊！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最讨厌吃肉了！看着就反胃！”
于也觑着眼睛歪头看顾渊撒莫名其妙的脾气，这难得的任性让他感到新鲜，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
“你是不是有起床气？”
“起什么床！气什么气！我睡了吗？！”
可你在车上睡了呀...
于也眨巴了两下眼睛，了然地点点头，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两道青菜。
“吃两口，送你回去睡觉。”
“。。。。。”
顾渊噘着嘴不说话，在于也逼迫的目光中勉强嚼了两颗西蓝花就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于也无奈，只得作罢。
到顾渊家楼下的时候，小姑娘还处在持续暴躁中，连句晚安都没说，甩上车门直接上楼。
于也揉揉鼻子，总觉得自己养了个闺女。
真正的睡眠时间没超过四个小时便又回到了勾儿组办公室。顾渊推开门，差点被浓密的烟雾熏出一溜跟头。
狮子狗张柏他们懒得回家，在沙发上窝了一宿，此时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翘着腿瘫软地喷云吐雾，全靠尼古丁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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