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敲诈税
<p>袁捕头走后，皮阳在草席上眯瞪了半个时辰，天色已大亮，他爬起来去院子里的水井打了些水，洗漱完毕，取过手枪和匕首，将包袱藏好，下山之后，沿江岸走了不过两刻时间，便来到官渡河镇。</p>
<p>此镇比渡河镇还要大上许多，而且镇里还有集市大街，街边大多都是客栈，江陵府来往巴东县的客商主要聚集于此。</p>
<p>过了东牌坊，长江支流于此有一处窄口，只有约七八十来米的宽度，一座石木结构的大桥横跨其间，桥墩为大石堆砌而成，桥梁由巨木衔接，上铺宽大厚实的木板，大桥名曰泗水桥。</p>
<p>桥头两边有小吏和少量官差把守，为防止桥梁不堪重负，其间禁止车马通行，来往客商须得存马车和辎重于两岸的货栈，然后徒步过河，若需运送商贸物资，可向小楼里的小吏申报，再由人力搬运。</p>
<p>人力自然不是免费的，桥头聚集的大量挑夫可雇，这些人衣衫褴褛，人手一根扁担，肩上掸着麻绳，逢人便笑嘻嘻地问：“客官，有货吗？”</p>
<p>做大生意的，身边一般都带着小厮，那么说，由自家小厮搬运行不行？——不行，你亲自搬都不行！必须得雇挑夫，否则不让过。</p>
<p>不光如此，雇人力搬运的费用还不是由挑夫所定，而是由小吏根据货物重量来定价，而且挑夫过桥前须得登记姓名、过桥时间、可得银钱数量。小吏放班前，会根据登记表，收取半数人力费用作为税钱。</p>
<p>据说这是前任知县定的规矩，说是为了增加巴东县税收，实则巧立名目，中饱私囊。来往客商自是苦不堪言，将之戏称为桥杂税，意为敲诈税。</p>
<p>皮阳空手来时，挑夫们见他未携带货物，自动过滤掉后，便翘首企盼下一个纳税人。</p>
<p>他径直走到桥头，刚要上桥，两个官差架起兵器拦住去路，横眉怒眼道：“你这小子，好生不懂规矩！登记去！”</p>
<p>“登记？”皮阳愣了一下，疑惑道：“我未曾携带货物，登哪门子记？”</p>
<p>官差怒道：“叫你去就去，休要啰嗦！”</p>
<p>皮阳压着怒火深呼吸了一口，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转身向值楼走去，刚走到半截儿，一个精瘦的汉子拦住去路，一脸笑模样：“客官可是要过江？”</p>
<p>这不废话么？不过江谁来这儿？皮阳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迈步绕行，精瘦汉子急忙伸手拦下，四下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客官且慢，若是打桥上过，以您这体格，这个数！”</p>
<p>皮阳见他比划着两根手指头，惊声连连：“二十钱？现在行人过桥也得交税？这他娘的还有没有王法了？”</p>
<p>精瘦汉子道：“谁说不是呢，都说新来的寇大人为官清廉，没想到比程知县更狠，我再告诉您一个更可怕的，”他嘿嘿一笑：“不是二十钱，是二百钱！客官不如....”</p>
<p>皮阳听得大怒，一把将精瘦汉子推开，拔腿就往值房走去,我日，一个人就二百钱，五个人就一贯，一天过往的行人少说也得两三百，那就是六十贯，还不算挑夫上缴的‘敲诈税’，这里头的利益不可谓不大，他寇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p>
<p>他走到值房门前，迈步跨入，只见厅中满是等待登记的商客，坐在案桌后的登记小吏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边抹着汗，一边行笔如飞，口中还大声嚷嚷着：“都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p>
<p>皮阳不管三七二十一，凭着蛮力往里硬挤，被挤开的人大怒，纷纷叫喊道：“诶——还有没有规矩了？”他也不理众人，不过片刻便挤到了案桌前。</p>
<p>那登记的小吏从未见过如此不守规矩的人，手里提着笔，瞪眼怒道：“大胆，尔竟敢扰乱公堂秩序，来人啊！”</p>
<p>“啪！”只听一声脆响，话狠话还没说完，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小吏刹时只觉眼冒金星，耳朵里阵阵轰鸣。满屋的客商也是目瞪口呆，心道是谁这般不知死活？</p>
<p>皮阳薅住小吏的脖领子，一把将他提在半空中，冷冷道：“我问你，这行人过桥也要交税，可是寇准的命令？”</p>
<p>小吏混沌着双眼，用力甩了甩脑袋，清醒后发现自己被半举在空中，猛然惨叫一声，旋即拼命扑腾起来：“揍命啊，揍命啊，虾仁啦！”他半边脸肿胀，嘴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口齿不清。</p>
<p>皮阳听得不耐烦，干脆朝他另外半边脸甩了一大嘴巴子：“妈的，跟杀猪一样鬼叫，再叫我就再打！”小吏哪还有精力鬼叫，早被扇得七荤八素了，耷拉着个脑袋，嘴里直流血沫子。</p>
<p>这时，打二楼缓缓走下一个美髯男子，约三十来岁，长眉细眼，鼻梁高挺，薄嘴唇，身着绸缎长衫，腰扎玉带，脚蹬长靴，冷冷盯着皮阳，不紧不慢道：“阁下何人？欲求何事？”</p>
<p>皮阳摆了摆手：“你等会，我扔个垃圾先！”说完一转身，便要往门口走，这下倒是不用挤，客商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人群中一个俊俏的少年看清了他的面目，低声对旁边的黑脸公子道：“小...少爷，你看，是破庙里那个家伙。”</p>
<p>“我早看见了，”黑脸公子轻声道：“先别吱声，看看他想做什么。”</p>
<p>随着一声惨叫，皮阳已将小吏扔出了门外，回头时，只见那美髯男子一脸阴鸷的笑意，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六个身着马褂的大汉，皆是一脸横肉，胳膊比碗粗，胸前衣襟被撑得紧实，一看就是练家子。</p>
<p>皮阳掸了掸眼窝，像是没看见六个大汉一样，一边往里走，一边扭身指着门外道：“我刚才问的问题，估计他是回答不了了，这位兄台，不如你回答我吧？”</p>
<p>“哦？不知阁下问了什么问题？”男子冷笑一声，踱了几步，行到案桌后缓缓坐了下来，两指叩着桌子似笑非笑道：“阁下不妨先报上姓名。”</p>
<p>皮阳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装腔作势的人，硬要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嘴角一抽：“你他妈都在楼梯口观察半天了，不知道老子提了什么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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