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霓裳羽衣
<p>三年前，一个姓郭的大裁缝找上九霄月，委托漠北马帮急送一批衣裳，女人的衣裳。目的地是偏远的龙姆山桃渡岭小镇。</p>
<p>押送衣裳不奇怪，小镇不奇怪，奇怪的是衣裳押送到目的地后，无人接收。</p>
<p>用郭大裁缝的话说，桃渡岭小镇没有买家，也没有他的亲戚和朋友。那郭大裁缝为何执意要把这些漂亮的新衣运到这个偏远的地方？九霄月想不通。</p>
<p>郭大裁缝的答案令九霄月哭笑不得，衣裳押送到目的地后，竟要押货的马汉子替他卖衣服，在桃渡岭找个显眼位置向路人兜售。</p>
<p>这让九霄月很为难，漠北马帮近年来由于拒接贵昂的货品而被同行所不耻，要是马夫再临时改行当衣贩子，替货主卖衣裳，漠北马帮的面子真的丢光了。</p>
<p>九霄月几乎认为郭大裁缝是拿钱消遣漠北马帮。</p>
<p>郭大裁缝给出解释，他平生最大嗜好就是赶制新衣，女人的四季新衣。</p>
<p>每当他看到一块不错的丝绸，脑海里立即会跳出一件新衣的式样；每当他看到自己精制好的一件成衣，就仿佛看到梦里的情人走出梦境。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花边，他会苦思冥想三天三夜；为了一个独具一格的图案，他可以不吃不喝盘旋好几天。可以说，他废寝忘食缝制的新衣，没有一件式样是重复的。</p>
<p>郭大裁缝对新衣裳的痴情让九霄月动容。</p>
<p>“你的新衣质地考究，款式新颖，按理在京城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九霄月问郭大裁缝，“为何舍近求远，托本帮千里迢迢押运至偏远小镇？”</p>
<p>郭大裁缝答道：“京城女人胭脂粉气太浓，唯小镇女子天性纯朴，可尽我新衣之本质。”</p>
<p>九霄月替他考虑：“我担心小镇女子买不起你这些做工精良的新衣，亏了往来运费。”</p>
<p>“可以象征性地收一些手工钱，”郭大裁缝轻描淡写地道，“只要她们喜欢，给不给无所谓。”</p>
<p>有钱人任性，九霄月消除疑虑。</p>
<p>郭大裁缝给出的佣金是行价三倍，九霄月彻底动心了。漠北马帮很快和郭大裁缝达成了交易，负责押运和销售郭大裁缝的新衣。</p>
<p>于是桃渡岭小镇的三岔路口、乡人们休息避雨的廊桥、村民赶集必经的桥头就飘起了五彩缤纷的霓裳羽衣，引得路人纷纷驻足。</p>
<p>郭大裁缝的新衣主色一律为红，红如花枝春困，灿似桃之灼灼。</p>
<p>女人爱美，小媳妇们的脸上写着好奇，姑娘的脸上露着惊喜。一打听，美不胜收的衣裳出价低得要命，简直就是白送，一抢而光。</p>
<p>郭大裁缝的新衣深受小镇女人的青睐。</p>
<p>看着抢到新衣服的女人欢天喜地的样子，马夫们有点失落：要是能买几件回去送给老婆和女儿多好，一定会夸自己是个好老公和好父亲。</p>
<p>郭大裁缝和漠北马帮约法过三章：负责押运的马夫不能对他的新衣有非份之想，全部卖空，卖不完送也要送给人家。</p>
<p>马夫们不知道郭大裁缝怎么想的，好好的衣服竟千里迢迢运过来白送给人家。郭大裁缝立下规则，马夫们只好望衣兴叹。</p>
<p>郭大裁缝从来没有向漠北马帮提起过衣款，好象从来没有这回事一样。即使九霄月从马夫手中收回可怜的衣款，如数交还给郭大裁缝，郭大裁缝总是一笑拒之，好象这不是他本人应得的钱，反而是九霄月硬塞给他一样。</p>
<p>郭大裁缝三番五次推却，九霄月就死了心，做个顺水人情，让衣款入了马夫们的口袋。</p>
<p>四季交接之际，是郭大裁缝最忙碌的时候，赶制时令的女子罗衣，委托漠北马帮运至桃渡岭小镇。</p>
<p>衫子叠云，罗裙香凝，郭大裁缝的新衣美得让女人窒息。小镇因这些霓裳而妍姿，山村由这些羽衣而艳态。</p>
<p>漠北马帮的马汉子争着要押运郭大裁缝的新衣，因为他们尝到了甜头，不仅仅是衣款，还有女人。</p>
<p>男人卖女人的衣服最大好处是一饱眼福：纯洁的像花一样的村姑，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小媳妇。看着她们围着衣摊问东问西，看着她们脸上兴奋得烧起两朵红云，马汉们的满足感难以言表。</p>
<p>这样的好处人人不想放弃，马夫们向九霄月提议：反正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郭大裁缝都会照顾漠北马帮的生意，干脆让他们轮流押送郭大裁缝的货。</p>
<p>九霄月欣然同意。</p>
<p>九霄月交待手下：要是遇上年纪偏大不失风情的女人务必告诉他一声，他也想出一次远门，饱一饱眼福。</p>
<p>他是帮主，更是男人，马夫们乐了。</p>
<p>※一个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三月，郭大裁缝指定卖衣服的地点是桃渡岭古道情人冈。情人冈有个客栈，叫情人居，马夫们落好脚，照例拉起绳子，照例将郭大裁缝的春衣一字排开，于是春天就走进了桃渡岭古道的弯弯山梁。</p>
<p>如蝶恋花，似花舞枝，闻讯赶来的女人们喘息未定，将马帮的衣摊围得水泄不通。 </p>
<p>这次一反常态，新衣的要价有点高，郭大裁缝改变主意，马夫们照做。</p>
<p>“好美丽的红衣裳。”</p>
<p>一个妩媚的女人踩着细步款款而来，柳腰扭碎了春风，她的到来，让摊头的女人们自惭形秽，女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p>
<p>为头的马夫眼睛一花，不敢正视她的美丽，这是一种成熟的美，一种葡萄成熟快要滴出甜汁的美。</p>
<p>这个妩媚的女人是情人居客栈的老板娘，桃渡岭小镇公认的大美人。</p>
<p>老板娘的姿色令在场的马夫心跳快了何止一倍。</p>
<p>柳色春袖、桃红绣巾。老板娘看着郭大裁缝的衣裳，就象看着一个久别的情人，眼里充满了重逢的喜悦。</p>
<p>老板娘的眼波随着飘舞的春衣流淌，柔曼的指尖滑过春衣的每一根裙带、每一处褶皱。</p>
<p>阳光下的春衣如一朵春花，在老板娘嫩如春葱般的纤指妖娆地盛开。</p>
<p>看着因老板娘到来而显得更加烂漫的春衣，马夫们觉得郭大裁缝这些新衣裳，全是为老板娘一人量身定做。</p>
<p>这一刻，天地万物春意盎然，这一刻，马夫们的魂儿飞上了天。</p>
<p>老板娘的眼角眉梢钩住了春衣，也钩住了远在长安街的九霄月一颗不服老的心。</p>
<p>※漠北马帮的马夫卖衣归来，向九霄月说起他们在桃渡岭古道情人冈的遭遇，说起情人居客栈老板娘的婀娜身姿，说起老板娘的蚀骨风情，说起……</p>
<p>九霄月听不下去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火燎似的难受，巴不得眼下就去桃渡岭古道情人冈一睹美人风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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