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垂沙之战（上）
<p>中山王姿携带着阴后、江姬、太子等人逃到滹沱河岸边。石楼念及中山衅王昔日的恩情，有意放了中山王姿。</p>
<p>中山王姿死里逃生，狼狈不堪，仰天长泣道：“寡人以杯羹亡国，以一壶熟食得忠义之士。南有季，北有乐。寡人不听父王之言，重用司马父子，才落得今日这个地方。寡人悔之，晚矣。”</p>
<p>中山王姿忽听赵国追兵又至，仓皇逃串，领着众人一路狂奔，来到扶柳。</p>
<p>扶柳守将以最高、最隆重地礼节，迎接中山王姿入城。中山王姿从灵寿，出逃扶柳，肝胆尽碎，整日过得战战兢兢。夜不能寐，食之无味，提心吊胆赵国会打过来。</p>
<p>阴后也害怕成为赵国的俘虏，向中山王姿建议道：“出逃齐国。”</p>
<p>跟着中山王姿出逃的大臣附和这个提议。</p>
<p>经此一吓，中山王姿早已经没有君主的仪态，但出逃齐国还是令他有所忌讳，“寡人是中山国的王，怎能逃亡齐国。寡人真的去了齐国，就再也回不来了。”</p>
<p>阴后道：“王上休要多心，我们前往齐国是为了避难。”</p>
<p>“避难。”中山王姿愣了半会，惨笑道：“数年前，寡人是中山国的王，坐拥八百里疆土，文有张登、爰骞等人，武有乐举、季辛等人。中山国人才济济，猛将、贤臣如云。寡人重用司马喜，导致朝着混乱。寡人因一杯羊汤，司马子期叛国。南有季，北有乐，可安天下。寡人没听君父之言，才落得今天这般下场。寡人愧对先祖，愧对父王。”</p>
<p>阴后揽过中山王姿的头，放入怀中，安慰道：“王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p>
<p>中山王姿鼻涕横流，肝胆俱碎道：“江山亡于寡人之手。寡人对不起先祖啊！”</p>
<p>阴后道：“王上，我们还没有输，还可以重头再来。只要王上还在，我们还能重拾山河，血洗国耻。”</p>
<p>中山王姿心灰意冷道：“寡人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岂有重头再来之日。”</p>
<p>“王上，我们去齐国避难，并向齐国寻求援助。”</p>
<p>中山王姿道：“齐国岂会帮助寡人。”</p>
<p>“王上，难道忘了阴简公和田简两位卿士说的话。”阴后提醒道：“越王勾践被吴国夫差，围困会稽山。越王勾践没有呈一时之勇，与吴人血战，为国而死。越王勾践自愿前往吴国侍奉吴王夫差。越王勾践虽身在吴国，但不忘亡国之耻。卧薪尝胆二十年，不但复国，还击败吴国，北进中原，称霸诸侯。王上，还没有到山穷水尽地地步。我们还有机会振兴国家，击败赵国。”</p>
<p>中山王姿抹去眼角地泪痕，“纵然寡人效仿越王勾践，但齐人岂会帮助寡人。”</p>
<p>阴后唇角含笑道：“王上，莫非真的忘了，田简和阴简公说的那些话。”</p>
<p>中山王姿心力交瘁道：“这些时日，寡人都是惶恐度日。田简和阴简公两位卿士说的话，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王后，寡人是不是太没用了。”</p>
<p>阴后一根修长地手指，抵在中山王姿的唇角，“赵国兵围灵寿，我和王上的心情也是一样。我们从灵寿逃了出来，足以证明上天护佑王上，护佑中山国。王上，命不该绝，必有大展宏图雪耻之日。王上忘了田简和阴简公两位卿士说的话，可否容我提醒王上。”</p>
<p>“王后，不必多礼。有什么话就说吧！”</p>
<p>“王上，我们把中山国的疆土献给齐国。”</p>
<p>中山王惊恐道：“献土。”</p>
<p>阴后见王上如吓坏的孩子，语调温柔道：“我们献土，齐国和赵国就会发生争斗。赵国势弱，自然不敢和齐国开战。”</p>
<p>“寡人若献土，这与亡国有何区别。寡人不亡于赵，也亡于齐。”</p>
<p>“齐王得了我国数百里疆土，又不能很好管辖。齐王见王上献土称臣，心中大悦，必会裂土封赏王上，以续宗庙。我们借助齐国的力量，一边休养生息、暗中积蓄力量。另一边，挑拨齐、赵两国争斗，坐收渔利。一旦，中原战事将起，格局有变。我们伺机而动，中山国复兴有望。”</p>
<p>“这个计策是不错。”中山王姿表情难堪道：“寡人向齐国献土、称臣，有辱先祖的英明。寡人这样做，若不能复国。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p>
<p>“武公征伐诸侯，英雄了得。但晚年，被魏国攻灭，中山国亡。先祖恒公，暂且忍下亡国之辱，积蓄力量。二十年后，借着魏、赵交恶，倚靠齐、燕诸侯的力量，再次复国。王上，莫非忘了恒公的英雄事迹乎？”</p>
<p>中山王姿想到先祖恒公的英雄事迹，渐渐从惨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问道：“寡人逃亡齐国，纵使得以复国，如何面对国人。”</p>
<p>阴后道：“晋文公年少时，曾颠沛流离数十载，回到晋国继位。晋文公开创霸业，国人有说什么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因为一时不利，而忘了心中的志向。我相信王上能够复兴中山国，叱咤诸侯。”</p>
<p>中山王姿见一介女流就有如此胆色，自己身为男儿之身，岂能不如她。中山王姿一扫心中地悲伤，振作起来道：“为了中山国，寡人受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明日，寡人就动身前往齐国，向齐王求助。”</p>
<p>……</p>
<p>中山王姿临走前对着扶柳守将谆谆嘱托，让他守好扶柳，并许下重诺，礼遇众人。扶柳守将宣誓道：“城在人在，城毁人亡。”</p>
<p>中山王姿带着阴后、江姬、太子、十几名大臣和两百将士，以及‘城在人在，城毁人亡’，这八个字，踏上了逃亡齐国之路。</p>
<p>中山王姿也不知道这一次离开之后，何时才能回来。刚走出扶柳城，中山王姿命人停下车，凝望了最后一眼自己的城池。注视良久，方才回到城内，含泪道：“启程。”</p>
<p>齐将田英正在齐、中山两国边境巡游。忽见中山国境内来了大队人马。田英见队伍中有四辆马车，数百甲士手持兵戈而来，也不敢大意。</p>
<p>中山人马离齐、中山边境尚有三箭之地。齐副将周望高喊道：“来者何人。”</p>
<p>中山王姿命人停下马车。一人高喊道：“中山王是也。”</p>
<p>周望大笑道：“休要胡言乱语。中山王正在中山宫，岂会来到此地。”</p>
<p>中山王姿走下马车，行礼道：“寡人正是中山王。”</p>
<p>田英虽然得知眼前之人是中山王，但也没有礼遇他，反而讥讽道：“中山王，你不在灵寿好好呆着，来这里做甚。莫非中山宫的美人歌舞，不能让中山王行乐。中山王才来到此地狩猎不成。”</p>
<p>齐国将士闻主将之言，跟着大笑起来。</p>
<p>中山王姿单手握拳，极力抑制心中地怒气，平静地答道：“非中山宫美人歌舞，不能让寡人行乐。寡人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狩猎。”</p>
<p>周望见中山王面对这般屈辱，还能忍，取笑道：“难不成中山王来这里是为了观赏齐、中山两国交界的自然风光不成。”</p>
<p>“两位将军，实不相瞒。我来此地是为了避难。”中山王姿语调悲呛道：“赵国攻打我国，兵围灵寿。寡人是来向齐国求助的。”</p>
<p>田英闻言，顿时脸色一沉，“什么，赵国出兵攻打灵寿。”</p>
<p>中山王姿自觉脸上无光，语调凄伤，“寡人本该为国战死。但一想到宗庙社稷，唯有忍受屈辱，苟且活着。寡人来此是为了向齐国求助。齐国帮助寡人击退赵国。寡人愿以疆土赠送之。”</p>
<p>周望心中轻蔑道：“自己怕死就是了，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中山王，你也不知羞耻。”</p>
<p>田英见赵国出兵灵寿，神情凝重道：“我虽痛恨，赵国攻打中山国。我心中也十分同情中山王你的遭遇。奈何此事，我做不了主。中山王不如去临淄向吾王求助。”</p>
<p>中山王姿忙道：“寡人正有此意前往临淄，还请将军行个方便。”</p>
<p>十几年前，齐国攻燕，得而复失。燕、齐两国成为死敌。赵国攻破中山，齐国西边就会出现一个强大的赵国。如今，齐国和楚国战事僵持不下。一旦，燕、赵联手攻伐齐国。齐国北边有燕、西边有赵、南边有楚。齐国的局势，危矣。</p>
<p>田英见事态紧急，也不在讥讽中山王姿逃亡之举，“周望，这里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p>
<p>周望从没见过主将脸上会有这种表情，也不敢马虎，领命道：“喏。”</p>
<p>田英行礼道：“中山王，我亲自送你去临淄，面见吾王。”</p>
<p>中山王姿回礼道：“如此甚好。”</p>
<p>齐国临淄</p>
<p>齐王田辟彊收到来自田英的文书，连忙召集大臣问道：“赵国趁着我们和楚国交战之际，出兵攻伐中山国。赵国攻破灵寿，中山国危在旦夕。中山王姿逃亡我国，不日将在田英的护送下抵达临淄。中山王姿向我们求助，我们是救，还是不救。”</p>
<p>田和道：“赵国趁着我们对战楚国之际，出兵中山。赵君实在下了一步好棋啊！”</p>
<p>田辟彊冷哼一声道：“赵君虽然下了一步好棋，但寡人不能让赵君如愿攻破中山。”</p>
<p>田和听出齐王话外之音，忙道：“王上，我们不能救援中山国。”</p>
<p>“寡人不救中山国，赵国就会亡了中山。”田辟彊扬声道：“几年前，寡人大意，才让楚国趁虚而入，一举攻破越国。楚国才会成为大江上的巨无霸，挑战我国的地位。这几年，寡人联合韩、魏三征楚国，就是为了打压楚人。楚人的气焰被我们压下去了，我们西边又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赵国。寡人决不能让赵国羽翼丰满。寡人走错了一次，决不能走错第二次。”</p>
<p>田和急色道：“王上，我们插手中山国内政。就等同和赵国开战。如今，我们正在和楚国对战。燕国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也时刻准备南下攻我。我们和赵国交恶，北边有燕、南边有楚、西边有赵。我国以一国之力，迎战燕、赵、楚三国局势对我们不利。王上，请三思啊！”</p>
<p>太子田地也道：“请父王以大局为重。”</p>
<p>众人也跟着附议。</p>
<p>田辟彊鼻息沉重道：“你们莫非都认为寡人糊涂了不成。”</p>
<p>“臣等不敢。”</p>
<p>“赵君灭了中山国。赵国南北疆土连成一片。到那时候，赵国的实力将会大增。代郡的兵马能够及时南下驰援邯郸。如今，赵国和诸侯交好。一旦，我们和赵国交恶。赵国就可以联合燕、魏、韩、秦、楚、宋等诸侯国攻伐我们。我国危矣。”田辟彊咳了两声，又道：“中山国的存在，不仅可以牵制燕、赵，还能分割赵国南北疆土。中山国必须救。”</p>
<p>田和是聪慧之人，自然明白齐王所说的。齐国不救中山，赵国南北连成一片，实力大增。到那时候，齐国和赵国对战，谁输谁赢，还不好定论。</p>
<p>如果赵国合纵，联合诸侯攻齐，齐国危矣。但，齐国精锐在与楚国对战。齐国想救中山国，也是有心无力。</p>
<p>田和皱眉道：“王上，为了中山，得罪赵国。我们就可能同时迎战燕、赵、楚三国，这样的代价是否太沉重了些。”</p>
<p>田辟彊道：“代价是大了点。但寡人毫不在乎。寡人救中山，一是为公。救中山，不但可以牵制燕、赵，还能弱赵。二是寡人和赵君个人恩怨。寡人和赵君之间的新仇旧恨，也该彻底了断了。”</p>
<p>田地道：“父王，我们全力应战楚国，没有多余的兵力救援中山国。”</p>
<p>“楚国要打。燕国要防。中山国要救。赵国也要打。寡人三征楚国，秦、赵两次坏了我国的好事。此次对战楚国，寡人岂能不做好准备。”田辟彊道：“周最，你前往垂沙，催促匡章，对楚作战，速战速决。”</p>
<p>周最领命道：“喏。”</p>
<p>“赵国攻破灵寿之时，也是我们出兵攻赵之日。”田辟彊喝道：“祖父可以围魏救赵、围魏救韩，桂林、马陵击败魏国。寡人也可围邯郸救中山，击败赵军。寡人要将齐国失去的东西，全部找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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