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晚
前世秦陌止从沐川城回金陵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历历在目，景楚闭了闭眼，抹去眼底的恨意和杀意。
没事！不晚！
前世秦陌止有多辉煌，在沐川城得了多少好处，今生她便一点一点让他吐出来！还回去！既然他的好处是从谢却和难民身上得到的，那她就截了他的荣华路。
至于要怎么做，无非就是三件事。
第一件事——囤积水源和粮食！伏旱缺水，她只需早早在沐川城、锦城、南州等地囤水积物，待到伏旱来临，百姓饮水为难之际，有了天时地利，她再略施小计，人和也就全了，届时就没他秦陌止的事了。
第二件事——杀了谢却！前世谢却帮了秦陌止良多，这个人留着保不齐以后还会和秦陌止有所牵连，只有斩草除根方能安心。谢却今生所处之地她也明了，只要她赶在秦陌止之前提前行动，在谢却落难时将这祸害铲除，待到那时她倒要看看，没了百姓的推崇和谢却，秦陌止还能在沐川城之行得到个什么好处！
第三件事——找个和秦陌止不死不休的对头把治瘟疫的方子献出去！这个人她眼下已经有了人选——生母乃是宫女的晋王殿下秦晋穷，如被秦国皇室遗忘在匡煌封地的可怜王爷……
皎月转了一大圈，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小桃。这会儿日头上来，奇热无比，她得空在洗自个儿的衣物，听说小姐找她，还以为自己犯了错，吓得嘴皮都白了。
“小桃见过小姐。”小桃战战兢兢的行了个礼，手足无措的抓着衣袖，活像进了妖怪的住所。虽说她平日里打扫院子也时长看到小姐，只是那会儿都是远远的瞧，今天乍一下站到小姐面前，硬是头都不敢抬，只敢眼珠子乱颤直愣愣地看着自个儿鞋尖。
“你很害怕我？”景楚嘴角带笑勾起一缕贴在腮边的青丝，桃花眼流光溢彩，倒真像蛊惑人心的妖怪。
小桃耳朵一酥，浑身一抖，慌乱解释道：“没，没有。”
没有才怪！
包括她在内的在场四人，无人不知她的小腿正大幅度的打颤。若不是因为紧张和恐惧，哪会有这模样。
锦瑟又好笑又好气，小桃的心思，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了那就是愚笨，此时光是站在小姐面前，就已经用尽她全身气力。可是她们小姐又不是吃人妖怪，哪儿用得着她这么害怕。
这倒是锦瑟错怪小桃了。景楚是谁——曾经的身份尊贵，无限风光的景皇后，无数贵女趋之若鹜的位置由她把控；遑论她还知识渊博，学富五车。替秦陌止争夺江山时，少有儿郎能与之媲美。这般世间少有的人物，岂能不让小小婢女吓得浑身发颤。也就面对自己人和想戏弄的鼠辈，景楚才会收敛气势。
可怜小桃一个啥都晓不得的本分丫头，硬是被吓得四肢发麻。
景楚默默打量了小桃片刻，见她发丝都怕得打卷，仿佛马上就能哭出声来，才终于收敛气势。
景楚指尖有节奏的点着桌面，盯着小桃，一字一句缓声道：“把头抬起来。”
小桃又是一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明明美若天仙却让她倍感压迫的小姐。
景楚见她虽然害怕仍是听话，甚是满意，“听说你从沐川城来？”
小桃瑟缩了一下，声音带了些哭腔，老老实实回道：“回，回小姐，奴婢老家就是沐川城。”
景秦云星道这是把人吓狠了，没成想小丫头竟真这般胆小。
未免小丫头哭出声，景楚尽量让声音放柔放缓，态度亲切地说：“莫害怕。叫你来不为别的，先前从皎月口里听到你来自沐川城，我让她将你带来，不过是为了了解一些沐川城的风土人情罢了。”
“啊？”小桃面容恍惚的诧异出声。
景楚眸子染上笑意，“听闻沐川城风景秀丽，民风活泼，又以武为乐，三岁孩童都能耍上两招，委实不同于金陵城，我便想多多了解一番这独特的沐川城的风土人情，懂了吗？”
“懂了！”小桃连连点头，这话剖析得一清二楚，她再愚笨也听明白了。小姐说了什么，她便信什么。知道不是自己犯了错，她心里不安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小桃悄咪咪看了景楚一眼，原本苍白的脸蛋这会儿红彤彤的像颗苹果。小姐竟然对自己的家乡有兴趣，小桃激动的暗忖。她情绪澎湃的握紧拳头，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认真又恭敬地说：“小姐放心，只要小桃知道的，小桃都会告诉小姐。”
景楚将小桃此刻模样尽收眼底，摇头失笑，颇觉她性子有趣，一会儿憨头憨脑；一会儿又热血沸腾，被这鲜活的活力感染，景楚也就多了几分说话的欲望，“你来金陵几个年头了?”
小桃道：“回小姐,而今正是第五个年头。”
“可还喜欢金陵这个地处?”
景楚桃花眼含笑,愈发使得小桃放松。听小姐这么一问，脱口而出便是“喜欢。”说完又有些小心翼翼看向景楚，生怕自己说错了。
皎月忍了忍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锦瑟也有些忍俊不禁的抖动肩膀。
景楚也觉着这丫头委实老实单纯得可爱，一时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她往前倾了倾身，打趣道：“你且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我不过是与你闲聊罢了,莫要有负担。”
小桃受宠若惊，“是,小姐。”
“呵呵~”景楚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随手掸了掸衣袖，想到了什么，问她：“对了,你可识字?”
小桃恭敬道：“回小姐，识得几个。”
景秦云星下有了思量，见天色不早不能耽搁了，心道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而且还要物色人选，斟酌一番便道：“今日本欲找你前来为我讲讲沐川城趣事，然此刻时辰却是有些晚了，我需先去书院。你且先下去，晚些时候我再让皎月唤你。”
“是，小姐。”
“还有，若是有人问起，莫要将我向你打听沐川城的事情说出去，切记。”景楚嘱咐小桃，此事牵连甚广，越少人知道自然越好。
“奴婢记住了，奴婢告退。”小桃欠了欠身，退出门外，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狂跳不已。
景楚目光放在小桃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前世金陵算不得未遭受了伏旱，只受到了些许的影响，雨水不如往年充足，粮食略有减产。但金陵乃秦国京都，物资本就丰富，又地处南北中心，实为商贾来往要道，光是每日流通的货物就足以养活几座城，所以这伏旱之灾带来的影响，倒也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可怜了那偏北之地，如沐川城等地的百姓，死伤殆尽，饿死、渴死的凄苦百姓数不胜数。
遥记前世旱灾爆发后期，受灾受难的可怜百姓分化成几批，走投无路之际有一部分灾民选择离开家园由北方迁徙来金陵，欲向天子寻求庇护，可笑，到最后却连城门都没进得来！
世道永存，人心不古，阻止难民流入金陵，明是皇帝秦堂下的旨意，然难民暴乱，朝廷不但不予扶持还派出大军镇压，生无可恋之际，难民统统自缢于金陵城外，战场尸横遍野也就罢了，堂堂一国京都竟也落得个血流成河的惨象！民间流言四起，百姓谴责秦堂罔顾子民性命，秦堂焦头烂额，最终这一罪孽到底找了个替死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巡城御史吴畏，私传圣意，罔顾圣心，不予难民进城，置难民性命不顾，此举实令朕与天下百姓寒心，特削去侍郎一职，九族以内即日发配边疆，不得有误，钦此。’
吴畏率家人下跪接旨，一夕白头。君要臣死，臣只得赴死。
吴家发配途中，路过翼州，不幸遭遇穷凶极恶山贼，吴畏一家悉数死于非命。
到底是死于山贼刀下，还是死于朝廷刀下，真相不得而知。
景楚闭了闭眼。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吴家和景家是命数相同的——都是因为另辟蹊径走上另一条路被皇室忌惮。
吴家原是经商之家，到了吴畏这一代才走上入朝为官的路数。吴畏也算逸群之才，只是少年时心高气傲，士农工商，读了点圣贤书就有些瞧不上家族的铜臭味。
为了追求他以为的高洁品质，吴畏弃商从文，如愿走上了官途。吴家世代敛财，即便吴畏不从商改从文，家底殷实也不是别人能比的，财富比之秦国国库恐也不遑多让。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吴畏那般高洁，遑论秦国皇室皆是自私自利之人，秦堂亦是其中翘楚，他怎会允许自己的臣子比自己还富有，兴许早便眼馋上吴家家财才会有此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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