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幻境（下）
“严昱？！”是肖奉国的声音...
“放开我！”程卿...是程卿的声音...
“先出去再说！”黄士季...
树包塔...又是树包塔？这树包塔是他妈的游戏存档点么？
“你怎么了？”肖奉国问道，“你没事吧？！”肖奉国收起手中的枪，扶住严昱。
严昱推开肖奉国，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程卿身边，一把将其抱住，眼泪夺眶而出。
“别死，求你了。”他泣不成声。
大家都傻了眼，程卿也出乎意料没有挣扎，莫名地红了眼眶。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官云衣心里有些酸涩。
严昱哭完了，松开程卿，又拨开人群冲向仡濮，一拳打在仡濮那本就被打凹的脸上：“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仡濮的脸被严昱的这记重拳彻底打歪了，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吓人了。
严昱的疯狂行为把大家都搞蒙了。别说是没进过树包塔的官云衣等人，就算是在树包塔里的云伯安和黄士季，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完全不知道严昱在说什么，从之前的情形看，明明是仡濮救了严昱。
“二十余年韬光养晦苦心经营...”仡濮看着严昱，阴沉而怪异的声音从他那张已经被打歪的嘴里缓缓响起，声音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愤恨和苦涩。
“为了救一个女人，一朝尽毁。”他死鱼般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丝厉芒，“为力挽狂澜，以多少人命为代价，换得那李代桃僵之计，终于让这天下，离你仅有一步之遥...”
仡濮的脸上竟满是哀戚之色，“可谁能想到，你救的人为你谋了反，哈哈哈哈，却不知自己害的是你的命，哈哈哈哈，命数这东西，当真是无人能猜透啊。”
“你能为一个女人死，却可曾想过那些为你死的人？那变成了魂祭的云天，化作了厉煞的步六孤広，用命施了神火咒的上官钧...还有千百年来身负骂名却苦苦坚持的云家...”
仡濮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诡异声音，“一群蠢货前赴后继...死了多少人，又牵连了多少人...那群颠沛流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活死人般，在那洞壁苟延残喘的人，对你来说，这些人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你都忘了...你早已忘了。”
末了，他的声音里渐涌出疲惫。
仡濮闭上了眼睛：“是了，你都忘了，她也忘了。一死了之的人，自然都忘记了。只有那些永不超生的人，才会记着，想忘都忘不掉。”
他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异常冷厉，“轮回开启，失落的神镜会回到主人手中，这个轮回里不会再有意外发生，必须要拿到开天镜，将一切逆转，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事。不允许有任何意外，所有拦路的人，我都会一一清除，包括你们所有人！包括你！”
他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严昱。
“你说什么呢...”严昱听得莫名其妙，不过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安定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只是先前发生的一切太过让人难以理解，他得好好理理这两个梦境...
他皱眉蹲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仔细回忆一切所能回忆起的细节。
“你还好吧？”肖奉国也跟着他蹲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昱似乎没听到肖奉国的询问，他的脑子里如同有一团乱麻，他得快点理出头绪来。
两个梦境，都是从树包塔开始，一次到山洞里结束，一次没进山洞就在索桥上结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仿佛是被困在了一个反复循环的噩梦之中了。
他想起了之前看过的那些电影，那些可怕的死循环，无尽的噩梦...
衔尾之蛇...他又想起了之前的那条甬道，也许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吧...衔尾蛇，无尽循环，所以这个梦会一直延续？他会一直体验不同的死法？
死法...严昱有些发愣...似乎两次他都是被那条黑蛇...吞了？两次的死法是一样的...？
严昱似乎有了一点朦胧的线索，他努力着想要抓住这个线索...
“大家若是都没事，我们就继续前行吧。”吕义山见塔里的众人都沉默不语各想心事，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心里挂着的始终是神镜，他得快一些上路，快一些得到神镜。
官云衣看着脸色尚还发白的严昱和程卿，忍不住白了她爸一眼。
“我...”严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听起来就让人无法相信的经历。
“我，我似乎被困在一个不断循环的梦里了。”他抬头看了看都是一脸懵的众人，扼要地把两次经历说了一遍，大家皆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树包塔，和那条黑蛇，像是这个梦的两端，从这里开始，到黑蛇出现结束。”严昱叹了口气，“现在是第三次了，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醒？这根本就是树包塔里的幻境？”他看了看仡濮，后者没有说话。
“咱们在这讨论这些毫无意义，不如先去他所说的吊桥验证一番如何？若是真的如他所说，咱们就设法干掉那两条蛇，一起进入吊桥对面的那个山洞，也许在那个洞里，一切都能找到答案。”云伯安说道。
“不错，云先生说的极是。”吕义山点头道，“在这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不如先去他说的那个吊桥处观察一番再说。”
“既然如此，就要想个万全之策。”严昱说道，“前两次的梦里已经给了启示，分批过桥行不通，只能想办法干掉那两条蛇。”
“先核对一下武器数量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肖奉国说道。
“不错，肖先生说的对，我们先核对一下各自剩余的武器数量，才好做个完备的计划。”云伯安点头附和，然后率先把自己的武器一件件拿出来摊在地上。
4把突击步枪300多发子弹，两把手枪，还有8个手雷，四个体积不大但威力巨大的特制炸药，还有一些用来进行小型爆破的贴片炸药，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武器。另外还有两个火焰喷射器和一些荧光棒。
“如果咱们能诱它们吞下特制炸药，你猜能不能炸死它们？”云伯安抓起一个特制炸药，看向严昱。
严昱点了点头：“也许，但前提是得想个好办法让它们吞下去才行。”
“这里的生物视力早已退化，但是听觉灵敏，它们能袭击开枪的人，说明它们选择攻击对象主要依靠听声辨位，我们可以通过声音来引导它们袭击我们想要它们袭击的对象。”
程卿此时情绪恢复，便也加入到讨论中来了，“我们可以将特制炸药绑在绳索上，先利用小贴片炸药在特制炸药的附近制造声响，让那两条蛇锁定攻击范围，再通过拉动绳索让他们锁定具体的攻击目标，这样他们吞下炸药的可能性就会增大很多。”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要即刻启程先去吊桥那边观察清楚一番，确定放置炸药的方位，毕竟现在所有的东西除了他没人亲眼见过。”吕义山看了看严昱，又看了看远方的那条蜿蜒山路。
仡濮对大家的方案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先走，耐心在原地等着大家重新分配了弹药，才随着大部队一道快速行进，赶到了严昱所说的吊桥处。
果然如梦境中一样...严昱看着眼前的吊桥，觉得整件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两次梦境让他折损了两个重要的人，这一次，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他看了看老肖，又看了看程卿...
在商定之后，他们决定先不冒险过桥，仅利用桥边有限的空地，先做几个炸弹诱饵，狭窄的山路能为他们遮蔽大蛇的攻击，虽然如果大蛇猛烈撞山，山顶的落石会是个极大的麻烦，但也总比完全暴露要好得多。
云伯安和肖奉国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几个炸弹诱饵，从桥头到炸弹诱饵之间，他们按照程卿的指点，贴上了数枚贴片炸药。一切完毕之后，大家又将登山绳串联起来，绑在炸弹诱饵之上，用来拉动炸弹引诱大蛇吞食。
万事俱备，严昱朝吊桥口的肖奉国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对空鸣了一枪，然后迅速退到山口。
爆裂的枪声之后，是一片寂静，众人屏吸凝神，不敢妄动。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焦躁开始蔓延...
“会不会真的只是个梦，根本没有什么蛇...”黄士季忍不住说道
“嘘！”吕义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细听，一阵悉索声自崖下传来。不一会，一个怪异的蛇头从吊桥处探了出来。
“啪！”肖奉国引爆了第一个贴片炸药，那怪蛇被惊了一下，脑袋猛地一沉，旋即又快速窜出，盘旋在吊桥之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蛇的模样，竟跟严昱形容的毫无二致，一身的凸起脓包，爆裂处尽是些小蛇脑袋，随着身体的晃动，好几只细细的小蛇掉在了吊桥之上，别提多恶心了。
“好丑啊！”官云衣蹙眉，一脸嫌弃。
“这个时候你还当颜狗？”在她身边的严昱轻笑一声。
“我要是颜狗我能看上...呸！”官云衣白了严昱一眼，也是一脸嫌弃。
肖奉国又接连引爆了两个贴片炸药，那蛇果然被声音吸引，迅速往响声处扑去。
“拉！”程卿低喝一声，严昱率先拉动绳索，那蛇听声辨位竟是极准，一个猛子扑向严昱拉动的那枚炸弹诱饵。
“吞了！”严昱欣喜若狂。
“别急！再拉！”程卿又朝云伯安道。
云伯安一拉之下，那蛇又转头扑向云伯安拉动的炸弹诱饵，并不负所望地也将其吞下。
“两枚还炸不死你！”严昱笑道，“老肖！”
肖奉国心领神会，立刻引爆了炸弹诱饵。
“砰！”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在蛇腹中响起。
那怪蛇的中腹和七寸位置都被炸出裂口，血肉四溅，身上的多处脓包也炸裂开来，小黑蛇悉索地往下乱飞，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那大蛇发出一声极其惨烈的嘶鸣，然后发疯一般撞向山崖。
“糟了！后撤！”严昱喊道，那大蛇撞下了不少落石，大家护住头顶手忙脚乱往后撤着。
怪蛇撞了几下之后，似乎是力竭了，声势渐微。
“哐当！”却在这时，蛇身上掉下一件物事滚落到吊桥边上。待得看清是何物，众人皆是一惊。
那竟是一面古镜！
“上古神镜！”吕义山惊叫道，立刻冲了过去。
可有一人却如鬼魅般抢先了他一步，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炸蛇行动中一直冷眼旁观的仡濮。
“鸿蒙...失而复得...”仡濮执起古镜，僵硬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欢喜之色。
吕义山慢了一步，恼恨不已。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半死不活的怪蛇又突然竖起了身子，吕义山见势不妙，赶忙后退。
那怪蛇竟拼着最后的力气朝吊桥边游去。
仡濮刚好站在吊桥与怪蛇之间，他的心神被神镜吸引，等注意到大蛇时，那蛇身已是近在眼前，饶是他反应惊人，也避得相当狼狈。
他一个地滚躲开了攻击，手里的古镜却不小心甩了出去，眼见就要滚落悬崖...
“程卿！”严昱惊叫道。
原本蹲在他身边的程卿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扑向了铜镜。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救回母亲，救回钟义，甚至救回父亲，救回一切的最后希望！纵然是死，她也绝对不能放弃！
天可怜见！在古镜掉落悬崖的最后一刻，被程卿抓住了。
可她也因为惯性使然，整个人冲脱了出去，差点连人带镜一起摔下悬崖，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吊桥的锁链。
严昱快步冲了过去。可他刚抓到程卿的手，那原本袭击仡濮的怪蛇便转过头扑向了他和程卿。
距离太短，严昱避无可避，只有闭目等死。
“唰！”原本已然避开怪蛇攻击的仡濮，竟又突然出现在怪蛇前方，替严昱挡下了怪蛇致命的一扑。
“这身子，终究是不好用...”
仡濮的半幅身子被怪蛇咬去，内脏混着血液流了出来，但那大蛇也被仡濮手中的火焰灼伤，七寸和腹部流血的伤口竟瞬间灼成了焦炭一般，焦臭与血腥混合着，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严昱呆看着眼前只剩下一半的仡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
“何必难过，一个身体而已。”仡濮看着严昱，声音出奇的温和，“唉，不是你，你不是他...罢了，已等了千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个轮回。”
他的身体慢慢垮了下去，“终有一日，失落的神镜会回到主人的手中...”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化成了一摊脓血肉泥，再也没了声息。
“嘶！”严昱来不及对仡濮有丝毫的感伤哀悼，那被灼烧地发了狂的怪蛇已再度窜到了桥边，封住了想要营救的肖奉国等人，也阻住了严昱和程卿回到崖边的去路。
严昱别无选择，只能拖着程卿往吊桥上躲。那吊桥本就只有几根锁链，程卿已然踩空，靠着一手抓住严昱才没有跌落悬崖，严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横着身子想要平衡，可身下只有一根绳索，两人性命岌岌可危。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被炸得肠穿肚烂，又被仡濮的火灼烧得奄奄一息的怪蛇，竟盘着那破碎的身躯，游上了吊桥，一副要与程严二人同归于尽的模样。
肖奉国朝天就是一梭子子弹，可这一次，那怪蛇竟无动于衷。
那怪蛇的身躯不住扭动着，吊桥的铁索被越缠越紧，越绷越直。
“啪！”终于，那经年失修的铁索不堪重负，被硬生生缠断了。
那怪蛇身躯庞大，先前只是一般身子攀上吊桥，是以吊桥断裂，它竟然凭借着没上吊桥的那半截身子保持住了平衡，没有坠下悬崖。
严昱和程卿就没那么幸运了，严昱在吊桥断裂的一瞬间身下一空，他一手死死抓住断裂的绳索，一手死死抓住程卿，两人一起随着惯性朝山崖撞去。
“砰！”严昱重重撞在山崖上，一时间两眼金星乱冒，好在他在撞山的一刹那另一只手荡了程卿一下，程卿被这一荡卸了速度，承受的撞击也小了很多。
两个人的重量仅在严昱一手，即便他很努力，也止不住手中铁索的不断上滑。
那铁索锈迹斑斑，到处是突刺，突刺割破了严昱的手掌，也在某种程度上延缓了他们的下坠，严昱的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血顺着他的手，流到他的手臂上，再流到他的脸上，然后又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在程卿的脸上。
“松手，你可以上去的。”程卿喊道，“你松手啊！”
严昱想让程卿闭嘴，可是他不敢说话，他怕一说话就泄了气，手里的铁索就彻底抓不住了。
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
上方的那条半死不活的怪蛇阻隔了想要救援两人的肖奉国等人，在半空中的严昱和程卿，却眼睁睁看着另一条巨大的黑蛇从山崖下游了上来。
那条黑蛇似乎对他俩毫无兴趣，从他们身边快速游过，朝上窜去。
“严昱！”肖奉国的声音在崖顶响起，严昱心叫不妙，他知道肖奉国一定是拼死要冲到吊桥边救他，如果黑蛇突然窜出，那肖奉国就死定了。
“老肖！另一条黑蛇上去了！快跑！”严昱大喊道。
随着喊声，那黑蛇也窜上了崖顶。随后枪声接连响起。
严昱一喊之下泄了力气，手里的铁索又滑去了好些，眼见着就要到头了。
“你松开我。”程卿哭了，“你松开我，我求你。你可以上去的，你松开我，你可以上去的。”
严昱不说话，他默默支撑着，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已经撑不住了。
“对不起...”程卿哽咽道，“如果真的有来生...我...”
“程卿...我抓不住了...”严昱看着程卿，挤出一丝微笑。
“松手吧。”程卿也向他微笑着。
“嗯...”严昱一直吊着的那口气终是松懈了下去。
他松了手，松开了那只抓着铁索的手。
他和程卿一起，急速向下坠去。他知道命不久矣，可此刻的轻松，是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
他看着程卿，程卿也看着他。
程卿眼中初时的异色，此刻已化作了满腔柔情。
她突然觉得，如果这就是她此生的结局，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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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程卿...是程卿的声音...
“先出去再说！”黄士季...
树包塔...又是树包塔？这树包塔是他妈的游戏存档点么？
“你怎么了？”肖奉国问道，“你没事吧？！”肖奉国收起手中的枪，扶住严昱。
严昱推开肖奉国，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程卿身边，一把将其抱住，眼泪夺眶而出。
“别死，求你了。”他泣不成声。
大家都傻了眼，程卿也出乎意料没有挣扎，莫名地红了眼眶。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官云衣心里有些酸涩。
严昱哭完了，松开程卿，又拨开人群冲向仡濮，一拳打在仡濮那本就被打凹的脸上：“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仡濮的脸被严昱的这记重拳彻底打歪了，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吓人了。
严昱的疯狂行为把大家都搞蒙了。别说是没进过树包塔的官云衣等人，就算是在树包塔里的云伯安和黄士季，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完全不知道严昱在说什么，从之前的情形看，明明是仡濮救了严昱。
“二十余年韬光养晦苦心经营...”仡濮看着严昱，阴沉而怪异的声音从他那张已经被打歪的嘴里缓缓响起，声音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愤恨和苦涩。
“为了救一个女人，一朝尽毁。”他死鱼般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丝厉芒，“为力挽狂澜，以多少人命为代价，换得那李代桃僵之计，终于让这天下，离你仅有一步之遥...”
仡濮的脸上竟满是哀戚之色，“可谁能想到，你救的人为你谋了反，哈哈哈哈，却不知自己害的是你的命，哈哈哈哈，命数这东西，当真是无人能猜透啊。”
“你能为一个女人死，却可曾想过那些为你死的人？那变成了魂祭的云天，化作了厉煞的步六孤広，用命施了神火咒的上官钧...还有千百年来身负骂名却苦苦坚持的云家...”
仡濮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诡异声音，“一群蠢货前赴后继...死了多少人，又牵连了多少人...那群颠沛流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活死人般，在那洞壁苟延残喘的人，对你来说，这些人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你都忘了...你早已忘了。”
末了，他的声音里渐涌出疲惫。
仡濮闭上了眼睛：“是了，你都忘了，她也忘了。一死了之的人，自然都忘记了。只有那些永不超生的人，才会记着，想忘都忘不掉。”
他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异常冷厉，“轮回开启，失落的神镜会回到主人手中，这个轮回里不会再有意外发生，必须要拿到开天镜，将一切逆转，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事。不允许有任何意外，所有拦路的人，我都会一一清除，包括你们所有人！包括你！”
他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严昱。
“你说什么呢...”严昱听得莫名其妙，不过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安定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只是先前发生的一切太过让人难以理解，他得好好理理这两个梦境...
他皱眉蹲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仔细回忆一切所能回忆起的细节。
“你还好吧？”肖奉国也跟着他蹲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昱似乎没听到肖奉国的询问，他的脑子里如同有一团乱麻，他得快点理出头绪来。
两个梦境，都是从树包塔开始，一次到山洞里结束，一次没进山洞就在索桥上结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仿佛是被困在了一个反复循环的噩梦之中了。
他想起了之前看过的那些电影，那些可怕的死循环，无尽的噩梦...
衔尾之蛇...他又想起了之前的那条甬道，也许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吧...衔尾蛇，无尽循环，所以这个梦会一直延续？他会一直体验不同的死法？
死法...严昱有些发愣...似乎两次他都是被那条黑蛇...吞了？两次的死法是一样的...？
严昱似乎有了一点朦胧的线索，他努力着想要抓住这个线索...
“大家若是都没事，我们就继续前行吧。”吕义山见塔里的众人都沉默不语各想心事，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心里挂着的始终是神镜，他得快一些上路，快一些得到神镜。
官云衣看着脸色尚还发白的严昱和程卿，忍不住白了她爸一眼。
“我...”严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听起来就让人无法相信的经历。
“我，我似乎被困在一个不断循环的梦里了。”他抬头看了看都是一脸懵的众人，扼要地把两次经历说了一遍，大家皆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树包塔，和那条黑蛇，像是这个梦的两端，从这里开始，到黑蛇出现结束。”严昱叹了口气，“现在是第三次了，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醒？这根本就是树包塔里的幻境？”他看了看仡濮，后者没有说话。
“咱们在这讨论这些毫无意义，不如先去他所说的吊桥验证一番如何？若是真的如他所说，咱们就设法干掉那两条蛇，一起进入吊桥对面的那个山洞，也许在那个洞里，一切都能找到答案。”云伯安说道。
“不错，云先生说的极是。”吕义山点头道，“在这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不如先去他说的那个吊桥处观察一番再说。”
“既然如此，就要想个万全之策。”严昱说道，“前两次的梦里已经给了启示，分批过桥行不通，只能想办法干掉那两条蛇。”
“先核对一下武器数量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肖奉国说道。
“不错，肖先生说的对，我们先核对一下各自剩余的武器数量，才好做个完备的计划。”云伯安点头附和，然后率先把自己的武器一件件拿出来摊在地上。
4把突击步枪300多发子弹，两把手枪，还有8个手雷，四个体积不大但威力巨大的特制炸药，还有一些用来进行小型爆破的贴片炸药，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武器。另外还有两个火焰喷射器和一些荧光棒。
“如果咱们能诱它们吞下特制炸药，你猜能不能炸死它们？”云伯安抓起一个特制炸药，看向严昱。
严昱点了点头：“也许，但前提是得想个好办法让它们吞下去才行。”
“这里的生物视力早已退化，但是听觉灵敏，它们能袭击开枪的人，说明它们选择攻击对象主要依靠听声辨位，我们可以通过声音来引导它们袭击我们想要它们袭击的对象。”
程卿此时情绪恢复，便也加入到讨论中来了，“我们可以将特制炸药绑在绳索上，先利用小贴片炸药在特制炸药的附近制造声响，让那两条蛇锁定攻击范围，再通过拉动绳索让他们锁定具体的攻击目标，这样他们吞下炸药的可能性就会增大很多。”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要即刻启程先去吊桥那边观察清楚一番，确定放置炸药的方位，毕竟现在所有的东西除了他没人亲眼见过。”吕义山看了看严昱，又看了看远方的那条蜿蜒山路。
仡濮对大家的方案并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先走，耐心在原地等着大家重新分配了弹药，才随着大部队一道快速行进，赶到了严昱所说的吊桥处。
果然如梦境中一样...严昱看着眼前的吊桥，觉得整件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两次梦境让他折损了两个重要的人，这一次，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他看了看老肖，又看了看程卿...
在商定之后，他们决定先不冒险过桥，仅利用桥边有限的空地，先做几个炸弹诱饵，狭窄的山路能为他们遮蔽大蛇的攻击，虽然如果大蛇猛烈撞山，山顶的落石会是个极大的麻烦，但也总比完全暴露要好得多。
云伯安和肖奉国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几个炸弹诱饵，从桥头到炸弹诱饵之间，他们按照程卿的指点，贴上了数枚贴片炸药。一切完毕之后，大家又将登山绳串联起来，绑在炸弹诱饵之上，用来拉动炸弹引诱大蛇吞食。
万事俱备，严昱朝吊桥口的肖奉国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对空鸣了一枪，然后迅速退到山口。
爆裂的枪声之后，是一片寂静，众人屏吸凝神，不敢妄动。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焦躁开始蔓延...
“会不会真的只是个梦，根本没有什么蛇...”黄士季忍不住说道
“嘘！”吕义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细听，一阵悉索声自崖下传来。不一会，一个怪异的蛇头从吊桥处探了出来。
“啪！”肖奉国引爆了第一个贴片炸药，那怪蛇被惊了一下，脑袋猛地一沉，旋即又快速窜出，盘旋在吊桥之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蛇的模样，竟跟严昱形容的毫无二致，一身的凸起脓包，爆裂处尽是些小蛇脑袋，随着身体的晃动，好几只细细的小蛇掉在了吊桥之上，别提多恶心了。
“好丑啊！”官云衣蹙眉，一脸嫌弃。
“这个时候你还当颜狗？”在她身边的严昱轻笑一声。
“我要是颜狗我能看上...呸！”官云衣白了严昱一眼，也是一脸嫌弃。
肖奉国又接连引爆了两个贴片炸药，那蛇果然被声音吸引，迅速往响声处扑去。
“拉！”程卿低喝一声，严昱率先拉动绳索，那蛇听声辨位竟是极准，一个猛子扑向严昱拉动的那枚炸弹诱饵。
“吞了！”严昱欣喜若狂。
“别急！再拉！”程卿又朝云伯安道。
云伯安一拉之下，那蛇又转头扑向云伯安拉动的炸弹诱饵，并不负所望地也将其吞下。
“两枚还炸不死你！”严昱笑道，“老肖！”
肖奉国心领神会，立刻引爆了炸弹诱饵。
“砰！”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在蛇腹中响起。
那怪蛇的中腹和七寸位置都被炸出裂口，血肉四溅，身上的多处脓包也炸裂开来，小黑蛇悉索地往下乱飞，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那大蛇发出一声极其惨烈的嘶鸣，然后发疯一般撞向山崖。
“糟了！后撤！”严昱喊道，那大蛇撞下了不少落石，大家护住头顶手忙脚乱往后撤着。
怪蛇撞了几下之后，似乎是力竭了，声势渐微。
“哐当！”却在这时，蛇身上掉下一件物事滚落到吊桥边上。待得看清是何物，众人皆是一惊。
那竟是一面古镜！
“上古神镜！”吕义山惊叫道，立刻冲了过去。
可有一人却如鬼魅般抢先了他一步，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炸蛇行动中一直冷眼旁观的仡濮。
“鸿蒙...失而复得...”仡濮执起古镜，僵硬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欢喜之色。
吕义山慢了一步，恼恨不已。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半死不活的怪蛇又突然竖起了身子，吕义山见势不妙，赶忙后退。
那怪蛇竟拼着最后的力气朝吊桥边游去。
仡濮刚好站在吊桥与怪蛇之间，他的心神被神镜吸引，等注意到大蛇时，那蛇身已是近在眼前，饶是他反应惊人，也避得相当狼狈。
他一个地滚躲开了攻击，手里的古镜却不小心甩了出去，眼见就要滚落悬崖...
“程卿！”严昱惊叫道。
原本蹲在他身边的程卿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扑向了铜镜。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救回母亲，救回钟义，甚至救回父亲，救回一切的最后希望！纵然是死，她也绝对不能放弃！
天可怜见！在古镜掉落悬崖的最后一刻，被程卿抓住了。
可她也因为惯性使然，整个人冲脱了出去，差点连人带镜一起摔下悬崖，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吊桥的锁链。
严昱快步冲了过去。可他刚抓到程卿的手，那原本袭击仡濮的怪蛇便转过头扑向了他和程卿。
距离太短，严昱避无可避，只有闭目等死。
“唰！”原本已然避开怪蛇攻击的仡濮，竟又突然出现在怪蛇前方，替严昱挡下了怪蛇致命的一扑。
“这身子，终究是不好用...”
仡濮的半幅身子被怪蛇咬去，内脏混着血液流了出来，但那大蛇也被仡濮手中的火焰灼伤，七寸和腹部流血的伤口竟瞬间灼成了焦炭一般，焦臭与血腥混合着，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严昱呆看着眼前只剩下一半的仡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
“何必难过，一个身体而已。”仡濮看着严昱，声音出奇的温和，“唉，不是你，你不是他...罢了，已等了千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个轮回。”
他的身体慢慢垮了下去，“终有一日，失落的神镜会回到主人的手中...”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化成了一摊脓血肉泥，再也没了声息。
“嘶！”严昱来不及对仡濮有丝毫的感伤哀悼，那被灼烧地发了狂的怪蛇已再度窜到了桥边，封住了想要营救的肖奉国等人，也阻住了严昱和程卿回到崖边的去路。
严昱别无选择，只能拖着程卿往吊桥上躲。那吊桥本就只有几根锁链，程卿已然踩空，靠着一手抓住严昱才没有跌落悬崖，严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横着身子想要平衡，可身下只有一根绳索，两人性命岌岌可危。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被炸得肠穿肚烂，又被仡濮的火灼烧得奄奄一息的怪蛇，竟盘着那破碎的身躯，游上了吊桥，一副要与程严二人同归于尽的模样。
肖奉国朝天就是一梭子子弹，可这一次，那怪蛇竟无动于衷。
那怪蛇的身躯不住扭动着，吊桥的铁索被越缠越紧，越绷越直。
“啪！”终于，那经年失修的铁索不堪重负，被硬生生缠断了。
那怪蛇身躯庞大，先前只是一般身子攀上吊桥，是以吊桥断裂，它竟然凭借着没上吊桥的那半截身子保持住了平衡，没有坠下悬崖。
严昱和程卿就没那么幸运了，严昱在吊桥断裂的一瞬间身下一空，他一手死死抓住断裂的绳索，一手死死抓住程卿，两人一起随着惯性朝山崖撞去。
“砰！”严昱重重撞在山崖上，一时间两眼金星乱冒，好在他在撞山的一刹那另一只手荡了程卿一下，程卿被这一荡卸了速度，承受的撞击也小了很多。
两个人的重量仅在严昱一手，即便他很努力，也止不住手中铁索的不断上滑。
那铁索锈迹斑斑，到处是突刺，突刺割破了严昱的手掌，也在某种程度上延缓了他们的下坠，严昱的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血顺着他的手，流到他的手臂上，再流到他的脸上，然后又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在程卿的脸上。
“松手，你可以上去的。”程卿喊道，“你松手啊！”
严昱想让程卿闭嘴，可是他不敢说话，他怕一说话就泄了气，手里的铁索就彻底抓不住了。
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
上方的那条半死不活的怪蛇阻隔了想要救援两人的肖奉国等人，在半空中的严昱和程卿，却眼睁睁看着另一条巨大的黑蛇从山崖下游了上来。
那条黑蛇似乎对他俩毫无兴趣，从他们身边快速游过，朝上窜去。
“严昱！”肖奉国的声音在崖顶响起，严昱心叫不妙，他知道肖奉国一定是拼死要冲到吊桥边救他，如果黑蛇突然窜出，那肖奉国就死定了。
“老肖！另一条黑蛇上去了！快跑！”严昱大喊道。
随着喊声，那黑蛇也窜上了崖顶。随后枪声接连响起。
严昱一喊之下泄了力气，手里的铁索又滑去了好些，眼见着就要到头了。
“你松开我。”程卿哭了，“你松开我，我求你。你可以上去的，你松开我，你可以上去的。”
严昱不说话，他默默支撑着，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已经撑不住了。
“对不起...”程卿哽咽道，“如果真的有来生...我...”
“程卿...我抓不住了...”严昱看着程卿，挤出一丝微笑。
“松手吧。”程卿也向他微笑着。
“嗯...”严昱一直吊着的那口气终是松懈了下去。
他松了手，松开了那只抓着铁索的手。
他和程卿一起，急速向下坠去。他知道命不久矣，可此刻的轻松，是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
他看着程卿，程卿也看着他。
程卿眼中初时的异色，此刻已化作了满腔柔情。
她突然觉得，如果这就是她此生的结局，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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