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叶落怀恩
“你以为呢？你以为他真的是天神下凡吗？即便他真的可以天神下凡，可是，你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吗？他们在抽他身上的灵力！一个灵器没了灵力你知道会怎么样吗？会死！十万个大夫都救不回来的那种死！你知道他现在是在靠什么撑着？那是从他容器的骨髓里、经脉里、缝隙里抽出来的灵力，那原本是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汇聚回来的，那是支撑他的身体和寿命的，现在他用了，你觉得他是天神下凡？然后？然后呢？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每个人都有极限，你让一个十岁的娃儿去跑步，不停跑，不停跑，跑到一点都跑不动为止，是，他能跑很远，很远，比二十岁的青壮年都远，但是，第二天，他很可能就起不来了，就起不来了。”
……
丁乙默默地听着，他不懂叶怀恩所说的那些灵器、灵力是什么意思，但他还隐约地记得，在那黑漆漆的山洞里时，叶荣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的灵力消耗得比平时快。
而且，他明白最后那个十岁的娃儿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那你这样，跟那个十岁的娃儿有什么区别？跟叶荣大人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叶怀恩眨眨眼睛，“因为我不怕死。”
“不怕死？你在说什么？”
“因为我不怕死，你懂吗？”叶怀恩突然凑了上来，凑到了丁乙的面前，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正对着丁乙的眼睛、鼻子、嘴巴，他一说话，血腥气便撞到丁乙的面前，“就是说，假如我现在立马死了，被割掉了脑袋，我也不怕，你明白吗？”
“我也不怕。”丁乙给自己壮了壮胆，挺了挺胸膛，“所以呢？”
“你真的不怕吗？”叶怀恩咧嘴一笑，牙齿苍白，“那为什么在洞中时，你有那么多小动作，难道不是为了逃出洞去吗？为什么你在洞口时，看见那么多尸骨，脸都白了？为什么你现在要下山？为什么不留在大人身边？为什么？你说啊！”
丁乙丝毫不退缩，他知道他现在退缩就是输了，他说道：“因为，大人交代我，要把你带下山。”
“下山……下山，哈哈，哈哈。”叶怀恩像是疯魔了，他凄惨地笑着，那只残废的右手像是摆锤一样晃着，“为什么要下山？为什么要下山？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山上有危险，他才让我们下山。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死么？你知道吗？因为我早就是死过千千万万遍的人了！小时候，我父母死了，跟人抢赈灾粮被打死的，我也快死了，我记得很清楚，我家里没大人，就被人抄走了，我跑回去想拿点东西吃，被十几个人轮流打，我以为我要死了，脑袋里都出现了我爹娘的样子，是来治乱的叶荣大人救的我，他把那些个没命的东西全杀了，喂给了猪狗，然后把我背回了家。”
……
丁乙有些沉默，他一直觉得命运不公，给他安排了这样无用的爹娘，但现在想想，有爹有娘，有饭吃，其实已胜过这世间很多人了。
“后来我被带到了叶府，老爷分配我去挑粪捡屎。我没啥好说的，毕竟是叶家收留了我一条性命，挑粪捡屎我在家里也做。后来有一天我看见，叶荣大人居然也在牛棚里捡屎，他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跟我说，是老爷安排我来牛棚的，这是对我的修行。后来他也跟我一样，时常在牛棚里捡屎，捡了一年多时间。”
……
“后来我开始被拉去满城跑，你知道吗，那个十岁的小孩子，就是我，他们要我跑到跑不动了为止，我就一直跑啊，跑啊，从太阳升起跑到太阳落下，其实我还能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跑那么久，后来大人把我拦下了，他把我抱在怀里，摸我的头，他说我很厉害，是个可塑之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可塑之才是什么意思。”
……
“再后来，我开始学刀，开始学拳，刀法是外面的老师教的，拳法是叶荣大人教的。
再后来，我就去了翃镕山脉，我们去了一大波人，好多好多，但是只有我跟少爷活了回来，从一开始，老爷就嘱咐过我，要我一定要时时刻刻都保护在少爷身边，一定不能让他发生一点意外，我答应了，本来我的命就是叶家给的，他说什么我都答应。”
“可是，哈，说起来可笑，你知道我保护过少爷几次吗？两次，但你知道少爷保护过我几次吗？十二次！没有他，我根本就活不下来，谁是主人谁是仆人？谁是少爷谁是挑粪的？你分得清吗？我当时在山里，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我只知道，只要我在少爷身边，我决不能允许少爷出现一点意外，一点也不能。”
“其实我不信叶，你知道吗？我也不叫叶怀恩，这个名字是老爷给我取的。大人还嫌这名字不太好听，像是个赔钱货，哈，哈哈，但我觉得很好，很好，叶落怀恩，小姐跟我说，叶子落在地上，最终会变成大树的养料，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每一片落叶，都要对大树心怀感恩。”
“小姐，哈，小姐，小姐待我也极好。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是我拖累了小姐，我甚至连个严域都摆不平，我连累了小姐，我问小姐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她都说不清楚，我知道她肯定以某种方式保全了我，对，就是这样的我，一个甚至根本都不信叶的人，大人跟我说，我死了以后可以进叶家祖祠，你知道我听了这句话之后是什么想法吗？我想，在我进叶家祖祠的时候，他们一定会一个个都来看我，他们会像别人家一样披麻戴孝，会为我流眼泪，你小时候有见过那种场景吗？就是有人死了，所有人都在为他悲伤。”
“我说了，我不怕死，甚至说，我知道我有一天一定会死，我杀了这么多人，也会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杀我，之前我之所以活得好好的，不过是有叶家这座大树乘凉而已，现在大树斜了，歪了，我这片树叶就要落下来了。树叶终归是会落的，只是看落去了哪里罢了。”
“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何同尘？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兄弟死在了他手里吗？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去了，就能救他的性命，你不去，后悔终生。如果是你，你还要选择下山吗？”
“你……”丁乙一开始有些惊赫，但很快语气便弱了下去，其实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为何叶荣何叶怀恩两人回来找他，当然是他们知道他的底细才来找他的。他们想要的，无非只是一个答案。
“哈，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当时离开了翃镕山脉，回了家，老爷、夫人、大人，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在，他们都奔向了少爷，只有叶荣大人一个人，奔向了我，他像我小时候那样抱起了我，那一刻，我把他当作了是我的父亲。”
“所以，照顾我、救我性命的父亲，现在就在山上，你却要我下山，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丁乙一直看着叶怀恩，他那还虬韧着些微血丝的眼里，忽然泛起了泪光。
“我要走了。”叶怀恩说道，“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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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乙默默地听着，他不懂叶怀恩所说的那些灵器、灵力是什么意思，但他还隐约地记得，在那黑漆漆的山洞里时，叶荣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的灵力消耗得比平时快。
而且，他明白最后那个十岁的娃儿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那你这样，跟那个十岁的娃儿有什么区别？跟叶荣大人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叶怀恩眨眨眼睛，“因为我不怕死。”
“不怕死？你在说什么？”
“因为我不怕死，你懂吗？”叶怀恩突然凑了上来，凑到了丁乙的面前，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正对着丁乙的眼睛、鼻子、嘴巴，他一说话，血腥气便撞到丁乙的面前，“就是说，假如我现在立马死了，被割掉了脑袋，我也不怕，你明白吗？”
“我也不怕。”丁乙给自己壮了壮胆，挺了挺胸膛，“所以呢？”
“你真的不怕吗？”叶怀恩咧嘴一笑，牙齿苍白，“那为什么在洞中时，你有那么多小动作，难道不是为了逃出洞去吗？为什么你在洞口时，看见那么多尸骨，脸都白了？为什么你现在要下山？为什么不留在大人身边？为什么？你说啊！”
丁乙丝毫不退缩，他知道他现在退缩就是输了，他说道：“因为，大人交代我，要把你带下山。”
“下山……下山，哈哈，哈哈。”叶怀恩像是疯魔了，他凄惨地笑着，那只残废的右手像是摆锤一样晃着，“为什么要下山？为什么要下山？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山上有危险，他才让我们下山。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死么？你知道吗？因为我早就是死过千千万万遍的人了！小时候，我父母死了，跟人抢赈灾粮被打死的，我也快死了，我记得很清楚，我家里没大人，就被人抄走了，我跑回去想拿点东西吃，被十几个人轮流打，我以为我要死了，脑袋里都出现了我爹娘的样子，是来治乱的叶荣大人救的我，他把那些个没命的东西全杀了，喂给了猪狗，然后把我背回了家。”
……
丁乙有些沉默，他一直觉得命运不公，给他安排了这样无用的爹娘，但现在想想，有爹有娘，有饭吃，其实已胜过这世间很多人了。
“后来我被带到了叶府，老爷分配我去挑粪捡屎。我没啥好说的，毕竟是叶家收留了我一条性命，挑粪捡屎我在家里也做。后来有一天我看见，叶荣大人居然也在牛棚里捡屎，他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跟我说，是老爷安排我来牛棚的，这是对我的修行。后来他也跟我一样，时常在牛棚里捡屎，捡了一年多时间。”
……
“后来我开始被拉去满城跑，你知道吗，那个十岁的小孩子，就是我，他们要我跑到跑不动了为止，我就一直跑啊，跑啊，从太阳升起跑到太阳落下，其实我还能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跑那么久，后来大人把我拦下了，他把我抱在怀里，摸我的头，他说我很厉害，是个可塑之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可塑之才是什么意思。”
……
“再后来，我开始学刀，开始学拳，刀法是外面的老师教的，拳法是叶荣大人教的。
再后来，我就去了翃镕山脉，我们去了一大波人，好多好多，但是只有我跟少爷活了回来，从一开始，老爷就嘱咐过我，要我一定要时时刻刻都保护在少爷身边，一定不能让他发生一点意外，我答应了，本来我的命就是叶家给的，他说什么我都答应。”
“可是，哈，说起来可笑，你知道我保护过少爷几次吗？两次，但你知道少爷保护过我几次吗？十二次！没有他，我根本就活不下来，谁是主人谁是仆人？谁是少爷谁是挑粪的？你分得清吗？我当时在山里，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我只知道，只要我在少爷身边，我决不能允许少爷出现一点意外，一点也不能。”
“其实我不信叶，你知道吗？我也不叫叶怀恩，这个名字是老爷给我取的。大人还嫌这名字不太好听，像是个赔钱货，哈，哈哈，但我觉得很好，很好，叶落怀恩，小姐跟我说，叶子落在地上，最终会变成大树的养料，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每一片落叶，都要对大树心怀感恩。”
“小姐，哈，小姐，小姐待我也极好。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是我拖累了小姐，我甚至连个严域都摆不平，我连累了小姐，我问小姐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她都说不清楚，我知道她肯定以某种方式保全了我，对，就是这样的我，一个甚至根本都不信叶的人，大人跟我说，我死了以后可以进叶家祖祠，你知道我听了这句话之后是什么想法吗？我想，在我进叶家祖祠的时候，他们一定会一个个都来看我，他们会像别人家一样披麻戴孝，会为我流眼泪，你小时候有见过那种场景吗？就是有人死了，所有人都在为他悲伤。”
“我说了，我不怕死，甚至说，我知道我有一天一定会死，我杀了这么多人，也会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杀我，之前我之所以活得好好的，不过是有叶家这座大树乘凉而已，现在大树斜了，歪了，我这片树叶就要落下来了。树叶终归是会落的，只是看落去了哪里罢了。”
“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何同尘？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兄弟死在了他手里吗？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去了，就能救他的性命，你不去，后悔终生。如果是你，你还要选择下山吗？”
“你……”丁乙一开始有些惊赫，但很快语气便弱了下去，其实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为何叶荣何叶怀恩两人回来找他，当然是他们知道他的底细才来找他的。他们想要的，无非只是一个答案。
“哈，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当时离开了翃镕山脉，回了家，老爷、夫人、大人，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在，他们都奔向了少爷，只有叶荣大人一个人，奔向了我，他像我小时候那样抱起了我，那一刻，我把他当作了是我的父亲。”
“所以，照顾我、救我性命的父亲，现在就在山上，你却要我下山，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丁乙一直看着叶怀恩，他那还虬韧着些微血丝的眼里，忽然泛起了泪光。
“我要走了。”叶怀恩说道，“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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