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二十四（上）
二十四。入夜。
莫执气得手都在发抖。
明明是一个凉风熹微、月色醉人的夜晚，明明刚抄撰完徐记的书册，莫执手捧小杯，饮着老酒肆捎来的小酒（这入夜的功夫，老酒肆还蛮忙活，店小二都没来得及怎么招待自己），吹吹耳畔的微风，赏赏天上若曦的弦乐，大有逸景怡情、小飘飘然的感觉。
回想起今日与那王司仪一同试验那万花镜箓，在太阳底下……
砰砰砰，这种闲情逸致很快便被某种聒噪的噪音给打断了，这么晚了谁啊，莫执嘟囔着。
难道是王司仪？莫执放下酒杯，一蹦一跳地跃过去开了门。
哒铛，打开门——
果然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是师傅。
师傅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莫执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没让自己的脸立刻耷拉下去。
看你最近夜夜都挑灯夜战到很晚。心疼你。师傅冷眼看着他。
多谢师傅挂念。莫执真想一推门把陆离拍到门外去。
如此艰辛劳苦，想必是费了不少心血吧。陆离挑着眉，把这小小屋子轮了一圈。
是，是。莫执意兴阑珊地点着头。
那也正好。陆离一把走进了门，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正好今日我也有些晚兴，不如你就把最近的药理说来我听听，我帮你贯融一遍。
嗯？
莫执一下子脑子像是被大风大雪吹通了，凉得透澈。他最近师傅送来的那些药理可是一个字都没看，由于忙着为王司仪画徐记的书册，他甚至连摘抄到树枝上的时间都没有。
来吧，最近主写的是望闻问切的“切”字，你说些自己的见解给我，我看看你的理解是否有偏差。
嗯……莫执噎了一下，师傅，我困了，可否明天？他说道。
或者后天。他又懊悔自己脱口而出的期限太近了。
困了吗？陆离把玩着桌上的酒杯，俯身闻了一口，弥尘香可是微醺的好酒，倒还真会享受，他说道。
喝了就睡，喝了助睡。莫执解释道。
那正好没喝完。陆离举起酒杯，竟把那剩下的酒都一沉而尽了。先把药理说一说，喝酒忘事儿。他说道。
噗……莫执差点一口老血喷溅而出。
啊，我头有点昏沉沉的。莫执捂着脑袋。想必是刚刚喝多了，酒困。
我看你是根本就没记吧。陆离把那酒杯啪地一声掷在桌上。望闻问切，当然是先望后闻再问最后才是切，我前日给你的是“望”，昨日给你的是“闻”，今日是“问”，还没写到“切”呢？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莫执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在给王司仪画鬼画符呢？
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她啊，她告诉我的。
原来是那天来客栈里找自己的清晨，没想到这么谨慎了还是让他抓了把柄……莫执默默念道。
所以你最近在干什么？
在……在……
是不是在跟王司仪一起捣鼓那些小玩意儿？
……是。莫执堂堂正正地点头了，大丈夫敢作敢当，没什么不可说的。
有什么进展吗？
做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天车，还有一个万花镜箓。
我不是说这个，陆离斜过眼看了他一眼。我是说，你们的感情有什么进展没。
啊？莫执有些懵了。他在说什么？
你天天粘着她难道不是为了培养与她的感情吗？难道是为了你的学术造诣啊？
唔……莫执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感觉在这个话题上，自己被师傅彻底压制了，他根本找不到可以说话的点。
要把握住机会。陆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虽然只是个妾室所生，但好歹也是首丞的女儿，还长得美若天仙，是你攀登龙凤的好机会。
你在说什么？莫执的神情有些变了。
我是说。陆离冷笑一声。你在这陆兆国的大好前程，可就在这几天之间了。
放屁。莫执真想一拳搂过去把这阴笑逼打到墙壁里。但他忍了忍，忍住了，上次打他还是在引水路里，这次不过只是些言语的轻薄。早该见怪不怪。早该见怪不怪。
我不是因为她是首丞的女儿而接近她。莫执说道。无论她是谁，她是农民的女儿，渔夫的女儿，卖猪肉的女儿，侩子手的女儿，守墓人的女儿，我都愿意跟她待在一起。
原来如此。陆离点着头。那你就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呗，与何同尘少爷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你……莫执攥了攥拳。
我说得不对吗？倘若她也是与你一样，披着一副丢到大街上谁也分辨不出来的面庞出来闯荡，或者，再极端一点，她如果是个满脸横肉的肥猪，你还会这么心潮荡漾，还愿意这么一天天地做护花使者吗？
你……
可恶。师傅说话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巧舌善辩”，可自己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了，可不会随便被你耍得团团转。镇定镇定。
君子见于颜，发乎情，止于礼，这很正常。的确，她第一点吸引我的是她的样貌，谁在人群中都会看见长得最出众的那一个，不是吗？否则，师傅，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一副脸行走江湖呢？
因为啊，很有用。
对，是很有用。就像你的那个——老朋友——老酒肆的小二说的，人的样貌是他天生的财富。那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留在宿影城呢？宿影城里有柳玉儿，有越蘅芜，他们可都比王司仪漂亮多了。
宿影城可远不止她们俩。陆离轻轻一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寻常人家的女子，与首丞的女儿，终归还是天壤之别。
不，恰恰相反，你如果与她相处，你反而不会觉得她是什么首丞的女儿。她……她是与众不同的。她在你窘迫的时候不会拆穿你，她对自己的窘迫也毫不在意。她虽是首丞的女儿，但她不会高高在上，她穿的比我还要简陋，她手上的泥灰比我还要重，她做工的活计比我还要厉害，她从不抱怨，从不生气，她说话直来直往，但是却总会在某一点停下，就像她名字的寓意，司礼尊仪。她没有烦恼，在她旁边你也感觉没有烦恼，连夏天的风都是凉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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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执气得手都在发抖。
明明是一个凉风熹微、月色醉人的夜晚，明明刚抄撰完徐记的书册，莫执手捧小杯，饮着老酒肆捎来的小酒（这入夜的功夫，老酒肆还蛮忙活，店小二都没来得及怎么招待自己），吹吹耳畔的微风，赏赏天上若曦的弦乐，大有逸景怡情、小飘飘然的感觉。
回想起今日与那王司仪一同试验那万花镜箓，在太阳底下……
砰砰砰，这种闲情逸致很快便被某种聒噪的噪音给打断了，这么晚了谁啊，莫执嘟囔着。
难道是王司仪？莫执放下酒杯，一蹦一跳地跃过去开了门。
哒铛，打开门——
果然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是师傅。
师傅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莫执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没让自己的脸立刻耷拉下去。
看你最近夜夜都挑灯夜战到很晚。心疼你。师傅冷眼看着他。
多谢师傅挂念。莫执真想一推门把陆离拍到门外去。
如此艰辛劳苦，想必是费了不少心血吧。陆离挑着眉，把这小小屋子轮了一圈。
是，是。莫执意兴阑珊地点着头。
那也正好。陆离一把走进了门，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正好今日我也有些晚兴，不如你就把最近的药理说来我听听，我帮你贯融一遍。
嗯？
莫执一下子脑子像是被大风大雪吹通了，凉得透澈。他最近师傅送来的那些药理可是一个字都没看，由于忙着为王司仪画徐记的书册，他甚至连摘抄到树枝上的时间都没有。
来吧，最近主写的是望闻问切的“切”字，你说些自己的见解给我，我看看你的理解是否有偏差。
嗯……莫执噎了一下，师傅，我困了，可否明天？他说道。
或者后天。他又懊悔自己脱口而出的期限太近了。
困了吗？陆离把玩着桌上的酒杯，俯身闻了一口，弥尘香可是微醺的好酒，倒还真会享受，他说道。
喝了就睡，喝了助睡。莫执解释道。
那正好没喝完。陆离举起酒杯，竟把那剩下的酒都一沉而尽了。先把药理说一说，喝酒忘事儿。他说道。
噗……莫执差点一口老血喷溅而出。
啊，我头有点昏沉沉的。莫执捂着脑袋。想必是刚刚喝多了，酒困。
我看你是根本就没记吧。陆离把那酒杯啪地一声掷在桌上。望闻问切，当然是先望后闻再问最后才是切，我前日给你的是“望”，昨日给你的是“闻”，今日是“问”，还没写到“切”呢？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莫执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在给王司仪画鬼画符呢？
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她啊，她告诉我的。
原来是那天来客栈里找自己的清晨，没想到这么谨慎了还是让他抓了把柄……莫执默默念道。
所以你最近在干什么？
在……在……
是不是在跟王司仪一起捣鼓那些小玩意儿？
……是。莫执堂堂正正地点头了，大丈夫敢作敢当，没什么不可说的。
有什么进展吗？
做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天车，还有一个万花镜箓。
我不是说这个，陆离斜过眼看了他一眼。我是说，你们的感情有什么进展没。
啊？莫执有些懵了。他在说什么？
你天天粘着她难道不是为了培养与她的感情吗？难道是为了你的学术造诣啊？
唔……莫执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感觉在这个话题上，自己被师傅彻底压制了，他根本找不到可以说话的点。
要把握住机会。陆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虽然只是个妾室所生，但好歹也是首丞的女儿，还长得美若天仙，是你攀登龙凤的好机会。
你在说什么？莫执的神情有些变了。
我是说。陆离冷笑一声。你在这陆兆国的大好前程，可就在这几天之间了。
放屁。莫执真想一拳搂过去把这阴笑逼打到墙壁里。但他忍了忍，忍住了，上次打他还是在引水路里，这次不过只是些言语的轻薄。早该见怪不怪。早该见怪不怪。
我不是因为她是首丞的女儿而接近她。莫执说道。无论她是谁，她是农民的女儿，渔夫的女儿，卖猪肉的女儿，侩子手的女儿，守墓人的女儿，我都愿意跟她待在一起。
原来如此。陆离点着头。那你就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呗，与何同尘少爷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你……莫执攥了攥拳。
我说得不对吗？倘若她也是与你一样，披着一副丢到大街上谁也分辨不出来的面庞出来闯荡，或者，再极端一点，她如果是个满脸横肉的肥猪，你还会这么心潮荡漾，还愿意这么一天天地做护花使者吗？
你……
可恶。师傅说话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巧舌善辩”，可自己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了，可不会随便被你耍得团团转。镇定镇定。
君子见于颜，发乎情，止于礼，这很正常。的确，她第一点吸引我的是她的样貌，谁在人群中都会看见长得最出众的那一个，不是吗？否则，师傅，你为什么要顶着这么一副脸行走江湖呢？
因为啊，很有用。
对，是很有用。就像你的那个——老朋友——老酒肆的小二说的，人的样貌是他天生的财富。那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留在宿影城呢？宿影城里有柳玉儿，有越蘅芜，他们可都比王司仪漂亮多了。
宿影城可远不止她们俩。陆离轻轻一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寻常人家的女子，与首丞的女儿，终归还是天壤之别。
不，恰恰相反，你如果与她相处，你反而不会觉得她是什么首丞的女儿。她……她是与众不同的。她在你窘迫的时候不会拆穿你，她对自己的窘迫也毫不在意。她虽是首丞的女儿，但她不会高高在上，她穿的比我还要简陋，她手上的泥灰比我还要重，她做工的活计比我还要厉害，她从不抱怨，从不生气，她说话直来直往，但是却总会在某一点停下，就像她名字的寓意，司礼尊仪。她没有烦恼，在她旁边你也感觉没有烦恼，连夏天的风都是凉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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