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八章 木头天车
“好了，只差三个了。”王司仪抹了抹额头的汗渍，可好，本来全身上下就没一处干净的，这会儿更是脸也像打了泥灰了。
“司仪姑娘，你便这么一会儿就做了这么一个——大玩意儿？”莫执故意把“大玩意儿”四个字说得很夸张。
“不是一会儿，快半天了。”王司仪举起手指，指了指天。
倒……也是。从自己追踪猎户开始，到现在看着这天车即将完工，不知觉间太阳已立在了梢头。若是泊爻城的下层，此刻该是已有一半漆黑了。
“那个人……他没事吧？”王司仪脸上闪过一丝愁容，她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好说你不用说。”
“他没事。”莫执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那就好。”王司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他是个坏人？”莫执揶揄地笑道。
“好人坏人哪分得那么清，我娘教我，论迹不论心。”王司仪的眼神还死死地盯在那天车上，她似乎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又拿出了自己的那个模拟的小天车。
“八路二十四环，环环结成摞……”她一路在那自个儿咕噜着，莫执甫一听着，还以为是哪里乡野间流传的童谣，但又觉得不是，哪儿来的童谣尽是些数字和卯件？
“司仪姑娘，这是……”
“我昨儿个编的，徐记先生的天车有许多细节，我怕记不住。”王司仪语气虽平和，眉头却皱成了三道，她似乎是沉入了某种难解的疑团之中，就像抓着一块木板在大海中漂浮。
莫执也凑近看着，两人眼前的天车还差三块轴轮，但这大天车显然不比手中的小天车，小天车卯件好做，甚至可以省略不做，但这真实的天车却是大家伙，连带着每个轴轮栓合也得有讲究。
莫执看着水车边沿露出的凹口，又看着王司仪先前造好的轴轮，他往里戳了戳，这轴轮似乎某个组件出了问题，无法咬合上力。
“木头借力，拴合冶铁……”莫执念叨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是不是……这样。”莫执指着轴轮的一个栓件，“这里不该用木头，至少该用漆铁。”
“哦，对！”王司仪一锤掌，“木头栓木头，不仅不牢靠，还会导致错位咬合，有道理！”
“欸，我还不错吧我。”莫执一扫鼻子，颇为得意。
王司仪赶忙走到了冶铁的炉子旁，她比拟着栓合件的尺寸，做着固型的模具，冶铁不比削木头，冶铁需要大火冶化，再固模成型，而木头，需要的是削凿砍韧十八般功夫。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师啊。”王司仪搂起袖子，铁炉子面前，都是大火和尘气，喷涌的热气让你忍不住想要擦汗抹脸，而四周的锈铁让你手上全是铁漆，这一套下来，想不乌漆嘛黑都难。
“嘿嘿，学过打铁，略懂一二。”莫执的这些自然是从安槐将军那“偷师”来的，安槐将军家里，安和是个姑娘家，安恒又常年积病，自己算的上是安槐将军唯一一个正统点的传人。安槐将军当年是陆兆国的铸造大师，算得上是无所不通。但到了莫多克以后，他几乎只剩下了锻造兵器，刀枪剑棍，斧戟殳鞭，披甲覆盔，他常年累月都在造这些战场上的兵器。或许是因为陆兆国往他处买的，都是兵器。
“你懂铸造兵器？”王司仪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弯着头看着他。
“还真的略懂三四。”莫执感觉自己忽然到了某种光耀时刻，世界的目光全部聚集于他，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样……”王司仪倒好似好些失望，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暗淡，她默默地说道，“那我是真的有些班门弄斧了……”
“啥？”莫执一时有些不能理解王司仪在说什么，就因为自己懂些刀枪剑棍就班门弄斧了？你让自己造一个一人高的水车，自己指不定做到猴年马月去呢，自己可连这地上摆的诸多工具是做什么用的都一概不知。
“没事。”王司仪笑了笑，她从铁炉子里烧出了生铁，浇在先前做好的固型模具之上。这栓件细小，不过一节指骨般大小，很快便能完工。
冷却过后，王司仪将那栓件拾起，摆在了莫执的眼前。
“来，试试。”她说道。
这栓件虽小，但也有不少细节，如三寸之处有一路弯脊，七寸之处有一路覆痕，王司仪都一一描摹了，看起来她虽然没有自己的这般瞳力，但对这工匠艺数还是很有考究，安槐将军曾对自己说过，所有的锻造兵器，关键其实是在于细节，每一处不同的细节都会造就不同的兵器，而不同的兵器其实适用于不同的人，他那些流通在陆兆国的兵器，其实只是某种适用于大多数人的“次品”，你若想要完全化一件兵器为己用，那等工艺是远远不够的。
看起来，王司仪至少拥有作为工匠的一个良好品质：细节。这一辆天车，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快铸造成型，这除了长年累月锻造的基础之外，再需要的便是对每一处细节的把控。
比如这一处栓件，你在徐记的草图中看不出来，你在小件的仿拟品中也看不出来，只有真刀真枪实际上了，你才会知道个中诀窍。
咔擦一声，清脆入耳，倒数第三个轴轮，上装完毕。
驾轻就熟之后，最后两个轴轮也安全入阵，莫执看着眼前的天车，那是一个有些婉约的木头天车，寻常的天车该有一个房子那么大，但是今日时局精力都有限，只能做出来这么一个一人高的成品。它站在人的面前，像是一个小巧的士兵，你摇一摇它，它会像秋千一样摆动。
它还在旁侧架了两桩别致的横梁，那是专由人力或者兽力来驱使运作的踏板，莫执轻轻地踩了几下，天车便快速地旋转运作了起来，转筒由低至高，再由高至低，一路轻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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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仪姑娘，你便这么一会儿就做了这么一个——大玩意儿？”莫执故意把“大玩意儿”四个字说得很夸张。
“不是一会儿，快半天了。”王司仪举起手指，指了指天。
倒……也是。从自己追踪猎户开始，到现在看着这天车即将完工，不知觉间太阳已立在了梢头。若是泊爻城的下层，此刻该是已有一半漆黑了。
“那个人……他没事吧？”王司仪脸上闪过一丝愁容，她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好说你不用说。”
“他没事。”莫执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那就好。”王司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他是个坏人？”莫执揶揄地笑道。
“好人坏人哪分得那么清，我娘教我，论迹不论心。”王司仪的眼神还死死地盯在那天车上，她似乎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又拿出了自己的那个模拟的小天车。
“八路二十四环，环环结成摞……”她一路在那自个儿咕噜着，莫执甫一听着，还以为是哪里乡野间流传的童谣，但又觉得不是，哪儿来的童谣尽是些数字和卯件？
“司仪姑娘，这是……”
“我昨儿个编的，徐记先生的天车有许多细节，我怕记不住。”王司仪语气虽平和，眉头却皱成了三道，她似乎是沉入了某种难解的疑团之中，就像抓着一块木板在大海中漂浮。
莫执也凑近看着，两人眼前的天车还差三块轴轮，但这大天车显然不比手中的小天车，小天车卯件好做，甚至可以省略不做，但这真实的天车却是大家伙，连带着每个轴轮栓合也得有讲究。
莫执看着水车边沿露出的凹口，又看着王司仪先前造好的轴轮，他往里戳了戳，这轴轮似乎某个组件出了问题，无法咬合上力。
“木头借力，拴合冶铁……”莫执念叨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是不是……这样。”莫执指着轴轮的一个栓件，“这里不该用木头，至少该用漆铁。”
“哦，对！”王司仪一锤掌，“木头栓木头，不仅不牢靠，还会导致错位咬合，有道理！”
“欸，我还不错吧我。”莫执一扫鼻子，颇为得意。
王司仪赶忙走到了冶铁的炉子旁，她比拟着栓合件的尺寸，做着固型的模具，冶铁不比削木头，冶铁需要大火冶化，再固模成型，而木头，需要的是削凿砍韧十八般功夫。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师啊。”王司仪搂起袖子，铁炉子面前，都是大火和尘气，喷涌的热气让你忍不住想要擦汗抹脸，而四周的锈铁让你手上全是铁漆，这一套下来，想不乌漆嘛黑都难。
“嘿嘿，学过打铁，略懂一二。”莫执的这些自然是从安槐将军那“偷师”来的，安槐将军家里，安和是个姑娘家，安恒又常年积病，自己算的上是安槐将军唯一一个正统点的传人。安槐将军当年是陆兆国的铸造大师，算得上是无所不通。但到了莫多克以后，他几乎只剩下了锻造兵器，刀枪剑棍，斧戟殳鞭，披甲覆盔，他常年累月都在造这些战场上的兵器。或许是因为陆兆国往他处买的，都是兵器。
“你懂铸造兵器？”王司仪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弯着头看着他。
“还真的略懂三四。”莫执感觉自己忽然到了某种光耀时刻，世界的目光全部聚集于他，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样……”王司仪倒好似好些失望，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暗淡，她默默地说道，“那我是真的有些班门弄斧了……”
“啥？”莫执一时有些不能理解王司仪在说什么，就因为自己懂些刀枪剑棍就班门弄斧了？你让自己造一个一人高的水车，自己指不定做到猴年马月去呢，自己可连这地上摆的诸多工具是做什么用的都一概不知。
“没事。”王司仪笑了笑，她从铁炉子里烧出了生铁，浇在先前做好的固型模具之上。这栓件细小，不过一节指骨般大小，很快便能完工。
冷却过后，王司仪将那栓件拾起，摆在了莫执的眼前。
“来，试试。”她说道。
这栓件虽小，但也有不少细节，如三寸之处有一路弯脊，七寸之处有一路覆痕，王司仪都一一描摹了，看起来她虽然没有自己的这般瞳力，但对这工匠艺数还是很有考究，安槐将军曾对自己说过，所有的锻造兵器，关键其实是在于细节，每一处不同的细节都会造就不同的兵器，而不同的兵器其实适用于不同的人，他那些流通在陆兆国的兵器，其实只是某种适用于大多数人的“次品”，你若想要完全化一件兵器为己用，那等工艺是远远不够的。
看起来，王司仪至少拥有作为工匠的一个良好品质：细节。这一辆天车，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快铸造成型，这除了长年累月锻造的基础之外，再需要的便是对每一处细节的把控。
比如这一处栓件，你在徐记的草图中看不出来，你在小件的仿拟品中也看不出来，只有真刀真枪实际上了，你才会知道个中诀窍。
咔擦一声，清脆入耳，倒数第三个轴轮，上装完毕。
驾轻就熟之后，最后两个轴轮也安全入阵，莫执看着眼前的天车，那是一个有些婉约的木头天车，寻常的天车该有一个房子那么大，但是今日时局精力都有限，只能做出来这么一个一人高的成品。它站在人的面前，像是一个小巧的士兵，你摇一摇它，它会像秋千一样摆动。
它还在旁侧架了两桩别致的横梁，那是专由人力或者兽力来驱使运作的踏板，莫执轻轻地踩了几下，天车便快速地旋转运作了起来，转筒由低至高，再由高至低，一路轻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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