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袋红粉
“哧。”梁三月忽然笑了笑，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像是有海风把水儿吹到了他的眼眶里，“见笑了。见笑了，陆兄。”
“没事，没事。”莫执已不知自己说了多少次这句话。
“陆兄。”梁三月忽然迎着风站了起来，说道，“刚刚我说的，也是别人教我的。我说过，当时来到这客栈，我已是九死一生，奄奄一息，不过是抓着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那是一场交易，理当两清。”
“两清了，两清了。”莫执也站起了身，拍了拍梁三月的肩膀。
“那么，最后，还有一招，要教与陆兄，这一招，我可以告诉陆兄是谁教我的。”
“谁？”
“那就是，我自己。”
莫执看着梁三月那挤眉弄眼，故作显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未曾想到，这梁三月还有不为人知的可爱的一面。
“什么招？我可要好好瞧瞧。”莫执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陆兄还记得当时我在客栈里，那个老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吗？他问我：你是如何找到的这间客栈？”
“没错。”其实这个问题莫执也一直都记着，当日梁三月先后与那猎户和自己交手，伤痕累累，早已力竭。他既无法使用瞳力，也无法轻声跟着自己，自己走时还特意处处留意了，哪会让梁三月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住处？
“其实我是用了这个。”梁三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粉末来。
“这是什么？”借着月光，莫执才勉强看清了无法靠瞳力分辨的颜色，是红色。
“陆兄没见过这是什么？”梁三月似乎是有些小小的骄傲。
“没有啊，这是什么？花粉吗？还是搓面团用的面粉？”
“这个，道上的名字，叫作红粉，很贵重，很难买得到。不过以陆兄的财力，买些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这是拿来吃的吗？”
“并不是，是拿来闻的。闻上一口，便会如痴如醉，闻上两口，便会欲仙欲死，闻上三口，便飘飘成仙儿了。”
“飘飘成仙……”莫执觉得有些奇怪，“你飘飘成仙如何能找到我？”
“与那个无关，与那个无关。”梁三月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么用的。”
“那是怎么用？”莫执越来越纳闷了。
呼，梁三月一把撒了半袋红粉在地上。“陆兄，你踩一脚。”梁三月说道。
“啊？踩一脚？”莫执有些不解，只一脚踩了上去。
“你再四处走走。”
莫执随意在地上走了几步。
“莫执你有发现什么吗？”
“你指的是，脚印？”莫执好像忽然明白了梁三月在说什么，脚印，是的，正是脚印，这红粉不知为何黏着性极强，而且似乎分量极重，他这一路走来那脚印未减分毫。
“这种红粉很神奇，粘在脚上可以走半里路才化掉。而且那还只是在普通人眼中的‘化掉’，对于我们这种瞳力者来说，绕遍这泊爻城一圈你也还能看得见。即使刮风，下雨，撒尿，泼水，都雷打不动，我们都看得见。”
“这么神奇？”有这东西还需要什么天眼瞳力啊，这岂不是天涯海角都跑不掉？这一川大师都可以下岗了好嘛！
“正是，不过依我往来的经验，这招还是有所缺陷，即使是瞳力者，有一点也还是需要好好练。”
“什么？什么还需要好好练？”
“那就是辨别脚印。很简单，这一地红粉，你可以踩，我也可以踩，甚至与你一路行至集市中，会有数百人踩过你的脚印，脚印散开便也是脚印，甚至脚印交织在一起，纹路会辩驳难堪。这个我试过，即便我是瞳力者，我也很难分辨得出来。后来我经验多了，慢慢便自己摸出了一条道。”
“什么道？”
“辩驳脚印，主要看三个，一个是大小，一个是纹路，一个是深浅。每个人脚的大小不同，鞋子不同，鞋底的磨损程度不同，因此踩出的脚印就会不一样。这个常人看不出来，我们若细细看，还是能辩驳一二的。还有便是，红粉即使再黏，也终究是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我们可以根据深浅判断你所要追踪的人行了多远的路途。陆兄如此聪明，或许多练几趟便可以出师了。”
“多练几遍，对哦！”莫执啪地一拍梁三月的后背，“你说得对！明天不是会来一大堆人嘛！正好拿明天练手了！”
“明天？”
“是啊，明天！那个何少爷赏了今天看场的人每人一个铜钱，当时刚好没零钱，兑不开，于是我让他们明日再来。我还说了明日要招宴他们，请他们一顿饭，就当也是何少爷请的吧，毕竟为了救人，他还留下了几个银币。”
“何少爷……”梁三月眉头紧皱着。
“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既然陆兄要拿红粉练手，这剩下的半袋也交与陆兄吧，算是感谢陆兄对我的搭救之恩。”
“不用不用，你不是说这些贵重吗？我就当从三月你这买去了，多少钱，你说个价吧。”
“不必不必，陆兄的恩情我与余音一辈子都还不上，怎么可能还要陆兄这么点碎银子。”
“要的要的。”
“不必不必。”
“好吧。”眼看推辞不过，莫执便说道，“不过三月最好还是告诉我这红粉哪里可以买得，多少钱买这一袋，这些东西估计以后我有大用处。”
“这个……我是在京师城外的一个乡里买的，不太好找。”
“不太好找？”
“那地方，比较避讳。我偷偷告知陆兄，陆兄去了也别提我的名号，从暗中来，往暗中去，不要久留。”
莫执隐约明白了梁三月说的是哪儿，或许是暗市。
“嗯嗯，记清楚了，清楚了。”莫执把那从两三月那儿听得的寻常得不能更普通的方位记进了脑海里，“那价码呢？”
“价码……这一袋，大约需要五钱，五个铜钱。”
“五个铜钱？这么贵？”莫执看着自己手中这一小袋红粉，月光下显得那些红色都嫣然可人，这一小袋便可换几千多个徐福做的包子了，确实贵重。
“你们省吃俭用买这个？”莫执疑惑地盯着梁三月。
“这个……实不相瞒，这个是在下在那宿影城赢得的钱币买的。”
“这个也太贵了吧！”莫执颇为愤慨，“我明日招宴百人都够了。”
“是有些贵，毕竟其实它原本也不是做寻踪的粉用的。它其实是用来闻的，闻了之后便可做人上人，云中仙，可比这世间什么活计都要爽快。”
“什么？”莫执竖着耳朵，“还有这种用法？”
“没错，这儿正好还剩了大半包，陆兄不妨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莫执看着手中那刹那殷红，说道，“好啊，我便来试试！”
呼。
呼——
莫执一口吸去，那端得是
云中仙。
雾中月。
声雀缭缭踏轻歌，彩霞翾翾细羽行。
金貂帽，貔虎裘，手捧的是虹云酿成的酒，批的是星河浮沉的衣，踏的是朝霞日暮声声歌，行的是万仙贺岁熠熠路。
云上有仙泉，薄雾照青山，琼浆玉与露，来与仙人我饮一杯。
云露微启唇，浮华千世间。
云露覆舌尖，清泉石上流。
云露入喉时，百里贺青山。
贺的是长河奔流，贺的是滴露成海，贺的是万千岁月，风华雨露，贺的是九尺银河，尽入我心。
贺——何，喝，咯。
莫执忽然清醒了，这一瞬间他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刚刚是什么？刚刚他喝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喝，什么也没喝。但他的喉咙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冽。就好像是，一缕山泉从他喉间喷薄而出，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他引出了，他身体里的，其他水。
“怎么样？”梁三月颇为自得地看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这才用了一小袋，你再吸一口，感觉更好。怎么样？这五个铜钱还是值得吧？既能觅踪寻人，还能缭缭如仙，该是很值。”
莫执一把夺过了梁三月手中的那袋红粉，他如恶狼伏食般紧紧地盯着，红色，红色的粉末，花儿一样红，鲜血一样红，尖尖一样红，红色是抹不掉的颜色，像烙进心里的悸血。
“这个红粉你以后别用了。”莫执匆忙地把那袋红粉揣进兜里，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啊？为什么？”梁三月浑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时，怀中的小鸟簌呼一下醒了，他猛地啄了莫执袋中一口。
不好！莫执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竟连小鸟也来找这茬。莫执赶忙把那袋红粉又掏了出来。
嗞呜。小鸟一个鲤鱼打挺从他的兜中飞了出来，它在那空中挥舞地立着身形，它看向自己地眼神竟有几分怨忿。
“这，这是什么？陆兄的兜里怎么还装了一只鸟儿？”
“鸟儿鸟儿，不要生事。这玩意儿我待会儿还有大用。”莫执现在无暇去顾及梁三月的疑惑，本以为今夜可以安宁地睡了，没曾想又是诸多祸端。
嘟唔。鸟儿一个箭步，直往莫执手上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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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莫执已不知自己说了多少次这句话。
“陆兄。”梁三月忽然迎着风站了起来，说道，“刚刚我说的，也是别人教我的。我说过，当时来到这客栈，我已是九死一生，奄奄一息，不过是抓着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那是一场交易，理当两清。”
“两清了，两清了。”莫执也站起了身，拍了拍梁三月的肩膀。
“那么，最后，还有一招，要教与陆兄，这一招，我可以告诉陆兄是谁教我的。”
“谁？”
“那就是，我自己。”
莫执看着梁三月那挤眉弄眼，故作显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未曾想到，这梁三月还有不为人知的可爱的一面。
“什么招？我可要好好瞧瞧。”莫执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陆兄还记得当时我在客栈里，那个老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吗？他问我：你是如何找到的这间客栈？”
“没错。”其实这个问题莫执也一直都记着，当日梁三月先后与那猎户和自己交手，伤痕累累，早已力竭。他既无法使用瞳力，也无法轻声跟着自己，自己走时还特意处处留意了，哪会让梁三月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住处？
“其实我是用了这个。”梁三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粉末来。
“这是什么？”借着月光，莫执才勉强看清了无法靠瞳力分辨的颜色，是红色。
“陆兄没见过这是什么？”梁三月似乎是有些小小的骄傲。
“没有啊，这是什么？花粉吗？还是搓面团用的面粉？”
“这个，道上的名字，叫作红粉，很贵重，很难买得到。不过以陆兄的财力，买些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这是拿来吃的吗？”
“并不是，是拿来闻的。闻上一口，便会如痴如醉，闻上两口，便会欲仙欲死，闻上三口，便飘飘成仙儿了。”
“飘飘成仙……”莫执觉得有些奇怪，“你飘飘成仙如何能找到我？”
“与那个无关，与那个无关。”梁三月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么用的。”
“那是怎么用？”莫执越来越纳闷了。
呼，梁三月一把撒了半袋红粉在地上。“陆兄，你踩一脚。”梁三月说道。
“啊？踩一脚？”莫执有些不解，只一脚踩了上去。
“你再四处走走。”
莫执随意在地上走了几步。
“莫执你有发现什么吗？”
“你指的是，脚印？”莫执好像忽然明白了梁三月在说什么，脚印，是的，正是脚印，这红粉不知为何黏着性极强，而且似乎分量极重，他这一路走来那脚印未减分毫。
“这种红粉很神奇，粘在脚上可以走半里路才化掉。而且那还只是在普通人眼中的‘化掉’，对于我们这种瞳力者来说，绕遍这泊爻城一圈你也还能看得见。即使刮风，下雨，撒尿，泼水，都雷打不动，我们都看得见。”
“这么神奇？”有这东西还需要什么天眼瞳力啊，这岂不是天涯海角都跑不掉？这一川大师都可以下岗了好嘛！
“正是，不过依我往来的经验，这招还是有所缺陷，即使是瞳力者，有一点也还是需要好好练。”
“什么？什么还需要好好练？”
“那就是辨别脚印。很简单，这一地红粉，你可以踩，我也可以踩，甚至与你一路行至集市中，会有数百人踩过你的脚印，脚印散开便也是脚印，甚至脚印交织在一起，纹路会辩驳难堪。这个我试过，即便我是瞳力者，我也很难分辨得出来。后来我经验多了，慢慢便自己摸出了一条道。”
“什么道？”
“辩驳脚印，主要看三个，一个是大小，一个是纹路，一个是深浅。每个人脚的大小不同，鞋子不同，鞋底的磨损程度不同，因此踩出的脚印就会不一样。这个常人看不出来，我们若细细看，还是能辩驳一二的。还有便是，红粉即使再黏，也终究是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我们可以根据深浅判断你所要追踪的人行了多远的路途。陆兄如此聪明，或许多练几趟便可以出师了。”
“多练几遍，对哦！”莫执啪地一拍梁三月的后背，“你说得对！明天不是会来一大堆人嘛！正好拿明天练手了！”
“明天？”
“是啊，明天！那个何少爷赏了今天看场的人每人一个铜钱，当时刚好没零钱，兑不开，于是我让他们明日再来。我还说了明日要招宴他们，请他们一顿饭，就当也是何少爷请的吧，毕竟为了救人，他还留下了几个银币。”
“何少爷……”梁三月眉头紧皱着。
“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既然陆兄要拿红粉练手，这剩下的半袋也交与陆兄吧，算是感谢陆兄对我的搭救之恩。”
“不用不用，你不是说这些贵重吗？我就当从三月你这买去了，多少钱，你说个价吧。”
“不必不必，陆兄的恩情我与余音一辈子都还不上，怎么可能还要陆兄这么点碎银子。”
“要的要的。”
“不必不必。”
“好吧。”眼看推辞不过，莫执便说道，“不过三月最好还是告诉我这红粉哪里可以买得，多少钱买这一袋，这些东西估计以后我有大用处。”
“这个……我是在京师城外的一个乡里买的，不太好找。”
“不太好找？”
“那地方，比较避讳。我偷偷告知陆兄，陆兄去了也别提我的名号，从暗中来，往暗中去，不要久留。”
莫执隐约明白了梁三月说的是哪儿，或许是暗市。
“嗯嗯，记清楚了，清楚了。”莫执把那从两三月那儿听得的寻常得不能更普通的方位记进了脑海里，“那价码呢？”
“价码……这一袋，大约需要五钱，五个铜钱。”
“五个铜钱？这么贵？”莫执看着自己手中这一小袋红粉，月光下显得那些红色都嫣然可人，这一小袋便可换几千多个徐福做的包子了，确实贵重。
“你们省吃俭用买这个？”莫执疑惑地盯着梁三月。
“这个……实不相瞒，这个是在下在那宿影城赢得的钱币买的。”
“这个也太贵了吧！”莫执颇为愤慨，“我明日招宴百人都够了。”
“是有些贵，毕竟其实它原本也不是做寻踪的粉用的。它其实是用来闻的，闻了之后便可做人上人，云中仙，可比这世间什么活计都要爽快。”
“什么？”莫执竖着耳朵，“还有这种用法？”
“没错，这儿正好还剩了大半包，陆兄不妨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莫执看着手中那刹那殷红，说道，“好啊，我便来试试！”
呼。
呼——
莫执一口吸去，那端得是
云中仙。
雾中月。
声雀缭缭踏轻歌，彩霞翾翾细羽行。
金貂帽，貔虎裘，手捧的是虹云酿成的酒，批的是星河浮沉的衣，踏的是朝霞日暮声声歌，行的是万仙贺岁熠熠路。
云上有仙泉，薄雾照青山，琼浆玉与露，来与仙人我饮一杯。
云露微启唇，浮华千世间。
云露覆舌尖，清泉石上流。
云露入喉时，百里贺青山。
贺的是长河奔流，贺的是滴露成海，贺的是万千岁月，风华雨露，贺的是九尺银河，尽入我心。
贺——何，喝，咯。
莫执忽然清醒了，这一瞬间他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刚刚是什么？刚刚他喝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喝，什么也没喝。但他的喉咙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冽。就好像是，一缕山泉从他喉间喷薄而出，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他引出了，他身体里的，其他水。
“怎么样？”梁三月颇为自得地看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这才用了一小袋，你再吸一口，感觉更好。怎么样？这五个铜钱还是值得吧？既能觅踪寻人，还能缭缭如仙，该是很值。”
莫执一把夺过了梁三月手中的那袋红粉，他如恶狼伏食般紧紧地盯着，红色，红色的粉末，花儿一样红，鲜血一样红，尖尖一样红，红色是抹不掉的颜色，像烙进心里的悸血。
“这个红粉你以后别用了。”莫执匆忙地把那袋红粉揣进兜里，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啊？为什么？”梁三月浑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时，怀中的小鸟簌呼一下醒了，他猛地啄了莫执袋中一口。
不好！莫执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竟连小鸟也来找这茬。莫执赶忙把那袋红粉又掏了出来。
嗞呜。小鸟一个鲤鱼打挺从他的兜中飞了出来，它在那空中挥舞地立着身形，它看向自己地眼神竟有几分怨忿。
“这，这是什么？陆兄的兜里怎么还装了一只鸟儿？”
“鸟儿鸟儿，不要生事。这玩意儿我待会儿还有大用。”莫执现在无暇去顾及梁三月的疑惑，本以为今夜可以安宁地睡了，没曾想又是诸多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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