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手过招
客栈还是那个客栈，房梁灰旧，桌椅古朴，大素至简，走一步能抖两层灰，晃一晃你还感觉你在水中游泳。
莫执惴惴不安地跟在师傅与何同尘的身后，他的眼睛紧张地像只闯入狼穴的狐狸，只知装模做样地来回乱撇。这屋里灰灰落落，冷冷清清，只有三月与余音两人并排坐着，三月端起了手中的红枣蜂蜜水，舀了一口，为余音细细地吹了吹热气，再喂到了她的嘴中。
“啊——”他示意余音张开嘴。
何同尘正路过梁三月的身后，他脚步忽然轻缓了下来，他好似惊鸿一瞥般遇见了开在路边顾盼生辉的娇花，眼睛长久地驻足在余音的身上，他把她浑身上下探了个遍，包括她因为裹了厚厚的纱布而显得臃肿的身体。他兀自叹了口气，眼神低下时又冷蔑地看了梁三月一眼，那冷蔑的眼神藏得极深，若不是自己瞳力过人，恐怕也无法捕捉到。
何同尘啊何同尘……
莫执还未感慨完，手中的勺子还荡在空中的梁三月忽然回过了头，他的眼睛如同寒风一般冰冷，他眼神凛冽地与何同尘双眼对视，一寸不让。
瞳力，莫执忽然意识到，不知为何梁三月使出了瞳力，所以他才能看得清在他身后眼神瞟动的何同尘。
这瞳力，不知是“天眼”，还是“镜圆”……
“何少爷，这位是陆某的病人。”陆离在一旁温和地解释道，“是陆某让他在客栈门口帮我们拦着无故闯入的人的，何少爷切莫要怪罪。”
“那这位……这位姑娘是？”
“也是来找陆某看病的病人。与他是结发夫妻。”师傅说的“他”自然便是梁三月。
“结发夫妻……呵。”莫执看到何同尘嘴角扬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叮。那勺子终于落回了盛着红枣蜂蜜水的碗中，梁三月伸出手，细细地擦拭着余音额头上的渍水。虽然动作温柔轻缓，但莫执看到，梁三月捏着的拳头上蹦出了红筋。
“陆先生，兰因在吗？”何同尘突然出声问道。
“兰因？兰因已经走了。怎么？何少爷是来找兰因的吗？”
“正是正是，当日在摘星楼还欠她五个银币，正好来这下层，便为她备好了。没曾想，这一日不见，兰因便不在这泊爻城了，真是可惜可叹。”
陆离悄悄地与莫执对了个眼色，然后说道：“没曾想兰因来这泊爻城不过几日，去那摘星楼也不过待了片刻，便能得到如此多朋友的真情。早些时候，三皇子也来这探访兰因的伤情，兰因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朋友的关心，一定会非常感激的。”
“怀……怀鉴也来过？”
“正是，三皇子也与兰因一见如故，今日要随师回京了，便来与兰因和我们告别。”
“原来……原来是他。”何同尘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又轻蔑地笑了笑。
莫执估计是全屋里唯一一个能读懂他这个笑的含义的人，是的，何同尘以为，自己所说的妄图轻薄兰因的人，是莫怀鉴！
拜托！人家莫怀鉴至少是大大方方地来，大大方方的走，也不拈花惹草，也不信口开河，人家至少还未婚配！你呢？你呢！
“陆先生，敢问兰因是缘何要离开这泊爻城？”
“她……”莫执听到这何同尘依然不依不饶，马上便想接话。
“还请，陆，先，生，帮忙解答我的疑惑。”莫执才刚说了一个字，何同尘便立马把他打断了，这何同尘果然是何同尘，莫执气得咬牙切齿，他从头到尾都在怀疑自己在撒谎，自己拦着他不让进客栈之后，更是处处寻着师傅问，他不过是想找到自己话语间的漏洞罢了。他或许觉得兰因还在这客栈，只不过，可惜，刚刚自己说的千真万确。兰因的确就是因为当时在摘星楼有人一直在一旁觊觎所以才走的，只不过，那个人，就是你。
这话自己不好说出口，毕竟人家还是何家少爷，或许以后还有交情。而且人家好歹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自己不能驳了他的情面。不过……师傅，轮到你了，你准备怎么说，师傅？你要不要撕开这个何同尘虚伪的面具？我倒是一直期待着那一刻。
“敢问陆先生，兰因为何要离开泊爻城？”
师傅偷偷地朝自己看了一眼，莫执飞快地如同啄木鸟似的笃着头。
明白，陆离会心地冲他一笑。
“何少爷，兰因缘何要走其实陆某不是很清楚，我向来与病人会保持距离。你不如问我徒儿吧，他与兰因相熟，他或许知道个中缘由。”
……
莫执听得叹为观止。听着师傅的话，他起初有些疑惑，后来有些茫然，再后来他细细思索，才感觉有些大彻大悟。现在屋里这个情形，何同尘肯定觉得他之前所说的是诓他走的假话（但是的的确确是真的），何同尘贸然来访，与兰因又只有一面之缘，肯定不好当面点破，于是只好从侧面旁敲侧击。在这种情形下，师傅又不知道刚刚在门外自己与何同尘说了什么，所以，此时，无论遇到何问题，抛给自己便是了。
于是他抬头挺胸，气宇轩昂了起来，他气压丹田，手如舞戏般在空中流云回摆，她最终沉了沉声，说道，“正是。我与何兄也说了，是那摘星楼中有非分之徒对兰因心生歹念，兰因有所不适，所以便走了。”
“哦？真的吗？”陆离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演得真好啊，师傅。向你学习，师傅。
“真的。”莫执笃定地点着头。
“哈哈，哈哈。”一旁的何同尘忽然笑了，他那笑有点像……怀才不遇的笑？悲天悯人的笑？总之，他甩了甩衣袖，怅怀地说道，“罢了，罢了，看来是与兰因无缘了。”
嗯，是的，明白就好。你既已有了婚约，就不要在外流连忘……
“陆先生，客栈内住的人多吗？你可否带我逛逛。”
“自然可以。客栈内住的人不多，只有我与小徒两人，病人两人，总计四人而已。”
不，不，不，师傅，你怎么敢随便答应他？你怎么敢随便答应他？虽然兰因不在，但叶澜和叶怀恩在啊。
“那陆先生便带我随便看看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下层，这摇摇晃晃的客栈也还是第一次见。”
“自然可以。只不过，要说一点，在下的屋子，何少爷还是不要看了，里边是陆某熬的药，调的方，摆的器具，还有陆某行走在外安衣傍身一些不能外传的东西，那些东西一脉单承，是留给小徒的，何少爷便不要看了吧。”
“啊，陆先生既然说了，那是自然。在下就随便看看，今日贸然来访，还望陆先生不要嫌弃。”
……
师傅与何同尘在过招。莫执只看出了这一点。他既不明白为何师傅看似坦坦荡荡实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提出不让何同尘进他的房间，也不明白何同尘在春风满面地答应了师傅的请求过后肚子里还藏了什么药。对于莫执来说，他不会轻易相信师傅的任何一句话，更不会相信何同尘的任何一句话。
“这几间房屋都空了，因为无人住，也便无人打扫，都落灰了。”陆离为何同尘一扇一扇开着门扉。
“这是为那两位病人准备的房间，简陋了些，只有一些寻常的家具。那个木桶还有那些花瓣浴物是这个客栈的掌柜托人寻来的，算是这客栈里为数不多可以享乐的东西吧。哦，对了，这个客栈的掌柜你也是见过的，当日在那摘星楼兰因便是一直和她一起的。”
“嗯嗯，我记得。”何同尘点了点头。
“这是小徒的房间。小徒的房间平时我也进不去，我不好替他作主。”陆离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为难，他转过头对着莫执喊道，“陆辙，你门锁着吗？我能打开给何少爷看一眼吗？”
“看吧看吧。”莫执也大声遥相呼应着，他此刻已然站在梁三月他们的身边，只眼睛分毫不差地盯着那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他倒要看看，这一幕戏，什么时候能够演完。
吱呀。陆离推开了他的房门。房间里自然什么都没有，只有柜子里藏着莫执细心装点的一个包裹。莫执当然不怕何同尘在他房间里瞅来瞅去，他只是怕有“有心之人”翻弄他的包裹而已。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的门缝与窗缝上都布了细丝，只要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他立马便能知道。
比如梁三月。虽然莫执对他并无敌意，但他其实最怕的还是梁三月这样的人翻弄他的包裹，毕竟，那里面的那张羊皮纸，梁三月也能看懂。
“倒真是井井有条，不愧是习武之人的房间。”何同尘赞叹道。
谢谢您的夸奖。
“这便是陆某的房间了。何少爷从这个位置也能闻到里边飘出来一些异香，那是陆某正在煎的药，味道有点冲，药嘛，都这样，良药苦口，珍馐入食，难免的。”
“陆先生在熬什么药？”
“活血祛瘀的药，刚刚你看见的那位姑娘伤势比较重，不得不一天换一次药，否则身上容易留下伤痕。”
“那位姑娘受了什么伤？为何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这个……陆某其实并不清楚，陆某只负责治病，只知道病症，不过问病缘。”
“这样……”何同尘驻足在了陆离的门前，狐疑地眯着眼，“陆先生的这个房间似乎是这个客栈里最大的啊？”
“正是。既然包了客栈，自然要住最大的，只不过之前有些损毁，我还特意改了改。”
师傅说的“损毁”指的或许是当初被绍越一剑劈得屋里鸡飞狗跳的事情。
“损毁？怎么了？”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何少爷不如与我一同上楼看看吧，楼上颠簸，构造还与这儿有些不一样。”
“行，陆先生在前，为我指点着，我跟在先生身后。”
莫执看着陆离踏上了阶梯，他两眼死死地盯住何同尘，看到他也踏出了步伐。
然后，他忽然整个人仿佛滑了一跤，整个人往身后摔去。
“唉呀。”他还装模做样地喊了一声。
然后，他的身体就要倒到了师傅的门上。
可恶！这个狗东西！莫执忍不住在心里骂娘，这个何同尘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那是摔倒的吗？他的瞳力看得清清楚楚，他分明是故意往后翘了一步，他那两只手还在身后死命地推着师傅的那个房门！
狗东西，这也敢耍赖！师傅怎么就相信了你这个要皮不要脸的东西！莫执踏了踏脚风，准备飞奔上去一拳挥到他的脸上，再把手架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甩到十里开外！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梁三月，莫执回头看去，是梁三月握住了他的手腕，余音也坐在他的身旁，梁三月冲他摇了摇头，余音依然是如蜂蜜那般笑着。
怎么了？难道师傅还有后招？难道师傅早就把叶澜和叶怀恩藏起来了？有可能，有可能，师傅会不会在房间里还有密道？有可能，有可能。
那是谁？那可是师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在世的魔鬼。
啪。房门被推开了，由于推门的力气过大，那房门还咔哧咔哧来回摆了两下。
莫执赶紧回头望去，他看见了那何同尘也正躺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内。
然后，借着瞳力，莫执看到了，躺在地上，似乎是奄奄一息的，脖子上还结着血痂的叶澜，以及躺在床上，身上扎着五长四短九根针，赤裸裸的，叶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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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执惴惴不安地跟在师傅与何同尘的身后，他的眼睛紧张地像只闯入狼穴的狐狸，只知装模做样地来回乱撇。这屋里灰灰落落，冷冷清清，只有三月与余音两人并排坐着，三月端起了手中的红枣蜂蜜水，舀了一口，为余音细细地吹了吹热气，再喂到了她的嘴中。
“啊——”他示意余音张开嘴。
何同尘正路过梁三月的身后，他脚步忽然轻缓了下来，他好似惊鸿一瞥般遇见了开在路边顾盼生辉的娇花，眼睛长久地驻足在余音的身上，他把她浑身上下探了个遍，包括她因为裹了厚厚的纱布而显得臃肿的身体。他兀自叹了口气，眼神低下时又冷蔑地看了梁三月一眼，那冷蔑的眼神藏得极深，若不是自己瞳力过人，恐怕也无法捕捉到。
何同尘啊何同尘……
莫执还未感慨完，手中的勺子还荡在空中的梁三月忽然回过了头，他的眼睛如同寒风一般冰冷，他眼神凛冽地与何同尘双眼对视，一寸不让。
瞳力，莫执忽然意识到，不知为何梁三月使出了瞳力，所以他才能看得清在他身后眼神瞟动的何同尘。
这瞳力，不知是“天眼”，还是“镜圆”……
“何少爷，这位是陆某的病人。”陆离在一旁温和地解释道，“是陆某让他在客栈门口帮我们拦着无故闯入的人的，何少爷切莫要怪罪。”
“那这位……这位姑娘是？”
“也是来找陆某看病的病人。与他是结发夫妻。”师傅说的“他”自然便是梁三月。
“结发夫妻……呵。”莫执看到何同尘嘴角扬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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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兰因在吗？”何同尘突然出声问道。
“兰因？兰因已经走了。怎么？何少爷是来找兰因的吗？”
“正是正是，当日在摘星楼还欠她五个银币，正好来这下层，便为她备好了。没曾想，这一日不见，兰因便不在这泊爻城了，真是可惜可叹。”
陆离悄悄地与莫执对了个眼色，然后说道：“没曾想兰因来这泊爻城不过几日，去那摘星楼也不过待了片刻，便能得到如此多朋友的真情。早些时候，三皇子也来这探访兰因的伤情，兰因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朋友的关心，一定会非常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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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三皇子也与兰因一见如故，今日要随师回京了，便来与兰因和我们告别。”
“原来……原来是他。”何同尘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又轻蔑地笑了笑。
莫执估计是全屋里唯一一个能读懂他这个笑的含义的人，是的，何同尘以为，自己所说的妄图轻薄兰因的人，是莫怀鉴！
拜托！人家莫怀鉴至少是大大方方地来，大大方方的走，也不拈花惹草，也不信口开河，人家至少还未婚配！你呢？你呢！
“陆先生，敢问兰因是缘何要离开这泊爻城？”
“她……”莫执听到这何同尘依然不依不饶，马上便想接话。
“还请，陆，先，生，帮忙解答我的疑惑。”莫执才刚说了一个字，何同尘便立马把他打断了，这何同尘果然是何同尘，莫执气得咬牙切齿，他从头到尾都在怀疑自己在撒谎，自己拦着他不让进客栈之后，更是处处寻着师傅问，他不过是想找到自己话语间的漏洞罢了。他或许觉得兰因还在这客栈，只不过，可惜，刚刚自己说的千真万确。兰因的确就是因为当时在摘星楼有人一直在一旁觊觎所以才走的，只不过，那个人，就是你。
这话自己不好说出口，毕竟人家还是何家少爷，或许以后还有交情。而且人家好歹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自己不能驳了他的情面。不过……师傅，轮到你了，你准备怎么说，师傅？你要不要撕开这个何同尘虚伪的面具？我倒是一直期待着那一刻。
“敢问陆先生，兰因为何要离开泊爻城？”
师傅偷偷地朝自己看了一眼，莫执飞快地如同啄木鸟似的笃着头。
明白，陆离会心地冲他一笑。
“何少爷，兰因缘何要走其实陆某不是很清楚，我向来与病人会保持距离。你不如问我徒儿吧，他与兰因相熟，他或许知道个中缘由。”
……
莫执听得叹为观止。听着师傅的话，他起初有些疑惑，后来有些茫然，再后来他细细思索，才感觉有些大彻大悟。现在屋里这个情形，何同尘肯定觉得他之前所说的是诓他走的假话（但是的的确确是真的），何同尘贸然来访，与兰因又只有一面之缘，肯定不好当面点破，于是只好从侧面旁敲侧击。在这种情形下，师傅又不知道刚刚在门外自己与何同尘说了什么，所以，此时，无论遇到何问题，抛给自己便是了。
于是他抬头挺胸，气宇轩昂了起来，他气压丹田，手如舞戏般在空中流云回摆，她最终沉了沉声，说道，“正是。我与何兄也说了，是那摘星楼中有非分之徒对兰因心生歹念，兰因有所不适，所以便走了。”
“哦？真的吗？”陆离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演得真好啊，师傅。向你学习，师傅。
“真的。”莫执笃定地点着头。
“哈哈，哈哈。”一旁的何同尘忽然笑了，他那笑有点像……怀才不遇的笑？悲天悯人的笑？总之，他甩了甩衣袖，怅怀地说道，“罢了，罢了，看来是与兰因无缘了。”
嗯，是的，明白就好。你既已有了婚约，就不要在外流连忘……
“陆先生，客栈内住的人多吗？你可否带我逛逛。”
“自然可以。客栈内住的人不多，只有我与小徒两人，病人两人，总计四人而已。”
不，不，不，师傅，你怎么敢随便答应他？你怎么敢随便答应他？虽然兰因不在，但叶澜和叶怀恩在啊。
“那陆先生便带我随便看看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下层，这摇摇晃晃的客栈也还是第一次见。”
“自然可以。只不过，要说一点，在下的屋子，何少爷还是不要看了，里边是陆某熬的药，调的方，摆的器具，还有陆某行走在外安衣傍身一些不能外传的东西，那些东西一脉单承，是留给小徒的，何少爷便不要看了吧。”
“啊，陆先生既然说了，那是自然。在下就随便看看，今日贸然来访，还望陆先生不要嫌弃。”
……
师傅与何同尘在过招。莫执只看出了这一点。他既不明白为何师傅看似坦坦荡荡实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提出不让何同尘进他的房间，也不明白何同尘在春风满面地答应了师傅的请求过后肚子里还藏了什么药。对于莫执来说，他不会轻易相信师傅的任何一句话，更不会相信何同尘的任何一句话。
“这几间房屋都空了，因为无人住，也便无人打扫，都落灰了。”陆离为何同尘一扇一扇开着门扉。
“这是为那两位病人准备的房间，简陋了些，只有一些寻常的家具。那个木桶还有那些花瓣浴物是这个客栈的掌柜托人寻来的，算是这客栈里为数不多可以享乐的东西吧。哦，对了，这个客栈的掌柜你也是见过的，当日在那摘星楼兰因便是一直和她一起的。”
“嗯嗯，我记得。”何同尘点了点头。
“这是小徒的房间。小徒的房间平时我也进不去，我不好替他作主。”陆离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为难，他转过头对着莫执喊道，“陆辙，你门锁着吗？我能打开给何少爷看一眼吗？”
“看吧看吧。”莫执也大声遥相呼应着，他此刻已然站在梁三月他们的身边，只眼睛分毫不差地盯着那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他倒要看看，这一幕戏，什么时候能够演完。
吱呀。陆离推开了他的房门。房间里自然什么都没有，只有柜子里藏着莫执细心装点的一个包裹。莫执当然不怕何同尘在他房间里瞅来瞅去，他只是怕有“有心之人”翻弄他的包裹而已。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的门缝与窗缝上都布了细丝，只要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他立马便能知道。
比如梁三月。虽然莫执对他并无敌意，但他其实最怕的还是梁三月这样的人翻弄他的包裹，毕竟，那里面的那张羊皮纸，梁三月也能看懂。
“倒真是井井有条，不愧是习武之人的房间。”何同尘赞叹道。
谢谢您的夸奖。
“这便是陆某的房间了。何少爷从这个位置也能闻到里边飘出来一些异香，那是陆某正在煎的药，味道有点冲，药嘛，都这样，良药苦口，珍馐入食，难免的。”
“陆先生在熬什么药？”
“活血祛瘀的药，刚刚你看见的那位姑娘伤势比较重，不得不一天换一次药，否则身上容易留下伤痕。”
“那位姑娘受了什么伤？为何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这个……陆某其实并不清楚，陆某只负责治病，只知道病症，不过问病缘。”
“这样……”何同尘驻足在了陆离的门前，狐疑地眯着眼，“陆先生的这个房间似乎是这个客栈里最大的啊？”
“正是。既然包了客栈，自然要住最大的，只不过之前有些损毁，我还特意改了改。”
师傅说的“损毁”指的或许是当初被绍越一剑劈得屋里鸡飞狗跳的事情。
“损毁？怎么了？”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何少爷不如与我一同上楼看看吧，楼上颠簸，构造还与这儿有些不一样。”
“行，陆先生在前，为我指点着，我跟在先生身后。”
莫执看着陆离踏上了阶梯，他两眼死死地盯住何同尘，看到他也踏出了步伐。
然后，他忽然整个人仿佛滑了一跤，整个人往身后摔去。
“唉呀。”他还装模做样地喊了一声。
然后，他的身体就要倒到了师傅的门上。
可恶！这个狗东西！莫执忍不住在心里骂娘，这个何同尘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那是摔倒的吗？他的瞳力看得清清楚楚，他分明是故意往后翘了一步，他那两只手还在身后死命地推着师傅的那个房门！
狗东西，这也敢耍赖！师傅怎么就相信了你这个要皮不要脸的东西！莫执踏了踏脚风，准备飞奔上去一拳挥到他的脸上，再把手架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甩到十里开外！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是梁三月，莫执回头看去，是梁三月握住了他的手腕，余音也坐在他的身旁，梁三月冲他摇了摇头，余音依然是如蜂蜜那般笑着。
怎么了？难道师傅还有后招？难道师傅早就把叶澜和叶怀恩藏起来了？有可能，有可能，师傅会不会在房间里还有密道？有可能，有可能。
那是谁？那可是师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在世的魔鬼。
啪。房门被推开了，由于推门的力气过大，那房门还咔哧咔哧来回摆了两下。
莫执赶紧回头望去，他看见了那何同尘也正躺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内。
然后，借着瞳力，莫执看到了，躺在地上，似乎是奄奄一息的，脖子上还结着血痂的叶澜，以及躺在床上，身上扎着五长四短九根针，赤裸裸的，叶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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