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兰因之辞
“我……我……”那个衣衫破烂被他拉到身边的人缩着手，躲着眼，要不是他嘴角还沾着鲜血，脸上灰尘扑面，胡子拉碴，头发上满是虱子和跳蚤，莫执还会以为他是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好了，别人都走了，你也快些走吧。”莫执冲他摆了摆手。
“我……我……”他还是支支吾吾，躲躲闪闪。
“你还想说什么？”
“我……我想……我想要点吃的。”那人还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头。
“要点……吃的？”莫执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只是个乞丐。
莫执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铜板来：“来，拿去买点吃的吧，再给自己置一套衣裳，省着点花。”
那人张大了嘴巴，惊喜从他的脸上渗透到他的四肢，他连两只脚都开始不自信地连连抖了起来。借着瞳力，莫执看到了他嘴里浆糊一般粘稠在舌头上和牙齿间的血腥子，唉，拿这半条命去换这么点破银子，真的值得吗？你所视若性命的一个银币，不过只是何同尘随手抛去花天酒地的零碎钱。
不过，好像，其实，他也没什么选择。
“谢……谢谢，谢谢！”那乞丐眼含着热泪，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他连朝莫执磕了两个响头。
“好了，不必谢我。”莫执莫名觉得有些心揪，“要谢就谢这位少爷吧，这一个银币可是他出的。明日你再来吧，还有一顿餐与一个铜钱，你带上你的孩子，虽然没铜钱可以领，好歹可以一起吃点儿。”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那人又连朝何同尘叩了三叩。
呵。何同尘似乎是早已见惯了有人在他面前三拜九叩，他连眼睛都懒得低下，只轻挥挥地摇着羽扇。
“好了，你走吧。”还是莫执弯下腰扶起了他，这个人眼里已经模糊了，不知是心酸还是幸福，他竟笑得十分的开心。他给的那一个铜板，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一般人半天也就挣得了，只是对于他来说，好似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只给了他一个铜板，因为那只是解决暂时温饱的一个铜板。他手里有钱，他当然可以大方地甩出一个银币，但是，有一句话深深地烙印在莫执的心里：凡事皆有代价。你若拿走了你无法承载的礼物，你也会得到你无法承受的代价。当日，有一个乞丐就是因为拿走了他给的一个铜币而……
“吃饱了饭找点活干。”莫执老父亲似的教诲着，他说完这句，也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他其实还是来到这陆兆国以后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乞丐。他们为何会需要在一旁像狗一样弯腰乞讨才能活下去，他不是很明白，瀚文老师曾跟他说过一些故事，有些乞丐之所以为乞丐，是因为他懒，但有一些，则不是。他们都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只是那些故事，埋葬在一个庞大的国家之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人做贼心虚般捧着那个铜板灰溜溜地跑走了，他一路跑，一路左瘸瘸右瘸瘸，左瞥瞥右瞥瞥，似乎他怀里拿的不是一个铜板，而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唉，莫执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位少爷你何必呢。”那马夫看着那人跑远之后说道，“不过是个乞丐，你给他一个铜板他不是花天酒地去了，你真的以为他有一个小孩吗？这种人哪里有人肯嫁给他？”
“有没有小孩，是不是骗我，明天我就能知道。”莫执可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割肉喂鹰的活菩萨，他不过是舀了一碗水给眼前这只快要渴死的鸟儿而已，如果这只鸟儿是装的，他所拿到的也不过是一碗水而已。
“所以陆兄是真的要明日在这办一场宴席，招宴这今日在场的一百来号人？”
何同尘似乎是觉得他是随便说说的，不过也难怪，这实在是太像一场糊弄小孩的把戏了。可惜
“是真的。我真的打算这么做。”
“哈哈，早知陆兄真奇才也，今日又刮目相看了。我本以为陆兄不过是随口差使人罢了，或许今日就带着陆先生搬离这客栈了。我本还想与陆兄说，你不如把这一个银币还给在下，在下带你和陆先生去上层住去，这一个银币也足够两位在这上层住个把月了。”
……果然这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
“何兄见笑了，在下的确是准备摆几桌宴的，何兄若是有兴趣，可与陆某一起招宴这四方宾客。”
“宴请宾客，嘁。”何同尘发出了一声嘲笑的讥讽声，“就这些……”
他似乎是又觉得自己言行不妥，便又立马改口道：“不，我是说前几日在家也招待够了，犯不着，犯不着。”
“那恕在下僭越。”莫执当然知道这何同尘在想什么，他或许就跟自己初来乍到时一样，只觉得这下层便是臭水沟，垃圾堆，他浑然没有想正眼儿瞧这儿的想法，甚至于，假如不是自己在这，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来这下层了。
莫执对着何同尘拜了拜手：“这一个银币就由在下拿来宴请这下层的老百姓了，他们会牢记何府的恩情的。”
“随你吧。无所谓。这一个银币我既已扔出去了，就没有想要拿回来的道理。”
“多谢何少爷。”莫执恭敬地鞠了一躬。
至少这恩情有你一份，倘若老天有眼，待你走时还能减轻一些你的罪孽。
“陆兄，这位是在下府里的马夫。”何同尘忽然把那手握马鞭的马夫拉到了身边，为他细细介绍着，“当日在那摘星楼也是他送的兰因姑娘。”
呵呵呵呵，果然果然。莫执心里冷笑一声，这官宦世家果然非比寻常，从那日在摘星楼时提出要用自家的车马送兰因回客栈便布好了后招，有本家车马送兰因回家，自可知道兰因的住处，自己也可随时登门拜访。
何同尘啊何同尘，那你在这刻意念及自己家的马夫，无非也只是为了……
果然，何同尘往门内眺望了望，疑惑道：“对了，兰因呢？兰因在哪？我还欠她五个银币呢，我特意拿来给她。”
果然，果然，果然，色心不改，贼心不死！莫执在心里冷笑了笑，还好在屋中时师傅点醒了一下自己，否则自己哪能如此神态自若在这跟何少爷对答如流、称兄道弟，怕是迫不及待地就想一榔头把他砸晕了。
感谢师傅，自己才得以事先在脑中念叨如何招退这祸害。向师傅学习。
“啊，何兄是来找兰因的？”莫执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正是，正是，那日在曲水流觞的诗会上还欠兰因小姐五个银币，在下唐突，刚好来这下层办点事，便自行过来了。”
来这下层办点事。呵，若不是我亲自在场，我断然不会知道你来这下层是来捞叶澜与叶怀恩的。
“实不相瞒，何兄。”莫执面露难色，“兰因，兰因她已经不在此客栈了。”
“不在？”何同尘听到这话着急得收回了羽扇，往前跨了一步。他垫起脚尖在屋内来回巡视着，但他来来回回只看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刚刚那个不识好歹拦在自己身前的苦瓜崽，还有就是一个臃肿的裹着纱布的女人，其他的的确什么都没有，“她去哪了？”何同尘抵住莫执，眼神质询似地对着他。
“她……她回乡去了。”莫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上面沾满了何同尘落下的风尘。不能输，气势不能输！
“回乡去了？什么时候？”
“那日身体不适后便回去了。”
“为何忽然回去了？”
“她思乡成疾，便送回家去了。”
“思乡成疾？她当日不是旧病复发吗？为何又成思乡成疾了？”
“旧疾也有，治得差不多了。乡疾也有，与我们同行久了，小女孩儿家家，想家是难免的。”
“陆兄，怎么早不想家晚不想家偏偏来我这摘星楼逛了一晚晕倒过后便想家了，莫不是我这摘星楼是什么睹物思乡之地吧？”
何同尘语速飞快，与莫执几乎脸贴着脸。几尺之差，咄咄逼人，果然不是莫怀鉴那种好糊弄好讲通的，那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凭着人家质问，要学习师傅，说话就要挺起腰杆，就要十句打一句！
“何兄。”莫执大气一震，震得何同尘后退了一步，他本就学过武，依靠气势震慑这种公子哥还是绰绰有余，他沉声道，“何兄，这里不是何府，兰因也不是你家的家仆，她思不思乡，旧不旧疾理论上来说都与你无关。我好好与你解释是念你是我朋友，帮过我的忙。但那日在摘星楼上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没看见吗？实不相瞒，当日便是因为去了那摘星楼兰因才一刻都待不下去，才想早早回家的！我们劝过了，但如何劝都劝不住。”
何同尘倒是依然不依不饶：“当日在摘星楼发生了什么？你没在的时候我和怀鉴一直都在她身边，能发生什么？不就是旧疾复发忽然晕倒了吗？”
“何兄没看见？那我与何兄说。当日在摘星楼一直有人对他暗送秋波，挤眉弄眼，指指点点，她如何避也避不掉！她实在害怕，她都是有婚约的人了，哪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所以她才着急要回家！”
“谁？谁对她指指点点，暗送秋波？谁？”
说话还这么铿锵有力，还这么风灌有鸣，还谁谁谁，谁？你，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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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吃的？”莫执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只是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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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去了？什么时候？”
“那日身体不适后便回去了。”
“为何忽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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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乡成疾？她当日不是旧病复发吗？为何又成思乡成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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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兄。”莫执大气一震，震得何同尘后退了一步，他本就学过武，依靠气势震慑这种公子哥还是绰绰有余，他沉声道，“何兄，这里不是何府，兰因也不是你家的家仆，她思不思乡，旧不旧疾理论上来说都与你无关。我好好与你解释是念你是我朋友，帮过我的忙。但那日在摘星楼上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没看见吗？实不相瞒，当日便是因为去了那摘星楼兰因才一刻都待不下去，才想早早回家的！我们劝过了，但如何劝都劝不住。”
何同尘倒是依然不依不饶：“当日在摘星楼发生了什么？你没在的时候我和怀鉴一直都在她身边，能发生什么？不就是旧疾复发忽然晕倒了吗？”
“何兄没看见？那我与何兄说。当日在摘星楼一直有人对他暗送秋波，挤眉弄眼，指指点点，她如何避也避不掉！她实在害怕，她都是有婚约的人了，哪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所以她才着急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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