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九天玄仪
“他们也是医学世家吗？”莫执问道，“我看那院子里种了许多药草。”
“正是，这陆兆国诸多草药都被叶家控制，太医院里也有不少他们的人。不过天道兴衰，正在此时，哪有永兴不落的家族，你看这何府的寿宴，来来往往，怕是半个郡里的人都来了，但叶家却门可罗雀，连摘星楼里都没有他们的身影。”
“殿下您刚刚不是说这泊爻城是何家的地盘吗，在人家的地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正常却也不正常，这拜礼的人里有不少还是特地从良玉城过来的。倘若你所在的城中霸手是这何家的死对头，你还会来吗？但他们却来了，如果他们不是白日里尽受那叶家的凌辱，那便是他们知道叶家已日薄西山，需要另寻出路了。”
“哦，是这样。”莫执思索着。他原先是不太清楚这陆兆国各个势力的恩仇情怨的，所以才需要跟随师傅来知会世事。这三皇子果然是在皇宫中浸淫过的，还是有些见地，正好当自己向导。
“可是那叶邵良不还是这督闵郡的郡守吗？这郡守还比不过这泊爻城的土老虎？”
“说是郡守，其实垂垂老矣，已快卸任了。当日在那成德殿，你记不记得还有一位叶大人与皇兄发生了争执？那位叶大人也是叶府的，他只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再过几日父皇便会重新任命郡守的人选，现在朝廷上下一致认为，接任的便会是这何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莫执便想通了，世事果然有因才有果，你不在其中浸淫几年，还真无法参透其门道。
“唉，不过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拖了皇兄的福罢了。何家是与我皇兄交好，又不是与我交好。”
“嗯？我看那何少爷与殿下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他母亲与我母后是故亲，我们自幼一块长大的。”
“哦，难怪。”难怪那何同尘对莫怀鉴直呼其名，这哪是一般人喊得出来的。
“可惜叶家无适龄女子与你相配，否则我便为你介绍一下。”
得……您是一定要当这红娘了是吗？叶家不行来何家？何家不行还有哪家？
“对了，殿下，您那两杯酒呢？”莫执赶忙岔开话题。
“哦，对了，我还带了两杯酒来。”莫怀鉴起身一挥，那远处的空中飘过两杯酒来，莫执定神一看，那酒中依然丝毫未洒。
即使心意未在操控，依然如有神力，是这个意思么……
“等等，我觉得有陆兄陪我喝酒，两杯似乎不够。”莫怀鉴跃入空中，不一会儿，他带回了十只玉爵。那十只玉爵浩浩荡荡飘扬在空中，莫执不禁想起了当日被那司凡列下的万叶归一阵法。
虽然同样有所限制，不过感觉这个比司凡那灵介还厉害一点。莫执苦笑着想到。
“来，陆兄，舟车劳顿，先来一杯。”一只玉爵飘到了莫执的嘴巴，他疑惑地皱着眉头，却有一丝清风跨过，那玉爵提起脚杯，那酒当然落下，莫执只好赶忙张开嘴，将那酒水引入腹中。
“多谢殿下。”还不如自己伸手，差点把他呛到。莫执趁着黑夜瞪了莫怀鉴一个白眼。
——————
波澜壮阔的羽门，足足有几个日月客栈那么大，莫执抬起头，只能仰过头，才能看见硕大的“羽门”两字。羽门的门柱上插着根根羽毛，那是羽门节魁首的证明，是一种鱼跃龙门的标志。
羽门的背后，便是这泊爻城的天地造化，玄仪塔。玄仪塔共有九层，又被称为“九天玄仪塔”。玄仪塔乃是测谷归玄的星象流动之地，从外表上看，它是一座九霄圆顶天宫，它的一层层的檐壁，从上至下分别绘着众生万物、妖物神祈、天地山海、行字纂文、无序符图、渺然信笺、霎那空白、矩制线链以及茫茫点列。
为什么莫执一直怀疑这玄仪塔乃是某位道士列下的阵法，实在是，这玄仪塔上的画像愈往下愈神鬼莫测。从那一篇言辞恳切、感人肺腑的纂文开始，往下的图案便无人再看得懂，它既不是文字，也不是拟画，只是一堆不着边际，无法捉摸的图案。比如那符序，看起来就像是是某位醉酒诗人诗兴大发画的草笔，只是待那诗人醒了酒，他也浑然忘了自己曾写过什么；而那万千线链，则规整有序，来去皆有章法，颇像是道士作法才列的那种阵法；而最后那点列，则更是密密麻麻，交织有序。这线链和点阵两行也是父亲唯二放弃拟绘在地图上的，父亲只是口头告诉了他其中异处。
身置此地，莫执更明白了父亲这么做的原因，那线链，莫执勉强还算看得眼花缭乱，但那阵列，凭他之眼居然也无法参透，按理说以他的瞳力，如此图案远在那泊爻城的城门便可看得清清楚楚，但不对，他每靠近这玄仪塔一步，那阵列便会多出层层数点，而他退后一步，那数点就又消失在了他面前。他以前一直以为天空和深海是他眼睛的尽头，但现在看来，这玄仪塔也是。
“来者何人？”莫执刚想踏进这羽门，便有一左一右两名护卫横枪交叉，拦在了他的身前。
“啊，他是我的朋友，跟我来的。”莫怀鉴飘飘然地出现在了莫执的身边。
“殿下……”护卫似乎是有些为难，“殿下，您知道规矩，寻常人是不能进入这玄仪塔内的。”
“我们不进去，谁说我们要进去了？”
“那殿下是？”
“我们去塔顶。我们要喝酒赏月，自然是要挑最高的地方。”
“这个……”
“怎么，连这个都不行了吗？”莫怀鉴神色一沉，飞到了那羽门的之上，拔下了一根羽毛，放在手心把玩着。
“殿下……”
“还是说我得把我皇兄叫过来才顶事？你们纯粹对人不对事是吧？”莫怀鉴又飞到了地上，把那羽毛插到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发间。
“不敢不敢，殿下，小的不敢。”那个护卫连忙低头敬手，“只是要去塔顶，不入塔内，却不知道如何做到。”
“啊？这个很简单啊。”忽然之间，莫执的脚下仿佛有大地在晃动，莫执疑惑，连忙立正身形，看向脚下，却未发现有何异样。他又环伺四周，除了那两个毕恭毕敬的护卫和那个不着正形嬉皮笑脸的三皇子，并无旁人。
“陆兄，别紧张，放轻松。”莫怀鉴飞过来伸出了手，莫执好像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他假装一个趔趄，果然，他如幼时浸泡在水中时一样，身体飘飘然地浮了起来，那大水好似富有灵性，一个波浪推过，把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推向高处。
星辰点点，如在眼前，脚下大地，如为泡影，他好似襁褓中的婴儿，被这世间最温柔的风包裹着，飞向了天空。
——————
同炉一杯酒，恰似仙上仙。
九杯敬明月，摞落一片天。
莫执看着一杯杯摞在塔尖的玉爵，仿佛九连结环，为那塔尖又续了几分，他忽然觉得，这三皇子不去那梁三月的武班还真是可惜了。
“陆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吗？”莫怀鉴从那塔尖取了一杯酒，满怀灌入嘴中。
“不是来赏月的吗？”莫执抬头看着，这儿的确是整个泊爻城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那摘星楼若是因为手可摘星取的“摘星”二字，比之这儿还是黯然失色了，在这儿，你仿佛能感觉到云雾都缭绕在你身边。
而从这儿往下看去，整座泊爻城尽收眼底：从那恢弘壮阔的羽门，到那千光照耀的摘星楼，再到那幽暗静谧的叶府，还有红灯挂满，张灯结彩的何府，一一尽在眼底。不仅如此，轰然的瀑布之下，这泊爻城千里之别般的下层，借着玄仪塔开阔的视野，他这也能看见这下层日落后的模样：整座城市空空荡荡，偶尔能看见几个人影，莫不是出来翻了翻自家的锄地就是在准备第二天的活计。莫执看到了那日月客栈，还看到了那徐记包子铺，只不过从这儿他看不到那耷拉的日月牌匾，也看不到徐福与徐记。莫执忽然想到，若是有幸，在这儿待上一宿，或许能等到那个当日那个在徐福家一路逃脱了自己追踪的人。只不过现在暗市和鹦鹉草的事已要了了，这事就已于自己无关了。
莫怀鉴喝完一杯，又从那塔尖要了一杯，他一饮而尽，说道：“来这玄仪塔，喝酒赏月，只是一点。”
莫执有些不解，这三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问道：“那其二是？”
“这儿高啊。”莫怀鉴站了起来，他举起玉爵，仿佛与天同饮，“可能我比较小，我从小就在仰望别人，仰望父皇，仰望母后，仰望皇兄，还要仰望老师，仰望将军，甚至还要仰望宫里的老太监，在这儿，没有什么再值得我仰望了，我唯一需要仰望的，就是这漫漫星河。”
“所以？”莫执听出了这堂弟话中有话，他借着月光看着他那青葱的面容，却好似有些忧郁和苍老，他听得明白，自己这堂弟或许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没心没肺，天真烂漫，他也是有很多心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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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陆兆国诸多草药都被叶家控制，太医院里也有不少他们的人。不过天道兴衰，正在此时，哪有永兴不落的家族，你看这何府的寿宴，来来往往，怕是半个郡里的人都来了，但叶家却门可罗雀，连摘星楼里都没有他们的身影。”
“殿下您刚刚不是说这泊爻城是何家的地盘吗，在人家的地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正常却也不正常，这拜礼的人里有不少还是特地从良玉城过来的。倘若你所在的城中霸手是这何家的死对头，你还会来吗？但他们却来了，如果他们不是白日里尽受那叶家的凌辱，那便是他们知道叶家已日薄西山，需要另寻出路了。”
“哦，是这样。”莫执思索着。他原先是不太清楚这陆兆国各个势力的恩仇情怨的，所以才需要跟随师傅来知会世事。这三皇子果然是在皇宫中浸淫过的，还是有些见地，正好当自己向导。
“可是那叶邵良不还是这督闵郡的郡守吗？这郡守还比不过这泊爻城的土老虎？”
“说是郡守，其实垂垂老矣，已快卸任了。当日在那成德殿，你记不记得还有一位叶大人与皇兄发生了争执？那位叶大人也是叶府的，他只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再过几日父皇便会重新任命郡守的人选，现在朝廷上下一致认为，接任的便会是这何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莫执便想通了，世事果然有因才有果，你不在其中浸淫几年，还真无法参透其门道。
“唉，不过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拖了皇兄的福罢了。何家是与我皇兄交好，又不是与我交好。”
“嗯？我看那何少爷与殿下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他母亲与我母后是故亲，我们自幼一块长大的。”
“哦，难怪。”难怪那何同尘对莫怀鉴直呼其名，这哪是一般人喊得出来的。
“可惜叶家无适龄女子与你相配，否则我便为你介绍一下。”
得……您是一定要当这红娘了是吗？叶家不行来何家？何家不行还有哪家？
“对了，殿下，您那两杯酒呢？”莫执赶忙岔开话题。
“哦，对了，我还带了两杯酒来。”莫怀鉴起身一挥，那远处的空中飘过两杯酒来，莫执定神一看，那酒中依然丝毫未洒。
即使心意未在操控，依然如有神力，是这个意思么……
“等等，我觉得有陆兄陪我喝酒，两杯似乎不够。”莫怀鉴跃入空中，不一会儿，他带回了十只玉爵。那十只玉爵浩浩荡荡飘扬在空中，莫执不禁想起了当日被那司凡列下的万叶归一阵法。
虽然同样有所限制，不过感觉这个比司凡那灵介还厉害一点。莫执苦笑着想到。
“来，陆兄，舟车劳顿，先来一杯。”一只玉爵飘到了莫执的嘴巴，他疑惑地皱着眉头，却有一丝清风跨过，那玉爵提起脚杯，那酒当然落下，莫执只好赶忙张开嘴，将那酒水引入腹中。
“多谢殿下。”还不如自己伸手，差点把他呛到。莫执趁着黑夜瞪了莫怀鉴一个白眼。
——————
波澜壮阔的羽门，足足有几个日月客栈那么大，莫执抬起头，只能仰过头，才能看见硕大的“羽门”两字。羽门的门柱上插着根根羽毛，那是羽门节魁首的证明，是一种鱼跃龙门的标志。
羽门的背后，便是这泊爻城的天地造化，玄仪塔。玄仪塔共有九层，又被称为“九天玄仪塔”。玄仪塔乃是测谷归玄的星象流动之地，从外表上看，它是一座九霄圆顶天宫，它的一层层的檐壁，从上至下分别绘着众生万物、妖物神祈、天地山海、行字纂文、无序符图、渺然信笺、霎那空白、矩制线链以及茫茫点列。
为什么莫执一直怀疑这玄仪塔乃是某位道士列下的阵法，实在是，这玄仪塔上的画像愈往下愈神鬼莫测。从那一篇言辞恳切、感人肺腑的纂文开始，往下的图案便无人再看得懂，它既不是文字，也不是拟画，只是一堆不着边际，无法捉摸的图案。比如那符序，看起来就像是是某位醉酒诗人诗兴大发画的草笔，只是待那诗人醒了酒，他也浑然忘了自己曾写过什么；而那万千线链，则规整有序，来去皆有章法，颇像是道士作法才列的那种阵法；而最后那点列，则更是密密麻麻，交织有序。这线链和点阵两行也是父亲唯二放弃拟绘在地图上的，父亲只是口头告诉了他其中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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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何人？”莫执刚想踏进这羽门，便有一左一右两名护卫横枪交叉，拦在了他的身前。
“啊，他是我的朋友，跟我来的。”莫怀鉴飘飘然地出现在了莫执的身边。
“殿下……”护卫似乎是有些为难，“殿下，您知道规矩，寻常人是不能进入这玄仪塔内的。”
“我们不进去，谁说我们要进去了？”
“那殿下是？”
“我们去塔顶。我们要喝酒赏月，自然是要挑最高的地方。”
“这个……”
“怎么，连这个都不行了吗？”莫怀鉴神色一沉，飞到了那羽门的之上，拔下了一根羽毛，放在手心把玩着。
“殿下……”
“还是说我得把我皇兄叫过来才顶事？你们纯粹对人不对事是吧？”莫怀鉴又飞到了地上，把那羽毛插到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发间。
“不敢不敢，殿下，小的不敢。”那个护卫连忙低头敬手，“只是要去塔顶，不入塔内，却不知道如何做到。”
“啊？这个很简单啊。”忽然之间，莫执的脚下仿佛有大地在晃动，莫执疑惑，连忙立正身形，看向脚下，却未发现有何异样。他又环伺四周，除了那两个毕恭毕敬的护卫和那个不着正形嬉皮笑脸的三皇子，并无旁人。
“陆兄，别紧张，放轻松。”莫怀鉴飞过来伸出了手，莫执好像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他假装一个趔趄，果然，他如幼时浸泡在水中时一样，身体飘飘然地浮了起来，那大水好似富有灵性，一个波浪推过，把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推向高处。
星辰点点，如在眼前，脚下大地，如为泡影，他好似襁褓中的婴儿，被这世间最温柔的风包裹着，飞向了天空。
——————
同炉一杯酒，恰似仙上仙。
九杯敬明月，摞落一片天。
莫执看着一杯杯摞在塔尖的玉爵，仿佛九连结环，为那塔尖又续了几分，他忽然觉得，这三皇子不去那梁三月的武班还真是可惜了。
“陆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吗？”莫怀鉴从那塔尖取了一杯酒，满怀灌入嘴中。
“不是来赏月的吗？”莫执抬头看着，这儿的确是整个泊爻城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那摘星楼若是因为手可摘星取的“摘星”二字，比之这儿还是黯然失色了，在这儿，你仿佛能感觉到云雾都缭绕在你身边。
而从这儿往下看去，整座泊爻城尽收眼底：从那恢弘壮阔的羽门，到那千光照耀的摘星楼，再到那幽暗静谧的叶府，还有红灯挂满，张灯结彩的何府，一一尽在眼底。不仅如此，轰然的瀑布之下，这泊爻城千里之别般的下层，借着玄仪塔开阔的视野，他这也能看见这下层日落后的模样：整座城市空空荡荡，偶尔能看见几个人影，莫不是出来翻了翻自家的锄地就是在准备第二天的活计。莫执看到了那日月客栈，还看到了那徐记包子铺，只不过从这儿他看不到那耷拉的日月牌匾，也看不到徐福与徐记。莫执忽然想到，若是有幸，在这儿待上一宿，或许能等到那个当日那个在徐福家一路逃脱了自己追踪的人。只不过现在暗市和鹦鹉草的事已要了了，这事就已于自己无关了。
莫怀鉴喝完一杯，又从那塔尖要了一杯，他一饮而尽，说道：“来这玄仪塔，喝酒赏月，只是一点。”
莫执有些不解，这三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问道：“那其二是？”
“这儿高啊。”莫怀鉴站了起来，他举起玉爵，仿佛与天同饮，“可能我比较小，我从小就在仰望别人，仰望父皇，仰望母后，仰望皇兄，还要仰望老师，仰望将军，甚至还要仰望宫里的老太监，在这儿，没有什么再值得我仰望了，我唯一需要仰望的，就是这漫漫星河。”
“所以？”莫执听出了这堂弟话中有话，他借着月光看着他那青葱的面容，却好似有些忧郁和苍老，他听得明白，自己这堂弟或许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没心没肺，天真烂漫，他也是有很多心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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