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假如我穿个越
在常驻人口超过1000万的庄庄市，与陈默做同样工作的人只有20个——大米公司笔记本部门最底层的在线客服——括弧，外包性质。
与普通的阿宝、阿猫等平台不同，大米官网在线客服属于24小时工作制。
除了正常班次外，还设有半夜班和长夜班。
主要工作内容就是从上班那一刻开始，便连续1对4的接待来访用户，每天每天百人起步。期间，需保证会话回复速度、解答精确度和处理满意度。
接待完成后，还要加班逐条记录每个会话的简要问题。
在每天的上百次来访中，百分之十属于售前，百分之十属于售后，另外百分之八十全是各方面技术问题与各类投诉，稍有处理不当便是无休无止的责备和无可避免的差评。
随之而来便是毁数据、作定级、扣工资！
众所周知，大米公司以研发性价比智能手机起家，八年时间，从喝一碗大米粥到数百亿美元上市，创始人被戏称为累不死。
不得不说，其手机在业内的确有口皆碑。
可生态链中的笔记本产品质量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从硬件到系统，各类问题五花八门到数不胜数，用户怨声载道还只是小事，对于接待客服而言，怎一个恨之入骨了得！
在部门内部，流传最经典的一句话是“铁打的大米公司，流水的大米客服”。
毫无疑问，像此类大公司外包性质的客服人员，往往流动性很高，毕竟除了薪资低廉外，也不是谁都能在接连不断的忍受指责侮辱诋毁谩骂后，还能厚颜无耻的保持面不改色骂不还口的低贱姿态。
而陈默，则是部门成立以来硕果仅存、在职超过一年的保护动物。
也因此，为了照顾新人，他被长期安排在夜班岗位。
长时间的昼夜颠倒与生物钟紊乱会让人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
不知道是否因为睡眠不足，陈默明显感觉到近几个月非常容易疲惫，记忆力衰退严重，经常做些乱七八糟到莫名其妙的怪梦，梦里会夸张的成为小说男主角，去遁地飞天，去问道修仙。
梦境体验更是身临其境到令人发指！
什么是疼、哪个是痛，什么叫渴、哪个叫饿，在梦里睡着了还能继续做梦你敢信么？
最最荒唐的是，连续几夜的梦境可以浑然天成到无缝衔接，就像三流导演拍的九流连续剧一样荒诞不羁。
都能写一部玄幻小说了！
身体素质每况愈下，才28岁就会不时耳鸣，让本就不爱言谈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这样的生活再继续下去，他很担心自己是否会在某日成为新闻页面猝死报道的经典案例。
……
……
今天又是一个长夜班，完完全全的生物钟倒置。
夜里两点钟，整座石门大厦只有四楼一间小办公室还亮着灯。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
“嗡~~~”
陈默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耳鸣了，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正发着高烧并且难受到没有去吃晚饭，但想着300块的全勤奖和一天的工资……
唉！
城市打工族的悲哀！
难受的摇了摇头，陈默把目光瞥向了一旁的美女同事。
白茹是个尚在大学实习期间的小姑娘。
这丫头身材高挑纤瘦，却也凹凸有致，单独五官摘出来算不得如何精致，凑在一起反若芙蓉出水，高贵中捎带几分邻家女孩似曾相识的亲熟气质。
鸟尽云闲，久看不厌。
某人偶借指导之意名正言顺的瞄上几眼，颇感耳聪目明心悦神怡。
“陈默，我想问你个问题。”
最忙碌的时段过去后，白茹细声说道。
她的声音很小、很柔，像小猫的轻喵，像绵羊幼崽的轻咩。
听起来很舒服。
陈默停下手里的繁忙，把几个排队等待回复的麻烦晾到一旁，转头待为美女解难排忧。
白茹轻轻一笑，像花儿一样，却没有开口。
某人打算趁机多看一会儿，而某人也并无回避的意思。
于是，只有敬亭山……
少顷，当陈默不打算沉默的时候，白茹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太监？”
被吓了一跳的陈默赶紧低下头看了一眼，并夹紧双腿细细感觉了一下。
嗯，还在。
他皱眉说道：“我没有。”
“你有！”
“我真没有！”
“你就是有！”
空挡的办公大楼内，两人像小情侣吵架似的辩论着某人是不是“太监”的问题。
陈默显得有些无辜。
白茹则像赌气的小女生在撒娇发脾气一样。
但其语气之坚定，仿佛自己就是那位给陈默主刀的净身师傅。
“我有证据证明我没有。”自知与女生争论是不智之举的陈默略有些生气，站起身来摸着裤腰带说道：“要看看么……”
……
……
（叮当当咚咚当当~~~）
……
……
“不敢来真的就别跟00后耍流氓！”
一番短暂的追逐大战之后，小丫头趾高气昂的掏出手机并打开了阅文旗下某款读书APP，指着其中一本小说问道：“自己看，你是不是太监了！”
某人：“……”
……
……
陈默是一个很执拗的人。
喜欢读书的他从小就有一个写书的梦想。
可当今的网文天下，小白文满天飞、装逼文遍地跑，校花、狂少、兵王、高手、老师、总裁、赘婿、神豪……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就连系统都能自己开挂去抢红包。
两三千字的短短一章，能找出七八个错别字，更不要提用词重复、言语不顺等一系列问题。
简直乌烟瘴气到啥也不是！
当然，陈默不是奉行传统文学的老道学，他只是看不惯这些。
当读完少数几个清流型作者的小说后，再也发现不了心仪作品的陈默决定自己写一部。
《问天借酒》是他在一年前写的一本网络小说，只不过最后太监了，说的通俗点，就是没坚持到完本，写到一半不写了，进入长时间的停更状态。
在网文行业里，如果一位成名的老作者这样做，当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但陈默是一个新人，只有几十位不怎么忠实的读者，像他这样写到一半切了的萌新大有人在。
谁承想能在单位里碰到一位“带着刀片”追更的00后小姐姐！
您去看女频言情不好么！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读者，自知理亏的陈默本想埋头接线，可之前的来访者已经留下差评后溜之大吉，大半夜的也很少有闲的蛋疼的用户持续性诈尸登门。
某人只好乖乖听着某人继续唠叨。
“写不到完本就不要写，完成不了对读者的承诺就不要乱许诺！总说什么就算一位读者支持也要百万字完本，结果二十万字就不行了？”
……
“不行就不行，不写就不写，哪怕你烂个尾也好啊，就算陨石灭世主角自杀也行啊，结果竟然切了……哼，死太监一个！”
……
“既短又细还不持久，是个男人么你！”
尼玛一本小说和这方面有关系么？
陈默回头盯着白茹看了看，庆幸于没有问出“要试试吗”这句话。
停下絮叨的小丫头侧昂着头，还是那副邻家女孩的漂亮面容，凌厉的眼神却像提前获得六神装后扛着三路兵线越塔拆高地的carry，大有不服就掏家伙solo一下的架势。
陈默是有女朋友的人，就算没有，几近而立的他也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较真。
闭眼，低头。
睁眼，苦笑。
点起一根烟，吐出口烟气往吸烟室走去。
“小说都是编的。”
临出办公室之前，陈默顿了顿身形，背对白茹说道：“故事再精彩也是虚幻的主角在虚无的世界里进行无需负责的狗血装逼，而很多读者追更的同时永远不知道，作者，也需要在现实世界里活下去！”
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吸烟室的走廊尽头，白茹皱起了可爱的眉头。
为了生活，屈服现实。
因为现实，放弃梦想！
这便是陈默给出的理由。
曾经年少，谁还不曾风华正茂。
蓦然回首，却早就不是那个单凭书生意气就要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同学少年。
……
……
吸烟室很冷，落地窗有些脏污。
街道上没有行人，幽冷的霓虹把钢筋水泥下的天寒地冻衬托的更加歇斯底里。
陈默靠在沙发上出神望的着窗外“丽人洗浴”四个霓虹大字发呆，想着什么时候也可以有闲钱在这种地方和丽人们出出入入嘿咻嘿咻……
夜很静，夜很黑。
烟头的萤火无法驱散这份寂静的黑暗。
喜欢的东西无法做成事业，当个兴趣是不是也可以赚点外快？
——这是陈默在抽第一根烟时思考的问题。
时间流着，烟灰落着。
想着近些日子以来莫名其妙的黄粱大梦，他突然很想继续把小说写下去。
与梦想和不甘无关。
原因依旧现实，只要更新稳定些，每月多收入几百块，生活费便有了着落，就可以攒更多的钱。
攒钱，与艰苦奋斗也没关系。
当然更不是为了和丽人们洗鸳鸯浴。
只因家乡那个年近古稀，早该闲茶一盏颐养天年的农村老人，还住在草屋里睡在破席上、吃粗茶咽淡饭，干着拆屋砸墙添砖盖房的苦累活计。
谁像让自己的老父亲这样呢？
写小说最重要的是有一个详细的大纲，如果不是胸有成竹，庞大世界构建起来会很麻烦。
比如，主角是好看些还是平凡些？
一般都会好看些，毕竟混不下去了靠脸吃饭也是很装逼的存在。
他是个和尚、要饭的……还是皇帝？
或者从要饭的和尚混成皇帝？
故事的主线是什么？
金手指又是什么？
要不要去修行，去升级打怪？
要不要被动或主动的装逼踩人？
要不要幽默的扮猪吃虎，或冷漠的贪婪护短，然后倔强的带有集体荣誉感？
要不要糟蹋一些花姑娘？
要不要有一天变得很有钱……然后继续糟蹋一些花姑娘？
要不要穿越一下？
……
……
嗡～～！！！
就在陈默沉醉于小说繁琐的思考构建时，又是一道该死的耳鸣把他拉回了现实。
十几秒后，看着满地烟头，也不知道自己出来了多久。
站起身来，痛快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最后一根烟的过滤嘴已经烧没了一半，看来自己想的着实入神了些。
也许是一个姿势坐了太久，也或许是高烧时间太长，陈默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紧接着，越来越晕……
伴随极度晕眩而来的是视线的极度模糊，窗外的霓虹灯仿佛打上了马赛克。
莫非丽人们怕洗浴时被偷窥不成？
太累了，也该歇歇啦。
拖着天旋地转的世界勉强挪回办公室，陈默随意跌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任凭椅下的滚轮随着重力与惯性把自己甩到某个角落，发出“当啷”的撞击声响。
他想起身，却做不到。
想说话，却张不开嘴。
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一个美女说着什么向自己跑了过来，只是她的动作那么缓慢，口型也那么慢，如同放慢多倍的电影特效。
而他……什么也听不到。
冥冥中，他感觉身体变得很沉重，沉重到身下的椅子马上就要禁受不住一般。
慢慢的，又觉得自己变得很轻，轻到仿佛要飘了起来。
飘着飘着，好像真的飘了起来……
……
……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梦开始了，还是命结束了？
“人，如果能像故事里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该多好！”
当所有画面变成黑白墨剧，陈默如是想着。
终于，五感不知飘散去了哪里，寂然的世界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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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秒后，看着满地烟头，也不知道自己出来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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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一个姿势坐了太久，也或许是高烧时间太长，陈默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紧接着，越来越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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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一个美女说着什么向自己跑了过来，只是她的动作那么缓慢，口型也那么慢，如同放慢多倍的电影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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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他感觉身体变得很沉重，沉重到身下的椅子马上就要禁受不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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