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来自公主的邀约
这是来到地底的第二天，茂盛的菌株连绵不断，这个是在地面上绝不会和菌类扯上关系的词，巨大的菌伞如同树冠一般在空中延展，在这没有阳光的地下在空气中贪婪地吮吸，闪着荧光的地下昆虫聚集在菌伞之下，在获得安全庇护的同时为菌类将孢子带向各处。静谧的阴影之中，细小的世界并不安宁，只有在地底存在的异形生态无时不刻上演着以生存为目的的厮杀，更有一些中大型的生物期望能找到落单的猎物果腹。眼前似乎就有机会，行走带来的声响不绝于耳，这引起了一只生物的注意，它将身体拉伸，挂在两颗菌类茎干之间。飞过的昆虫用荧光不小心勾画出它的身形，那是如同粘液一般的躯体，发现的同时昆虫已经粘上那粘稠的表面，立刻被其中蠕动的器官吞了下去。这连点心都算不上，它的目标是即将经过的路人，一旦缠住，它就会将那个可怜的受害者拖进丛林中，享受对方在自己体内慢慢被消化而带来的满足感。
脚步声逐渐靠近，猎手满心期待，在这般漆黑的环境中，对方只身一人，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口粮。那个身影已经出现，这只生物几乎没有视力，但它拥有出众的感官，能从震动中精确地判断对方的情况。越来越近了，猎手几乎能感受到猎物呼吸所引起的空气流动，终于就在跟前，只要再一步，这顿美餐就唾手可得。对方忽然停下脚步，空气被无声之刃切开，连同捕食者胶状的肢体，它开始痛苦地扭动，准备逃离现场，但紧随其后的攻击把它的内脏切成了碎块，如同啫喱般散落到地上。
“这竟然是活的？！”
“你发现了什么？”蚁妖西萨跑上前来。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哦，这个是涎蚴，幸好是你先发现了它，不然可就麻烦了。”
“在我的视野中，它可就如黑暗中的荧光一样显眼。”卓库洛不在意地回答。
“是依靠你头上那条头巾吗？”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除了一对普通的眼睛以外，额头还有三只能特殊感应的眼睛，它们能看到，你头巾上的花纹一直在散发能量。”
“这是一件神奇的物品，你哪里弄来的。”
“说来话长。”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这支逃亡队的日程被严重压缩，一天只休息两次，对应的是两次用餐时间，此外都是用干冷的煎饼在路上解决，地底世界并无法感受到日夜变化，完全仰赖那些地底生物与生俱来的时间观念来区分。来自不同种族的生物停下来，用最简单的方式建起营地，他们并没有帐篷，也不点篝火，因为队伍中有巫医的存在，就用魔法加热食物和照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进行反追踪，所有的杂活全部由二十多只精怪完成，在地面上，这些生物是令人头疼的存在，但眼前这情况下到也可靠，迪昂兄弟指挥着它们，有谁胡闹就照头上来一拳，整幅画面颇有喜感。队伍被明显地划分为三块，卓库洛和蚁妖们总是在外围负责保卫与侦查的工作，大力肚与摩尼蜥蜴人们差遣精怪们干体力活，中间区域，约尼科与波普狄正在做饭，艾瑞莎则帮忙打下手，贝尔特和露西围正在讨论事情的菲欧娜与皮帕诺身边，听他们说着自己很难理解的事情。其实一天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敢稍微放松，因为用好餐后终于可以睡上一觉，让疲惫一天的身躯稍作调整，短暂地忘记正在逃亡的现实。
艾瑞莎端着一盆水向往走，她是要去地下河边换水洗菜，咕咕瞧见了，贴心地提着油灯上来为她照明。少女很是感激，回报以微笑，这张布满鳞片的面孔现在已经不会吓到她了，只可惜摩尼蜥蜴人不会说通用语，不然还能聊聊天。等到她回到临时灶台边，咕咕又去指挥精怪们干活，它们准备在蚁妖的指导下收集一下可食用的菌类，这种东西本身还有很强的提鲜作用，对于逃亡小队来说，是再好不过了。羊族少女叹了口气，继续切着地瓜。她的身边约尼科正在用巫术让一块木炭发热，但不会生成火焰，波普狄用这个热量煮着一大锅汤，效果可想而知，刻薄的话语从来未间断过，猪族的巫医既不生气也不回话，本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关系真是好啊。”艾瑞莎这样想着。
在这地下世界，除了卓库洛和自己一家，只有眼前这两位和菲欧娜是地上居民，这两个大男孩总是自己说个没完，如非必要，几乎从不和她说话，又一次她还偶然听到他俩在讨论自己的过去。这对艾瑞莎来说，不算什么很难堪的事情，在这里，这种言语比地上可少多了。菲欧娜和她则全然相反，这个女孩虽然同样没有了家庭，但是被体面的伯爵收养，言行举止大方得体，烹饪作战样样精通，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带领大家，和她站在一起，才让艾瑞莎真实地感到羞愧，她很害怕有人拿她两作比较，但事后想想，这真的是多虑了。
终于把菜全切完了，她把地瓜盛在锅盖里递给波普狄，对方生硬地说了句谢谢就接过去全部倒进锅子里。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她席地而坐，望向孩子们所在的位置，两个小孩正撑着脑袋聚精会神地听皮帕诺老爷子说着什么，脸上完全没有忧虑，对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一次逃亡，更像是梦境般的冒险，的确，一般家的孩子怎么会和这么多平民口中的怪物一起生活。
两津时间过去，精怪们干完了所有的活，饮用水补给，食材收集，营地内爬虫的清理，毛毯分发全部到位，它们拿着碗盆，齐刷刷站成三排，等着晚餐时刻。波普狄这边也完工了，加迪昂把干面包拎到汤锅边上交给鲁卡迪昂分发，苏施拉迪昂负责勺汤，他就在旁确保那些精怪们不要破坏纪律。
“开饭啦！”
“排好队！”
“端起盆！”
三兄弟依次吆喝。
晚餐是地瓜浓汤与面包干，他们的伙食主要就这些，地瓜或者菜汤，配上一块干的像饼干的面包，晚餐的话还加一片熏肉。艾瑞莎一家分到的熏肉总是最大片的，这让见到精怪口水直流。
贝尔特领到晚餐就蹦跳着挤到姐姐身边，把干面包捏碎，全部扔到汤里，再用勺子使劲搅拌，直到里面变成一碗面糊，才满意地往嘴巴里塞上一大勺。
“姐姐，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贝尔特不顾嘴巴里喷出的面包渣滓，兴奋地说到。
“是什么，我们走了一天路，除了到处都是的蘑菇，其他还有什么？”
“你绝对想不到的，姐姐，我告诉你。”
“是关于卓库洛哥哥的。”露西甜美的小嘴意外地高兴。
“让我说，让我说。”心急地贝尔特急忙用手挡妹妹的嘴。
“不要吵闹，”姐姐急忙挡住男孩，“就让你来说，贝尔特。”
男孩还是防备地用手挡开妹妹，“皮帕诺爷爷说，今天，卓库洛一刀就杀死了一只涎蚴！”
“涎蚴？那是什么？”姐姐一脸疑惑。
“哎呀，涎蚴就是，就是一种很大的怪物，有这么两倍，”贝尔特努力张开双手比划，“不对，十倍那么大，它是完全透明的，一般人根本看不见。”
“哦？那卓库洛先生是怎么看到的呢？”
“那当然，因为他很厉害！他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就这么一刀。”男孩手那么一比划，“就砍成了碎片。”
“哈哈，可是一刀怎么能砍成好几块碎片呢？”姐姐完全被逗乐了。
“是啊，就是啊。”露西也迎合道。
贝尔特有些生气，啃了一口熏肉，“一刀怎么就不能砍成好几块，你们女人什么都不懂。”
“好，好，我们错了，贝尔特可是卓库洛先生的头号粉丝呢。”
“是头号弟子啦！”男孩大声纠正道。
艾瑞莎笑着轻抚弟弟的额头，将他粘在脑门黏糊糊的刘海捋到一边，这是好几天没洗澡的结构。她忽然放低声音，“贝尔特，你这几天开心吗？”
“开心啊！我从来不知道，地下的世界有这么大了，我终于成了一个冒险家。”
“那你呢，露西？”
纯真的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和姐姐在一起哪里都开心，大家都对我们很好，即使是那些毛茸茸的怪家伙，就是这里小虫子太多了”她想了一想，“还有，能洗澡就更好了。”
“是啊，好久没洗澡了。”女孩的回答引起了共鸣，“你们就不想念地上的生活吗？”
“不想。”男孩想都没想就给出回答，“那里一点都没意思，家里老是来奇怪的人，还有那个讨厌的努尔呗，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对，他老是欺负姐姐！”露西也变得很气愤。
两个孩子的表情把姐姐逗乐了，她温柔地抚摸他们的后脑勺。“好啦，姐姐知道你们心疼我，快点吃饭吧，等下还要帮忙一起洗碗呢。我可不要你们去打打杀杀，我希望你们能进一个好学校，将来有份安安稳稳的工作，不要姐姐操心就好了。”
“我才不要姐姐操心呢！”贝尔特一下子站起来，迅速把口中的地瓜嚼几下咽下，“我很快就要长大了，到时候成了像卓库洛哥哥那样厉害的冒险家，赚一大笔钱给你用，你就好好想想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吧。”
艾瑞莎忽然心头震了一下，自己要什么，这个问题像晴空忽来的闪电击中了她内心深处，好似很久远，其实呼之欲出，她太久没有想过这方面了。在棋谱镇，她见过不少步入中年，颜老色衰的娼妓，这些可怜的女人只能在最肮脏的小巷中招揽客人，从最底层的工人、农民那里赚取只够糊口的收入。年纪再大一点的就几乎见不到了，她不知道这些女人最终去了哪里，更不敢去问，她曾经见过一个，五十多岁了，披着草席躲在垃圾站，枯槁的皮肤上长着不知名的溃烂，嘴巴里的牙齿都不剩几颗，那深陷在眼窝中瞳孔，就像深秋树枝上仅剩的树叶那般缥缈。她也曾害怕地想要逃走，但是同行的大姐劝她，趁着年轻多赚点，差不多了就自己做点小生意或者去其它省随便找个人嫁了，不然凭她自己，就只能带着小孩在街上饿死。
“无论如何绝不能那样！”艾瑞莎在内心几乎害怕地尖叫，幸好两个孩子正忙着吃饭，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化。少女立刻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成熟温柔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自信地说到：“你们可不要小看姐姐，我比你们都大，我一定会先你们一步成为伟大的冒险家。”
“啊，”贝尔特慌张地大叫，“姐姐你太狡猾了，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姐姐成为冒险家，一定非常帅。”露西还是站在艾瑞莎这边。
“是啊，姐姐我啊，可也是非常努力啊。”少女一下站起来，把白色的外套脱下，甩起袖子围在颈部扎起来，披在身后的衣服如斗篷般飘起来，“看，我也像大侠一样了。”
小女孩激动地拍起手，“哈哈，太像了，好神气哦。”
“哪里像了，”男孩嘟囔着嘴，“大侠怎么会用白色的披风。”
艾瑞莎扑过来揽住两个孩子，在每人脸上亲了一下，“好啦，那我就成为第一位白披风的大侠，到时候我们就是冒险者一家啦。”
饭后，卓库洛与波普狄、约尼科还有菲欧娜围坐在一盏魔法油灯旁，周围的其他人忙完了杂货，都开始值班的值班，休息的休息，他们正好可以不受打搅地聊聊天。年轻法师叼上烟斗，熟练地塞上烟草，用打火石点燃，写意地吐着烟圈。巫医弓着腰，在石块上铺上一张光滑的兽皮，取出各种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将各种粉末混合在一起。菲欧娜则用磨刀石打磨着自己的佩剑，听着另三位年轻人谈天说地，很少插嘴。
波普狄毫无顾忌地向四周吞云吐雾，一口接着一口，这时稍有一些冷场，他搜索着周围的话题，忽然把目光停在卓库洛身上，“哎呦，你身上这杆烟枪不错啊，给我瞧瞧。”
唐西猫青年取下来递给对方，“我还没抽过，是别人送的。”
“真是浪费！这是上好的红翡翠制作，上面的花纹全是镏金的，这袋子里，哇，是上好的烟草，你不早说，暴殄天物！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好不好？！”
“你抽吧，反正我不会。”
“不会个屁，你错过了世界上最好的提神剂和镇静剂你知道不？来，我教你。”
约尼科摇摇头，“你只知道教人家这些。”
“别理他。”法师甩甩手，“来，满上！我这里有火石。”
“不用。”卓库洛翻过斗钵在地上敲了两下，塞上烟草，一下就燃了起来。
烟雾缭绕之中火精灵咳嗽着爬了出来，“有没有搞错，你拿我来点烟？”
这神奇的一幕让另外三人都目瞪口呆。
青年不以为然，“那还有别的作用吗？”
“卓库洛！”火精灵冲上来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我保证，着是你最后一次对我如此无礼了！”
“哇嘞，这么小的你都不放过！”波普狄惊讶地吐槽。
“不管你能做什么，我都可以在那之前把你收回烟枪中，”卓库洛揉着脸，“然后我就把烟枪丢弃到大力肚最大坨的粪便中。”
远处的迪昂三兄弟同时打了个喷嚏。
“你敢！”佩茜的脸庞因愤怒开始变亮，由原来的红色颜色慢慢转浅，变成白色，最后甚至开始发青。
附近的人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温度飞速升高，惊恐地波普狄和其他人都跳了起来。
卓库洛则默默地将烟枪靠近地面，做出要敲击的模样。火精灵死死地盯着青年，她身上的温度几乎能点燃地面，终于，光芒暗了下来，她挫败地落到地面，余温将脚底的土都烤焦了。
“能好好交谈了么？”青年戏谑地问到。
佩茜鼓着腮帮，不情愿地点点头。
“刚才烟草都灭了，来帮我点上吧。”
鳞翼扇动，飞到烟枪前面，轻轻一点，烟草再度燃起。
米托卡兰轻轻吸了一口，一股呛喉感立刻涌上来，就和以前尝试时一样，连忙吐了出来。
波普狄皱起眉头，开始心疼着昂贵的烟草，“不要太急，第一次慢慢往肺里吸。”
唐西猫照着又试了一次，慢慢引入肺中，果然不再辛辣，反而有一种轻微的晕眩感，缓缓吐出，如醉酒般的微醺愈加明显，能明显感觉到感官的加深。“原来如此，真是神奇。”
“吸烟有害健康。”约尼科幽怨地嘟囔。
“以前我不太理解，现在似乎能谅解，以缓慢地损害身体机能换来这样的体验，真是魔鬼的交易。”
菲欧娜瞥了一眼，“别扯上魔鬼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确实，”青年转向还在生闷气的佩茜，“你这么讨厌回去吗？”
“那当然！”火精灵扭过头，“在那个拥挤漆黑的空间里，谁会乐意？”
“也是，”卓库洛说完深吸了一口烟，这次已经颇为熟练，“说说你这次有什么情报能告诉我的吧。”
“契因他们已经成功逃脱，火烧云只派了了一个中队的焦土去追捕他们。他们的重点完全在你身上，现在你们身后有一个都的火烧云正规军。”
唐西猫双眼的注意力完全在冉冉青烟之上，全然没有对方期待的惊异，“这事我们知道，还有其它没？”
“达鲁昂先生现在已经和猫雨三侠汇合，他们准备和夕轮的首脑见面。”
“哦？他不是不愿意趟这浑水嘛。”
佩茜在空中轻舞一圈，坐到一株小蘑菇上，“现在局势很不妙，火烧云已经先下手，开始了对异党的肃清，已经有两位夕轮成员遭到暗杀。”
“他们准备反击了吗？这样的话，就是一场内战了，火烧云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加密忒玛斯，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渠道，他们成功购买了西火石公司的两艘飞船，一旦整备完成，威胁非常之大。”
“青岚卫的空中绝对优势也被打破了吗？”菲欧娜非常吃惊。
卓库洛仰头吐烟，“说了这些，意思就是我们这边只能靠自己了是吧。”
“嗯，差不多。”
“那可如何是好，你回去吧。”
“不要！”佩茜一下子跳到青年膝盖上，双手叉腰，明知决定权在对方手中，态度依然强硬。
“既然你能点烟，以后帮着约尼科他们一起做饭吧。”
巫医很高兴，“那敢情好，我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准备做饭的巫术了。”
“怎么样？我的女士。”
米托卡兰突如其来的绅士作风让佩茜有点惊讶，她快活起来，总算和这个愣头青达成了友善的协议，她也淑女地微微提起裙角，躬身说道，“好的，我的阁下。”
波普狄一脸严肃地开玩笑的，“你要去救个人类女孩，顺便就拐带了艾瑞莎，现在又勾搭上一只火苍蝇，简直丧尽天良。”
佩茜笑眯眯地飞起，在法师面前悬停，突然一把揪住对方衣领，狠狠地说道：“要是再被我听到你这么粗鲁地称呼我，我就用火球术把你炸成肉末，明白了吗！”
鼠族青年吓得脖子都缩没了，顺从地点点头。
翌日一早，逃亡队早早地完成整备工作，踏上路途，这是进入地下后大家最轻松的一天，按照西萨的说明，今天下午就能回到地上，菌菇森林的边缘近在眼前，只要穿过一个洞穴就到出口了。最后的路程开始向上，证明蚁妖的方向感毫无问题，巨大的菌株也渐渐不见，留下光秃秃的地面，地面的湿度也开始上升，很可能是地面的泉水造成的，穿过一条泥泞的地下通道，进入了通往地面的最后一个溶洞，到了这里，脚下已经不止是泥泞，已经近乎于沼泽，行走相当困难。
“真奶奶地难走！”波普狄走上这一路就没停止过抱怨。
“小声点。”西萨提醒他。
“什嘛！路已经走不动了，嘴巴都不能张开吗？”他怨恨地吼回去。
事实上，这句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声响就在他们头顶炸开，那强烈地震动，是数万只翅膀扇动造成的。
“都低下头！”知道为时已晚的西萨连忙提醒整支队伍。
黑暗中无数阴影攒动，反射着幽光的眼睛犹如坠下的夜空，鬼魅的黑影铺天盖地砸下，恐怖的阴影具现化般地盖在所有人的头顶，那是居住在溶洞中的蝙蝠群，它们被声音惊动，胡乱地飞翔，盘旋，然后朝洞口的方向直冲出去。几乎所有人都吓得抱紧头，闭上眼睛，每一次碰触感从头顶传来都让他们惊恐万分，虽然看不见，但那令人发毛的扑翅声足以将骇人的画面传进大脑，直接迫使身体瑟瑟发抖。
声响终于远去，惊魂未定的艾瑞莎抬起头，怀中的贝尔特和露西还在颤抖，还好都没事，卓库洛正保护着自己，少女刚想感谢，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向自己，她顺着方向看去，幽暗之中仍有许多反射寒光的眼睛盯着他们。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西萨第一个走上前，然后停下，触角不停震颤，似是在感知什么。
对面先发声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了，西萨。”
身影悄无声息的显现，逐渐包围上来，开始是十几只，后来又上百只，最后发现，所有人已经被前后包围，根本难以计数，到处都是蚁妖！
领头的那只明显比一般蚁妖壮硕许多，四肢和躯干都有普通的两倍粗，身高比西萨还要高上不少，当然，其最显著的特点，则是背上那一对膜翅，这在蚁妖中是身份的象征，表明其属于特殊阶层。“这次来了就没法简单地离开了。”她接着说下去。
卓库洛缓缓抽出自己的武器，却被西萨按住，她恭敬地低下头，“你好，伊贝拉•贝兰•欧艾•欧•欧艾茨•欧艾萨公主，多日不见。”
“我永远不可能弄明白这帮家伙叫什么名字了。”卓库洛心里想到。
“是的。”这位非同一般的公主回答，“其实原本我已经不指望能再遇到你了。”
“对，今年你就要行展翅礼了。”
“可你还是回来了，却在我不期望的情形下。”
“我们只是路过，女王大人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吧，她现在应该很忙。”西萨试图谈判，寄希望于自己的老兵身份能增加些筹码。
“可她仍然让我带来三百名士兵过来堵截你们，准确地说，她要的是这个唐西猫族的青年。”后半句话，公主已经用自己的触角贴住对方触角，这种蚁妖特有的沟通方式是周围人听不到的。
“为什么？可我答应要送他出去。”
“你是我的姐妹，西萨，我愿意放你们走，可是，那样，会由更多其他姐妹可能死去。”
这话让西萨身体一颤，她试图解读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为什么会是他，卓库洛和伊贝拉城没有任何瓜葛。”
“我也不明白，可这是女王钦点的。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止于此。”
“女王抓了很多周围城市的居民，让他们挖掘地道，目标似乎就是深陷城，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那可是禁地！”
“那里有财宝，有秘密，有魔法，还有恶魔。”
“是的，我们有祖训，不得踏足那片领域。”西萨开始迷惑，既是对事态发展的恐惧，又对族群未来感到担忧。
“我也觉得我们不应该违背祖先的意志，我打算阻止她，直接点说，我想杀死伊贝拉•贝兰•欧女王。”
女兵蚁好似被雷击中一般，这条消息产生的冲击麻痹了她的全身，这种事情在蚁妖历史上十分罕见，任何有这种想法的族人都会被视为国家公敌，成功的案例是少之又少，可这不是重点，如此危险的想法对普通的蚁妖还是太过沉重，血缘中对于弑君的罪恶感甚至让她感到恶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姐妹，我需要你解救自己的族群。”
“怎么可能，追随我的只有十几位姐妹，而我们的女王，她有几十万臣民！”
“对，本来是没有一点机会，可现在，出现了转机。其实伊贝拉城的十几位公主早就发现了事情不对，所有的物资储备都被用于战争以及开挖隧道，丝毫没有准备展翅礼的迹象，公开提出异议的几位被处死，其他都被关押起来， 这是对血脉的背叛！而我，选择了自保，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现在终于来了。”
“我还是没懂。”
“就是你的这位朋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转机。” 欧艾萨看向卓库洛，“女王要求我们抓活口，有了他，我就能获得靠近她身边的机会，不然我根本进不了栖王殿。哪里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却也有弱点，只要你进到里面，体型巨大的禁卫不仅是抵御外敌的能手，在某些时候也可是外部增援的最大阻碍，我和我的亲卫队只要把握那个时机，一旦杀掉女王，我就能用荷尔蒙马上控制整个王国。”
逃亡队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各自揣测着这场无声对话的走向，但蚁妖的几丁质外壳的脸庞上不可能有任何表情，即便焦急的情绪极易点燃怒火，不过看在被几百只蚁妖包围的情形下大家还是很耐得住。
“不可否认，这在军事上可行，但你要弑君，我的本能在抗拒这件事。”
“西萨，我的姐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们通过，但是只要女王想抓你们，你们没有半点机会，她的军队能轻易抓住你年轻的朋友，然后将你这支可怜的队伍全部杀光，还包括渎职的我。有一件事我不能确定，但我要告诉你，我们高贵的女王，或者说，年迈的母亲，她不对劲，我甚至感觉到她体内的奇怪的能量，我与她相伴了十多年，依然无法理解她这段时间的命令。这是一个转折，是放任族群灭亡，还是开启新的时代，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你现在的决定。”
“恰恰相反，你的推测说中了我的心事，可我只是伊贝拉城十多万臣民中的一个，这些毕竟只是推测，让我去做一件违背天性的事，还要将我的朋友拉进来，现在很难答应你。”
“既然如此。”公主狡黠地抖抖触角，“那我们让你的朋友自己决定怎么样？”
没有经过西萨的同意，欧艾萨公主就牵住卓库洛的手，和西萨一起围成一个圈，两只触角分别搭住西萨与唐西猫的额头，将刚才的内容全部告诉了外来人。
“如何？地面上的友人，你的时间可不多，我知道火烧云也在追捕你，真是炙手可热啊，如果成功，那在地下你就能得到庇护。”公主很迫切地需要知道答案。
西萨担心地看向对方，她资金内心也颇为忐忑，更不要说事件核心的卓库洛了。
猫族青年低着头，缓缓抬起，原本有些空洞的双眸忽然聚焦，眯起双眼，似是决意已定，“我答应帮你杀掉女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后面的谈话让一边的西萨惊讶万分，她甚至感到害怕，自己原来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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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逐渐靠近，猎手满心期待，在这般漆黑的环境中，对方只身一人，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口粮。那个身影已经出现，这只生物几乎没有视力，但它拥有出众的感官，能从震动中精确地判断对方的情况。越来越近了，猎手几乎能感受到猎物呼吸所引起的空气流动，终于就在跟前，只要再一步，这顿美餐就唾手可得。对方忽然停下脚步，空气被无声之刃切开，连同捕食者胶状的肢体，它开始痛苦地扭动，准备逃离现场，但紧随其后的攻击把它的内脏切成了碎块，如同啫喱般散落到地上。
“这竟然是活的？！”
“你发现了什么？”蚁妖西萨跑上前来。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哦，这个是涎蚴，幸好是你先发现了它，不然可就麻烦了。”
“在我的视野中，它可就如黑暗中的荧光一样显眼。”卓库洛不在意地回答。
“是依靠你头上那条头巾吗？”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除了一对普通的眼睛以外，额头还有三只能特殊感应的眼睛，它们能看到，你头巾上的花纹一直在散发能量。”
“这是一件神奇的物品，你哪里弄来的。”
“说来话长。”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这支逃亡队的日程被严重压缩，一天只休息两次，对应的是两次用餐时间，此外都是用干冷的煎饼在路上解决，地底世界并无法感受到日夜变化，完全仰赖那些地底生物与生俱来的时间观念来区分。来自不同种族的生物停下来，用最简单的方式建起营地，他们并没有帐篷，也不点篝火，因为队伍中有巫医的存在，就用魔法加热食物和照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进行反追踪，所有的杂活全部由二十多只精怪完成，在地面上，这些生物是令人头疼的存在，但眼前这情况下到也可靠，迪昂兄弟指挥着它们，有谁胡闹就照头上来一拳，整幅画面颇有喜感。队伍被明显地划分为三块，卓库洛和蚁妖们总是在外围负责保卫与侦查的工作，大力肚与摩尼蜥蜴人们差遣精怪们干体力活，中间区域，约尼科与波普狄正在做饭，艾瑞莎则帮忙打下手，贝尔特和露西围正在讨论事情的菲欧娜与皮帕诺身边，听他们说着自己很难理解的事情。其实一天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敢稍微放松，因为用好餐后终于可以睡上一觉，让疲惫一天的身躯稍作调整，短暂地忘记正在逃亡的现实。
艾瑞莎端着一盆水向往走，她是要去地下河边换水洗菜，咕咕瞧见了，贴心地提着油灯上来为她照明。少女很是感激，回报以微笑，这张布满鳞片的面孔现在已经不会吓到她了，只可惜摩尼蜥蜴人不会说通用语，不然还能聊聊天。等到她回到临时灶台边，咕咕又去指挥精怪们干活，它们准备在蚁妖的指导下收集一下可食用的菌类，这种东西本身还有很强的提鲜作用，对于逃亡小队来说，是再好不过了。羊族少女叹了口气，继续切着地瓜。她的身边约尼科正在用巫术让一块木炭发热，但不会生成火焰，波普狄用这个热量煮着一大锅汤，效果可想而知，刻薄的话语从来未间断过，猪族的巫医既不生气也不回话，本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关系真是好啊。”艾瑞莎这样想着。
在这地下世界，除了卓库洛和自己一家，只有眼前这两位和菲欧娜是地上居民，这两个大男孩总是自己说个没完，如非必要，几乎从不和她说话，又一次她还偶然听到他俩在讨论自己的过去。这对艾瑞莎来说，不算什么很难堪的事情，在这里，这种言语比地上可少多了。菲欧娜和她则全然相反，这个女孩虽然同样没有了家庭，但是被体面的伯爵收养，言行举止大方得体，烹饪作战样样精通，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带领大家，和她站在一起，才让艾瑞莎真实地感到羞愧，她很害怕有人拿她两作比较，但事后想想，这真的是多虑了。
终于把菜全切完了，她把地瓜盛在锅盖里递给波普狄，对方生硬地说了句谢谢就接过去全部倒进锅子里。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她席地而坐，望向孩子们所在的位置，两个小孩正撑着脑袋聚精会神地听皮帕诺老爷子说着什么，脸上完全没有忧虑，对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一次逃亡，更像是梦境般的冒险，的确，一般家的孩子怎么会和这么多平民口中的怪物一起生活。
两津时间过去，精怪们干完了所有的活，饮用水补给，食材收集，营地内爬虫的清理，毛毯分发全部到位，它们拿着碗盆，齐刷刷站成三排，等着晚餐时刻。波普狄这边也完工了，加迪昂把干面包拎到汤锅边上交给鲁卡迪昂分发，苏施拉迪昂负责勺汤，他就在旁确保那些精怪们不要破坏纪律。
“开饭啦！”
“排好队！”
“端起盆！”
三兄弟依次吆喝。
晚餐是地瓜浓汤与面包干，他们的伙食主要就这些，地瓜或者菜汤，配上一块干的像饼干的面包，晚餐的话还加一片熏肉。艾瑞莎一家分到的熏肉总是最大片的，这让见到精怪口水直流。
贝尔特领到晚餐就蹦跳着挤到姐姐身边，把干面包捏碎，全部扔到汤里，再用勺子使劲搅拌，直到里面变成一碗面糊，才满意地往嘴巴里塞上一大勺。
“姐姐，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贝尔特不顾嘴巴里喷出的面包渣滓，兴奋地说到。
“是什么，我们走了一天路，除了到处都是的蘑菇，其他还有什么？”
“你绝对想不到的，姐姐，我告诉你。”
“是关于卓库洛哥哥的。”露西甜美的小嘴意外地高兴。
“让我说，让我说。”心急地贝尔特急忙用手挡妹妹的嘴。
“不要吵闹，”姐姐急忙挡住男孩，“就让你来说，贝尔特。”
男孩还是防备地用手挡开妹妹，“皮帕诺爷爷说，今天，卓库洛一刀就杀死了一只涎蚴！”
“涎蚴？那是什么？”姐姐一脸疑惑。
“哎呀，涎蚴就是，就是一种很大的怪物，有这么两倍，”贝尔特努力张开双手比划，“不对，十倍那么大，它是完全透明的，一般人根本看不见。”
“哦？那卓库洛先生是怎么看到的呢？”
“那当然，因为他很厉害！他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就这么一刀。”男孩手那么一比划，“就砍成了碎片。”
“哈哈，可是一刀怎么能砍成好几块碎片呢？”姐姐完全被逗乐了。
“是啊，就是啊。”露西也迎合道。
贝尔特有些生气，啃了一口熏肉，“一刀怎么就不能砍成好几块，你们女人什么都不懂。”
“好，好，我们错了，贝尔特可是卓库洛先生的头号粉丝呢。”
“是头号弟子啦！”男孩大声纠正道。
艾瑞莎笑着轻抚弟弟的额头，将他粘在脑门黏糊糊的刘海捋到一边，这是好几天没洗澡的结构。她忽然放低声音，“贝尔特，你这几天开心吗？”
“开心啊！我从来不知道，地下的世界有这么大了，我终于成了一个冒险家。”
“那你呢，露西？”
纯真的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和姐姐在一起哪里都开心，大家都对我们很好，即使是那些毛茸茸的怪家伙，就是这里小虫子太多了”她想了一想，“还有，能洗澡就更好了。”
“是啊，好久没洗澡了。”女孩的回答引起了共鸣，“你们就不想念地上的生活吗？”
“不想。”男孩想都没想就给出回答，“那里一点都没意思，家里老是来奇怪的人，还有那个讨厌的努尔呗，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对，他老是欺负姐姐！”露西也变得很气愤。
两个孩子的表情把姐姐逗乐了，她温柔地抚摸他们的后脑勺。“好啦，姐姐知道你们心疼我，快点吃饭吧，等下还要帮忙一起洗碗呢。我可不要你们去打打杀杀，我希望你们能进一个好学校，将来有份安安稳稳的工作，不要姐姐操心就好了。”
“我才不要姐姐操心呢！”贝尔特一下子站起来，迅速把口中的地瓜嚼几下咽下，“我很快就要长大了，到时候成了像卓库洛哥哥那样厉害的冒险家，赚一大笔钱给你用，你就好好想想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吧。”
艾瑞莎忽然心头震了一下，自己要什么，这个问题像晴空忽来的闪电击中了她内心深处，好似很久远，其实呼之欲出，她太久没有想过这方面了。在棋谱镇，她见过不少步入中年，颜老色衰的娼妓，这些可怜的女人只能在最肮脏的小巷中招揽客人，从最底层的工人、农民那里赚取只够糊口的收入。年纪再大一点的就几乎见不到了，她不知道这些女人最终去了哪里，更不敢去问，她曾经见过一个，五十多岁了，披着草席躲在垃圾站，枯槁的皮肤上长着不知名的溃烂，嘴巴里的牙齿都不剩几颗，那深陷在眼窝中瞳孔，就像深秋树枝上仅剩的树叶那般缥缈。她也曾害怕地想要逃走，但是同行的大姐劝她，趁着年轻多赚点，差不多了就自己做点小生意或者去其它省随便找个人嫁了，不然凭她自己，就只能带着小孩在街上饿死。
“无论如何绝不能那样！”艾瑞莎在内心几乎害怕地尖叫，幸好两个孩子正忙着吃饭，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化。少女立刻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成熟温柔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自信地说到：“你们可不要小看姐姐，我比你们都大，我一定会先你们一步成为伟大的冒险家。”
“啊，”贝尔特慌张地大叫，“姐姐你太狡猾了，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姐姐成为冒险家，一定非常帅。”露西还是站在艾瑞莎这边。
“是啊，姐姐我啊，可也是非常努力啊。”少女一下站起来，把白色的外套脱下，甩起袖子围在颈部扎起来，披在身后的衣服如斗篷般飘起来，“看，我也像大侠一样了。”
小女孩激动地拍起手，“哈哈，太像了，好神气哦。”
“哪里像了，”男孩嘟囔着嘴，“大侠怎么会用白色的披风。”
艾瑞莎扑过来揽住两个孩子，在每人脸上亲了一下，“好啦，那我就成为第一位白披风的大侠，到时候我们就是冒险者一家啦。”
饭后，卓库洛与波普狄、约尼科还有菲欧娜围坐在一盏魔法油灯旁，周围的其他人忙完了杂货，都开始值班的值班，休息的休息，他们正好可以不受打搅地聊聊天。年轻法师叼上烟斗，熟练地塞上烟草，用打火石点燃，写意地吐着烟圈。巫医弓着腰，在石块上铺上一张光滑的兽皮，取出各种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将各种粉末混合在一起。菲欧娜则用磨刀石打磨着自己的佩剑，听着另三位年轻人谈天说地，很少插嘴。
波普狄毫无顾忌地向四周吞云吐雾，一口接着一口，这时稍有一些冷场，他搜索着周围的话题，忽然把目光停在卓库洛身上，“哎呦，你身上这杆烟枪不错啊，给我瞧瞧。”
唐西猫青年取下来递给对方，“我还没抽过，是别人送的。”
“真是浪费！这是上好的红翡翠制作，上面的花纹全是镏金的，这袋子里，哇，是上好的烟草，你不早说，暴殄天物！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好不好？！”
“你抽吧，反正我不会。”
“不会个屁，你错过了世界上最好的提神剂和镇静剂你知道不？来，我教你。”
约尼科摇摇头，“你只知道教人家这些。”
“别理他。”法师甩甩手，“来，满上！我这里有火石。”
“不用。”卓库洛翻过斗钵在地上敲了两下，塞上烟草，一下就燃了起来。
烟雾缭绕之中火精灵咳嗽着爬了出来，“有没有搞错，你拿我来点烟？”
这神奇的一幕让另外三人都目瞪口呆。
青年不以为然，“那还有别的作用吗？”
“卓库洛！”火精灵冲上来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我保证，着是你最后一次对我如此无礼了！”
“哇嘞，这么小的你都不放过！”波普狄惊讶地吐槽。
“不管你能做什么，我都可以在那之前把你收回烟枪中，”卓库洛揉着脸，“然后我就把烟枪丢弃到大力肚最大坨的粪便中。”
远处的迪昂三兄弟同时打了个喷嚏。
“你敢！”佩茜的脸庞因愤怒开始变亮，由原来的红色颜色慢慢转浅，变成白色，最后甚至开始发青。
附近的人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温度飞速升高，惊恐地波普狄和其他人都跳了起来。
卓库洛则默默地将烟枪靠近地面，做出要敲击的模样。火精灵死死地盯着青年，她身上的温度几乎能点燃地面，终于，光芒暗了下来，她挫败地落到地面，余温将脚底的土都烤焦了。
“能好好交谈了么？”青年戏谑地问到。
佩茜鼓着腮帮，不情愿地点点头。
“刚才烟草都灭了，来帮我点上吧。”
鳞翼扇动，飞到烟枪前面，轻轻一点，烟草再度燃起。
米托卡兰轻轻吸了一口，一股呛喉感立刻涌上来，就和以前尝试时一样，连忙吐了出来。
波普狄皱起眉头，开始心疼着昂贵的烟草，“不要太急，第一次慢慢往肺里吸。”
唐西猫照着又试了一次，慢慢引入肺中，果然不再辛辣，反而有一种轻微的晕眩感，缓缓吐出，如醉酒般的微醺愈加明显，能明显感觉到感官的加深。“原来如此，真是神奇。”
“吸烟有害健康。”约尼科幽怨地嘟囔。
“以前我不太理解，现在似乎能谅解，以缓慢地损害身体机能换来这样的体验，真是魔鬼的交易。”
菲欧娜瞥了一眼，“别扯上魔鬼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确实，”青年转向还在生闷气的佩茜，“你这么讨厌回去吗？”
“那当然！”火精灵扭过头，“在那个拥挤漆黑的空间里，谁会乐意？”
“也是，”卓库洛说完深吸了一口烟，这次已经颇为熟练，“说说你这次有什么情报能告诉我的吧。”
“契因他们已经成功逃脱，火烧云只派了了一个中队的焦土去追捕他们。他们的重点完全在你身上，现在你们身后有一个都的火烧云正规军。”
唐西猫双眼的注意力完全在冉冉青烟之上，全然没有对方期待的惊异，“这事我们知道，还有其它没？”
“达鲁昂先生现在已经和猫雨三侠汇合，他们准备和夕轮的首脑见面。”
“哦？他不是不愿意趟这浑水嘛。”
佩茜在空中轻舞一圈，坐到一株小蘑菇上，“现在局势很不妙，火烧云已经先下手，开始了对异党的肃清，已经有两位夕轮成员遭到暗杀。”
“他们准备反击了吗？这样的话，就是一场内战了，火烧云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加密忒玛斯，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渠道，他们成功购买了西火石公司的两艘飞船，一旦整备完成，威胁非常之大。”
“青岚卫的空中绝对优势也被打破了吗？”菲欧娜非常吃惊。
卓库洛仰头吐烟，“说了这些，意思就是我们这边只能靠自己了是吧。”
“嗯，差不多。”
“那可如何是好，你回去吧。”
“不要！”佩茜一下子跳到青年膝盖上，双手叉腰，明知决定权在对方手中，态度依然强硬。
“既然你能点烟，以后帮着约尼科他们一起做饭吧。”
巫医很高兴，“那敢情好，我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准备做饭的巫术了。”
“怎么样？我的女士。”
米托卡兰突如其来的绅士作风让佩茜有点惊讶，她快活起来，总算和这个愣头青达成了友善的协议，她也淑女地微微提起裙角，躬身说道，“好的，我的阁下。”
波普狄一脸严肃地开玩笑的，“你要去救个人类女孩，顺便就拐带了艾瑞莎，现在又勾搭上一只火苍蝇，简直丧尽天良。”
佩茜笑眯眯地飞起，在法师面前悬停，突然一把揪住对方衣领，狠狠地说道：“要是再被我听到你这么粗鲁地称呼我，我就用火球术把你炸成肉末，明白了吗！”
鼠族青年吓得脖子都缩没了，顺从地点点头。
翌日一早，逃亡队早早地完成整备工作，踏上路途，这是进入地下后大家最轻松的一天，按照西萨的说明，今天下午就能回到地上，菌菇森林的边缘近在眼前，只要穿过一个洞穴就到出口了。最后的路程开始向上，证明蚁妖的方向感毫无问题，巨大的菌株也渐渐不见，留下光秃秃的地面，地面的湿度也开始上升，很可能是地面的泉水造成的，穿过一条泥泞的地下通道，进入了通往地面的最后一个溶洞，到了这里，脚下已经不止是泥泞，已经近乎于沼泽，行走相当困难。
“真奶奶地难走！”波普狄走上这一路就没停止过抱怨。
“小声点。”西萨提醒他。
“什嘛！路已经走不动了，嘴巴都不能张开吗？”他怨恨地吼回去。
事实上，这句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声响就在他们头顶炸开，那强烈地震动，是数万只翅膀扇动造成的。
“都低下头！”知道为时已晚的西萨连忙提醒整支队伍。
黑暗中无数阴影攒动，反射着幽光的眼睛犹如坠下的夜空，鬼魅的黑影铺天盖地砸下，恐怖的阴影具现化般地盖在所有人的头顶，那是居住在溶洞中的蝙蝠群，它们被声音惊动，胡乱地飞翔，盘旋，然后朝洞口的方向直冲出去。几乎所有人都吓得抱紧头，闭上眼睛，每一次碰触感从头顶传来都让他们惊恐万分，虽然看不见，但那令人发毛的扑翅声足以将骇人的画面传进大脑，直接迫使身体瑟瑟发抖。
声响终于远去，惊魂未定的艾瑞莎抬起头，怀中的贝尔特和露西还在颤抖，还好都没事，卓库洛正保护着自己，少女刚想感谢，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向自己，她顺着方向看去，幽暗之中仍有许多反射寒光的眼睛盯着他们。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西萨第一个走上前，然后停下，触角不停震颤，似是在感知什么。
对面先发声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了，西萨。”
身影悄无声息的显现，逐渐包围上来，开始是十几只，后来又上百只，最后发现，所有人已经被前后包围，根本难以计数，到处都是蚁妖！
领头的那只明显比一般蚁妖壮硕许多，四肢和躯干都有普通的两倍粗，身高比西萨还要高上不少，当然，其最显著的特点，则是背上那一对膜翅，这在蚁妖中是身份的象征，表明其属于特殊阶层。“这次来了就没法简单地离开了。”她接着说下去。
卓库洛缓缓抽出自己的武器，却被西萨按住，她恭敬地低下头，“你好，伊贝拉•贝兰•欧艾•欧•欧艾茨•欧艾萨公主，多日不见。”
“我永远不可能弄明白这帮家伙叫什么名字了。”卓库洛心里想到。
“是的。”这位非同一般的公主回答，“其实原本我已经不指望能再遇到你了。”
“对，今年你就要行展翅礼了。”
“可你还是回来了，却在我不期望的情形下。”
“我们只是路过，女王大人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吧，她现在应该很忙。”西萨试图谈判，寄希望于自己的老兵身份能增加些筹码。
“可她仍然让我带来三百名士兵过来堵截你们，准确地说，她要的是这个唐西猫族的青年。”后半句话，公主已经用自己的触角贴住对方触角，这种蚁妖特有的沟通方式是周围人听不到的。
“为什么？可我答应要送他出去。”
“你是我的姐妹，西萨，我愿意放你们走，可是，那样，会由更多其他姐妹可能死去。”
这话让西萨身体一颤，她试图解读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为什么会是他，卓库洛和伊贝拉城没有任何瓜葛。”
“我也不明白，可这是女王钦点的。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止于此。”
“女王抓了很多周围城市的居民，让他们挖掘地道，目标似乎就是深陷城，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那可是禁地！”
“那里有财宝，有秘密，有魔法，还有恶魔。”
“是的，我们有祖训，不得踏足那片领域。”西萨开始迷惑，既是对事态发展的恐惧，又对族群未来感到担忧。
“我也觉得我们不应该违背祖先的意志，我打算阻止她，直接点说，我想杀死伊贝拉•贝兰•欧女王。”
女兵蚁好似被雷击中一般，这条消息产生的冲击麻痹了她的全身，这种事情在蚁妖历史上十分罕见，任何有这种想法的族人都会被视为国家公敌，成功的案例是少之又少，可这不是重点，如此危险的想法对普通的蚁妖还是太过沉重，血缘中对于弑君的罪恶感甚至让她感到恶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姐妹，我需要你解救自己的族群。”
“怎么可能，追随我的只有十几位姐妹，而我们的女王，她有几十万臣民！”
“对，本来是没有一点机会，可现在，出现了转机。其实伊贝拉城的十几位公主早就发现了事情不对，所有的物资储备都被用于战争以及开挖隧道，丝毫没有准备展翅礼的迹象，公开提出异议的几位被处死，其他都被关押起来， 这是对血脉的背叛！而我，选择了自保，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现在终于来了。”
“我还是没懂。”
“就是你的这位朋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转机。” 欧艾萨看向卓库洛，“女王要求我们抓活口，有了他，我就能获得靠近她身边的机会，不然我根本进不了栖王殿。哪里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却也有弱点，只要你进到里面，体型巨大的禁卫不仅是抵御外敌的能手，在某些时候也可是外部增援的最大阻碍，我和我的亲卫队只要把握那个时机，一旦杀掉女王，我就能用荷尔蒙马上控制整个王国。”
逃亡队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各自揣测着这场无声对话的走向，但蚁妖的几丁质外壳的脸庞上不可能有任何表情，即便焦急的情绪极易点燃怒火，不过看在被几百只蚁妖包围的情形下大家还是很耐得住。
“不可否认，这在军事上可行，但你要弑君，我的本能在抗拒这件事。”
“西萨，我的姐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们通过，但是只要女王想抓你们，你们没有半点机会，她的军队能轻易抓住你年轻的朋友，然后将你这支可怜的队伍全部杀光，还包括渎职的我。有一件事我不能确定，但我要告诉你，我们高贵的女王，或者说，年迈的母亲，她不对劲，我甚至感觉到她体内的奇怪的能量，我与她相伴了十多年，依然无法理解她这段时间的命令。这是一个转折，是放任族群灭亡，还是开启新的时代，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你现在的决定。”
“恰恰相反，你的推测说中了我的心事，可我只是伊贝拉城十多万臣民中的一个，这些毕竟只是推测，让我去做一件违背天性的事，还要将我的朋友拉进来，现在很难答应你。”
“既然如此。”公主狡黠地抖抖触角，“那我们让你的朋友自己决定怎么样？”
没有经过西萨的同意，欧艾萨公主就牵住卓库洛的手，和西萨一起围成一个圈，两只触角分别搭住西萨与唐西猫的额头，将刚才的内容全部告诉了外来人。
“如何？地面上的友人，你的时间可不多，我知道火烧云也在追捕你，真是炙手可热啊，如果成功，那在地下你就能得到庇护。”公主很迫切地需要知道答案。
西萨担心地看向对方，她资金内心也颇为忐忑，更不要说事件核心的卓库洛了。
猫族青年低着头，缓缓抬起，原本有些空洞的双眸忽然聚焦，眯起双眼，似是决意已定，“我答应帮你杀掉女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后面的谈话让一边的西萨惊讶万分，她甚至感到害怕，自己原来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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