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薄暮归路 > 第十七章 在迷失中徘徊

第十七章 在迷失中徘徊

小说:薄暮归路作者:王大炮字数:7191更新时间 : 2020-11-22 09:25:00
已经过了三天,布索尼骑着歩甲带着一个小队在路上搜寻,这支小队全部是亲自由他挑选的新人,他奉命带人全力抓捕逃走的卓库洛,对于此事加密忒玛斯似乎十分关注,不过关于犯人逃走的细节却没有透露出一星半点。今天他亲自带队出来,到不是因为有多关注此事,而是今天是他负责搜捕工作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这项工作就交给刚刚提拔上来的特里斯上尉。

转了一圈后荆棘男爵就拉动缰绳往城堡方向去,他准备去那里找特里斯正式交接,然后立即离开这里,也远离这份他根本不喜欢的差事。

瓦尼尔伯爵的城堡位于湖深城郊外,虽然身处那道著名城墙之外,这个家族的势力已经确确实实地深入了帝国各个重要领域。靠手工业起家的费布勒原本只是一位普通乡绅,后来插手军工业后迅速发家,这也得益于西火石公司的高昂价格,让他的高仿品产业得到了茁壮成长的温床。野心勃勃的企业家一心想发展壮大,能与西火石公司一较高下,于是拉了许多其他公司联合起来抗争,可惜面对有国家机器撑腰的西火石实在是以卵击石。好在西火石也根本看不上这个渺小的竞争对手,才让费布勒一直半温不火地苟延残喘着。后来一次机会,他结识了米亥留,年老的大祭司在这个企业家身上找到了他所期望的可能性,为了费布勒拉来了巨额的投资和富有名望的合伙人。费布勒终于接到了一些小型的军工开发项目,公司开始向他最早期望的那个方向迈进了,在变得腰缠万贯后,他给他和儿子在帝国买了爵位,从商界转战政界,于是,一个低调的传奇就此展开,而咜弥斯,这个在火烧云成立后才浮出水面的势力,也和它的核心,瓦尼尔家族一同成为帝国的新贵。

讽刺的是,这些消息几乎全是布索尼从帝国军官那传来的,火烧云内部,甚至国教院那边反倒鲜有提及。不仅因为没人想因为长舌头而遭到几率处分,而且外界也开始有种隐约的声音,德福之乱的最大受益者,即火烧云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国教院有脱不清的干系,况且,火烧云这支特务部队让一名商人的儿子成为最高指挥官这件事,更是颇受帝国军的质疑。

背后的声音提醒荆棘男爵,有一辆虫车正在靠近,速度很快,他轻拉缰绳,靠到路边。对方也开始减速,最后和布索尼齐头并行。

“长官!”车内的人响亮地打起招呼。

布索尼瞧见车厢里探出头的正是特里斯,坐在他边上的是国教院的祭司马氏曼,不冷不热地说道,“特里斯,你有点迟到了。”

还没到年轻军人说什么,马氏曼先开口了,“布索尼先生,是我这边的安排出了问题,耽搁了特里斯的行程,请不要责怪这位年轻人,如果需要,我可以亲自向瓦尼尔伯爵解释。”

荆棘男爵瞧了一眼特里斯,然后向马氏曼点点头,“这倒不用,特里斯应该认识到了错误。”

“那我们先去城堡了,我与拉贝卡先生约的时间就要到了。”

在主人的示意下,车夫立刻加速,恢复之前的速度赶向目的地。

“特里斯,”马氏曼温和地叫唤对方,“你以前说要加入火烧云,我其实一直不太支持,这是一支特别的部队,而你太过善良。”

青年因为感动而低下头,“非常感谢您,马氏曼先生。但我目睹了华特力学院的惨剧,就迫切希望能够加入清除内部敌人的第一线。”

“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必须仔细听好我现在说的话。第一,你要小心这个布索尼,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是能明显感觉到他内心十分阴暗,虽然他是你的上司,也不要让你光亮的内心受到影响。”

“他行事风格虽然冷酷一点,可感觉上不像先生您所说的那般危险。”

“你记住我的话便是了。第二点,你之前和我说要接手逮捕卓库洛的任务。你千万要小心,从我手头上掌握的资料,如果作为敌人,他是十分可怕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凭你想要活捉他几乎不可能。”

“我与卓库洛共事过,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啊,听说是因为违抗上级,我想以他的担当是会面对自己的过错的,如果他真的拒捕,我也做好了与其一战的准备。”

“所以我就是说你太善良,你要与他交手才能体会到其危险性。有件事你还不清楚,以前在松嘉哈尔派去逮捕他的追捕者,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的。你自己想想,当你们拔剑相向时,你有能杀死他的信念吗。”

特里斯被这个消息一震,那时自己也在场,当时听闻要追捕者出动时,还有点可怜目标,往后一直没关注这事,想不到追捕者竟然被轻易地干掉了。

祭司见对方不出声,担忧地摇摇头,“看看窗外那炙热的太阳,特里斯,你感受到什么?”

“温暖,它温热了我的血液,给了我坚强的勇气。”

“你说的没错,拉卡俄斯呵护着他热爱他光辉的生物,赐予信仰他的生灵力量,但也不会同情嗜好阴暗的宵小。纵使阴云密布,他始终在我们头顶。”

特里斯听出马氏曼这句话是在指他内心的软弱,只得像一个谦卑的孩子那样,低头不语。

马氏曼无奈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相比之下我对亚森更放心,他虽然有时候有点鲁莽,不过处在危险之下,他更坚毅,所以我这次把他带来,希望他能多帮助你一些。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应该能很好地合作的。”

亚森挠了挠他夸张的蓬松发型,憨笑着说:“是啊,特里斯,我们在一块儿绝对没问题的,不论对手是猫雨还是那个卓库洛。”

特里斯欣慰地笑了,伸出一拳打在对方肩侧,这是他们特有的玩笑方式。

“我之前还听说布索尼把伯兰森也拉进来了。”祭司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情,“不可否认,他在搞经济上确实有一手,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在德福之乱中的投机主义者。看到这样的小人得志,我着实有些恼火,你们两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当心他的花言巧语吹晕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脑袋。”

两名圣武士都恭敬地点点头。

这时,虫车慢慢睇停了下来,已经来到城堡的前院。

“好了,我们到了,亚森和我上去找拉贝卡。”祭司推开门下车,走在前面,忍不住多说一句,“我的孩子,我相信你有这觉悟,在那之前,照顾好自己吧。”

圣武士也走下车,向来路望了一眼,有个身影正在不紧不慢地过来,他背过身,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如果马氏曼先生能轻易看穿自己的心事,那么布索尼一定也能。他知道祭司先生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在犹豫,在没认识卓库洛之前,他对这位众说纷纭的人物并不抱有好感,认为只是一位莽撞的年轻人,误打误撞地闯了许多大祸,可实际接触下来,才发现之前的看法太过片面。这是自己第二次听到逮捕他的命令了,自己要亲自动手,职责所在,不能心软,特里斯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重复着。

湖深城离棋谱镇并不远,若有一匹好坐骑,加快赶路三天就能到达,倘若没有,那还有另一个选择,走水路。城都的护城河来源自叶兰江的一条支流,这条可以称作为英狄炙帝国的母亲河,它的数条直流几乎横贯整个帝国,提供了孕育繁荣的根基。恰好其中有那么一支从湖深城一路淌到棋谱镇附近,与横穿棋谱镇的一支汇合,形成了极为便利的交通,几乎是以前很多商人的经营命脉。

这一代离棋谱镇很近,原本多是沼泽和灌木林,自从伯兰森全面接管棋谱镇后,大力发展农业与渔业,周围的土地大面积地被利用起来,担负起了周边城市的最主要粮食供给的责任。此举吸引了不少人迁入,城镇规模和人口数快速增长,食品加工业迅速崛起,占据原来的城镇土地,之前的城镇居民都被迁移出来,形成新的村落。镇长伯兰森爵士凭借他在德福之乱中的站位正确与经济发展有效,受到了国教院的嘉奖,被授予火烧云公民榜样的荣誉称号。

烈酒月,是一个气候变幻莫测的时间,在风和日丽的下午,你可能因为一场小运动而汗流浃背,而太阳一旦下山,晚风吹来,又让你不禁颤抖,怀疑冬天并未走远。到了这个时节,黄昏会来的比较迟,于是村民们会更好地利用时间去打理还未完成的活计,一位老妇正拎着木桶走去田边的小树林,她要去清洗尿桶,这事本该是早晨做,因为要给一早出去打渔的儿子整备所以耽误了。

沿着小路迎面走来三人,他们身上的标志性棕色制服看起来是触目惊心,不知道为何最近这一代总是能看见他们的影子。老妇有些害怕,她听别人说起过,这些卫兵具有先逮捕再取证的特权,而大部分人都在审讯中认了罪。现在回避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忽然转向只会带来麻烦,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果然老妇被叫住了,他们询问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一名唐西猫族青年,二十岁左右,大约五掌高,戴着条黑色头巾,老妇畏缩地摇摇头,抖动着嘴唇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这时候那桶污物发挥出了功效,这三名士兵根本不想多废话,一把挡开努力解释的老太,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着被晃出的污水弄脏的鞋子,老妇很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前行。到了粪池边,她倒掉污水,又从旁边的小沟中打了一桶清水,简单地洗刷起来。一切都差不多了,她眯起眼睛想看看尿痛刷干净没,却发现水面的倒影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老妇总算明白蹊跷就在她头顶的树枝上,毫无准备的妇人不自觉地抬起头,瞳孔惊恐地放大。那团黑色的影子盘踞在树丫间,只露出一对金色的瞳孔瞪着自己,怪物张开双翼,悄无声息地滑翔下来,才看清似乎是裹着布匹的人形,老妇慌乱地想要转身,踢翻脚边的水桶,可一把短剑早已架在她肩头,自己的嘴也被一只手捂住。

“别乱叫,就不会有事!”

冷峻的声音从妇人耳后传来,她其实已经站不稳了,几乎是靠着对方的手支撑才没有跌倒。老妇拼命地点头,脖子快撞到抵着咽喉的刀刃,身体颤抖地犹如暴雨中的树叶。

“别回头,直接离开!如果你胆敢和任何人说起见过我,我会找到你的。”

按住嘴的手松开了,冰冷的短刀慢慢抽离,老妇摊坐到地上,许久才缓过神来,拎起尿桶撒腿往家里跑,她希望这是个噩梦,是自己老糊涂了才产生的幻觉,不过直觉告诉她那个可怕的黑影很可能就是焦土在找的人,可她不敢说出来,因为脖子上的凉意似乎已经烙印进心底,一时半会是无法消退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卓库洛必须换一个地方,原本他打算等天完全黑了再动身,不过现在也快了。他决定暂时躲进沼泽地的芦苇丛中,用那里的水鸟当自己的警卫,等待最适合自己的时机到来。唐西猫弄不清这是逃出瓦尼尔囚禁的多少天后,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怎么逃出的,只记得寒冷的河水将他催醒,那时的他近乎半裸,只有一条破烂的裤子遮体,好在武器和魔法靴还在身上。虽然附近变化很大,但是卓库洛还是认出这里是棋谱镇附近,他趁人不注意偷走了河边渔夫凉棚里的帆布裹体,很快,他就发现焦土已经追到这里,便开始四处躲藏,他并不急于逃走,而是专找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等到夜幕降临再出来,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动。刚才的那一幕就是一个意外,没想到一位在黄昏出来洗尿桶的老妇竟然发现了自己。

他记得自己的养父就住在不远处,若没有搬动,期望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物品,至少能弄到几套衣服,不过这风险很大,所以谨慎的唐西猫一直在观察,寻找合适的机会回去。

终于,几乎橙红色的火球落到了山脚下,染在天空的昏黄被一同拖下,湛蓝从大地另一边迅速化开,渲染在整片帷幕之上。黄昏的暖色调不经意地向冷色调过度,从天空岛大地,轻缓但不拖沓,带走白日的最后一点余辉,也吹散大地上的温热,将万物的焦点引向满目的繁星。河水毫不在意,涓涓潺潺,微澜不惊,柔和地回应从天而降的威风,也把净透的水珠洒向沿岸的青草。劳作了一天的农民都回到家中,在炊烟散去后的屋顶下与家人一同享用晚饭,在这样舒适的季节,他们会将餐桌搬到凉爽的院子中,邻里一同在天际下用餐,可以互相聊天,也能互换菜肴。这样的光景打动了阴暗中的双眼,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在不久前,而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现实中就在眼前的景物,却又像永远无法触及。卓库洛感到十分饥饿,前几天他都靠到人家中偷吃剩饭果腹,但害怕被发现,都只敢吃一点点,眼见一位肥胖的男孩肆意地吞咽着碗中的食物,空虚感便一直从胃中蔓延到了心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隐匿着的青年眼中,那位身材中等的男子,顶着油腻的短发,有点摇晃的走姿,在他的记忆中都有极高的辨识度,所以即便是背影也绝不会认错,他叫皮法,卓库洛的养父,当地一名普通的泥水匠。

唐西猫盯着对方,同时在芦苇丛中谨慎地移动位置,尽量让外界不要察觉自己,当看见中年男人走进一条小道时,卓库洛停下脚步,他完全记起了这里,虽然附近建了许多新房子,但是这条回家的路没有改变,这条他曾经走过无数遍,通向自家老屋的小路,怎样都不会记错。

之后只要耐心地等待,午夜过后,那时路上就不会有什么人,行动起来会方便许多。

卓库洛埋伏在潜水中,入夜后还是很凉,虽然拜瓦尼尔的变态所赐,伤口已经全部治愈,可受到寒冷刺激后,阵痛在体内浮现,幽怨地搅动着,似是寒意,又绞痛难忍,青年用手捂住伤处,希望借用体温缓解,这确实让他稍微好受了些,只需要咬紧牙关就能忍受。

黄金之月完全出现在东方,一个黑影从浅水中上岸,立刻又躲进树林的阴影中,快到即便有人瞧见都会怀疑那不过是摇曳的树枝造成的。像是活着的阴影在黑暗中穿梭,蹲到家畜棚边,他已经发现两个目标,一个躲在西边小屋内,正向外监视,还有一个在东南角的草房。避开他们并不是难事,黑影攀着柱子跃上屋顶,上面没人,这让整件事方便了许多。夜行人盘算着,如若不想被发现,就得对付其中一人,整体考虑下来,不被发现地打晕茅草房那个是最佳选择。他抬头看看天,找到了更好的,一大片乌云正在飘来,等到它遮住黄金之月,那么他有绝对的信心回到家中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卓库洛成功做到了,这对他来说特别轻松,这是大半年后第一次回到家中,老式的木质碗橱柜还是老样子,虽然看着破旧但保持整洁。小屋内的呼噜声均匀地响着,竟然一点也不刺耳,是养父皮法发出的,他睡起来一直很熟,这样的声响几乎伴随着唐西猫在孩童时代的每一个夜晚。青年进来后第一个想法是坐到自己吃饭时常坐的那个位置,他抚摸着木桌上的纹路,因为常年的摩擦已变得十分圆滑,桌边紧挨着长柜,上层全是碗盆,还有吃剩下的饭餐,下层则是两口锅子,和一些小瓶罐,里边装着调味料。橱柜靠门一边是个大水缸,还是像往常一般,装着满满的干净的生活用水。大水缸的对面用布帘隔出一个小间,此刻帘幕被挂起,可以看到里面的小木板床,小衣柜,那就是卓库洛的小天地。在那上面,他曾经如痴如醉地在小册子上绘画,曾经等待养父睡着后窃喜地取出藏在床底的小玩偶玩耍,曾经因为夜间映入室内的诡异树影蜷缩在被窝中瑟瑟发抖,现在,里面收拾地十分整齐,苍白地诉说着多年的没落。忽然间青年非常忧伤,他打开自己的衣柜,以前的衣物还是整齐地叠放着,取出几件换到身上,他坐回桌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安静的青年终于收拾好情绪,轻轻走到床前,推了推熟睡中的中年男子,对方显然吓了一跳,一下坐起身,立即认出是谁,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声音始终没发出来,嘴巴闭上的同时眉头紧紧皱起来,就好像刚犁过的地那般翻起几层褶子,压低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是的。”青年声音很轻,或者说很虚。

皮法偷偷向窗外瞄,可立刻改变主意,弯下腰,“你怎么回事!?焦土的人都过来找你了?”

“我没犯罪,他们的首领瓦尼尔伯爵就是个变态。”

“没犯错?你没犯错为什么要抓你,为什么不抓别人?”

卓库洛不知如何回答,他拉开上衣,露出满身的疤痕,“你看,这都是瓦尼尔干的,我刚从他那里逃出来,要是再被抓回去我就死定了。”

皮法的脸看似很生气,一时没有说话,低下的头让月光只能找到愠怒的上半脸。“那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那不可能,这里不安全,焦土一定会来的。”

“你也晓得焦土会来找,你知道邻居都怎么看我吗?养了个犯人儿子!”

“我不是犯人,我是被冤枉的,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你做成了什么,焦土都说了,你和猫雨的人鬼混在一起!你从学院毕业后做成了什么?你给这家带来了什么?即使我只是个泥水匠,一个月只能挣几十个托比,但也比你这个什么都不干的人强上十倍。”

这句话严重地刺伤了卓库洛的自尊心,也把他的忍耐完全摧毁了,受伤的心灵从缝隙中喷出愤怒的火焰,青年一下子站起来,小声但清晰地说道:“好,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那我就离开这个被我拖累的地方。”

中年有点被这个举动震到,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激烈的反抗。“你还想去哪里?”

“离开这里。”卓库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心情,“我要离开这里,去找需要我的地方。”

“你就这么离开?我花了十几个金元供你读书,只希望你好好找份工作,赚钱养家!现在你就要这么走?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花的这些钱吗?”

“你希望我做的,我一直在做!你不希望我画画,我就按你的意思读了华特理学院,你要赚钱,我也努力了,算了,不说了。”卓库洛取下腰带上的钱袋,里面还有达鲁昂给的以及自己存的二十个金币,整袋扔到桌上。“这些给你吧,我身上的所有了。还不够,以后有机会再给吧。”

皮法疑惑地看了眼钱袋,又将注意力回到养子身上,“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出去会被杀掉的。”

儿子什么都没说,冷冷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身打算离开。这一眼看的父亲也内心发凉,急忙冲上前去拉住对方。这个动作触发了青年的防御本能,以更快的动作转过身揪住中年的一只手,两人的目光再次对视,一种无以言语的情绪在卓库洛心中蔓延,这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感触,从记忆的源头冉冉升起,青烟一般飘散开。儿子眯起眼睛,用残忍的决绝阻止了这种情绪对他的左右,另一只手猛然挥出,锤在父亲腹部,后者昏了过去,慢慢摊倒。他扶起皮法移到床上,没有想到对方的身体远比想象的要轻,随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又趁着黑暗的保护从窗口原路离开。

青年躲在阴影之中,回过头再一次看着自己的家,这幢十几年来几乎没有改变过的小木屋,屋顶一修再修,新老瓦片的色差在夜晚都那么明显;墙面斑驳粗糙,那是每次清理污渍和青苔留下的刮痕,不能近瞧;门外的依靠着一只油腻的炉灶,实际上它的使用频率很低,可能两三天才开一次火,每一餐都是从新鲜吃到变味;还有,在屋子另一边围了一个小院子,原先皮法说能给卓库洛养一只喜欢的动物,最后成了杂物的堆积场。有那么一瞬间,门外的青年仿佛看见年幼的自己一下推开门,匆忙地跑出来,背着装满书的背包,几枚硬币在手中攒得紧紧的,直奔向不远处那位跳着扁担买点心的手艺人。这样的幻想让卓库洛陷入短暂的出神,他的脸部竟然放松下来,直到忽然惊觉自己被对过往的留恋所麻痹,他痛恨自己的妄想,咬紧牙关,眉宇间恢复夜行生物的残忍,决绝地转身离去,如同野兽一般遁入了黑暗。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