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森林里的葬礼
这黑龙潭里不仅生长着一条能把人吞食的大蛇，还有更多的我不知道的精灵，这令我更加好奇，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对这大山，对这神秘的世界。
蓝灵灵只是拉着我的手，便感知到了我的心理活动。她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有些嘲笑地说：“你的手这么凉，肯定是很害怕吧？其实，你也可以不去。但你失去了这次机会，就再也不会有了。这也许是精灵们最后的一次聚会。而且，将来这些精灵们都是你离不开的。”
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我怎么能失去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呢？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是常有的。于是，我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很有底气地说：“我既然敢去看那条吞食人的大蛇，怎么就不敢去看别的精灵们呢？走吧，快走！”我住前推了一下蓝灵灵。
可蓝灵灵只是往前失了一脚，还是没有往前走。她很严肃地说：“我可先告诉你，这是我们精灵们的聚会，而且是一场很悲伤的聚会，你到了那里，只能看，只能听，不能说一句话。即使你受到了委屈，也不能有半点抱怨。你能做到吗？”
我连想也没想，便答应道：“能！我肯定不作声，这总可以了吧？”
“嗯，”蓝灵灵夸奖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当又听话的汉子，要不然，我怎么能够把终身托付给你呢？走吧，脚步放轻点儿。”
蓝灵灵领着我往森林的深处走。我感到树枝不时地挂住了我的衣裳，仿佛要阻止我继续往前。可这些树枝子怎么能阻拦住我的脚步呢？尽管不时有冰凉的露珠儿落在我的脸上，打湿了我的衣裳，但我还是紧紧地拉着蓝灵灵的手，勇敢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爬满绿色长青藤的城墙。城门紧闭着，城楼上则挂着九盏银白色的灯笼。
蓝灵灵走到城门下，按了一下城门上一颗圆形的铜钉，那城门便慢慢地开了。只见城门洞里站着两排身穿白色盔甲的士兵，手里还持有一根飘着白缨子的梭标。这些士兵的样子都很严肃，可我怎么看都像是狼狗的样子。
两个姑娘迎了上来。一个穿着紫裙子，一个穿着黑裙子，样子都十分好看。和摆摆家的小蔓比起来，小蔓就算不得什么了。
那个穿紫裙子的姑娘拉着蓝灵灵的手，有些焦急地说：“蓝姐姐，你怎么才来？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两个姑娘别看样子好看，其实也都是蜘蛛。
刚想到这儿，那个穿黑裙子的姑娘便瞪了我一眼。生气地道：“看什么看？俺们就是蜘蛛怎么啦？要不是俺蓝姐姐救你，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我吃了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蓝灵灵假装生气地打了那黑裙姑娘一下，道：“你不要那么凶，他胆子小，别吓着他！”
那黑裙姑娘很是不满地哼了一下，向蓝灵灵撇了一下嘴。说：“你就老惯着他吧！”说完，也不再理我们，往里边走了。
穿过城门洞，是一个阔大的广场。广场上站满了身着各种各样不同服饰的人。可是，我又觉得站在这里的，其实都并不是人，而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人的形状罢了。
广场的前边，是一个用藤子编织成的台子。台子的两边好像是帖着一幅白色的对联，上边的横幅也有一行文字，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蓝灵灵悄悄地告诉我说：“这是精灵们安排的一场葬礼。那上边的文字，你当然不会认识。那是一幅挽联。上联是：一心向善到头来反背恶名；下联是：两腮清许说到底为义牺牲。上边的横幅是：这条大鱼也算是成了正果。”
我这时才明白今天的这场葬礼是为了那条银色的大鱼而开。小银河里的一条鱼死了，精灵们还要为它送葬，举行盛大的葬礼，这让我很是惊讶不已。不过，那挽联上的横幅上写得有点滑稽，让人好笑，但我却笑不出来。反而被这里肃穆的氛围感染，对那条被猎枪打死的银色的大鱼产生了一种哀伤，更为这精灵界的多情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感动。
这时，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缓缓地走上了台去，依次站成了一排。
这里看不见太阳，也没有月亮，但却分外的明亮。我细细地看了看台上的那几个老人，惊讶地辨认出站在台上的原来都不是人，而是山里的动物们。有我见过的那一个叫不上名字来的猫科动物，还有一只猴子，一只公鹿，一只狐狸，哦，竟然还有我刚刚看到的那一条大蛇。这时，再看我身边的人，却发现在这里站着的，有野猪，狐狸，灰狼，野兔，山鸡，狸猫，山羊，蜜蜂，蝴蝶，青蛙，喜鹊，夜莺，蝙蝠，……哦，多得我都分辨不过来了。我只觉得背后凉滋滋的，头都吓得大起来了。好在，我感到蓝灵灵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才没有因为害怕而叫出声来。
这时，台上的如同大猫一样的老人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银鱼先生的追思会，现在开始。首先，由银鱼先生的大公子小白先生，向大家介绍一下银鱼先生遇难的真相。”
这时，一个身着一身白服的年轻人走上了台子，眼睛里含着悲伤的泪水。哽咽着说：“大概是从前年的秋天开始，这小银河里的水就有了一股怪怪的味道，使得我们水簇们的日子变得不自在起来。更为严重的是，水里的微生物们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孩子们由于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而相继死亡。而我们这些成年人，也时常饥肠辘辘，度日如年。于是，我的父亲不得不改变食性，开始尝试吞食天上的飞鸟儿和岸上的鸭子，好探索出一条我们水簇们能够得以延续的途径。不想，这样一个有些怪异的探索，被小银村的养鸭人摆摆和他的女儿小蔓发现了，于是，便向世人公布了鱼吃鸭子的真相。可是，那些人类，特别是思维已经僵化了的官人，根本就不敢面对这自然界发生的怪象，于是，摆摆被抓走了，蒙受了不白之冤。”
说到这里，台下的众精灵们有些骚动起来，似乎是对发生的这种怪事感到不平。这时，那大猫一样的老人举起两只手向下压了压，骚动的声音才平息下来。
那个身穿白服的年轻人继续说：“为了还摆摆一个清白，我家的老父亲是心甘情愿地被猎手猛猛用枪打死的。要不然，以我父亲的功力，它怎么能够被猎枪打死呢？可猛猛被水淹死，那却怨不得我们。是他求功心切，贪念那一斗麦子，而他自己又不识水性，才滑进深水里淹死的。当时，我们所有的鱼儿们都出动了，想把他推到岸上去，可我们力量太小，根本没法救他。至于苏先生吃了我父亲，又惹祸丢了公职，那纯粹是一种巧合。我们鱼类本来就是让人鱼肉的，怎么会因为人吃了而怀恨报复呢？”
穿白衣服的年轻人说完，又哭了起来，很是伤心。也许是受到了那个白衣年轻人的情绪感染，广场上响起了一片呜咽声。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鼓起了一块沉痛的块垒。
这时，台上的那位大猫一样的老人又向下压了压手，会场又安静了下来。那位大猫老人声音低沉地说：“银鱼先生虽然死了，但它死出了精神，死出了气节！作为大山里精灵的一杰，它死有所值，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们对于它的死，表示沉痛的悲伤。让我们向它表示深深地默哀吧！”
于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各种各样的脑袋。而青蛙的头则深深地弯回到了肚子下。我也深深地低下了头，为那位我曾经看见过它的英容的银色的白鱼老人，心里也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悲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猫老人才宣布默哀结束。
大猫老人接着说：“今天，还要向大家公布另一个真相。那小银河里的水为什么会产生一种怪味呢？微生物为什么会越来越少呢？现在请蓝天上视野开阔的雄鹰，向大家说一说它所看到的吧！”
忽啦啦地一声响，一只巨大的雄鹰落到了台子上。可我盯睛一看，它又不是雄鹰，而是一个披着羽毛大衣、长着鹰钩鼻子的壮汉。
那雄鹰大哥说：“从前年起，当我飞到蓝天上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一阵阵巨大的响声。为了闹明白这是哪里发出的响声，我一直向西边飞去。在那高高的天上，我鸟瞰咱们的小银河，那真是美丽极了。它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绿色的绸缎，从太行山里流出。而小银河的上游，就是漳河。其实，咱们的小银河就是漳河的一条支流。我一直向西飞，终于看清楚在漳河的上游，正在筑一条长长的大坝，好像是那里的人想把这漳河拦腰截断，然后逼着河水改道，顺着在大山的半腰里开凿的渠道，流向另一片土地。那工程可真是浩大啊，不说那大坝，就是那渠道，弯弯曲曲的，也有几百公里长。而且大渠道还连接着小渠道，小渠道又连接着毛渠。有的渠道是在悬崖上修的，有的渠道则要从大山里钻一个长长的洞子。为了修成这条渠，我看到不时有人从悬崖上摔下来死去，也有人被炮崩坍的石头砸死。可那些人一个个都义无反顾，严寒接酷暑，不停地修着。而他们砌墙用的水泥，白灰，和残存的炸药，便都流进了河水里，严重地影响了水质。由于不停地放炮，和河水的污染，我在那里连一只兔子都叨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那雄鹰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悲戚的神色。
大猫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小银河里的水为什么会有一种怪怪味道的真相。被污染了的河水，当然影响着水簇们的生长。这就是说，银鱼先生与其说是被猛猛用猎枪打死的，不如说是被污染的河水害死的。要是水里有足够的食物，银鱼先生怎么会去吃天上的飞鸟儿和岸上的鸭子呢？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是影响到了河里的水簇，要是几年后那大坝截断了小银河的源头，成了一条干河，那我们这些精灵们必然要遭遇到灭顶之灾。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这时，那条穿黑裙子的蜘蛛姑娘也走上了台子，向着精灵们说：“我今天也要告诉大家另一个真相。如今的人为了消灭害虫，大量使用起农药，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生存环境。我们吃了被农药喷洒过的蚊虫，使不少姐妹中毒死去。而我们自身也有直接被农药毒死的。我们的年增长率逐年降低，总数已经锐减。这样，就使得那些具有抗药性，视我们为天敌的害虫们猖狂起来，伤害着农作物和林木的健康。”
黑裙子蜘蛛姑娘的发言，引起了全场人的恐慌，嗡嗡地议论起来，可又听不清它们在议论着什么。
大猫老人再一次向精灵们压了压手，会场又安静了下来。
大猫老人说：“看来，一场灾难已经迫近，在所难免。当小银河断流以后，这片茂密的树林必然很快消失。而这里的土地由于失去了森林的涵养，又得不到河水的滋润，减产灾荒必成定局。那样，人们为了他们的生存，也必然对树木进行大规模的砍伐。这样的恶性循环，将更大地破坏着生态的平衡，人类和我们都会陷入到一种旷日持久的灾难之中。对于这不可避免的灾难，我们实在是渺小的无力抗拒，只好听天由命，各自保重吧！”说着，那大猫老人也悲戚地哭泣起来。
这时，精灵们都愤怒起来，纷纷指责人类的恶行。为什么要阻断河流？为什么要制造农药？于是，有精灵提议要报复人类，让人类也尝一尝应该吃到的苦头。就在这时，那个穿黑裙子的蜘蛛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说：“这场子里就站着一个人，我们应该让大蛇吃了他！”
我一听，吓得全身都冒出冷汗来，嘴唇哆嗦着，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问：“那个可恶的人儿在哪里？”
那个穿黑裙子的蜘蛛指着我道：“他就藏在我们中间！对，就是他！”
精灵们的目光刷得一下都瞄上了我，我感到那一道道寒冷的目光如一道道利剑，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害怕极了，很是后悔来到这里。我想走，可是已经难以脱身了，精灵们愤怒了，轰得一下涌上前来，挤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不知什么时候，蓝灵灵紧拉着我的手松开了，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蓝灵灵撕心裂肺地哭叫声，“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可蓝灵灵的哭喊声，很快就被精灵们的怒吼声淹没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我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了起来。可这只大手很是奇怪，竟然只有一根手指头。我仔细一看，才知道并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条大蛇的尾巴。
那条传说中吞食了谷朵大娘弟弟的大蛇，在关键的时刻救了我。它把我卷到了台上，便又变成了一个穿着麟片衣服的老者。很慈祥地看着我，说：“你不要怕。大家只是对人产生了误解，一时愤怒。”
我被这条蛇一样的老人抱在怀里，又是害怕，又是惊奇。突然，我想起蓝灵灵的话，要是摸一摸这条蛇的头，就再也不怕炎热，也不怕蚊虫叮咬了，于是，便轻轻地用手摸了摸它的头，一是想沾沾灵气，二来也是想表达一下对它的感激和友好。
那蛇见我摸它的头，很是高兴，也用它的脸挨了挨我的脸，算是表示亲切了。
这时，愤怒的精灵们安静了下来。那蛇把我放在了地上，说：“这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我们不应该伤害他。而且，将来重建这森林里的生态，还要靠他呢。”
那个大猫一样的老人也说；“是啊，他不仅是无辜的，而且也是行善人家的后代。多少年来，他的长辈们积德行善，从来没有对我们这些精灵们有过丝毫的伤害。再说，人类的盲动，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们，也伤害了人类自己。他们必定为自己愚蠢的做法付出沉痛的代价。几年之后，人类就会为了抗旱、抗洪、消灭害虫，抵御饥饿，疲于奔命。这种折了东墙补西墙的盲动，还要靠这一代人来修正呢。我们这一代或者几代精灵，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但是，在这个孩子身上，寄托着我们后辈辈子孙的希望。破坏了的自然，要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修复啊！这是一时解气能够挽回的吗？”
听了这大猫老人的话，精灵们都静默起来，一时会场上显得格外的安静。我看到蓝灵灵狠狠地瞪了那穿黑裙子的姑娘一眼，那黑裙子姑娘也气得哼了一声，转身下到台下去了。
那位大猫一样的老人说：“请大家记住今天的聚会吧！也各自应对今后艰难的岁月吧！既然今天还有这个条件，那我们就让银鱼先生入土安息吧！以它的葬礼为界，我们将步入一个困苦的时代。今天我们为银鱼先生送葬，等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盛事了。今天，就当也是为我们自己举行的葬礼吧！”
大猫老人的话一下子渲染了葬礼悲伤的气氛，精灵们都伤心地哭泣起来。我的心一阵颤抖，眼泪也流了下来。为死去的那条很有绅士风度的大鱼，也为这些善良而又即将遭到灾难的精灵，更为人类自己失去理智的选择。
在大猫，大蛇，雄鹰，山鸡等等老人的带领下，精灵们一起向一个小山包前走去。那里已经挖了一个土坑，几个强壮的大狗已经把一口用藤萝编织成的棺材放了进去，然后用土埋了起来，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一个精灵死了，这么多的精灵为它送行。可以后，再有精灵们死去，就不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了。也许将暴尸于荒野，被风吹日晒，化作一杯尘土。
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了黑色的夜空，一声巨大的雷声过后，山风摇晃起了满山的枝头，一颗颗红枣儿大的雨珠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我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意识有些迷糊起来。我在大雨中病倒了，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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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灵灵只是拉着我的手，便感知到了我的心理活动。她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有些嘲笑地说：“你的手这么凉，肯定是很害怕吧？其实，你也可以不去。但你失去了这次机会，就再也不会有了。这也许是精灵们最后的一次聚会。而且，将来这些精灵们都是你离不开的。”
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我怎么能失去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呢？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是常有的。于是，我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很有底气地说：“我既然敢去看那条吞食人的大蛇，怎么就不敢去看别的精灵们呢？走吧，快走！”我住前推了一下蓝灵灵。
可蓝灵灵只是往前失了一脚，还是没有往前走。她很严肃地说：“我可先告诉你，这是我们精灵们的聚会，而且是一场很悲伤的聚会，你到了那里，只能看，只能听，不能说一句话。即使你受到了委屈，也不能有半点抱怨。你能做到吗？”
我连想也没想，便答应道：“能！我肯定不作声，这总可以了吧？”
“嗯，”蓝灵灵夸奖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当又听话的汉子，要不然，我怎么能够把终身托付给你呢？走吧，脚步放轻点儿。”
蓝灵灵领着我往森林的深处走。我感到树枝不时地挂住了我的衣裳，仿佛要阻止我继续往前。可这些树枝子怎么能阻拦住我的脚步呢？尽管不时有冰凉的露珠儿落在我的脸上，打湿了我的衣裳，但我还是紧紧地拉着蓝灵灵的手，勇敢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爬满绿色长青藤的城墙。城门紧闭着，城楼上则挂着九盏银白色的灯笼。
蓝灵灵走到城门下，按了一下城门上一颗圆形的铜钉，那城门便慢慢地开了。只见城门洞里站着两排身穿白色盔甲的士兵，手里还持有一根飘着白缨子的梭标。这些士兵的样子都很严肃，可我怎么看都像是狼狗的样子。
两个姑娘迎了上来。一个穿着紫裙子，一个穿着黑裙子，样子都十分好看。和摆摆家的小蔓比起来，小蔓就算不得什么了。
那个穿紫裙子的姑娘拉着蓝灵灵的手，有些焦急地说：“蓝姐姐，你怎么才来？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两个姑娘别看样子好看，其实也都是蜘蛛。
刚想到这儿，那个穿黑裙子的姑娘便瞪了我一眼。生气地道：“看什么看？俺们就是蜘蛛怎么啦？要不是俺蓝姐姐救你，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我吃了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蓝灵灵假装生气地打了那黑裙姑娘一下，道：“你不要那么凶，他胆子小，别吓着他！”
那黑裙姑娘很是不满地哼了一下，向蓝灵灵撇了一下嘴。说：“你就老惯着他吧！”说完，也不再理我们，往里边走了。
穿过城门洞，是一个阔大的广场。广场上站满了身着各种各样不同服饰的人。可是，我又觉得站在这里的，其实都并不是人，而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人的形状罢了。
广场的前边，是一个用藤子编织成的台子。台子的两边好像是帖着一幅白色的对联，上边的横幅也有一行文字，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蓝灵灵悄悄地告诉我说：“这是精灵们安排的一场葬礼。那上边的文字，你当然不会认识。那是一幅挽联。上联是：一心向善到头来反背恶名；下联是：两腮清许说到底为义牺牲。上边的横幅是：这条大鱼也算是成了正果。”
我这时才明白今天的这场葬礼是为了那条银色的大鱼而开。小银河里的一条鱼死了，精灵们还要为它送葬，举行盛大的葬礼，这让我很是惊讶不已。不过，那挽联上的横幅上写得有点滑稽，让人好笑，但我却笑不出来。反而被这里肃穆的氛围感染，对那条被猎枪打死的银色的大鱼产生了一种哀伤，更为这精灵界的多情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感动。
这时，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缓缓地走上了台去，依次站成了一排。
这里看不见太阳，也没有月亮，但却分外的明亮。我细细地看了看台上的那几个老人，惊讶地辨认出站在台上的原来都不是人，而是山里的动物们。有我见过的那一个叫不上名字来的猫科动物，还有一只猴子，一只公鹿，一只狐狸，哦，竟然还有我刚刚看到的那一条大蛇。这时，再看我身边的人，却发现在这里站着的，有野猪，狐狸，灰狼，野兔，山鸡，狸猫，山羊，蜜蜂，蝴蝶，青蛙，喜鹊，夜莺，蝙蝠，……哦，多得我都分辨不过来了。我只觉得背后凉滋滋的，头都吓得大起来了。好在，我感到蓝灵灵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才没有因为害怕而叫出声来。
这时，台上的如同大猫一样的老人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银鱼先生的追思会，现在开始。首先，由银鱼先生的大公子小白先生，向大家介绍一下银鱼先生遇难的真相。”
这时，一个身着一身白服的年轻人走上了台子，眼睛里含着悲伤的泪水。哽咽着说：“大概是从前年的秋天开始，这小银河里的水就有了一股怪怪的味道，使得我们水簇们的日子变得不自在起来。更为严重的是，水里的微生物们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孩子们由于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而相继死亡。而我们这些成年人，也时常饥肠辘辘，度日如年。于是，我的父亲不得不改变食性，开始尝试吞食天上的飞鸟儿和岸上的鸭子，好探索出一条我们水簇们能够得以延续的途径。不想，这样一个有些怪异的探索，被小银村的养鸭人摆摆和他的女儿小蔓发现了，于是，便向世人公布了鱼吃鸭子的真相。可是，那些人类，特别是思维已经僵化了的官人，根本就不敢面对这自然界发生的怪象，于是，摆摆被抓走了，蒙受了不白之冤。”
说到这里，台下的众精灵们有些骚动起来，似乎是对发生的这种怪事感到不平。这时，那大猫一样的老人举起两只手向下压了压，骚动的声音才平息下来。
那个身穿白服的年轻人继续说：“为了还摆摆一个清白，我家的老父亲是心甘情愿地被猎手猛猛用枪打死的。要不然，以我父亲的功力，它怎么能够被猎枪打死呢？可猛猛被水淹死，那却怨不得我们。是他求功心切，贪念那一斗麦子，而他自己又不识水性，才滑进深水里淹死的。当时，我们所有的鱼儿们都出动了，想把他推到岸上去，可我们力量太小，根本没法救他。至于苏先生吃了我父亲，又惹祸丢了公职，那纯粹是一种巧合。我们鱼类本来就是让人鱼肉的，怎么会因为人吃了而怀恨报复呢？”
穿白衣服的年轻人说完，又哭了起来，很是伤心。也许是受到了那个白衣年轻人的情绪感染，广场上响起了一片呜咽声。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鼓起了一块沉痛的块垒。
这时，台上的那位大猫一样的老人又向下压了压手，会场又安静了下来。那位大猫老人声音低沉地说：“银鱼先生虽然死了，但它死出了精神，死出了气节！作为大山里精灵的一杰，它死有所值，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们对于它的死，表示沉痛的悲伤。让我们向它表示深深地默哀吧！”
于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各种各样的脑袋。而青蛙的头则深深地弯回到了肚子下。我也深深地低下了头，为那位我曾经看见过它的英容的银色的白鱼老人，心里也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悲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猫老人才宣布默哀结束。
大猫老人接着说：“今天，还要向大家公布另一个真相。那小银河里的水为什么会产生一种怪味呢？微生物为什么会越来越少呢？现在请蓝天上视野开阔的雄鹰，向大家说一说它所看到的吧！”
忽啦啦地一声响，一只巨大的雄鹰落到了台子上。可我盯睛一看，它又不是雄鹰，而是一个披着羽毛大衣、长着鹰钩鼻子的壮汉。
那雄鹰大哥说：“从前年起，当我飞到蓝天上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一阵阵巨大的响声。为了闹明白这是哪里发出的响声，我一直向西边飞去。在那高高的天上，我鸟瞰咱们的小银河，那真是美丽极了。它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绿色的绸缎，从太行山里流出。而小银河的上游，就是漳河。其实，咱们的小银河就是漳河的一条支流。我一直向西飞，终于看清楚在漳河的上游，正在筑一条长长的大坝，好像是那里的人想把这漳河拦腰截断，然后逼着河水改道，顺着在大山的半腰里开凿的渠道，流向另一片土地。那工程可真是浩大啊，不说那大坝，就是那渠道，弯弯曲曲的，也有几百公里长。而且大渠道还连接着小渠道，小渠道又连接着毛渠。有的渠道是在悬崖上修的，有的渠道则要从大山里钻一个长长的洞子。为了修成这条渠，我看到不时有人从悬崖上摔下来死去，也有人被炮崩坍的石头砸死。可那些人一个个都义无反顾，严寒接酷暑，不停地修着。而他们砌墙用的水泥，白灰，和残存的炸药，便都流进了河水里，严重地影响了水质。由于不停地放炮，和河水的污染，我在那里连一只兔子都叨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那雄鹰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悲戚的神色。
大猫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小银河里的水为什么会有一种怪怪味道的真相。被污染了的河水，当然影响着水簇们的生长。这就是说，银鱼先生与其说是被猛猛用猎枪打死的，不如说是被污染的河水害死的。要是水里有足够的食物，银鱼先生怎么会去吃天上的飞鸟儿和岸上的鸭子呢？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是影响到了河里的水簇，要是几年后那大坝截断了小银河的源头，成了一条干河，那我们这些精灵们必然要遭遇到灭顶之灾。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这时，那条穿黑裙子的蜘蛛姑娘也走上了台子，向着精灵们说：“我今天也要告诉大家另一个真相。如今的人为了消灭害虫，大量使用起农药，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生存环境。我们吃了被农药喷洒过的蚊虫，使不少姐妹中毒死去。而我们自身也有直接被农药毒死的。我们的年增长率逐年降低，总数已经锐减。这样，就使得那些具有抗药性，视我们为天敌的害虫们猖狂起来，伤害着农作物和林木的健康。”
黑裙子蜘蛛姑娘的发言，引起了全场人的恐慌，嗡嗡地议论起来，可又听不清它们在议论着什么。
大猫老人再一次向精灵们压了压手，会场又安静了下来。
大猫老人说：“看来，一场灾难已经迫近，在所难免。当小银河断流以后，这片茂密的树林必然很快消失。而这里的土地由于失去了森林的涵养，又得不到河水的滋润，减产灾荒必成定局。那样，人们为了他们的生存，也必然对树木进行大规模的砍伐。这样的恶性循环，将更大地破坏着生态的平衡，人类和我们都会陷入到一种旷日持久的灾难之中。对于这不可避免的灾难，我们实在是渺小的无力抗拒，只好听天由命，各自保重吧！”说着，那大猫老人也悲戚地哭泣起来。
这时，精灵们都愤怒起来，纷纷指责人类的恶行。为什么要阻断河流？为什么要制造农药？于是，有精灵提议要报复人类，让人类也尝一尝应该吃到的苦头。就在这时，那个穿黑裙子的蜘蛛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说：“这场子里就站着一个人，我们应该让大蛇吃了他！”
我一听，吓得全身都冒出冷汗来，嘴唇哆嗦着，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问：“那个可恶的人儿在哪里？”
那个穿黑裙子的蜘蛛指着我道：“他就藏在我们中间！对，就是他！”
精灵们的目光刷得一下都瞄上了我，我感到那一道道寒冷的目光如一道道利剑，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害怕极了，很是后悔来到这里。我想走，可是已经难以脱身了，精灵们愤怒了，轰得一下涌上前来，挤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不知什么时候，蓝灵灵紧拉着我的手松开了，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蓝灵灵撕心裂肺地哭叫声，“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可蓝灵灵的哭喊声，很快就被精灵们的怒吼声淹没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我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了起来。可这只大手很是奇怪，竟然只有一根手指头。我仔细一看，才知道并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条大蛇的尾巴。
那条传说中吞食了谷朵大娘弟弟的大蛇，在关键的时刻救了我。它把我卷到了台上，便又变成了一个穿着麟片衣服的老者。很慈祥地看着我，说：“你不要怕。大家只是对人产生了误解，一时愤怒。”
我被这条蛇一样的老人抱在怀里，又是害怕，又是惊奇。突然，我想起蓝灵灵的话，要是摸一摸这条蛇的头，就再也不怕炎热，也不怕蚊虫叮咬了，于是，便轻轻地用手摸了摸它的头，一是想沾沾灵气，二来也是想表达一下对它的感激和友好。
那蛇见我摸它的头，很是高兴，也用它的脸挨了挨我的脸，算是表示亲切了。
这时，愤怒的精灵们安静了下来。那蛇把我放在了地上，说：“这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我们不应该伤害他。而且，将来重建这森林里的生态，还要靠他呢。”
那个大猫一样的老人也说；“是啊，他不仅是无辜的，而且也是行善人家的后代。多少年来，他的长辈们积德行善，从来没有对我们这些精灵们有过丝毫的伤害。再说，人类的盲动，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们，也伤害了人类自己。他们必定为自己愚蠢的做法付出沉痛的代价。几年之后，人类就会为了抗旱、抗洪、消灭害虫，抵御饥饿，疲于奔命。这种折了东墙补西墙的盲动，还要靠这一代人来修正呢。我们这一代或者几代精灵，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但是，在这个孩子身上，寄托着我们后辈辈子孙的希望。破坏了的自然，要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修复啊！这是一时解气能够挽回的吗？”
听了这大猫老人的话，精灵们都静默起来，一时会场上显得格外的安静。我看到蓝灵灵狠狠地瞪了那穿黑裙子的姑娘一眼，那黑裙子姑娘也气得哼了一声，转身下到台下去了。
那位大猫一样的老人说：“请大家记住今天的聚会吧！也各自应对今后艰难的岁月吧！既然今天还有这个条件，那我们就让银鱼先生入土安息吧！以它的葬礼为界，我们将步入一个困苦的时代。今天我们为银鱼先生送葬，等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盛事了。今天，就当也是为我们自己举行的葬礼吧！”
大猫老人的话一下子渲染了葬礼悲伤的气氛，精灵们都伤心地哭泣起来。我的心一阵颤抖，眼泪也流了下来。为死去的那条很有绅士风度的大鱼，也为这些善良而又即将遭到灾难的精灵，更为人类自己失去理智的选择。
在大猫，大蛇，雄鹰，山鸡等等老人的带领下，精灵们一起向一个小山包前走去。那里已经挖了一个土坑，几个强壮的大狗已经把一口用藤萝编织成的棺材放了进去，然后用土埋了起来，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一个精灵死了，这么多的精灵为它送行。可以后，再有精灵们死去，就不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了。也许将暴尸于荒野，被风吹日晒，化作一杯尘土。
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了黑色的夜空，一声巨大的雷声过后，山风摇晃起了满山的枝头，一颗颗红枣儿大的雨珠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我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意识有些迷糊起来。我在大雨中病倒了，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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