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游牧文明
战技是个新名词。它区别于技能，纯属玩家自己琢磨出来的、能有效提高战斗效率的操作。《乾坤》第一集团玩家摸索出战技，第二集团玩家纷纷模仿，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加入，战技越来越完善，甚至有了自己的专属名字。
战技却又不是新东西，它是旧事物换了个新名字。《星际争霸》的“4BG攻速使徒”，《CS》的“旋转跳”、“甩狙”，《拳皇》的“差合”、“切防”，等等。
屠诗也是老玩家了，瞬间了然：“原来这就是战技啊，那我懂两招，你看着。”
他使出“水蛇剑”和“闪电剑”，满以为能搏一声喝彩，谁知道战黄沙直摇头：“花俏太多，不够效率，这始终是一对一的打法，不适合战场。战场讲究直来直去，有去无回，效率最重要。”
大哥不带你这么泼冷水的吧！
“出招要快准狠，变招越少，破绽越少。一刀下去你没干掉对手，那你就等着被对手干掉。切磋一下你就懂了。”战黄沙发来决斗邀请。
屠诗注意到对方用的是大刀。哼哼，我见识过杨泽于那天下第一快的刀，还会怕你？双方面对面同时向前踏步，战黄沙一刀斜劈，屠诗施展水蛇剑——
【缩地成寸】！
屠诗倒退三米，胸口起伏不定，而战黄沙保持着刀尖指地的姿势看着他。刀不快，但是有前无后，势大招沉，一刀分生死！在屠诗的预判中，即便能刺中对方，自己胸腹也要挨刀，所以在最后一刻他怂了，用位移技能退避。
“你输了。”战黄沙收刀。
屠诗同意。【缩地成寸】是作弊，真要练就战场打法，就决不能依赖位移技能。
“刀和剑不同。刀先砍皮，再砍肉，接着砍骨头，被砍伤的顶多残废，一般死不掉；可是剑可以穿过骨骼的缝隙，刺中内脏，造成致命伤。混混打架，拿西瓜刀的不可怕，拿军刺、匕首的才可怕。你要是不退，死的是我。”战黄沙发来挑战邀请。“再来。”
屠诗在战黄沙身上感受到一股气势。很玄虚，但是除了“气势”这个词他再想不出合理解释。狭路相逢勇者胜，战黄沙比屠诗更勇敢无畏，所以屠诗退却了。在气势上被压倒，想赢难于登天。
百家门的人怎么能输！
屠诗调整呼吸。好，再来！
败，败，败。无论多少次，都是屠诗战败。论基本功，屠诗比战黄沙扎实，动作标准，可就是比不上战黄沙高效，因为屠诗纵然练剑千遍，点的也只是鹅毛之类的死物，战黄沙是上战场与活人生死相拼的，出招必往要害招呼。
“你的战技很精巧，留三分力好控制剑，可在战场上十分力都嫌不够。你知道判定吧？我和你兵器对撞，我力量比你大，系统就判定我能震退你的武器，甚至可以让你武器脱手。”战黄沙点评道。
“论判定当然你赢啊！”屠诗和对方混熟了，说话满不客气：“妈蛋，你是‘武曲星’哎！”
战黄沙嘿嘿憨笑，显然他也知道不能拿自己和别人比。
天命——武曲星：力量+10，体质+30，无视职业模板限制，可使用一切以物理攻击为主的武器，且该类武器的等级要求-10。
用NPC的话说，战黄沙乃是武曲星转世，天生神力，可当万人敌。屠诗没摊上特殊模板，力量落了下风，技巧又没高到能弥补差距，屡战屡败并不出奇。
“你也很强啦，在我见过的玩家里你是最强的。”战黄沙宽慰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是没见过月魔才这么说。他那招【铿锵剑】在战场也吃得开。”
战黄沙心驰神往：“被你说得我也好想见识一下。可惜我在当兵，走不开。”
全《乾坤》第一个能带兵打仗的玩家就是战黄沙，能指挥NPC军队，别提多威风了，可代价就是他必须长时间随军行动，比上班还累。战黄沙埋怨说，要不是当初去算命算了个“武曲星”回来，也不至于用尽盘缠，只能投军；屠诗则认为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在军队里武曲星方可得到最大发挥。
“你好歹有休假，我还得服刑。”屠诗撩起头发，让对方看头上那个罪字。
“你好好表现，每天做任务赚军功，还能获得经验，不会落下进度的。不过，好像你之前违抗军令，刑期延长了？”
屠诗呻吟：“别提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不适应也很正常，游戏设定里这是古代军队，杀俘，但不动百姓一针一线，已经算得上军纪严明了。很多军队连自己人都杀的。”
“你又是怎么适应的呢？”
“军队是个大熔炉，就算你不适应，你也得适应。”战黄沙拍拍屠诗肩膀。他看了屠诗好一阵子，直看得屠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道：“我还是决定告诉你，那天为什么张校尉要杀俘。”
横跨九州北部有一条看不见的分割线，以北降水少，作物一年一熟，粮食部分依靠贸易，人们形成了游离关外的游牧文明（也即是蛮夷）；以南降水多，作物一年两熟，粮食多到可以建起粮仓屯粮，人们形成了自称中原正统的农耕文明（也即是大衍）。
草原和中原展开贸易，以马匹、毛皮交换盐、铁、茶，然而马匹、毛皮不是中原人的刚需（中原人用不着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平民用亚麻布和棉花可代替毛皮），盐、铁、茶却是草原人的刚需，这种贸易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随着贸易次数增加，中原的消费需求会减少，供过于求；草原人在物资的支持下人口自然增长，消费需求同步增加，供不应求。直到有一天，草原人发现贸易无利可图。
以部落为组织架构的游牧文明非常脆弱，一旦遭遇天灾等不可抗力，会陷入困顿并难于自救。吃不饱，穿不暖，想种地产粮吧但老天爷不赏脸，想贸易吧但收益又几乎为0，偏偏南边老百姓富得流油，这时候除了抢还能怎么办？草原人生来无拘无束，天地任驰骋，对抗的是酷烈的大自然，会崇拜勇武者便顺理成章，并相信强者优先（最好的女人、牛羊、美酒只配勇士拥有），他们比小羊羔一样的中原人要强，拿走中原人的粮食不是天经地义吗！
一直以来，游牧文明都让农耕文明很头疼。你和他讲儒学道理，什么忠恕、克己复礼，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听都不听；你和他讲拳头，你会发现他拳头还挺硬。草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全民骑兵，机动性在冷兵器时代数一数二，来去如风，抢完东西就跑，都回到大本营了中原朝廷还没反应过来。那怎么办？派更多官兵驻守边疆？军人不事生产，每多一个军人，就少一个劳动力，此消彼长，对中原也是负担。再者，有做贼千日，没有防贼千日，中原要防足整整一个秋季，草原只需在秋季找几天入侵，双方谁的成本小，不言而喻，这和贸易关系完全颠倒过来，草原人不用仰中原人鼻息，尝到甜头的他们一发不可收拾。烦不胜烦的中原人最终建起了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万里长城，从此有了关内关外之分。
“听明白了吗？你个人的作用是很渺小的，你救得了一个牧民，你救不了整个草原。可那个牧民作用很大，他要是被你放走，逃到其他部落把我们的布置说出来，是真的会影响战争的天平的。我们拒敌于关外，背后就是中原千千万万的百姓，所以不容有失。”战黄沙道。“你不用因此内疚，因为这是国家意志所决定的。”
“我完全明白。”屠诗想通了。现在境内大旱，民不聊生，如果把粮食给了草原人，那死的就是中原人。两个文明都想延续下去，无关对错。
战黄沙咦了一声，起身发来决斗邀请：“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忽然像个老兵。来来来！”
一剑，战黄沙死，屠诗伤。
战黄沙先是一愣，再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兄弟！”
将对手扶起来，屠诗笑问：“怎样挣军功比较快？”
“首选是打仗，不过我们目前以避战为主，除非敌人入侵，否则没有打仗的机会。其次是当斥候，不过现在你做不到。我是军官，可以查看任何一个士兵的军功界面，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随时可能逃跑，而斥候又是脱离军队监控的。除非你有足够多的军功证明你的忠诚，不过到那时候，军功也差不多能换取自由身了，再当斥候也没意义了。”
战黄沙想了想，又道：“剩下的就是训练、备战、做日常任务。刚才为什么让你别打乱阵型，因为你是步兵，步兵骑兵对战必然是骑兵占优势，步兵唯一的生机就是保持紧密阵型，一旦阵型被冲垮、切割，步兵必败。所以千万不要小看训练，你的表现越好，军功越高。”
屠诗：“我懂了。所以我当前的目标就是练就战场上的打法，啊不对，战技。”
他摸出《于氏剑谱》。
剑法千万，唯一一门适应战场的双手剑剑法，此时就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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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技却又不是新东西，它是旧事物换了个新名字。《星际争霸》的“4BG攻速使徒”，《CS》的“旋转跳”、“甩狙”，《拳皇》的“差合”、“切防”，等等。
屠诗也是老玩家了，瞬间了然：“原来这就是战技啊，那我懂两招，你看着。”
他使出“水蛇剑”和“闪电剑”，满以为能搏一声喝彩，谁知道战黄沙直摇头：“花俏太多，不够效率，这始终是一对一的打法，不适合战场。战场讲究直来直去，有去无回，效率最重要。”
大哥不带你这么泼冷水的吧！
“出招要快准狠，变招越少，破绽越少。一刀下去你没干掉对手，那你就等着被对手干掉。切磋一下你就懂了。”战黄沙发来决斗邀请。
屠诗注意到对方用的是大刀。哼哼，我见识过杨泽于那天下第一快的刀，还会怕你？双方面对面同时向前踏步，战黄沙一刀斜劈，屠诗施展水蛇剑——
【缩地成寸】！
屠诗倒退三米，胸口起伏不定，而战黄沙保持着刀尖指地的姿势看着他。刀不快，但是有前无后，势大招沉，一刀分生死！在屠诗的预判中，即便能刺中对方，自己胸腹也要挨刀，所以在最后一刻他怂了，用位移技能退避。
“你输了。”战黄沙收刀。
屠诗同意。【缩地成寸】是作弊，真要练就战场打法，就决不能依赖位移技能。
“刀和剑不同。刀先砍皮，再砍肉，接着砍骨头，被砍伤的顶多残废，一般死不掉；可是剑可以穿过骨骼的缝隙，刺中内脏，造成致命伤。混混打架，拿西瓜刀的不可怕，拿军刺、匕首的才可怕。你要是不退，死的是我。”战黄沙发来挑战邀请。“再来。”
屠诗在战黄沙身上感受到一股气势。很玄虚，但是除了“气势”这个词他再想不出合理解释。狭路相逢勇者胜，战黄沙比屠诗更勇敢无畏，所以屠诗退却了。在气势上被压倒，想赢难于登天。
百家门的人怎么能输！
屠诗调整呼吸。好，再来！
败，败，败。无论多少次，都是屠诗战败。论基本功，屠诗比战黄沙扎实，动作标准，可就是比不上战黄沙高效，因为屠诗纵然练剑千遍，点的也只是鹅毛之类的死物，战黄沙是上战场与活人生死相拼的，出招必往要害招呼。
“你的战技很精巧，留三分力好控制剑，可在战场上十分力都嫌不够。你知道判定吧？我和你兵器对撞，我力量比你大，系统就判定我能震退你的武器，甚至可以让你武器脱手。”战黄沙点评道。
“论判定当然你赢啊！”屠诗和对方混熟了，说话满不客气：“妈蛋，你是‘武曲星’哎！”
战黄沙嘿嘿憨笑，显然他也知道不能拿自己和别人比。
天命——武曲星：力量+10，体质+30，无视职业模板限制，可使用一切以物理攻击为主的武器，且该类武器的等级要求-10。
用NPC的话说，战黄沙乃是武曲星转世，天生神力，可当万人敌。屠诗没摊上特殊模板，力量落了下风，技巧又没高到能弥补差距，屡战屡败并不出奇。
“你也很强啦，在我见过的玩家里你是最强的。”战黄沙宽慰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是没见过月魔才这么说。他那招【铿锵剑】在战场也吃得开。”
战黄沙心驰神往：“被你说得我也好想见识一下。可惜我在当兵，走不开。”
全《乾坤》第一个能带兵打仗的玩家就是战黄沙，能指挥NPC军队，别提多威风了，可代价就是他必须长时间随军行动，比上班还累。战黄沙埋怨说，要不是当初去算命算了个“武曲星”回来，也不至于用尽盘缠，只能投军；屠诗则认为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在军队里武曲星方可得到最大发挥。
“你好歹有休假，我还得服刑。”屠诗撩起头发，让对方看头上那个罪字。
“你好好表现，每天做任务赚军功，还能获得经验，不会落下进度的。不过，好像你之前违抗军令，刑期延长了？”
屠诗呻吟：“别提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不适应也很正常，游戏设定里这是古代军队，杀俘，但不动百姓一针一线，已经算得上军纪严明了。很多军队连自己人都杀的。”
“你又是怎么适应的呢？”
“军队是个大熔炉，就算你不适应，你也得适应。”战黄沙拍拍屠诗肩膀。他看了屠诗好一阵子，直看得屠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道：“我还是决定告诉你，那天为什么张校尉要杀俘。”
横跨九州北部有一条看不见的分割线，以北降水少，作物一年一熟，粮食部分依靠贸易，人们形成了游离关外的游牧文明（也即是蛮夷）；以南降水多，作物一年两熟，粮食多到可以建起粮仓屯粮，人们形成了自称中原正统的农耕文明（也即是大衍）。
草原和中原展开贸易，以马匹、毛皮交换盐、铁、茶，然而马匹、毛皮不是中原人的刚需（中原人用不着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平民用亚麻布和棉花可代替毛皮），盐、铁、茶却是草原人的刚需，这种贸易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随着贸易次数增加，中原的消费需求会减少，供过于求；草原人在物资的支持下人口自然增长，消费需求同步增加，供不应求。直到有一天，草原人发现贸易无利可图。
以部落为组织架构的游牧文明非常脆弱，一旦遭遇天灾等不可抗力，会陷入困顿并难于自救。吃不饱，穿不暖，想种地产粮吧但老天爷不赏脸，想贸易吧但收益又几乎为0，偏偏南边老百姓富得流油，这时候除了抢还能怎么办？草原人生来无拘无束，天地任驰骋，对抗的是酷烈的大自然，会崇拜勇武者便顺理成章，并相信强者优先（最好的女人、牛羊、美酒只配勇士拥有），他们比小羊羔一样的中原人要强，拿走中原人的粮食不是天经地义吗！
一直以来，游牧文明都让农耕文明很头疼。你和他讲儒学道理，什么忠恕、克己复礼，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听都不听；你和他讲拳头，你会发现他拳头还挺硬。草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全民骑兵，机动性在冷兵器时代数一数二，来去如风，抢完东西就跑，都回到大本营了中原朝廷还没反应过来。那怎么办？派更多官兵驻守边疆？军人不事生产，每多一个军人，就少一个劳动力，此消彼长，对中原也是负担。再者，有做贼千日，没有防贼千日，中原要防足整整一个秋季，草原只需在秋季找几天入侵，双方谁的成本小，不言而喻，这和贸易关系完全颠倒过来，草原人不用仰中原人鼻息，尝到甜头的他们一发不可收拾。烦不胜烦的中原人最终建起了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万里长城，从此有了关内关外之分。
“听明白了吗？你个人的作用是很渺小的，你救得了一个牧民，你救不了整个草原。可那个牧民作用很大，他要是被你放走，逃到其他部落把我们的布置说出来，是真的会影响战争的天平的。我们拒敌于关外，背后就是中原千千万万的百姓，所以不容有失。”战黄沙道。“你不用因此内疚，因为这是国家意志所决定的。”
“我完全明白。”屠诗想通了。现在境内大旱，民不聊生，如果把粮食给了草原人，那死的就是中原人。两个文明都想延续下去，无关对错。
战黄沙咦了一声，起身发来决斗邀请：“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忽然像个老兵。来来来！”
一剑，战黄沙死，屠诗伤。
战黄沙先是一愣，再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兄弟！”
将对手扶起来，屠诗笑问：“怎样挣军功比较快？”
“首选是打仗，不过我们目前以避战为主，除非敌人入侵，否则没有打仗的机会。其次是当斥候，不过现在你做不到。我是军官，可以查看任何一个士兵的军功界面，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随时可能逃跑，而斥候又是脱离军队监控的。除非你有足够多的军功证明你的忠诚，不过到那时候，军功也差不多能换取自由身了，再当斥候也没意义了。”
战黄沙想了想，又道：“剩下的就是训练、备战、做日常任务。刚才为什么让你别打乱阵型，因为你是步兵，步兵骑兵对战必然是骑兵占优势，步兵唯一的生机就是保持紧密阵型，一旦阵型被冲垮、切割，步兵必败。所以千万不要小看训练，你的表现越好，军功越高。”
屠诗：“我懂了。所以我当前的目标就是练就战场上的打法，啊不对，战技。”
他摸出《于氏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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