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招揽
屠诗与杨泽于分道扬镳，去见徐州世子。他当然不是走着去的，酒肆外备有一辆马车，除三人外，更有四人骑高头大马等候，肩、肘、背放松，与坐骑形同一体，看来都是练武的好手，身份呼之欲出：亲王私兵。
为首者居高临下地对屠诗说：“匆匆赶至，照顾不周，这里能找到的最好的马车就这一驾，委屈阁下了。”
屠诗耸肩，有马车坐已经很不错了，逃亡期间他好几双鞋子的耐久度都没了。他朝镖队成员挥挥手，上车。
七人护送马车上了驿路，慢行半日，在驿站换乘另一驾马车，还没上车屠诗就明白为什么对方之前要说委屈他了——车轮裹上丝绸以减震，气派奢华，很可能是王府专用的马车。此车比上一辆大了一多半，车身较高，需以小凳垫脚方能上去，屠诗察觉有异，弯腰一瞧，车底居然还有以金属做的近似现代机动车的悬挂装置，难怪要把车身做高。
车夫略带自豪地道：“这是开物坊的大师之作，全徐州只有这一辆！”
掀开车帘，香气扑鼻，屠诗愣了一下，因为他认得这香：白象睡莲的莲子精油！进车厢一看，直接是一张鹅黄色软榻，角落有精巧的双层镂空球形手炉，香气正是从中散发，想必冬日还可以烧炭以供抱怀取暖。手炉旁是一个铜盆，盆里卡着一把镶绿松石的银制小酒壶，和手炉配套可温酒。软塌上有两个红紫二色织锦靠垫，屠诗不客气地往上一靠，整个人都深深陷没在里面，心想实在太软乎了，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随后有人送上一个食盒，分三层，第一层是时鲜水果，第二层是三色肉干，第三层是七种果脯蜜饯。马车开动，屠诗一边吃一边撩开窗帘，探出脑袋往后瞧，后头跟了乌泱泱一大群玩家，怕不是有上百人？但他心里越发淡定，因为护送他的是王府私兵。
大衍皇帝后宫三千佳丽，皇子公主自然也多，但皇帝只能有一个。当太子登基之时，其余皇子便自动成为亲王，分封于九州各地。亲王有两个特权，一是税收权，可收取封地赋税（九成上缴国库，一成截留自用），二是兵权，可拥有数百到一千不等的私兵，这些私兵负责保卫王府与各地城主府的安全。徐州亲王已死，世子虽未正式继承封号，但已能调配私兵，估计他得知御清锋过境，便急急忙忙派人出来搜索。各州私兵素质参差不齐，但都不是玩家能敌得过的，被私兵保护和被杨泽于保护没两样，所以屠诗很淡定。
马车行得慢，两日后，终于来到徐州王府。
私兵将屠诗引入会客室，便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你们退下，我要和御清锋密谈。”
门关上，屠诗随便看了两眼四周装潢，视线落到会客室尽头的世子身上。
世子约莫十岁，粉雕玉琢，却一副大人打扮，锦袍绶带、高冠皂靴，坐在宽大的梨花木太师椅上，还要抿着嘴、木着脸，刻意摆出老成模样，显得有些滑稽，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是活泼好动、无忧无虑才对。屠诗注意到，为了弥补世子脚短够不着地面的缺陷，他脚下还有个脚垫。太师椅后面是四扇屏风，分画春夏秋冬四景，笔触生动，视线不自主地就被吸引过去，只可惜周遭灯光昏暗，未能一窥屏风全貌。
屠诗一拱手：“见过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世子绷着声音，干巴巴地道，让他学大人口吻还真是为难他了。“御清锋，你戴罪在身，朝不保夕，不如来当我家臣，我保你富贵平安。”
听起来真不错。屠诗道：“我就开门见山吧。世子殿下，你知道北方在闹灾荒吗？”
世子懵了：“什么？灾荒是什么？”
屠诗忍不住笑了，气笑的。果然，王孙贵胄一出生便锦衣玉食，连代步工具都穷尽奢华之能事，怎么会知道“灾荒”这种代表痛苦的词呢？
躲在唐苦身后，和躲在世子身后，有什么区别？
在跨出酒肆的时候他认真问了自己本心。他应邀并非为了寻求庇护，只是想看看上流社会的NPC对灾情有何认识，结果大失所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同阶级活在不同世界，怎能对另一方的遭遇感同身受？指望统治阶级伸出援手，还不如想办法让人民群众自救呢。
该问的问完了，屠诗一拱手：“比起招揽我这种罪人，不如多关心一下民生，那才是世子的本分。”
系统提示：您拒绝与徐州世子签订契约。
“慢着！”
屠诗已转身，迈开大步，他和对方无话可说。
“本世子命令你停下！”
屠诗心中嗤笑，步速不减，手摁在腰间剑鞘上，一点儿都不介意以武力开道——假如这个世子真耍起威风的话。
“我父王被奸人所害，我希望你能帮我报仇！”
屠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刹住脚步，回身问道：“怎么回事？”
“父王身体康健，可自从癸大师一来，身体就每况愈下，直至有一天……”世子说不下去，掩面而泣，终于绷不住伪装。
屠诗没来由地可怜起这个孩子。是啊，还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不管他出身如何，他现在都只是一个孤儿。而世子提到的另一个人让他警觉：“癸大师？”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若以此论，癸大师排行第十。
世子抽噎道：“他，他戴着面具，谁也没见过他真面目，父王对他很，很客气……父王死了，癸大师也失踪了！”
“你觉得是他害了你父王？”
“除了他还能有谁！”世子伏在扶手上，蜷缩双腿，嚎啕大哭。
屠诗脸色凝重。亲王暴毙之事风传九州，他早先就有些怀疑，此时听世子亲口说出，算是明白乱国者猖狂到什么地步。今日能暗算亲王，他日岂不是能暗算天子？他们的算盘到底是什么？搞乱九州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话说回来，世子找上自己，怕是因为根基太浅、人脉不足，急切间难以找到高手，又因御清锋凶名太盛，所以病急乱投医？为报父仇，不惜与虎谋皮，孩子就是这么天真。
屠诗叹道：“他既然失踪了，我如何能帮你报仇？再者，我武功低微，未必是他对手。”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癸大师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个组织，这组织十分强大，渗透到九州各方各面……虽然很残忍，但你还是别想着报仇了，这样会活得久一些。”
“可是我不甘心啊！这样，我也不求你帮我报仇了，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好不好？”
系统提示：您接受“正邪对立”支线任务“告知详情”吗？
系统提示：任务“告知详情”，任务要求：讲述与乱国者有关的情报。任务无期限。
居然和主线任务扯上关系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世子，屠诗于心不忍：“那些人戴着面具，以天干为号，可能一人负责一州，将当地搞得鸡犬不宁便抽身隐遁，再难寻找。如果你见到戴面具的人，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就这些？”
“我对他们知道得也不多，爱莫能助。”屠诗挠了挠头，笑道：“我走了，借一套王府私兵的衣服给我穿，想必举手之劳吧。”
世子用袖子胡乱擦擦鼻头：“你出去时会有人给你的。”
系统提示：“正邪对立”支线任务“告知详情”完成，您获得声望值0，“私兵衣袍”1件。
是我透露得太少，所以声望值为0吗？屠诗虽觉得有些蹊跷，但能拿到伪装用的衣服就已满足，再次拱手便告辞。
等御清锋一走，世子便叫道：“癸大师，我按你说的做了！”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戴女子面具的人，眼中精光闪烁：“这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果然四师兄是怕我找路弧寻仇，才用御清锋分散我注意力。此间事了，师尊传召，再拖延不得，要不然……哼，路弧！”
说到最后这俩字，他声音已是恨极。
“快，快夸夸我！”世子攥住扶手，可怜巴巴地，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癸大师来到太师椅前，一把将世子抱起，施施然扭身坐下。他轻轻梳理世子头发，声音魅惑：“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为了奖励你，我允你坐在我腿上一刻钟。”
世子双颊泛红，紧紧依偎在癸大师怀中，忽然想起一事，问：“‘灾荒’是什么？”
“灾荒就跟锤子、斧子一样，都是工具。九州虽大，但人口也多，总有些人吃不上饭，大家你争我抢，谁也不得安宁。要是有灾荒就不一样了，人少了，吃饭的嘴也少了，那么大家都有饭吃，大家都很开心。你说，灾荒是不是好东西？”
“癸大师说是，那就是！”
癸大师狠狠揉了世子的小脑袋：“好孩子！你父王要是能和你一样聪明，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世子嘻嘻笑了。
癸大师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御清锋与路弧有什么干系，看来他一无所知，呜呼，我准备的刑具都派不上用场。趁他还没走远，要不要抓回来拷打一番呢？”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呵呵笑道：“无名小卒，算了。”
——————
从后门离开城主府（眼红悬赏的玩家都堵在前门），屠诗长出一口气。
因为通过了唐苦小测，他能感应气息。在与世子对话的时候，他便清晰地感觉到有高人藏在屏风之后，因此他只说三分话，有意隐瞒重要部分。他很警惕，即便对方是世子，他也不会轻信。他固然也想替世子报仇，但还是先过好眼前这关吧——他毕竟只是个通缉犯，不是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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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者居高临下地对屠诗说：“匆匆赶至，照顾不周，这里能找到的最好的马车就这一驾，委屈阁下了。”
屠诗耸肩，有马车坐已经很不错了，逃亡期间他好几双鞋子的耐久度都没了。他朝镖队成员挥挥手，上车。
七人护送马车上了驿路，慢行半日，在驿站换乘另一驾马车，还没上车屠诗就明白为什么对方之前要说委屈他了——车轮裹上丝绸以减震，气派奢华，很可能是王府专用的马车。此车比上一辆大了一多半，车身较高，需以小凳垫脚方能上去，屠诗察觉有异，弯腰一瞧，车底居然还有以金属做的近似现代机动车的悬挂装置，难怪要把车身做高。
车夫略带自豪地道：“这是开物坊的大师之作，全徐州只有这一辆！”
掀开车帘，香气扑鼻，屠诗愣了一下，因为他认得这香：白象睡莲的莲子精油！进车厢一看，直接是一张鹅黄色软榻，角落有精巧的双层镂空球形手炉，香气正是从中散发，想必冬日还可以烧炭以供抱怀取暖。手炉旁是一个铜盆，盆里卡着一把镶绿松石的银制小酒壶，和手炉配套可温酒。软塌上有两个红紫二色织锦靠垫，屠诗不客气地往上一靠，整个人都深深陷没在里面，心想实在太软乎了，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随后有人送上一个食盒，分三层，第一层是时鲜水果，第二层是三色肉干，第三层是七种果脯蜜饯。马车开动，屠诗一边吃一边撩开窗帘，探出脑袋往后瞧，后头跟了乌泱泱一大群玩家，怕不是有上百人？但他心里越发淡定，因为护送他的是王府私兵。
大衍皇帝后宫三千佳丽，皇子公主自然也多，但皇帝只能有一个。当太子登基之时，其余皇子便自动成为亲王，分封于九州各地。亲王有两个特权，一是税收权，可收取封地赋税（九成上缴国库，一成截留自用），二是兵权，可拥有数百到一千不等的私兵，这些私兵负责保卫王府与各地城主府的安全。徐州亲王已死，世子虽未正式继承封号，但已能调配私兵，估计他得知御清锋过境，便急急忙忙派人出来搜索。各州私兵素质参差不齐，但都不是玩家能敌得过的，被私兵保护和被杨泽于保护没两样，所以屠诗很淡定。
马车行得慢，两日后，终于来到徐州王府。
私兵将屠诗引入会客室，便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你们退下，我要和御清锋密谈。”
门关上，屠诗随便看了两眼四周装潢，视线落到会客室尽头的世子身上。
世子约莫十岁，粉雕玉琢，却一副大人打扮，锦袍绶带、高冠皂靴，坐在宽大的梨花木太师椅上，还要抿着嘴、木着脸，刻意摆出老成模样，显得有些滑稽，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是活泼好动、无忧无虑才对。屠诗注意到，为了弥补世子脚短够不着地面的缺陷，他脚下还有个脚垫。太师椅后面是四扇屏风，分画春夏秋冬四景，笔触生动，视线不自主地就被吸引过去，只可惜周遭灯光昏暗，未能一窥屏风全貌。
屠诗一拱手：“见过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世子绷着声音，干巴巴地道，让他学大人口吻还真是为难他了。“御清锋，你戴罪在身，朝不保夕，不如来当我家臣，我保你富贵平安。”
听起来真不错。屠诗道：“我就开门见山吧。世子殿下，你知道北方在闹灾荒吗？”
世子懵了：“什么？灾荒是什么？”
屠诗忍不住笑了，气笑的。果然，王孙贵胄一出生便锦衣玉食，连代步工具都穷尽奢华之能事，怎么会知道“灾荒”这种代表痛苦的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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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您拒绝与徐州世子签订契约。
“慢着！”
屠诗已转身，迈开大步，他和对方无话可说。
“本世子命令你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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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诗没来由地可怜起这个孩子。是啊，还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不管他出身如何，他现在都只是一个孤儿。而世子提到的另一个人让他警觉：“癸大师？”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若以此论，癸大师排行第十。
世子抽噎道：“他，他戴着面具，谁也没见过他真面目，父王对他很，很客气……父王死了，癸大师也失踪了！”
“你觉得是他害了你父王？”
“除了他还能有谁！”世子伏在扶手上，蜷缩双腿，嚎啕大哭。
屠诗脸色凝重。亲王暴毙之事风传九州，他早先就有些怀疑，此时听世子亲口说出，算是明白乱国者猖狂到什么地步。今日能暗算亲王，他日岂不是能暗算天子？他们的算盘到底是什么？搞乱九州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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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诗叹道：“他既然失踪了，我如何能帮你报仇？再者，我武功低微，未必是他对手。”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癸大师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个组织，这组织十分强大，渗透到九州各方各面……虽然很残忍，但你还是别想着报仇了，这样会活得久一些。”
“可是我不甘心啊！这样，我也不求你帮我报仇了，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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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和主线任务扯上关系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世子，屠诗于心不忍：“那些人戴着面具，以天干为号，可能一人负责一州，将当地搞得鸡犬不宁便抽身隐遁，再难寻找。如果你见到戴面具的人，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就这些？”
“我对他们知道得也不多，爱莫能助。”屠诗挠了挠头，笑道：“我走了，借一套王府私兵的衣服给我穿，想必举手之劳吧。”
世子用袖子胡乱擦擦鼻头：“你出去时会有人给你的。”
系统提示：“正邪对立”支线任务“告知详情”完成，您获得声望值0，“私兵衣袍”1件。
是我透露得太少，所以声望值为0吗？屠诗虽觉得有些蹊跷，但能拿到伪装用的衣服就已满足，再次拱手便告辞。
等御清锋一走，世子便叫道：“癸大师，我按你说的做了！”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戴女子面具的人，眼中精光闪烁：“这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果然四师兄是怕我找路弧寻仇，才用御清锋分散我注意力。此间事了，师尊传召，再拖延不得，要不然……哼，路弧！”
说到最后这俩字，他声音已是恨极。
“快，快夸夸我！”世子攥住扶手，可怜巴巴地，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癸大师来到太师椅前，一把将世子抱起，施施然扭身坐下。他轻轻梳理世子头发，声音魅惑：“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为了奖励你，我允你坐在我腿上一刻钟。”
世子双颊泛红，紧紧依偎在癸大师怀中，忽然想起一事，问：“‘灾荒’是什么？”
“灾荒就跟锤子、斧子一样，都是工具。九州虽大，但人口也多，总有些人吃不上饭，大家你争我抢，谁也不得安宁。要是有灾荒就不一样了，人少了，吃饭的嘴也少了，那么大家都有饭吃，大家都很开心。你说，灾荒是不是好东西？”
“癸大师说是，那就是！”
癸大师狠狠揉了世子的小脑袋：“好孩子！你父王要是能和你一样聪明，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世子嘻嘻笑了。
癸大师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御清锋与路弧有什么干系，看来他一无所知，呜呼，我准备的刑具都派不上用场。趁他还没走远，要不要抓回来拷打一番呢？”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呵呵笑道：“无名小卒，算了。”
——————
从后门离开城主府（眼红悬赏的玩家都堵在前门），屠诗长出一口气。
因为通过了唐苦小测，他能感应气息。在与世子对话的时候，他便清晰地感觉到有高人藏在屏风之后，因此他只说三分话，有意隐瞒重要部分。他很警惕，即便对方是世子，他也不会轻信。他固然也想替世子报仇，但还是先过好眼前这关吧——他毕竟只是个通缉犯，不是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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