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放蛊之人
帐内漆黑一片。
冬藏眉头也跟着皱拢几分，她不明白万花一为何突然要费此举动吹灭这宝炬。
直到手腕被轻轻牵动，前面的人儿将她带到一处角落里，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嘘，别出声。”
耳边传来少年轻轻淡淡的声音，佛然还夹杂着一丝他身上独有的雪沉檀松的清雅幽香，轻飘飘似有似无扑面而来。
不知是突然黑下来的环境气氛，还是骤然离她很近的人儿让她心生出丝莫名紧张的感觉。
冬藏反扯了扯万花一的衣袖，又不敢贸然出声，似在询问他到底怎么了。
营帐顶坊的正中央突然破口旋跃跳下一袭身穿夜行衣的贼人。
月光一泻而洒从破出的洞口钻进帐中，倾照在贼人悉悉索索晃动的身影上。
冬藏眸中呈出惊恐之色，整个人泛了僵。
直到手腕被少年轻轻捏了捏示意让她安心，小姑娘才舒缓一口气。
“万小世子，别来无恙啊！”
贼人不知道万花一身在何处，还以为他在床上，傻乎乎径直便往床边走去。
“你的主子难道没有教过你，还是你太蠢学不会？”
“深夜还敢明目张胆的拜访！”
冰冷的器皿之物抵达到了贼人的脖间，他还能坦然至若嚣张笑出声来。
“万小世子，瞧你这话说的。”
“别总是喜欢用刀威胁人，放下，咱们好好谈谈。”
冬藏隐在角落，依稀能凭借着贼人进来的地方处散落着几缕淡淡的月光，看见前面两人的身影。
药包上面一寸的布料被她捏的发皱。
“小爷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男人感受到喉间被那冰冷的刀刃又往里逼近几分，痛意也随之来袭，才慢慢说出来意。
“怎么没有？”
“小世子染了五指程度的蜈蚣蛊，我都这么有诚意而来救小世子了。”
“万小世子还如此处处防备，怕是不太好吧！”
少年发寒的冷笑刺的贼人心中战栗，若不是黑暗之中掩挡了自己的神色，他对此人的恐惧肯定漏洞百出。
之前打过照面，于此加上一些传言便对这人自己心中是大概是有个底谱的了解。
这恶魔头喜欢随时都挂着一层笑色，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待人谦和有礼的君子诚笑
那根本就是一把刀，能将骨头都不费吹灰之力削成片的一把寒刃。
“救？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吞了吞口水，额间细汗频出。
这万花一是出了名的疯狗，恶胚子！喜怒无常的性格让人时常捉摸不透。
没几个正大光明的义士敢去挑拨惹事，你根本猜不透他所露的表情下一秒是藏匿中的怒色还是直接促起了他的杀意。
万一真的突然发起疯来，他此行的买卖真是亏的一塌糊涂。
偏偏此人下手又十为狠厉，连刽子手见此都自叹不如，心中发瑟。
明明他是来讲条件的，却无故被压了一头，倒成了威胁他的意思！
“万小世子，我劝你也别挣扎了。”
“只要你能交出赤鲤螣蛇，我便能保证不止是您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身上所染的蛊毒都可化解。”
男人瞳孔在眼眶中机灵打着转，带着几分诚心的意思道。
“那小爷如果要的是所有人身上都解了呢？”
“小世子莫要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男人只觉得喉间被那悬着锋利的刀刃往里加深几分，每一下的呼吸都变得刺重深痛。
少年使刀的力度不至于让他没命，但如果选择就这样慢慢耗下去的话，失血过多的流逝未尝不是一种以锥心缓痛的法子逐渐涌入死亡的正轨。
“得寸进尺？”
难得能有如此嘴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与他说这话。
“大不了万小世子就杀了在下，反正到时候受折磨的是小世子，求死不能的痛苦，我想您在军中看得也不少。”
男人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咬牙切齿而道。
“谁告诉你小爷染了蛊毒？”
少年轻蔑的笑意让男人心中顿时沉惧，佛如感知一盆冷水将他彻头彻尾存着的几分胜券把握泼灭的连灰都不留。
可是线人来报，确信无疑的是宁烟趁着万花一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故意抓染上了。
蛊毒是可以通过皮肤接触相传。
甚至身体素质再差一点的人是可以直接通过空气中被这些人所抓扣下来的皮屑染上，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有十层把握的是那小丫头肯定染上了。
“你不是碰了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吗？”
男人说话的时候甚至有几分不确信又带着沉沉的恼意。
他当初刺杀这个小丫头的时候，经过再三的亲自确认得知这小丫头是没了呼吸。
可再看见她活蹦乱跳跟着万花一身边的时候，他当真是迷糊了到底是自己出了错觉，还是万花一当真有这神通广大的本领？
他也没时间考证，最重要的还是万花一手里的赤鲤螣蛇。
本想趁着此程作为交换得到，在兰公子面前好被看重一回。
也不知道万花一说的是真是假，心中仍然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也是他骗自己呢，故此逞强炸一下试探。
“万小世子，要是我死了。”
“这蛊毒便无人能解，小世子大不了就做云秦的千古罪人，倒也无妨吧？”
冬藏听后心中咯噔一下，如果真是这样……
“你以为小爷怕吗？”
听他这般狂妄的口气男人气得横磨牙口，瞳孔剧烈抖栗。
万花一是什么人？世间人人厌之的恶修罗。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从小被人吐着唾沫长大，早都不在乎这群人会如何作想，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也是能坦笑安之的家伙，根本谈不上愧疚一说。
“小世子就不担心到时候云秦覆灭？”
还没等到少年的回答，男人很自作聪明继续道：
“也是，大不了就灭了。”
“万小世子到时候又换去南疆，当你的小侯爷也是不错的打算。”
自讨没趣的问，又毫无生趣自己回答。
万花一笑意旋开，压根就没将此人的话听见耳中，觉得更像是一个愚笨的人说些离死亡越来越近的蠢话。
他倒不知收敛，见少年并未理他，还以为是被说中了。
“想想那认祖归宗的场景，多感人啊！”
“小爷现在只知道你这狗尾巴替人卖命的样子，才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感人场景。”
少年眸色中的耐心早都被这堆没用的废话耗完，毕露而出一股浓深的杀意。
“万花一！”
“小心他手上的动作！”
冬藏惊呼一声，借着淡淡的月色看见那贼人单手在捏决着什么。
她隐隐约约便记得好像上次的风清月朗之夜，那个刺杀她的贼人也是如此手势转变。
口中模模糊糊还念着什么，后面的事她便没了意识。
但肯定是什么邪术。
“你再敢动一下，你这脑袋小爷很难保证不让分家。”
男人被拆穿后面露忐忑，本想着凭借着几句废话让万花一分分神。
哪知道，这屋中还有个人。
“万小世子，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小丫头啊！”
男人讥讽一声，这万花一警惕还真是高，也比传闻中聪明的多，不单单只是个会蛊术便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
竟然知道他会来，早早便在那一角埋伏好了。
还特此将这小丫头和自己关在一起，让敌人无机可乘的好打算。
他本来做的就是谈判的买卖，故此而来也没刻意遮掩一下。
万万没想到这狗东西还真是狠得一点情面也顾不上讲，即使不管自己，还真想着把云秦不管不顾！
“把脑袋转过去。”
万花一语气微微薄怒，心中莫名牵扯出这小姑娘第一在长乐坊见人被抹了脖子都吓得失魂的模样。
等会见了血，这几晚估计都别想睡好。
男人手决都还没捏完，突然被少年用胳膊狠狠推顶。
他整个人也往前趔趄好几步，在没有防备下又被没个轻重地踹了一脚直接扣趴到前面的桌子上。
半晌起不了身来。
随之而来的刺痛从手背贯穿至手掌心钻破而出，没有一点顿意被那锋利的刀刃定格在身下的木桌上半尺内。
“啊！”
神经牵扯的剧痛，男人颈间青筋爆裂面色突然白煞随而整个人感觉呼吸变得急促，发出难以承痛的呻咕声。
“小世子。”
外面传来女子的轻呼声，又带着几分沉稳礼貌等候的意思。
“进来。”
不大的营帐已被重新点亮，随后而进来的三人倒是显得几分拥挤。
八角压着一个七旬老儿跟在由凉身后，那老头本是极度不耐的神色看见被扣在桌上的断臂男人后眉色顿时一缓。
万花一眸色一转便落在了小姑娘身上，傻傻愣愣的模样估计是被吓到了。
他的话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听。
“中尉，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我只是一个炊烟生柴的老头，又哪里会南疆的秘蛊之术？”
老头现在更多的是想解救自己的安危，不断咋舌向八角求饶。
“还没说为什么抓你，你怎么就知道是秘蛊术法？”
“我…我我猜的！”
一番磕磕绊绊没什么实据的解释倒是更显得老头心虚了几分。
八角冷哼道：
“那我再问你，为何不向军中通传报又一人去那上林。”
“还跟着由凉姑娘！”
一连几个问题似要把七旬老儿问的发晕。
“我…我……”
“我就想看看上林有没有可采集的食材给将士们补补身子，单单一件小事没必要麻烦军中的流程了。”
“中尉，我真的没有跟踪由凉姑娘，只是恰巧碰上而已。”
老头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大的地方人堆积的太多，显得空气不太流畅，导致老儿衣衫后背都打湿了一片。
“那你被发现心虚跑什么？”
“我……我看到有马蜂，所以才……”
还没等八角继续审问，便听见了少年冷似冰霜的嗤笑声。
还真是蠢到借口都没想好该怎么编吗？
只差把‘我在说谎’这几个大字刻在面上。
由凉一脚踹到老者的后膝上，迫使他跪到少年的面前。
能不动声色，请鳖入瓮的法子。
不愧是小世子，不用动用一兵一卒就能引人上钩。
寻了一条和赤鲤螣蛇相差不大的小蛇装进那木盒中，再让她以鬼鬼祟祟的姿态去将士面前晃悠一圈似遮掩形态骗过。
当她还在想该如何让这群人不经意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时，又要不那么刻意显之。
正巧看见八角与她正对面相迎而来。
便故意与他相撞，慌张撒了手又以身形相挡露出一半破绽，只让这群人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五六分的形态，大约至此便可。
八角当时还担心她是个女子怕是会受到什么危险便跟了上去，差点就被这美人当成了贼人。
现在细细想来，一向无聊的胡老头没做饭的时候最喜欢在旁边看将士操练。
当他是个年迈的老人，八角也没对此人多上心注意。
突然一下都联系起来，还真是可笑！
这胡老头哪里是闲得慌才来看将士操练，分明就是在监督军中的一举一动。
在那破林子里身手矫健的哪里像一个年迈的老头！
还害他在那个破林子里被蚊虫咬了好多毒包，若不是由凉姑娘身手不错，还真差点让这个臭老头跑掉！
“由凉，你可千万别抓错了，冤枉好人了！”
美人儿也不开口，眸子轻轻上下抬眨片刻。
八角眉头揪着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恼人的意思道：
“小世子！”
“你这什么意思？”
想着少年该不会真的将这臭老头毫无厘头的话听进去了吧？
老头一听这万小世子都开了口，可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赞同点点头，又搀着笑意道：
“是啊，我这一把老骨头要能玩蛊，说不定早被蛊吃了去还差不多。”
“老头，你认识这个人吗？”
七旬老儿顺着少年所指方向，目光一转到那独臂男人身上。
男人身穿夜行衣，除了露出如鹰利般的双眼狠狠挖了自己一眼。
便是被血染的喉间已经面目全非，连脖子下一半的黑色布料都被浸得颜色更深。
本来就是个独臂了，现下另一只手故意也是废了。
远远看着，胡老头就觉得自己掌心也在发疼。
深红的血水浸透过木桌，一点一滴把地上都晕成片红色。
老者昏花的双眼闪过一丝心虚，仅仅小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认识，不认识。”
老人坚定摇摇头，也不想凑热闹看事。
“既然如此，小世子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还没等少年讲话，大汉的声音骤然响起，连连反对。
“此事颇多疑存，你不能走！”
“中尉，哪里还有什么疑虑，老夫我刚才不都给你们一一解释了吗？”
“放他走。”
八角还想再拦，却被由凉拉着摇摇头便不再作声。
“等等！”
胡老头刚转身，脚下又一顿，听到男人的声音止不住发慌。
“他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他！”
男人忍着莫大的痛苦，缓缓几分恨沉声而道。
若不是刚刚见识了一番，知道这万花一是何等毒辣的人。
怕真是要被这两幅面孔骗了进去，看似一番温和与这老头讲话，别人还以为他多敬老呢！
只有他知道，这人绝对是憋着什么更坏的法子，根本不可能放过这老头。
况且这老头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是出去与安插的细作通个气，兰公子大费周章所立的局势会因为他一人全部瓦解！
这档不划算买卖可划不着。
胡老头一听，立马就急眼道：
“你血口喷人！”
“我从未见过你，你又怎么可能会认识我？”
万花一没心情继续听这两人斗嘴的功夫，心思却落在角落站着的小姑娘身上。
“吓到了？”
冬藏见缓缓走过来的少年，立马低着脑袋扣着手指。
想要强制镇定这片局促不安。
说不害怕是假的，万花一平日里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凶，但总与她是谈笑自若的，未有半点威胁的意思，两人相处还算轻松。
今日的他与记忆中的少年大不相同。
记忆中的少年，如画走出的仙人般有着面弱冠玉的俊美，浅浅一笑配上那双皎洁的桃花眼可谓是点睛之笔。
如此好看的人，怎么也不会与杀戮血腥联想在一起。
明明是夏日，冬藏觉得指尖却透着捂不热的凉意。
见小姑娘也没理他，万花一自讨没趣笑了笑。
是了。她不了解自己，没参与过这些血腥的东西，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以后应该会慢慢疏远吧。
“让你转过去不听。”
“你又没指名道姓说是让我。”
她还委屈反扯了句道。
“你…你没有受伤吧？”
因为少年比她高，所以她得仰着脑袋询问。
万花一低垂着眸子对上小姑娘这双湿漉漉的杏眼，一身戾气也随之消散不在。
小姑娘眉间的朱砂红痣熠熠生辉衬托得她像一支出水不染淤泥的水莲花，憨态可人又恰含清娇。
他就像那满荷塘的淤泥，没人会喜欢，甚至人人都会怕沾染上。
“真受伤啦？”
冬藏久久见少年不理自己，有些着急想要细细查看一番。
还没碰到他，就被万花一有意躲过。
“由凉，你带着她出去。”
“我…我不怕的。”
她还想去拉少年的衣袖，却又被他刻意闪过。
直到由凉过来将她拉走，冬藏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万花一温和的眸色只在小姑娘身上停顿了几秒便收了回去，一丝阴鸷落在正在争吵的两人身上。
他刚才伤了人，一身血戾的气息，哪里舍得让一朵白色的娇花沾染上？
争吵的两人脊背被盯得冷嗖嗖的，都停了下来颤颤巍巍往少年的方向看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沉慌得很。
“小世子，你要相信我啊！”
“我真和他不认识。”
胡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万花一身前，皱着满脸褶子哭着叫冤枉。
“是吗？”
“把衣服扒了，一看便知。”
胡老头听到这话，脸色都寒了下来。
“为…为什么啊？”
“你还需问小爷吗？”
“玩黑蛊之人，腰腹臂膀都有所练之物刻长的红绿青黄的条纹，你身上有没有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胡老头瞪大双眼，整个身子也没了力气瘫软在地。
他怎么会知道，既然都晓得那为何前面铺垫要做这么多戏？
八角直接上前，两下扒了老头的衣服。
青色的蛇纹交织在双臂上，一道道凹陷的蛇腹图案哪里像是刻画的，更像是从里面硬生生长出来的一样。
“废物！”
桌上的男人不屑骂了句。
“小世子，这？”
胡老头好像放弃了抗争一样，就这般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可脑子里面运转的极快。
他才不想死，可云秦是必输无疑的。
但偏偏他现在栽在了云秦的土地上，如果不低头服软，也活不到谄媚阳安这边去了。
“你有放过蛊吗？”
面对少年的盘问，老头倒是实诚摇摇头。
“您玩的就是蛇，我要是放了，您保证一眼就瞧出来了。”
“所以，上面的人也不许我放。”
旁边的男人痛的快要晕死过去，又气的不行。
“叛徒！”
“你想从这里活着，以为到了兰公子那里，你还能活得了吗？”
“小爷让你讲话了吗？”
男人一双似要将人都看吞进去，颇有骨气道：
“你要杀就杀，何来这么多废话。”
“你以为小爷不敢杀你？”
少年单挑眉头，漫不经心的神色又是威胁又像是打着玩笑的趣味。
可男人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
当即闭了嘴，他不能让这个老头泄密更多东西出去，要死也要将他带走。
万花一丝毫不留情抽出刺穿在男人手掌定插在桌上的小金弯刀，刀尖刚出来这刻还在垂滴着血珠儿。
“将他的衣服也扒了。”
男人面容是一点血色也没有，见此大汉要过来扒他衣服，连连后退。
因受了伤，失血过多，虚弱的将近晕倒。
来不及躲散，就被八角摔翻在地。
毫不客气除了他的贴身衣物。
赤黄交错的线条纵横穿过腹部，密密黑黑的小点环绕拥簇着蜈蚣形状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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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藏眉头也跟着皱拢几分，她不明白万花一为何突然要费此举动吹灭这宝炬。
直到手腕被轻轻牵动，前面的人儿将她带到一处角落里，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嘘，别出声。”
耳边传来少年轻轻淡淡的声音，佛然还夹杂着一丝他身上独有的雪沉檀松的清雅幽香，轻飘飘似有似无扑面而来。
不知是突然黑下来的环境气氛，还是骤然离她很近的人儿让她心生出丝莫名紧张的感觉。
冬藏反扯了扯万花一的衣袖，又不敢贸然出声，似在询问他到底怎么了。
营帐顶坊的正中央突然破口旋跃跳下一袭身穿夜行衣的贼人。
月光一泻而洒从破出的洞口钻进帐中，倾照在贼人悉悉索索晃动的身影上。
冬藏眸中呈出惊恐之色，整个人泛了僵。
直到手腕被少年轻轻捏了捏示意让她安心，小姑娘才舒缓一口气。
“万小世子，别来无恙啊！”
贼人不知道万花一身在何处，还以为他在床上，傻乎乎径直便往床边走去。
“你的主子难道没有教过你，还是你太蠢学不会？”
“深夜还敢明目张胆的拜访！”
冰冷的器皿之物抵达到了贼人的脖间，他还能坦然至若嚣张笑出声来。
“万小世子，瞧你这话说的。”
“别总是喜欢用刀威胁人，放下，咱们好好谈谈。”
冬藏隐在角落，依稀能凭借着贼人进来的地方处散落着几缕淡淡的月光，看见前面两人的身影。
药包上面一寸的布料被她捏的发皱。
“小爷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男人感受到喉间被那冰冷的刀刃又往里逼近几分，痛意也随之来袭，才慢慢说出来意。
“怎么没有？”
“小世子染了五指程度的蜈蚣蛊，我都这么有诚意而来救小世子了。”
“万小世子还如此处处防备，怕是不太好吧！”
少年发寒的冷笑刺的贼人心中战栗，若不是黑暗之中掩挡了自己的神色，他对此人的恐惧肯定漏洞百出。
之前打过照面，于此加上一些传言便对这人自己心中是大概是有个底谱的了解。
这恶魔头喜欢随时都挂着一层笑色，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待人谦和有礼的君子诚笑
那根本就是一把刀，能将骨头都不费吹灰之力削成片的一把寒刃。
“救？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吞了吞口水，额间细汗频出。
这万花一是出了名的疯狗，恶胚子！喜怒无常的性格让人时常捉摸不透。
没几个正大光明的义士敢去挑拨惹事，你根本猜不透他所露的表情下一秒是藏匿中的怒色还是直接促起了他的杀意。
万一真的突然发起疯来，他此行的买卖真是亏的一塌糊涂。
偏偏此人下手又十为狠厉，连刽子手见此都自叹不如，心中发瑟。
明明他是来讲条件的，却无故被压了一头，倒成了威胁他的意思！
“万小世子，我劝你也别挣扎了。”
“只要你能交出赤鲤螣蛇，我便能保证不止是您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身上所染的蛊毒都可化解。”
男人瞳孔在眼眶中机灵打着转，带着几分诚心的意思道。
“那小爷如果要的是所有人身上都解了呢？”
“小世子莫要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男人只觉得喉间被那悬着锋利的刀刃往里加深几分，每一下的呼吸都变得刺重深痛。
少年使刀的力度不至于让他没命，但如果选择就这样慢慢耗下去的话，失血过多的流逝未尝不是一种以锥心缓痛的法子逐渐涌入死亡的正轨。
“得寸进尺？”
难得能有如此嘴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与他说这话。
“大不了万小世子就杀了在下，反正到时候受折磨的是小世子，求死不能的痛苦，我想您在军中看得也不少。”
男人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咬牙切齿而道。
“谁告诉你小爷染了蛊毒？”
少年轻蔑的笑意让男人心中顿时沉惧，佛如感知一盆冷水将他彻头彻尾存着的几分胜券把握泼灭的连灰都不留。
可是线人来报，确信无疑的是宁烟趁着万花一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故意抓染上了。
蛊毒是可以通过皮肤接触相传。
甚至身体素质再差一点的人是可以直接通过空气中被这些人所抓扣下来的皮屑染上，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有十层把握的是那小丫头肯定染上了。
“你不是碰了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吗？”
男人说话的时候甚至有几分不确信又带着沉沉的恼意。
他当初刺杀这个小丫头的时候，经过再三的亲自确认得知这小丫头是没了呼吸。
可再看见她活蹦乱跳跟着万花一身边的时候，他当真是迷糊了到底是自己出了错觉，还是万花一当真有这神通广大的本领？
他也没时间考证，最重要的还是万花一手里的赤鲤螣蛇。
本想趁着此程作为交换得到，在兰公子面前好被看重一回。
也不知道万花一说的是真是假，心中仍然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也是他骗自己呢，故此逞强炸一下试探。
“万小世子，要是我死了。”
“这蛊毒便无人能解，小世子大不了就做云秦的千古罪人，倒也无妨吧？”
冬藏听后心中咯噔一下，如果真是这样……
“你以为小爷怕吗？”
听他这般狂妄的口气男人气得横磨牙口，瞳孔剧烈抖栗。
万花一是什么人？世间人人厌之的恶修罗。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
从小被人吐着唾沫长大，早都不在乎这群人会如何作想，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也是能坦笑安之的家伙，根本谈不上愧疚一说。
“小世子就不担心到时候云秦覆灭？”
还没等到少年的回答，男人很自作聪明继续道：
“也是，大不了就灭了。”
“万小世子到时候又换去南疆，当你的小侯爷也是不错的打算。”
自讨没趣的问，又毫无生趣自己回答。
万花一笑意旋开，压根就没将此人的话听见耳中，觉得更像是一个愚笨的人说些离死亡越来越近的蠢话。
他倒不知收敛，见少年并未理他，还以为是被说中了。
“想想那认祖归宗的场景，多感人啊！”
“小爷现在只知道你这狗尾巴替人卖命的样子，才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感人场景。”
少年眸色中的耐心早都被这堆没用的废话耗完，毕露而出一股浓深的杀意。
“万花一！”
“小心他手上的动作！”
冬藏惊呼一声，借着淡淡的月色看见那贼人单手在捏决着什么。
她隐隐约约便记得好像上次的风清月朗之夜，那个刺杀她的贼人也是如此手势转变。
口中模模糊糊还念着什么，后面的事她便没了意识。
但肯定是什么邪术。
“你再敢动一下，你这脑袋小爷很难保证不让分家。”
男人被拆穿后面露忐忑，本想着凭借着几句废话让万花一分分神。
哪知道，这屋中还有个人。
“万小世子，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这个小丫头啊！”
男人讥讽一声，这万花一警惕还真是高，也比传闻中聪明的多，不单单只是个会蛊术便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
竟然知道他会来，早早便在那一角埋伏好了。
还特此将这小丫头和自己关在一起，让敌人无机可乘的好打算。
他本来做的就是谈判的买卖，故此而来也没刻意遮掩一下。
万万没想到这狗东西还真是狠得一点情面也顾不上讲，即使不管自己，还真想着把云秦不管不顾！
“把脑袋转过去。”
万花一语气微微薄怒，心中莫名牵扯出这小姑娘第一在长乐坊见人被抹了脖子都吓得失魂的模样。
等会见了血，这几晚估计都别想睡好。
男人手决都还没捏完，突然被少年用胳膊狠狠推顶。
他整个人也往前趔趄好几步，在没有防备下又被没个轻重地踹了一脚直接扣趴到前面的桌子上。
半晌起不了身来。
随之而来的刺痛从手背贯穿至手掌心钻破而出，没有一点顿意被那锋利的刀刃定格在身下的木桌上半尺内。
“啊！”
神经牵扯的剧痛，男人颈间青筋爆裂面色突然白煞随而整个人感觉呼吸变得急促，发出难以承痛的呻咕声。
“小世子。”
外面传来女子的轻呼声，又带着几分沉稳礼貌等候的意思。
“进来。”
不大的营帐已被重新点亮，随后而进来的三人倒是显得几分拥挤。
八角压着一个七旬老儿跟在由凉身后，那老头本是极度不耐的神色看见被扣在桌上的断臂男人后眉色顿时一缓。
万花一眸色一转便落在了小姑娘身上，傻傻愣愣的模样估计是被吓到了。
他的话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听。
“中尉，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我只是一个炊烟生柴的老头，又哪里会南疆的秘蛊之术？”
老头现在更多的是想解救自己的安危，不断咋舌向八角求饶。
“还没说为什么抓你，你怎么就知道是秘蛊术法？”
“我…我我猜的！”
一番磕磕绊绊没什么实据的解释倒是更显得老头心虚了几分。
八角冷哼道：
“那我再问你，为何不向军中通传报又一人去那上林。”
“还跟着由凉姑娘！”
一连几个问题似要把七旬老儿问的发晕。
“我…我……”
“我就想看看上林有没有可采集的食材给将士们补补身子，单单一件小事没必要麻烦军中的流程了。”
“中尉，我真的没有跟踪由凉姑娘，只是恰巧碰上而已。”
老头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大的地方人堆积的太多，显得空气不太流畅，导致老儿衣衫后背都打湿了一片。
“那你被发现心虚跑什么？”
“我……我看到有马蜂，所以才……”
还没等八角继续审问，便听见了少年冷似冰霜的嗤笑声。
还真是蠢到借口都没想好该怎么编吗？
只差把‘我在说谎’这几个大字刻在面上。
由凉一脚踹到老者的后膝上，迫使他跪到少年的面前。
能不动声色，请鳖入瓮的法子。
不愧是小世子，不用动用一兵一卒就能引人上钩。
寻了一条和赤鲤螣蛇相差不大的小蛇装进那木盒中，再让她以鬼鬼祟祟的姿态去将士面前晃悠一圈似遮掩形态骗过。
当她还在想该如何让这群人不经意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时，又要不那么刻意显之。
正巧看见八角与她正对面相迎而来。
便故意与他相撞，慌张撒了手又以身形相挡露出一半破绽，只让这群人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五六分的形态，大约至此便可。
八角当时还担心她是个女子怕是会受到什么危险便跟了上去，差点就被这美人当成了贼人。
现在细细想来，一向无聊的胡老头没做饭的时候最喜欢在旁边看将士操练。
当他是个年迈的老人，八角也没对此人多上心注意。
突然一下都联系起来，还真是可笑！
这胡老头哪里是闲得慌才来看将士操练，分明就是在监督军中的一举一动。
在那破林子里身手矫健的哪里像一个年迈的老头！
还害他在那个破林子里被蚊虫咬了好多毒包，若不是由凉姑娘身手不错，还真差点让这个臭老头跑掉！
“由凉，你可千万别抓错了，冤枉好人了！”
美人儿也不开口，眸子轻轻上下抬眨片刻。
八角眉头揪着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恼人的意思道：
“小世子！”
“你这什么意思？”
想着少年该不会真的将这臭老头毫无厘头的话听进去了吧？
老头一听这万小世子都开了口，可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赞同点点头，又搀着笑意道：
“是啊，我这一把老骨头要能玩蛊，说不定早被蛊吃了去还差不多。”
“老头，你认识这个人吗？”
七旬老儿顺着少年所指方向，目光一转到那独臂男人身上。
男人身穿夜行衣，除了露出如鹰利般的双眼狠狠挖了自己一眼。
便是被血染的喉间已经面目全非，连脖子下一半的黑色布料都被浸得颜色更深。
本来就是个独臂了，现下另一只手故意也是废了。
远远看着，胡老头就觉得自己掌心也在发疼。
深红的血水浸透过木桌，一点一滴把地上都晕成片红色。
老者昏花的双眼闪过一丝心虚，仅仅小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认识，不认识。”
老人坚定摇摇头，也不想凑热闹看事。
“既然如此，小世子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还没等少年讲话，大汉的声音骤然响起，连连反对。
“此事颇多疑存，你不能走！”
“中尉，哪里还有什么疑虑，老夫我刚才不都给你们一一解释了吗？”
“放他走。”
八角还想再拦，却被由凉拉着摇摇头便不再作声。
“等等！”
胡老头刚转身，脚下又一顿，听到男人的声音止不住发慌。
“他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他！”
男人忍着莫大的痛苦，缓缓几分恨沉声而道。
若不是刚刚见识了一番，知道这万花一是何等毒辣的人。
怕真是要被这两幅面孔骗了进去，看似一番温和与这老头讲话，别人还以为他多敬老呢！
只有他知道，这人绝对是憋着什么更坏的法子，根本不可能放过这老头。
况且这老头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是出去与安插的细作通个气，兰公子大费周章所立的局势会因为他一人全部瓦解！
这档不划算买卖可划不着。
胡老头一听，立马就急眼道：
“你血口喷人！”
“我从未见过你，你又怎么可能会认识我？”
万花一没心情继续听这两人斗嘴的功夫，心思却落在角落站着的小姑娘身上。
“吓到了？”
冬藏见缓缓走过来的少年，立马低着脑袋扣着手指。
想要强制镇定这片局促不安。
说不害怕是假的，万花一平日里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凶，但总与她是谈笑自若的，未有半点威胁的意思，两人相处还算轻松。
今日的他与记忆中的少年大不相同。
记忆中的少年，如画走出的仙人般有着面弱冠玉的俊美，浅浅一笑配上那双皎洁的桃花眼可谓是点睛之笔。
如此好看的人，怎么也不会与杀戮血腥联想在一起。
明明是夏日，冬藏觉得指尖却透着捂不热的凉意。
见小姑娘也没理他，万花一自讨没趣笑了笑。
是了。她不了解自己，没参与过这些血腥的东西，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以后应该会慢慢疏远吧。
“让你转过去不听。”
“你又没指名道姓说是让我。”
她还委屈反扯了句道。
“你…你没有受伤吧？”
因为少年比她高，所以她得仰着脑袋询问。
万花一低垂着眸子对上小姑娘这双湿漉漉的杏眼，一身戾气也随之消散不在。
小姑娘眉间的朱砂红痣熠熠生辉衬托得她像一支出水不染淤泥的水莲花，憨态可人又恰含清娇。
他就像那满荷塘的淤泥，没人会喜欢，甚至人人都会怕沾染上。
“真受伤啦？”
冬藏久久见少年不理自己，有些着急想要细细查看一番。
还没碰到他，就被万花一有意躲过。
“由凉，你带着她出去。”
“我…我不怕的。”
她还想去拉少年的衣袖，却又被他刻意闪过。
直到由凉过来将她拉走，冬藏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万花一温和的眸色只在小姑娘身上停顿了几秒便收了回去，一丝阴鸷落在正在争吵的两人身上。
他刚才伤了人，一身血戾的气息，哪里舍得让一朵白色的娇花沾染上？
争吵的两人脊背被盯得冷嗖嗖的，都停了下来颤颤巍巍往少年的方向看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沉慌得很。
“小世子，你要相信我啊！”
“我真和他不认识。”
胡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万花一身前，皱着满脸褶子哭着叫冤枉。
“是吗？”
“把衣服扒了，一看便知。”
胡老头听到这话，脸色都寒了下来。
“为…为什么啊？”
“你还需问小爷吗？”
“玩黑蛊之人，腰腹臂膀都有所练之物刻长的红绿青黄的条纹，你身上有没有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胡老头瞪大双眼，整个身子也没了力气瘫软在地。
他怎么会知道，既然都晓得那为何前面铺垫要做这么多戏？
八角直接上前，两下扒了老头的衣服。
青色的蛇纹交织在双臂上，一道道凹陷的蛇腹图案哪里像是刻画的，更像是从里面硬生生长出来的一样。
“废物！”
桌上的男人不屑骂了句。
“小世子，这？”
胡老头好像放弃了抗争一样，就这般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可脑子里面运转的极快。
他才不想死，可云秦是必输无疑的。
但偏偏他现在栽在了云秦的土地上，如果不低头服软，也活不到谄媚阳安这边去了。
“你有放过蛊吗？”
面对少年的盘问，老头倒是实诚摇摇头。
“您玩的就是蛇，我要是放了，您保证一眼就瞧出来了。”
“所以，上面的人也不许我放。”
旁边的男人痛的快要晕死过去，又气的不行。
“叛徒！”
“你想从这里活着，以为到了兰公子那里，你还能活得了吗？”
“小爷让你讲话了吗？”
男人一双似要将人都看吞进去，颇有骨气道：
“你要杀就杀，何来这么多废话。”
“你以为小爷不敢杀你？”
少年单挑眉头，漫不经心的神色又是威胁又像是打着玩笑的趣味。
可男人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
当即闭了嘴，他不能让这个老头泄密更多东西出去，要死也要将他带走。
万花一丝毫不留情抽出刺穿在男人手掌定插在桌上的小金弯刀，刀尖刚出来这刻还在垂滴着血珠儿。
“将他的衣服也扒了。”
男人面容是一点血色也没有，见此大汉要过来扒他衣服，连连后退。
因受了伤，失血过多，虚弱的将近晕倒。
来不及躲散，就被八角摔翻在地。
毫不客气除了他的贴身衣物。
赤黄交错的线条纵横穿过腹部，密密黑黑的小点环绕拥簇着蜈蚣形状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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