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后山石刻
不多时几人来到山峰绝顶。王重阳走到一块大石之后，说道：这里刻得有字。此时天色尚早，大石背后隐隐见得有字。
黄药师近前仔细看看，原来是一首诗，诗云：“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
黄药师念罢笑道：这八句写的是汉初三杰的张良张子房，兴汉三百年江山的大贤。似乎拿道兄与张良相比，哈哈！这人倒是对道兄推崇得紧啊！
王重阳苦笑一声不说话，黄药师不解又看看石刻。几人上前也都是一头雾水，卓云牵了冯蘅手小声道：哪些字有些古怪。心中却明白了王重阳的用意，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黄药师听了走近一些仔细看看，眼中神光一闪，探出手试了一试惊道：这...这是用手刻下的？
王重阳神色复杂地点头：是！我虽然知道这里面有不对，却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也只能求你来破解谜题。
丘处机只觉荒唐至极，师傅学究天人都不能手指刻字，这个刻字的人，武功又要厉害到什么地步去了？黄药师皱眉思索，冯蘅开口问道：王真人，这个手指刻字极难么？
王重阳苦笑道：弟妹不懂武功，可能不知这其中的关窍。如果说用掌力劈山裂石，那只是寻常，算不得稀奇。指力练到高深处，也能在石上划出一两分的痕迹。只是这等手指刻石写字，却着实堪称神仙手段，实在让老道百思不得其解。
说着王重阳近前指着石刻道：况且这字体圆融流转，丝毫不见滞塞。刻字那人还不用运气使力，就寻常如同沙地写字一般。这件事困扰我良久，实在瞧不出破绽。江湖上盛传已久，黄贤弟博学多闻机变百出，华山一晤才有幸得见。愚兄只得求到他身上！
黄药师不答话，只是来回踱步思考。
忽然他神色一松，似有所得：这个么，黄老邪倒是有几分了然。只是王真人，这位刻字的高人是什么来头？他既然如此恭维你，想必你是识得的。
王重阳脸色微红，饶是他修为高深早就看破世事，此时也有些窘迫。摆手道：这个么，是老道一桩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冯蘅笑道：难不成重阳真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人在石上刻字，看着唬人必然不是真实修为。小女子虽然暂时看不穿，想来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奇妙戏法儿而已。
黄药师见王重阳不语，哈哈笑道：拙荆无礼，只是少年心性。兄弟这里向你道恼了！话锋一转又道：这位高人现在何处，还请道兄替我们引荐一番，大家盘桓盘桓也是一桩美事。
王重阳顿了半晌，见黄药师形貌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冯蘅俏生生站立崖边，娇若春花初绽美如仙子临凡。
黄药师虽然年长冯蘅甚多，但是他内功深湛，丝毫不见老态。二人站在一起端的般配，就是王重阳也暗暗喝彩：好一对神仙眷侣！
心中不免想起亡人，竟然没来由的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她在此，我二人也未必输了他们！
念及此，心中隐隐后悔又有些愧恼。见二人携手站立，眼神中满是情义，显然是情爱甚笃。王重阳压下心中艳羡，心道自己漂泊半生一事无成，又辜负良人。黄老邪与他夫人，却是双宿双飞羡煞旁人。
蓦地脑海没来由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这黄老邪与他夫人白头到老，那岂不是这天底下第一等的妙事！这段日子自己旧患复发，隐隐觉得大限将到。自己前尘往事已矣，用来警示朋友，也算结了一桩善缘。
其实这时候，王重阳就如同平常人瞧见了漂亮的东西美丽的事物一样。心中下意识去保护，不愿它破损消逝，倒也不全然是有求于人交好黄药师。
想到这里他反而平静下来：黄兄弟，这件事情老道可不露脸的紧。本来想要随着自己入土带进坟墓里，既然今日你们问到，愚兄就老起脸皮与你分说一二。
黄药师与冯蘅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又是称奇又是惶恐。看来这王重阳似乎想起不堪回首之事，冯蘅微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做法是否太过不妥？
他们自然不知道，王重阳见他们这对神仙眷侣勾起了心中往事，有心要警醒他们，不要重蹈自己覆辙。
王重阳叹口气思忖了半晌方道：这人是我一位...恩...故人。闺名叫做林朝英，其人聪慧非常不让余子，便是老道我也是多有不如。
王重阳虽然说聪慧不让余子，自己也比不上。眼睛却忍不住瞟了冯蘅一眼，黄药师心道：这牛鼻子显然是想，那个林姑娘比蘅儿要聪明些的。哼哼！这可不见得！
牵着妻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冯蘅只顾听八卦，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小动作，也并未回应。
几人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闺名？女子？
王重阳只当没看到：林姑娘与我相识于微末，行走江湖几年就此结下情谊。我起兵事败后，住进活死人墓。她为激我出来，与我比斗一番无果，就想了个文比的法子。在这石上刻了字，老道无法，做不到这事就让了活死人墓与她。应诺出家做了道人。
冯蘅心思机敏，却是抓住了重点：这个林姑娘怕是不简单吧，只是寻常的朋友么？
黄药师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拉了下妻子手，提醒她不要太刨根问底。只是冯蘅少女心性，自小又骄纵自我，女人八卦天性爆发，这时候却早忘了礼数二字。
黄药师宠爱妻子非比寻常，有道是当面教子背后驯妻，这时候却是不好多说什么。
王重阳看看冯蘅脸上全无异色，垂首不语思索良久点头，却似心门打开一般：你猜的不错，她原是我这半生最亏欠之人！老道一生自负俯仰不愧天地，却唯独辜负她拳拳之心一番美意。至今想来仍然后悔！
王重阳话语并不响亮，这番话的悲痛愧悔之意，却听得丘处机几乎要落下泪来。
王重阳何等样人！少年时学文练武，得中文武双举人！
青年起兵抗金，在中原掀起偌大声势，十数个州府相应！
后兵败入了绿林，练得一身武功横绝当世，华山论剑夺得魁首，敢称天下第一人！
这一番境遇，任那一段截取出来，谁不竖大拇指说声佩服！
只这个如山岳一般高大，如江海一般渊博的师傅，竟然也有什么事情烦恼愧悔么？
丘处机眼眶泛红，忙运气强压下心中悸动。对黄药师夫妻二人又气又恼。
冯蘅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正色整理下衣裙盈盈拜下：道兄，小女子胡闹顽皮，勾起您心中旧事，原是无心之失。不想您竟然心痛如此，就此给您道恼。还请您原宥则个！
黄药师也是起身就拜：道兄，蘅儿年少顽皮不通世事，还请您不要生气！看在兄弟面上，还请原谅一二。如不解气，我愿受道兄责罚。
王重阳连忙阻止黄药师，虚扶冯蘅：贤伉俪不必如此，这不知者不罪。这心结解了也好！省得老道带了后悔再入阴司。贤弟，我不好去扶弟妹，你且扶她起来。
冯蘅一张俏脸上满是愧色惶恐：王真人，小女子实在不该！您要打要罚，我都应了！黄药师扶她起来，闻言面带求肯望向王重阳。
王重阳失笑摇头：老道要罚也是罚你！你看我作甚？
黄药师松口气笑道：多承道兄原宥！兄弟感激不尽！要罚什么就请划下道吧！
王重阳摇摇头定定心神，缓声道：朝英与我相交十余年，最初那时我还在领兵抗金。她之心意我固然知晓，只是当时心中想大事不成不耻私心。后来举事失败，我心丧如死，一气之下入了活死人墓，读书练武不再出头。我许多旧部朋友上门相劝，也都被我赶走气走。
黄药师宽慰道：金兵势大，天意不在宋。莫说我等，诸葛卧龙学究天人，神鬼手段又怎样？道兄不必过分自责。
王重阳点头续道：那时候朝英在古墓之外，骂我七个日夜就为激我出来，她性子骄傲不愿先行吐露心意，我自然明白她一番深情。然而我一事无成，武功也未臻绝顶，正当气沮心丧，不愿考虑自己终身。朝英妹子只道王重阳瞧她不起，怨愤无已。
冯蘅见王重阳脸色变幻，显然是痛心非常。她却想到：这天下间的须眉男儿，但凡有些成就的，有一个算一个无不好斗的紧，就算是自己丈夫又好到哪里去了？
华山论剑没成第一，嘴上说佩服王重阳如何如何，心里还不是一样介意的很？那个林姐姐为这牛鼻子蹉跎一生，当真可惜的很！未臻绝顶就不好娶妻？老婆还能耽误你练功打架？这算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眼波流转轻嗔薄怒横了黄药师一眼，黄药师一呆不明所以，不知为何妻子生气。
冯蘅气鼓鼓瞪自己丈夫一眼，又问王重阳：后来怎样？林姑娘怎生入了古墓？
王重阳又道：我两人本已化敌为友，后来却又因爱成仇，约在这终南山上比武决胜。我知她拳拳美意，又怎么好伤她？不想她性子要强的很，说你越是让我，那就越是瞧我不起！是以斗了许久都难分胜败。
卓云心道：就现在看来，林朝英也不会比五绝更加厉害些，不过也就是伯仲之间。
王重阳嘘口气道：后来我提出个文比的法子。她定下赌注，言说如果她输了，就终生不见我，让我耳目清净。如果她赢了，那么就把那活死人墓就让给她住。
冯蘅眼珠一转笑道：这个林姐姐不是说得明白了么？如果胜了，就和你在这墓中同居厮守结为夫妻，我说的可对？不过林姐姐倒是有把握能胜了你也是奇了。
王重阳点头道：正是！第二日她又言说若我得胜，她就当场自刎，以后自然不见我。她若胜了，就把这活死人墓让给她住，终生听她吩咐，任何事不得相违；否则的话，就须得出家，任你做和尚也好，做道士也好。不论做和尚还是道士，须在这山上建立寺观，陪她十年。
冯蘅抚掌笑道：哈哈，林姐姐这个法儿妙的很啊。听她吩咐就是要娶她，要么就要出家不得另行他娶。只是道兄多半不会瞧着她自尽，也就不会赢她。哈哈，林姐姐好聪明！说完瞧瞧黄药师，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叹惋。
王重阳道：是啊，我又怎能忍心胜她，逼她自杀？只是在山上陪她十年，却又难了。后来我打定主意决意，不论比甚么都输给她便是。
黄药师接口道：这个文比的法子，就是这个刻石写字了？那怎么...
王重阳缓缓道：她刻下了字，我自然是做不到的，当晚我搬出了活死人墓！建了重阳宫，应了誓言出家。
黄药师几人呆在当场。卓云也是佩服之极，钢铁直男不能喻之！钛合金的这是！如果换了段誉田伯光之流，非得开心死他们！
道兄为何不应下林姐姐求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已经是能做的极限了！那时候你可还没有出家！也就谈不到什么清规戒律！冯蘅气鼓鼓的说。
黄药师也有些不解，这牛鼻子怎生这般不解风情？
王重阳神思放空，似乎不愿再说其他。心中却是在暗暗后悔：年轻时自己好强求胜，一味勇猛精进，强练先天功伤了少阳三焦经和少阴肾经，还未臻绝顶就已经是子嗣艰难，又怎能自私受她美意？
且先天功需得寡欲独身，不然功夫退步不说，走火入魔也只在顷刻之间...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如果当初散功与她隐居，她知晓了二人无后，也多半不会怪他，也还有几十年的神仙日子好过。
只是终究是好胜心和骄傲性子占了上风，还没有触到武道巅峰妙诣，终究是不甘心。而两人都是天资高绝，又极自负的人物，谁也不愿向谁先伏低做小。
朝英妹子啊，王重阳委实负你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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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近前仔细看看，原来是一首诗，诗云：“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
黄药师念罢笑道：这八句写的是汉初三杰的张良张子房，兴汉三百年江山的大贤。似乎拿道兄与张良相比，哈哈！这人倒是对道兄推崇得紧啊！
王重阳苦笑一声不说话，黄药师不解又看看石刻。几人上前也都是一头雾水，卓云牵了冯蘅手小声道：哪些字有些古怪。心中却明白了王重阳的用意，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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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神色复杂地点头：是！我虽然知道这里面有不对，却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也只能求你来破解谜题。
丘处机只觉荒唐至极，师傅学究天人都不能手指刻字，这个刻字的人，武功又要厉害到什么地步去了？黄药师皱眉思索，冯蘅开口问道：王真人，这个手指刻字极难么？
王重阳苦笑道：弟妹不懂武功，可能不知这其中的关窍。如果说用掌力劈山裂石，那只是寻常，算不得稀奇。指力练到高深处，也能在石上划出一两分的痕迹。只是这等手指刻石写字，却着实堪称神仙手段，实在让老道百思不得其解。
说着王重阳近前指着石刻道：况且这字体圆融流转，丝毫不见滞塞。刻字那人还不用运气使力，就寻常如同沙地写字一般。这件事困扰我良久，实在瞧不出破绽。江湖上盛传已久，黄贤弟博学多闻机变百出，华山一晤才有幸得见。愚兄只得求到他身上！
黄药师不答话，只是来回踱步思考。
忽然他神色一松，似有所得：这个么，黄老邪倒是有几分了然。只是王真人，这位刻字的高人是什么来头？他既然如此恭维你，想必你是识得的。
王重阳脸色微红，饶是他修为高深早就看破世事，此时也有些窘迫。摆手道：这个么，是老道一桩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冯蘅笑道：难不成重阳真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人在石上刻字，看着唬人必然不是真实修为。小女子虽然暂时看不穿，想来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奇妙戏法儿而已。
黄药师见王重阳不语，哈哈笑道：拙荆无礼，只是少年心性。兄弟这里向你道恼了！话锋一转又道：这位高人现在何处，还请道兄替我们引荐一番，大家盘桓盘桓也是一桩美事。
王重阳顿了半晌，见黄药师形貌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冯蘅俏生生站立崖边，娇若春花初绽美如仙子临凡。
黄药师虽然年长冯蘅甚多，但是他内功深湛，丝毫不见老态。二人站在一起端的般配，就是王重阳也暗暗喝彩：好一对神仙眷侣！
心中不免想起亡人，竟然没来由的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她在此，我二人也未必输了他们！
念及此，心中隐隐后悔又有些愧恼。见二人携手站立，眼神中满是情义，显然是情爱甚笃。王重阳压下心中艳羡，心道自己漂泊半生一事无成，又辜负良人。黄老邪与他夫人，却是双宿双飞羡煞旁人。
蓦地脑海没来由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这黄老邪与他夫人白头到老，那岂不是这天底下第一等的妙事！这段日子自己旧患复发，隐隐觉得大限将到。自己前尘往事已矣，用来警示朋友，也算结了一桩善缘。
其实这时候，王重阳就如同平常人瞧见了漂亮的东西美丽的事物一样。心中下意识去保护，不愿它破损消逝，倒也不全然是有求于人交好黄药师。
想到这里他反而平静下来：黄兄弟，这件事情老道可不露脸的紧。本来想要随着自己入土带进坟墓里，既然今日你们问到，愚兄就老起脸皮与你分说一二。
黄药师与冯蘅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又是称奇又是惶恐。看来这王重阳似乎想起不堪回首之事，冯蘅微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做法是否太过不妥？
他们自然不知道，王重阳见他们这对神仙眷侣勾起了心中往事，有心要警醒他们，不要重蹈自己覆辙。
王重阳叹口气思忖了半晌方道：这人是我一位...恩...故人。闺名叫做林朝英，其人聪慧非常不让余子，便是老道我也是多有不如。
王重阳虽然说聪慧不让余子，自己也比不上。眼睛却忍不住瞟了冯蘅一眼，黄药师心道：这牛鼻子显然是想，那个林姑娘比蘅儿要聪明些的。哼哼！这可不见得！
牵着妻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冯蘅只顾听八卦，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小动作，也并未回应。
几人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闺名？女子？
王重阳只当没看到：林姑娘与我相识于微末，行走江湖几年就此结下情谊。我起兵事败后，住进活死人墓。她为激我出来，与我比斗一番无果，就想了个文比的法子。在这石上刻了字，老道无法，做不到这事就让了活死人墓与她。应诺出家做了道人。
冯蘅心思机敏，却是抓住了重点：这个林姑娘怕是不简单吧，只是寻常的朋友么？
黄药师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拉了下妻子手，提醒她不要太刨根问底。只是冯蘅少女心性，自小又骄纵自我，女人八卦天性爆发，这时候却早忘了礼数二字。
黄药师宠爱妻子非比寻常，有道是当面教子背后驯妻，这时候却是不好多说什么。
王重阳看看冯蘅脸上全无异色，垂首不语思索良久点头，却似心门打开一般：你猜的不错，她原是我这半生最亏欠之人！老道一生自负俯仰不愧天地，却唯独辜负她拳拳之心一番美意。至今想来仍然后悔！
王重阳话语并不响亮，这番话的悲痛愧悔之意，却听得丘处机几乎要落下泪来。
王重阳何等样人！少年时学文练武，得中文武双举人！
青年起兵抗金，在中原掀起偌大声势，十数个州府相应！
后兵败入了绿林，练得一身武功横绝当世，华山论剑夺得魁首，敢称天下第一人！
这一番境遇，任那一段截取出来，谁不竖大拇指说声佩服！
只这个如山岳一般高大，如江海一般渊博的师傅，竟然也有什么事情烦恼愧悔么？
丘处机眼眶泛红，忙运气强压下心中悸动。对黄药师夫妻二人又气又恼。
冯蘅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正色整理下衣裙盈盈拜下：道兄，小女子胡闹顽皮，勾起您心中旧事，原是无心之失。不想您竟然心痛如此，就此给您道恼。还请您原宥则个！
黄药师也是起身就拜：道兄，蘅儿年少顽皮不通世事，还请您不要生气！看在兄弟面上，还请原谅一二。如不解气，我愿受道兄责罚。
王重阳连忙阻止黄药师，虚扶冯蘅：贤伉俪不必如此，这不知者不罪。这心结解了也好！省得老道带了后悔再入阴司。贤弟，我不好去扶弟妹，你且扶她起来。
冯蘅一张俏脸上满是愧色惶恐：王真人，小女子实在不该！您要打要罚，我都应了！黄药师扶她起来，闻言面带求肯望向王重阳。
王重阳失笑摇头：老道要罚也是罚你！你看我作甚？
黄药师松口气笑道：多承道兄原宥！兄弟感激不尽！要罚什么就请划下道吧！
王重阳摇摇头定定心神，缓声道：朝英与我相交十余年，最初那时我还在领兵抗金。她之心意我固然知晓，只是当时心中想大事不成不耻私心。后来举事失败，我心丧如死，一气之下入了活死人墓，读书练武不再出头。我许多旧部朋友上门相劝，也都被我赶走气走。
黄药师宽慰道：金兵势大，天意不在宋。莫说我等，诸葛卧龙学究天人，神鬼手段又怎样？道兄不必过分自责。
王重阳点头续道：那时候朝英在古墓之外，骂我七个日夜就为激我出来，她性子骄傲不愿先行吐露心意，我自然明白她一番深情。然而我一事无成，武功也未臻绝顶，正当气沮心丧，不愿考虑自己终身。朝英妹子只道王重阳瞧她不起，怨愤无已。
冯蘅见王重阳脸色变幻，显然是痛心非常。她却想到：这天下间的须眉男儿，但凡有些成就的，有一个算一个无不好斗的紧，就算是自己丈夫又好到哪里去了？
华山论剑没成第一，嘴上说佩服王重阳如何如何，心里还不是一样介意的很？那个林姐姐为这牛鼻子蹉跎一生，当真可惜的很！未臻绝顶就不好娶妻？老婆还能耽误你练功打架？这算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眼波流转轻嗔薄怒横了黄药师一眼，黄药师一呆不明所以，不知为何妻子生气。
冯蘅气鼓鼓瞪自己丈夫一眼，又问王重阳：后来怎样？林姑娘怎生入了古墓？
王重阳又道：我两人本已化敌为友，后来却又因爱成仇，约在这终南山上比武决胜。我知她拳拳美意，又怎么好伤她？不想她性子要强的很，说你越是让我，那就越是瞧我不起！是以斗了许久都难分胜败。
卓云心道：就现在看来，林朝英也不会比五绝更加厉害些，不过也就是伯仲之间。
王重阳嘘口气道：后来我提出个文比的法子。她定下赌注，言说如果她输了，就终生不见我，让我耳目清净。如果她赢了，那么就把那活死人墓就让给她住。
冯蘅眼珠一转笑道：这个林姐姐不是说得明白了么？如果胜了，就和你在这墓中同居厮守结为夫妻，我说的可对？不过林姐姐倒是有把握能胜了你也是奇了。
王重阳点头道：正是！第二日她又言说若我得胜，她就当场自刎，以后自然不见我。她若胜了，就把这活死人墓让给她住，终生听她吩咐，任何事不得相违；否则的话，就须得出家，任你做和尚也好，做道士也好。不论做和尚还是道士，须在这山上建立寺观，陪她十年。
冯蘅抚掌笑道：哈哈，林姐姐这个法儿妙的很啊。听她吩咐就是要娶她，要么就要出家不得另行他娶。只是道兄多半不会瞧着她自尽，也就不会赢她。哈哈，林姐姐好聪明！说完瞧瞧黄药师，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叹惋。
王重阳道：是啊，我又怎能忍心胜她，逼她自杀？只是在山上陪她十年，却又难了。后来我打定主意决意，不论比甚么都输给她便是。
黄药师接口道：这个文比的法子，就是这个刻石写字了？那怎么...
王重阳缓缓道：她刻下了字，我自然是做不到的，当晚我搬出了活死人墓！建了重阳宫，应了誓言出家。
黄药师几人呆在当场。卓云也是佩服之极，钢铁直男不能喻之！钛合金的这是！如果换了段誉田伯光之流，非得开心死他们！
道兄为何不应下林姐姐求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已经是能做的极限了！那时候你可还没有出家！也就谈不到什么清规戒律！冯蘅气鼓鼓的说。
黄药师也有些不解，这牛鼻子怎生这般不解风情？
王重阳神思放空，似乎不愿再说其他。心中却是在暗暗后悔：年轻时自己好强求胜，一味勇猛精进，强练先天功伤了少阳三焦经和少阴肾经，还未臻绝顶就已经是子嗣艰难，又怎能自私受她美意？
且先天功需得寡欲独身，不然功夫退步不说，走火入魔也只在顷刻之间...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如果当初散功与她隐居，她知晓了二人无后，也多半不会怪他，也还有几十年的神仙日子好过。
只是终究是好胜心和骄傲性子占了上风，还没有触到武道巅峰妙诣，终究是不甘心。而两人都是天资高绝，又极自负的人物，谁也不愿向谁先伏低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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