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孃让（下）
孃让扶起玄计，抹去他的眼泪和鼻涕，黝黑的小脸上，又多了几道已愈合的疤痕，青色的胡渣显得格外显眼。她的小狼崽子，如今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了！
她牵着他的手往王帐里走。祖孙间久别后的重逢，总是那样令人感动。
在帐内，孃让拉着他看了许久，她似乎怎么看他都看不够。而玄计虽见着祖母激动异常，但想着日头渐正，午时将至，又怕祖母会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而担心，因此心中不断计较着要怎样离开一时半刻，找个独处的时间熬过那苦楚。
玄计的心思被孃让看在眼里，她看出了自己的孙儿有很重的心思。只是并没有说破。她轻轻地抚摸着玄计的头发，喃喃道
“我的阿计，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来到祖母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祖母会保护阿计，谁都不会伤害到阿计了。”
若是一个普通的祖母抱着一个年轻的孙儿在北州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会让旁人笑话。但孃让不同。她是师牧身边最得力的女战士，也是整个北州的战神。孃让的传奇往事，哪怕是一个口舌愚笨的人也难用十个日夜讲述完毕。
而此刻，正是一个战神拥抱着她久别的孙儿，说出的心底最真实的话。
玄计自也知道，他难得的像一个孩子一样，牢牢地抱着孃让的腰，贪恋着祖母带给自己的安全与温暖。
在过去的半年，厮杀、孤独、欺骗……他虽有一身的武艺和力气，却无法在心理中承受那么多。而“幻影”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苦楚，还有精神上的绝望。而此刻孃让的手掌、她的怀抱，给了玄计无尽的慰藉。
这个他自幼就倾佩的祖母，他精神上的领袖，此刻正用亲情抚平着他的伤口。
“阿奶，我好想你们，好想阿爷。”玄计想到自己竟没能见到疼爱自己甚至超过阿爹阿娘的师牧最后一面，他懊悔到无法原谅自己。
“好孩子，你阿爷和先纪神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
“他们一同保佑着北州，保佑着我们。我们的幸福与快乐，他们都能感受的到，他们从来没有离开。”
孃让安慰着这可怜的孩子，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玄计很想对着孃让将埋藏在心底的话统统倒出来，可时间提醒他，要做出更为明智的选择。
“阿奶，玄计奔波了很久，想换个衣服再来陪阿奶。”玄计清澈的眼睛看上孃让，这让孃让虽知道他定然有些瞒着自己的计划，却仍不忍心戳穿他。
她点了点头，为玄计指派了帐篷。而从王帐离开的步履让孃让甚为生疑。她留了心思派人去检查下玄计的身体，可不曾传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传信人报，自玄计走进寝帐，就让全部奴隶都出去守着，只留了那个跟他一同回来的小侍从。他说他依稀听到里面用铁链的声音，还听到类似野兽的呜咽声，而这种声音大概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孃让听到传信人的汇报，更印证了她心中所想。她知道，那是中州的一种极为恶劣且卑劣的，使人用过一次就会上瘾的药粉——“血煞”，或许中州人称它为“幻影”，不过名字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这种药将伴随着用药人的一生，无人可逃。
中州人！孃让心中的愤怒让她竟在气极之下震断了座椅扶手的一角。她懂得给自己的孙儿顾全颜面，可这是先神钦定了的北州土地未来的帝王。
上天怎么会给北州开这样一个玩笑？她不认为先神甘愿让北州屈服于中州之下，可究竟为何，会让她的阿计染上这种霸道的毒药？
……
玄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进来时，才刚经历过那非人的折磨不久，身体还有些虚弱，脚步也有些虚浮。他生怕祖母看到自己精神不济的样子，自作主张地在双脚的鞋底放了两块重铁，让自己走起来看上去更稳健些。
而孃让的眼睛，又如何会窥测不到这些？她并没有说什么，安静地陪着自己的孙儿，祖慈子孝地用过一顿午膳。
玄计挑着些不打紧地，与孃让半真半假地讲述着自己怎么围捕熊族，怎么奢求兄长放过熊族残余，怎么被他们反杀，怎么遇到阿淼，怎么寻找回来的路……孃让安静地听着，没有多说一句。只在结尾处，她说。
“你误服的那东西，白山的巫女可以帮你拔出。但以此代巫女的能力，若想全部拔出，只怕需要三年时间。”
“好孩子。我不问你是如何沾染上的那东西。阿奶相信你，既然你决定不再用它，就彻底的与它划清界限。日后若再沾染上它，只怕是拼尽了巫女的性命，也无法挽救了。”
玄计不曾想，自己隐瞒的这样好，却还是被祖母发现了。但当他听到能够拔除余毒时，却也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他感激于这个拥有广博见识的老人，一切的一切，她都明镜一样看在眼里，只在适宜的时候提出，给予最大的帮助。
“阿奶，谢谢您。”玄计跪在老人脚下，俯在她的膝上。而孃让布满伤痕的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这孩子的坚强，她一向是知道的。而白山巫女拔出那毒药的残忍的法子，她也是知道的。
可眼前的这个，是北州未来的帝王，而白山的巫女，则是世代为北州玄族而存在的奴隶。七十几个女巫的性命，如此在她看来，已经不足一提。尽管，她也曾是一个白山的女儿，但历经淬炼的她终是成为了一个北州的女战士。为了北州，不只白山，任何一个生灵都可以为之牺牲。
次日，孃让便将封地的事宜进行了交接，带着玄计一路向北，前往白山。而白山族也义无反顾地贡献出七十二位妙龄少女，她们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而所谓的拔出，则是将自己交给病者，利用男女的交合，配以汤药的导引，将病者体内的余毒导入到自己的身上。
无论是被北州称之为“血煞”，还是被中州称之为“幻影”的毒性，在以此种方式导入到女子身上，历来史上可数的三次，而被用以解毒的女子们，皆无人能挺过第一个子午。是以孃让说，这是一场用七十多名女子进行的“献祭”。
当然，女巫们的结局，她隐瞒了玄计。因为这种背负，着实不是一个自小读圣贤书的孩子所能接受的。此外，她所存的一点私心，就是希望玄计为了北州的未来，不要也不能拒绝此等治疗。只有这样，北州才不会受制于中州，而玄计才能够成为北州真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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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牵着他的手往王帐里走。祖孙间久别后的重逢，总是那样令人感动。
在帐内，孃让拉着他看了许久，她似乎怎么看他都看不够。而玄计虽见着祖母激动异常，但想着日头渐正，午时将至，又怕祖母会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而担心，因此心中不断计较着要怎样离开一时半刻，找个独处的时间熬过那苦楚。
玄计的心思被孃让看在眼里，她看出了自己的孙儿有很重的心思。只是并没有说破。她轻轻地抚摸着玄计的头发，喃喃道
“我的阿计，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来到祖母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祖母会保护阿计，谁都不会伤害到阿计了。”
若是一个普通的祖母抱着一个年轻的孙儿在北州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会让旁人笑话。但孃让不同。她是师牧身边最得力的女战士，也是整个北州的战神。孃让的传奇往事，哪怕是一个口舌愚笨的人也难用十个日夜讲述完毕。
而此刻，正是一个战神拥抱着她久别的孙儿，说出的心底最真实的话。
玄计自也知道，他难得的像一个孩子一样，牢牢地抱着孃让的腰，贪恋着祖母带给自己的安全与温暖。
在过去的半年，厮杀、孤独、欺骗……他虽有一身的武艺和力气，却无法在心理中承受那么多。而“幻影”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苦楚，还有精神上的绝望。而此刻孃让的手掌、她的怀抱，给了玄计无尽的慰藉。
这个他自幼就倾佩的祖母，他精神上的领袖，此刻正用亲情抚平着他的伤口。
“阿奶，我好想你们，好想阿爷。”玄计想到自己竟没能见到疼爱自己甚至超过阿爹阿娘的师牧最后一面，他懊悔到无法原谅自己。
“好孩子，你阿爷和先纪神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
“他们一同保佑着北州，保佑着我们。我们的幸福与快乐，他们都能感受的到，他们从来没有离开。”
孃让安慰着这可怜的孩子，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玄计很想对着孃让将埋藏在心底的话统统倒出来，可时间提醒他，要做出更为明智的选择。
“阿奶，玄计奔波了很久，想换个衣服再来陪阿奶。”玄计清澈的眼睛看上孃让，这让孃让虽知道他定然有些瞒着自己的计划，却仍不忍心戳穿他。
她点了点头，为玄计指派了帐篷。而从王帐离开的步履让孃让甚为生疑。她留了心思派人去检查下玄计的身体，可不曾传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传信人报，自玄计走进寝帐，就让全部奴隶都出去守着，只留了那个跟他一同回来的小侍从。他说他依稀听到里面用铁链的声音，还听到类似野兽的呜咽声，而这种声音大概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孃让听到传信人的汇报，更印证了她心中所想。她知道，那是中州的一种极为恶劣且卑劣的，使人用过一次就会上瘾的药粉——“血煞”，或许中州人称它为“幻影”，不过名字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这种药将伴随着用药人的一生，无人可逃。
中州人！孃让心中的愤怒让她竟在气极之下震断了座椅扶手的一角。她懂得给自己的孙儿顾全颜面，可这是先神钦定了的北州土地未来的帝王。
上天怎么会给北州开这样一个玩笑？她不认为先神甘愿让北州屈服于中州之下，可究竟为何，会让她的阿计染上这种霸道的毒药？
……
玄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进来时，才刚经历过那非人的折磨不久，身体还有些虚弱，脚步也有些虚浮。他生怕祖母看到自己精神不济的样子，自作主张地在双脚的鞋底放了两块重铁，让自己走起来看上去更稳健些。
而孃让的眼睛，又如何会窥测不到这些？她并没有说什么，安静地陪着自己的孙儿，祖慈子孝地用过一顿午膳。
玄计挑着些不打紧地，与孃让半真半假地讲述着自己怎么围捕熊族，怎么奢求兄长放过熊族残余，怎么被他们反杀，怎么遇到阿淼，怎么寻找回来的路……孃让安静地听着，没有多说一句。只在结尾处，她说。
“你误服的那东西，白山的巫女可以帮你拔出。但以此代巫女的能力，若想全部拔出，只怕需要三年时间。”
“好孩子。我不问你是如何沾染上的那东西。阿奶相信你，既然你决定不再用它，就彻底的与它划清界限。日后若再沾染上它，只怕是拼尽了巫女的性命，也无法挽救了。”
玄计不曾想，自己隐瞒的这样好，却还是被祖母发现了。但当他听到能够拔除余毒时，却也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他感激于这个拥有广博见识的老人，一切的一切，她都明镜一样看在眼里，只在适宜的时候提出，给予最大的帮助。
“阿奶，谢谢您。”玄计跪在老人脚下，俯在她的膝上。而孃让布满伤痕的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这孩子的坚强，她一向是知道的。而白山巫女拔出那毒药的残忍的法子，她也是知道的。
可眼前的这个，是北州未来的帝王，而白山的巫女，则是世代为北州玄族而存在的奴隶。七十几个女巫的性命，如此在她看来，已经不足一提。尽管，她也曾是一个白山的女儿，但历经淬炼的她终是成为了一个北州的女战士。为了北州，不只白山，任何一个生灵都可以为之牺牲。
次日，孃让便将封地的事宜进行了交接，带着玄计一路向北，前往白山。而白山族也义无反顾地贡献出七十二位妙龄少女，她们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而所谓的拔出，则是将自己交给病者，利用男女的交合，配以汤药的导引，将病者体内的余毒导入到自己的身上。
无论是被北州称之为“血煞”，还是被中州称之为“幻影”的毒性，在以此种方式导入到女子身上，历来史上可数的三次，而被用以解毒的女子们，皆无人能挺过第一个子午。是以孃让说，这是一场用七十多名女子进行的“献祭”。
当然，女巫们的结局，她隐瞒了玄计。因为这种背负，着实不是一个自小读圣贤书的孩子所能接受的。此外，她所存的一点私心，就是希望玄计为了北州的未来，不要也不能拒绝此等治疗。只有这样，北州才不会受制于中州，而玄计才能够成为北州真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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