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李子白
李子白收回了远远望向前线据点的视线，用食指抵了抵圆框眼镜，恭敬的转身。低垂的眸子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感，或许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够读懂。
“劳烦您的耐心等候。”
“咕噶——”分不清含义的嘟囔传自他面前一只通体碧绿的肥大蠕虫的口器，借由上颚和下颚摩擦产生的振动。随即，这只长相类似于巨型的银月豹凤蝶幼虫的生物，开始缓缓的蠕动着掉转着脑袋的朝向，它那靠近头部肢节两侧的黑色斑纹，如同一双硕大的眼睛一样，随着躯体的蠕动产生的褶皱扑闪扑闪。
出乎意料的，李子白内心也诧异自己对于这样的虫子并不会感到生理不适，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爱，但一想到其它那些面目扭曲的生物，他还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蠕虫的身后，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老汪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李子白在心底默默的思考着，老汪一直都是他的观察员，作为亲密无间的战友，他倒不指望能够一直瞒下去，但是还是不免会好奇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当作怀疑对象的。
摇了摇脑袋，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反正那些值得在意的人都还活着，其他的牺牲不过阵痛罢了。
突如其来的黑色阴影打断了李子白的思绪，即使已经见过数次，但仍是让他震惊于其中的奥妙与神秘，除了他和将他拖入这片领域的黑影，周遭的一切就仿若陷入了时间的泥沼一般开始变得缓慢直至完全凝滞——连光线都不再踏入这片属于“神”的领地，所以即使是色彩都在这里显得单调、晦涩。
黑色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浮于李子白眼前，他赶紧匍匐下身子，闭上眼，心里却明白，这应该便是祂所应允的赏赐。一股清凉的气息不断的自他的头顶涌入，李子白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轻盈，甚至于有种正在漂浮的错觉，于是他下意识的睁开眼向下望去，惊骇的看到了自己匍匐于地面的身躯。
只见黑影伸出的手轻轻的一拍，“轰”的一身巨响荡彻李子白的耳畔，他的视野飞快的变窄，眼中所见飞速的逼近，直至完全回到地面上的肉身。极其密集的细小肉芽不断的从他的皮肤各处钻了出来，然后又飞快的消退，似乎在适应着李子白体内某种外人无法知晓的变化。
肥硕的蠕虫突然浑身抽搐了一阵，从腹部的肢节处猛烈的凸起，然后随着身体的抽搐有规律的向后方肢节传递，最后“噗嗤”一声从尾部喷出一大团透明的胶状物质，正好覆盖在李子白的身上。然后那只硕大的蠕虫就像虚脱了一般瘫软在山林的泥地上，外表上看起来也是收缩了一大圈。
李子白包裹着透明的胶质，紧闭着双眼，不停的从里面传来冷哼的声音，仿佛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只见他浑身的静脉血管猛烈的扩张，在体表浮现出一道道盘虬的青筋，而透明的胶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的变得稀薄，仿佛慢慢的渗入了体内一般......
李鬼此时刚踏出营帐，细雨砸在他的脸上，习惯性的张望了一下远处的群山，一阵刺目的闪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待他眯起来眼睛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并没察觉有什么异样，仿佛刚刚只是眼花了一般。
李鬼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跪在泥泞里的汪阳，顾不得擦拭额头滑落到眼角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油水混合物，他大踏步跨了过去，溅起一地的泥泞。
“老汪，你这是干什么！”
伴随着一声呵斥，李鬼赶紧扑过去搀住了老汪，“快起来，你这还负着伤，沾了脏东西一会感染了可咋办？”
汪阳没有出声，他一只手被李鬼死死的钳着，他耷拉着的脑袋缓缓的转了过来，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块，紧咬着牙，眼眶泛红。
“害。”一声叹气，汪阳全身紧绷的肌肉顿时松了下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的上下唇打着颤，颤抖的出声：
“老李，这次责任全在我，是我没有提早报告小白的异样。”
“让这个畜生，把大家全害了啊。”
提起李子白的时候，汪阳的眼神里流露出痛苦和仇恨，他又咬起牙关，不停的哈着冷气，胸膛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营长，枪毙我吧，我愧对了兄弟们的信任，他们即使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啊。”汪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着李鬼。
“我一直在犹豫，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他，那天在楼顶上，我们早就发现了指挥部那边的动静。”
“我早可以发出信号弹，是他拽住了我，跟我说‘老汪，相信我。’我他娘的在那懵了，老李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一脚把这龟孙子踢开，是不是可以救下首长他们。”
老汪甩开李鬼的手，情绪太过激动的他一口气没顺上来引起了剧烈的咳嗽，他不停的锤击着自己的上胸膛，老李也缓缓地拍着他的背部。
“老李——”
“别说了。”李鬼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他站到了汪阳身前，转过身去。
“要论渎职，也是我这个做长官的对你们的监管不力，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老李——”
“我说了，别说了，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我们的部队已经残了，经不起更多的损失了。”
“是我胆子小，一直犹豫着不敢承担责任，最后关头都没有即使报告，才导致这畜生有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啊。”老汪最终用近似嘶吼的声音喊了出来，一丝丝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李鬼转身就是一巴掌抽在了汪阳脸上，把他打了个趔趄，瘫倒在泥地里。
“老子跟你说了，别特么叽叽歪歪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在这扰乱军心，让别人看了咱虎咆营的笑话。”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也不再去管此刻还倒在泥地里的汪阳。
沉闷的雨声掩盖了这场没有头脑的争执，或许有的人听见了，或许谁都不曾知晓。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子白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瞳孔里泛起了五彩斑斓的黑色，如果有人看见想必会觉得有些不适，但也只是一霎，很快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漠然。
他左顾右盼，表情似乎有些疑惑，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这段时间里被他遗落了，却冥冥中又感觉理所当然。
抹了抹手腕上军用手表表面上的雾气，时间仅仅过去了几秒，他心中了然。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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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您的耐心等候。”
“咕噶——”分不清含义的嘟囔传自他面前一只通体碧绿的肥大蠕虫的口器，借由上颚和下颚摩擦产生的振动。随即，这只长相类似于巨型的银月豹凤蝶幼虫的生物，开始缓缓的蠕动着掉转着脑袋的朝向，它那靠近头部肢节两侧的黑色斑纹，如同一双硕大的眼睛一样，随着躯体的蠕动产生的褶皱扑闪扑闪。
出乎意料的，李子白内心也诧异自己对于这样的虫子并不会感到生理不适，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爱，但一想到其它那些面目扭曲的生物，他还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蠕虫的身后，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老汪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李子白在心底默默的思考着，老汪一直都是他的观察员，作为亲密无间的战友，他倒不指望能够一直瞒下去，但是还是不免会好奇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当作怀疑对象的。
摇了摇脑袋，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反正那些值得在意的人都还活着，其他的牺牲不过阵痛罢了。
突如其来的黑色阴影打断了李子白的思绪，即使已经见过数次，但仍是让他震惊于其中的奥妙与神秘，除了他和将他拖入这片领域的黑影，周遭的一切就仿若陷入了时间的泥沼一般开始变得缓慢直至完全凝滞——连光线都不再踏入这片属于“神”的领地，所以即使是色彩都在这里显得单调、晦涩。
黑色的身影伸出一只手浮于李子白眼前，他赶紧匍匐下身子，闭上眼，心里却明白，这应该便是祂所应允的赏赐。一股清凉的气息不断的自他的头顶涌入，李子白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轻盈，甚至于有种正在漂浮的错觉，于是他下意识的睁开眼向下望去，惊骇的看到了自己匍匐于地面的身躯。
只见黑影伸出的手轻轻的一拍，“轰”的一身巨响荡彻李子白的耳畔，他的视野飞快的变窄，眼中所见飞速的逼近，直至完全回到地面上的肉身。极其密集的细小肉芽不断的从他的皮肤各处钻了出来，然后又飞快的消退，似乎在适应着李子白体内某种外人无法知晓的变化。
肥硕的蠕虫突然浑身抽搐了一阵，从腹部的肢节处猛烈的凸起，然后随着身体的抽搐有规律的向后方肢节传递，最后“噗嗤”一声从尾部喷出一大团透明的胶状物质，正好覆盖在李子白的身上。然后那只硕大的蠕虫就像虚脱了一般瘫软在山林的泥地上，外表上看起来也是收缩了一大圈。
李子白包裹着透明的胶质，紧闭着双眼，不停的从里面传来冷哼的声音，仿佛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只见他浑身的静脉血管猛烈的扩张，在体表浮现出一道道盘虬的青筋，而透明的胶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的变得稀薄，仿佛慢慢的渗入了体内一般......
李鬼此时刚踏出营帐，细雨砸在他的脸上，习惯性的张望了一下远处的群山，一阵刺目的闪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待他眯起来眼睛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并没察觉有什么异样，仿佛刚刚只是眼花了一般。
李鬼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跪在泥泞里的汪阳，顾不得擦拭额头滑落到眼角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油水混合物，他大踏步跨了过去，溅起一地的泥泞。
“老汪，你这是干什么！”
伴随着一声呵斥，李鬼赶紧扑过去搀住了老汪，“快起来，你这还负着伤，沾了脏东西一会感染了可咋办？”
汪阳没有出声，他一只手被李鬼死死的钳着，他耷拉着的脑袋缓缓的转了过来，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块，紧咬着牙，眼眶泛红。
“害。”一声叹气，汪阳全身紧绷的肌肉顿时松了下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的上下唇打着颤，颤抖的出声：
“老李，这次责任全在我，是我没有提早报告小白的异样。”
“让这个畜生，把大家全害了啊。”
提起李子白的时候，汪阳的眼神里流露出痛苦和仇恨，他又咬起牙关，不停的哈着冷气，胸膛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营长，枪毙我吧，我愧对了兄弟们的信任，他们即使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啊。”汪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着李鬼。
“我一直在犹豫，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他，那天在楼顶上，我们早就发现了指挥部那边的动静。”
“我早可以发出信号弹，是他拽住了我，跟我说‘老汪，相信我。’我他娘的在那懵了，老李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一脚把这龟孙子踢开，是不是可以救下首长他们。”
老汪甩开李鬼的手，情绪太过激动的他一口气没顺上来引起了剧烈的咳嗽，他不停的锤击着自己的上胸膛，老李也缓缓地拍着他的背部。
“老李——”
“别说了。”李鬼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他站到了汪阳身前，转过身去。
“要论渎职，也是我这个做长官的对你们的监管不力，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老李——”
“我说了，别说了，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我们的部队已经残了，经不起更多的损失了。”
“是我胆子小，一直犹豫着不敢承担责任，最后关头都没有即使报告，才导致这畜生有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啊。”老汪最终用近似嘶吼的声音喊了出来，一丝丝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李鬼转身就是一巴掌抽在了汪阳脸上，把他打了个趔趄，瘫倒在泥地里。
“老子跟你说了，别特么叽叽歪歪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在这扰乱军心，让别人看了咱虎咆营的笑话。”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也不再去管此刻还倒在泥地里的汪阳。
沉闷的雨声掩盖了这场没有头脑的争执，或许有的人听见了，或许谁都不曾知晓。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子白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瞳孔里泛起了五彩斑斓的黑色，如果有人看见想必会觉得有些不适，但也只是一霎，很快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漠然。
他左顾右盼，表情似乎有些疑惑，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这段时间里被他遗落了，却冥冥中又感觉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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