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杂役房（下）
栖霞的好心并不能阻止事态恶化，“啧啧啧……听听听听，都听听。”芳儿故作夸张，一连串咂舌，“你家从前是个秀才，一言不合就要打架，可不像喝过墨汁的。嗳唷，难不成，小琪和秀才老爷不亲近，或者没在家里住过，所以欠缺了些家教？瞧我怎么能乱猜呢，这可真是……”貕
珊瑚听不下去，大步流星将芳儿扯到后头，举起巴掌佯作要打：“平日我不曾要求你们什么，反倒是我错了，惯得你们无法无天。都把嘴闭上，铺开被褥去睡觉，谁再惹是生非，仔细我告诉郑妈妈。”
领班说话还算有些分量，众人噤声散开，各自继续手头的事情。芳儿本来无意争执，被推出来当靶子才愤而示威，珊瑚看在眼里，不会当真打她，好言劝解几句，将自己的香粉分出一半，芳儿心愿满足，也便喜笑颜开了。
蕊儿刚刚十岁出头，仗着自己年幼，姐妹们少和她较真，娘老子又在尹家做事，难免生出些骄傲。这次无端被小琪发难，她心里存着疙瘩，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苦于珊瑚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她也不敢再闹什么。
小琪的位置在靠窗那侧，和蕊儿、芳儿都不相近。珊瑚不放心，又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小琪和芳儿陆续睡下，蕊儿也不声不响，重新梳了头发后端着木盆出去，像是要打水。
珊瑚以为她要洗漱，感觉不会再生事端，方才躺下休息。不多时门打开，是蕊儿回来，无人在意，眨眼间从蕊儿处响起惨叫，小琪举着盆，滚烫的水倾泻而下，浇在蕊儿身上，连紧挨着的婢女天喜、小烟都一同遭了殃。
“你疯了！”珊瑚几乎跳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飞奔过来打翻水盆，嘱咐人牢牢按住小琪，自己蹲下为蕊儿她们检查伤势。天喜和小烟都还好，只是被褥湿了，蕊儿被兜头浇热水，万幸天气冷，她蒙着棉被睡觉，两条手臂和半张脸被烫红肿，但没有起泡，不至于毁容。
蕊儿又气又怕，推开珊瑚直冲小琪：“你是不是心虚，被我说中了，怕传到主子们耳朵里，才想杀人灭口。难怪回来就拉着脸，莲莲姐姐能伺候庄主，你也想让表姑娘高看你，好引荐你做屋里人？”貕
身边的人赶忙劝架，拉着蕊儿让她先擦点药，省得留疤。小琪冷笑道：“凭她那张脸，留疤还算‘锦上添花’了。你敢说，乔莲莲开脸之后，你就没嫉妒过她，当面一口一个好姐妹，背地里指不定酸成什么样。”
“我有家，有爹娘，可不跟你一样是卖进来，满心都是勾引主子，像乔小红那样讨厌。”蕊儿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爹说了，等我十四岁就接我出去，让我嫁给城里的表哥，做正头娘子。”
栖霞拿来药膏：“都是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快擦药吧，这是我姨妈家配的药膏，很管用。依我看，还是脱了衣裳，就着灯仔细瞧瞧，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话音未落，芳儿已经点燃蜡烛送到面前：“就说栖霞姐姐细心，我就想不到存点药膏子在身边，磕了碰了就拿水冲冲，栖霞姐姐，以后我要是找你借用，你可不许吝啬。”
人心齐了，困境便也迎刃而解，珊瑚向栖霞与芳儿投去赞许的目光，让芳儿照着亮，栖霞帮忙解衣裳，旁人去取些温水和干净巾子，杂役房的气氛很快恢复如常。
婢女们围绕着蕊儿几个，始作俑者小琪被冷落，本意给她台阶，明天一觉醒来就当无事发生。珊瑚不断给小琪递眼色，示意她去睡觉，离开众人的视线。许是觉得无趣，小琪站了没多久便转身想走，偏生六安这时拿着巾子过来，剜了她一眼。
犹如捅烂马蜂窝，小琪满腔怒火选择继续发泄，不过倒也奇怪，明明蕊儿和天喜、小烟都坐着检查伤势，她只认定是蕊儿哗众取宠，无病呻吟让自己下不来台。貕
“你爱装可怜，我就让你装个够。”小琪忽然扒开人群，从谁手中抢来一条巾子，狠狠按在蕊儿脸上。
珊瑚大惊失色：“你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动静太大，婢女们生怕招来管事，纷纷劝说小琪息事宁人，可蕊儿已彻底被激怒，反手拽着小琪便是一通侮辱，净挑她的痛处下手，讥讽小琪父亲好赌风流，为抵债连媳妇都给人做“典妻”。
“贱人！我撕了你的嘴！”小琪暴起，左右开弓来扯蕊儿的脸，围着帮忙处理伤口的婢女们都被小琪撞开，珊瑚半蹲着，躲避不及，后脑勺磕在炕沿，疼得睁不开眼睛。
杂役房里顿时如唱大戏，推搡的推搡，劝架的劝架，小琪本就在气头上，一不做二不休，“哐当”将水盆摔向蕊儿，不偏不倚正中额头，蕊儿吃痛，捂着脑袋蹲下，指缝流出鲜红的血珠。
婢女之间平时不少打闹，却从没见过红，一下子惹出看客惊声尖叫，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有的想上来搀扶，手伸出一半又犹豫，唯恐被祸及池鱼。空气中出现了片刻僵硬，婢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如何是好。
“快呀，抓住她找主子去。”六安指向小琪，蕊儿随即跟着喊。小琪自不肯就范，用蛮力挥舞手臂抵挡，人群又开始骚乱，门口传来“轰”一声，乌泱泱好几个健妇婆子冲进来，二话不说将扭打在一起的人拉开，各自反绑了胳膊。
“简直荒唐！一群丫头大半夜的打架，居然还伤了人！你们是想造反，还是想去勾栏呐！”貕
来者是郑妈妈，奉尹淮安的命令押走小琪，熟料还有意外收获，不由得庆幸多带了人手。
健妇最是力气充沛，将闹事之人绑得结结实实，想挣扎都不成，嘴里也塞上抹布。蕊儿反应快，见到郑妈妈便立刻松手，坐在一旁捂着头哭，等场面稍微平静又想告状，结果却被薅着后脖颈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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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听不下去，大步流星将芳儿扯到后头，举起巴掌佯作要打：“平日我不曾要求你们什么，反倒是我错了，惯得你们无法无天。都把嘴闭上，铺开被褥去睡觉，谁再惹是生非，仔细我告诉郑妈妈。”
领班说话还算有些分量，众人噤声散开，各自继续手头的事情。芳儿本来无意争执，被推出来当靶子才愤而示威，珊瑚看在眼里，不会当真打她，好言劝解几句，将自己的香粉分出一半，芳儿心愿满足，也便喜笑颜开了。
蕊儿刚刚十岁出头，仗着自己年幼，姐妹们少和她较真，娘老子又在尹家做事，难免生出些骄傲。这次无端被小琪发难，她心里存着疙瘩，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苦于珊瑚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她也不敢再闹什么。
小琪的位置在靠窗那侧，和蕊儿、芳儿都不相近。珊瑚不放心，又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小琪和芳儿陆续睡下，蕊儿也不声不响，重新梳了头发后端着木盆出去，像是要打水。
珊瑚以为她要洗漱，感觉不会再生事端，方才躺下休息。不多时门打开，是蕊儿回来，无人在意，眨眼间从蕊儿处响起惨叫，小琪举着盆，滚烫的水倾泻而下，浇在蕊儿身上，连紧挨着的婢女天喜、小烟都一同遭了殃。
“你疯了！”珊瑚几乎跳起来，鞋子也顾不得穿，飞奔过来打翻水盆，嘱咐人牢牢按住小琪，自己蹲下为蕊儿她们检查伤势。天喜和小烟都还好，只是被褥湿了，蕊儿被兜头浇热水，万幸天气冷，她蒙着棉被睡觉，两条手臂和半张脸被烫红肿，但没有起泡，不至于毁容。
蕊儿又气又怕，推开珊瑚直冲小琪：“你是不是心虚，被我说中了，怕传到主子们耳朵里，才想杀人灭口。难怪回来就拉着脸，莲莲姐姐能伺候庄主，你也想让表姑娘高看你，好引荐你做屋里人？”貕
身边的人赶忙劝架，拉着蕊儿让她先擦点药，省得留疤。小琪冷笑道：“凭她那张脸，留疤还算‘锦上添花’了。你敢说，乔莲莲开脸之后，你就没嫉妒过她，当面一口一个好姐妹，背地里指不定酸成什么样。”
“我有家，有爹娘，可不跟你一样是卖进来，满心都是勾引主子，像乔小红那样讨厌。”蕊儿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爹说了，等我十四岁就接我出去，让我嫁给城里的表哥，做正头娘子。”
栖霞拿来药膏：“都是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快擦药吧，这是我姨妈家配的药膏，很管用。依我看，还是脱了衣裳，就着灯仔细瞧瞧，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话音未落，芳儿已经点燃蜡烛送到面前：“就说栖霞姐姐细心，我就想不到存点药膏子在身边，磕了碰了就拿水冲冲，栖霞姐姐，以后我要是找你借用，你可不许吝啬。”
人心齐了，困境便也迎刃而解，珊瑚向栖霞与芳儿投去赞许的目光，让芳儿照着亮，栖霞帮忙解衣裳，旁人去取些温水和干净巾子，杂役房的气氛很快恢复如常。
婢女们围绕着蕊儿几个，始作俑者小琪被冷落，本意给她台阶，明天一觉醒来就当无事发生。珊瑚不断给小琪递眼色，示意她去睡觉，离开众人的视线。许是觉得无趣，小琪站了没多久便转身想走，偏生六安这时拿着巾子过来，剜了她一眼。
犹如捅烂马蜂窝，小琪满腔怒火选择继续发泄，不过倒也奇怪，明明蕊儿和天喜、小烟都坐着检查伤势，她只认定是蕊儿哗众取宠，无病呻吟让自己下不来台。貕
“你爱装可怜，我就让你装个够。”小琪忽然扒开人群，从谁手中抢来一条巾子，狠狠按在蕊儿脸上。
珊瑚大惊失色：“你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动静太大，婢女们生怕招来管事，纷纷劝说小琪息事宁人，可蕊儿已彻底被激怒，反手拽着小琪便是一通侮辱，净挑她的痛处下手，讥讽小琪父亲好赌风流，为抵债连媳妇都给人做“典妻”。
“贱人！我撕了你的嘴！”小琪暴起，左右开弓来扯蕊儿的脸，围着帮忙处理伤口的婢女们都被小琪撞开，珊瑚半蹲着，躲避不及，后脑勺磕在炕沿，疼得睁不开眼睛。
杂役房里顿时如唱大戏，推搡的推搡，劝架的劝架，小琪本就在气头上，一不做二不休，“哐当”将水盆摔向蕊儿，不偏不倚正中额头，蕊儿吃痛，捂着脑袋蹲下，指缝流出鲜红的血珠。
婢女之间平时不少打闹，却从没见过红，一下子惹出看客惊声尖叫，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有的想上来搀扶，手伸出一半又犹豫，唯恐被祸及池鱼。空气中出现了片刻僵硬，婢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如何是好。
“快呀，抓住她找主子去。”六安指向小琪，蕊儿随即跟着喊。小琪自不肯就范，用蛮力挥舞手臂抵挡，人群又开始骚乱，门口传来“轰”一声，乌泱泱好几个健妇婆子冲进来，二话不说将扭打在一起的人拉开，各自反绑了胳膊。
“简直荒唐！一群丫头大半夜的打架，居然还伤了人！你们是想造反，还是想去勾栏呐！”貕
来者是郑妈妈，奉尹淮安的命令押走小琪，熟料还有意外收获，不由得庆幸多带了人手。
健妇最是力气充沛，将闹事之人绑得结结实实，想挣扎都不成，嘴里也塞上抹布。蕊儿反应快，见到郑妈妈便立刻松手，坐在一旁捂着头哭，等场面稍微平静又想告状，结果却被薅着后脖颈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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