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二 梦里不知身是客（四）
哦……这是梳妆台吧？
女子不可避免会被这种东西吸引，不由自主地，沈渊忽略了潜在的危险，随手挑一个最小的打开，黑色外壳里装的东西她见过了，和卧房里那个写着洋文的一样，只是这个盖子上多了一面小小的镜子。
这身体的主人还真聪明，行走在外，拿出来便可修补妆容。
还有那塞满好几层的小圆管子，原来是胭脂，竟有那样多颜色。长条盒子里亮闪闪的粉末不知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沈渊看着就不喜欢，挑出一点抹开在指尖，触感也晦涩。
晒干的竹筒里斜插着几支笔，她倒是好辨认，笔尖乌黑细长，必定是描眉毛所用。她忍不住朝妆镜中多看一眼，这么浓的眉毛，当真还用描画吗？
盘点下来，占据更多空间的还是首饰，五色珍珠串，八宝翡翠镯，拇指大的鸡油蜜蜡，整块雕刻成套的南红，洋人喜爱佩戴的彩石更数不胜数。最惹眼的当是一枚戒指，放在一只深紫色的丝绒小盒子里，里面铺着黑色的绸缎，银色的纤细戒圈，用无数小而透明的石头镶嵌成一朵蔷薇。
其实是蔷薇还是月季，沈渊也分不清，而且说惹眼，并非戒指本身有什么出彩，正相反，珍宝她都不缺，唯独这素净到极致的透明石头，因着巧夺天工的切割与打磨，呈现出一种可称为“流光溢彩”的华丽。她可以断定，这枚戒指被主人收藏，绝非为了部件本身，其所有的价值都来源于工艺，捎带组成的花朵样子被赋予的含义。
模糊印象中，沈渊也曾见过一次这种石头，忘了叫什么名字，也是西洋人热衷的东西。好像是尹淮安从哪儿弄来几颗，说她要是喜欢，给她镶在冠上。
“不过啊，我打量着你也看不上。”零碎光泽闪烁在男子掌心，“喏，就是这小玩意儿，洋人把它们拼起来，只有王公贵妇才能戴。”
彼时沈渊笑了，至于吗？映照的光芒再晃眼，到底小家子气了。
毕竟么，珊瑚玛瑙，真金白银，哪个不比石头值钱得多？珍珑馆美轮美奂的头面连皇宫都进得，要的就是富丽磅礴，烈火烹油。州来山庄收的那几颗石头最后还是做了首饰，点在两对耳环上，被尹淮安赏了胡姬。听说她们很高兴，千恩万谢，视作无价之宝。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沈渊如遭雷击。她沉浸在关于石头的思索中，以至于没听到有人打开了门，穿过了走廊，一直来到梳妆的房间中，来到她身后。
“想什么呢？”是一个男人，似乎将女人的僵硬当成了羞涩，自顾自来到她身边，看见她拿着戒指，接过去给她戴在手上：“腿还疼吗？看你还睡着，走的时候就没叫你，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渊只觉得血液都在往脑袋中涌，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男人后面说着什么。她不明白对方的话，更抵触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里上下其手，暧昧的气息逐渐升温，她不能忍，忽然间就知道该做什么，抬手就想给对方一巴掌。
单薄的外袍抢先一步，滑落到腰间。场面变得诱惑，男人目光火热，由上而下落在她胸口，冷香阁的花魁娘子再清楚不过，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我不是！别碰我！滚开，放手……
如果可以选，沈渊情愿自己死了。
昏迷的尽头是苏醒，她已经不抱任何指望，命运却偏要捉弄，让她入眼是另一幅光景：身上盖的是宝蓝绣牡丹的被面，盛秋筱坐在床头，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回来了吗？结束了吗？
沈渊不能相信方才只是一场梦。身上痛楚犹在，眼角甚至还有湿润感，是被那个男人欺身时落下的泪。
“姐姐！你可醒了，我好担心你。”
盛秋筱情真意切，拉着沈渊的手不停哭泣：“都是小翠那个死丫头，烧炭盆都不知道开窗，害得姐姐睡着被烟熏倒，实在凶险！姐姐你不知，我来时，你已气若游丝，多亏了顾先生，才将你救回来……”
听了才看见，妙手回春的人远远站着，正向这边点头微笑。
沈渊心有余悸，有顾锦川在也好，请他瞧一瞧，刚刚自己是不是魇着了，顺便开张安神的药方子。
“锦川……”话音未落，莫大的惊恐炸开，沈渊逃也似地向后躲，“你们是谁！小翠早就不在冷香了，你是假的！”
“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是秋筱啊……你一定是睡糊涂了，小翠在后院跪着呢，等你好了，夫人再让她给你磕头。”床边的人不依不饶，手上还多出来一碗汤药，“吃药吧，姐姐，吃了就好了……”
刺鼻的气味逼近，沈渊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在汤药的作用下逐渐昏沉。恍惚间她看到“顾锦川”在摇头，就像一种意念爆发，残存的意志占据上风，她狠下心咬了自己的舌头，瞬间又陷入黑暗。
沈渊不确定，自己是否仍在幻觉中。
这次躺在熟悉的床上，盛秋筱身后还有绯月和绯云。小阁主的心态已经逼近任人摆布，三个人一同服侍她起床，接触到的物件都有她熟悉的痕迹，帐中也挂着沈涵送的桃红碧玺。外间的桌子上准备好了饭菜，是何嫂子的手艺不假。
“鲜笋馄饨，姐姐慢点吃，别烫着。”两个丫鬟出去浆洗，盛秋筱陪着小阁主用饭，嘴角的梨涡俏皮可人。
沈渊心头微动，似乎这一次是真的逃脱了。汤匙无意碰到碗沿，“叮”一声脆响，她不禁打了冷战。
“秋儿，我有一个对子，想了好些天想不出下联，不如你听一听。”沈渊放下筷子，看着盛秋筱道。
后者欣然点头：“姐姐请说。”
“箜篌空引空檐缘。”
终于，面色滞住的人成了对方。盛秋筱伸出手，徒劳地愣在半空，还没说出话已经泪流满面。
“姐姐……我不会，不会再放开你了……”她噗通跪倒，抱着小阁主的双腿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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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不可避免会被这种东西吸引，不由自主地，沈渊忽略了潜在的危险，随手挑一个最小的打开，黑色外壳里装的东西她见过了，和卧房里那个写着洋文的一样，只是这个盖子上多了一面小小的镜子。
这身体的主人还真聪明，行走在外，拿出来便可修补妆容。
还有那塞满好几层的小圆管子，原来是胭脂，竟有那样多颜色。长条盒子里亮闪闪的粉末不知是什么，花里胡哨的，沈渊看着就不喜欢，挑出一点抹开在指尖，触感也晦涩。
晒干的竹筒里斜插着几支笔，她倒是好辨认，笔尖乌黑细长，必定是描眉毛所用。她忍不住朝妆镜中多看一眼，这么浓的眉毛，当真还用描画吗？
盘点下来，占据更多空间的还是首饰，五色珍珠串，八宝翡翠镯，拇指大的鸡油蜜蜡，整块雕刻成套的南红，洋人喜爱佩戴的彩石更数不胜数。最惹眼的当是一枚戒指，放在一只深紫色的丝绒小盒子里，里面铺着黑色的绸缎，银色的纤细戒圈，用无数小而透明的石头镶嵌成一朵蔷薇。
其实是蔷薇还是月季，沈渊也分不清，而且说惹眼，并非戒指本身有什么出彩，正相反，珍宝她都不缺，唯独这素净到极致的透明石头，因着巧夺天工的切割与打磨，呈现出一种可称为“流光溢彩”的华丽。她可以断定，这枚戒指被主人收藏，绝非为了部件本身，其所有的价值都来源于工艺，捎带组成的花朵样子被赋予的含义。
模糊印象中，沈渊也曾见过一次这种石头，忘了叫什么名字，也是西洋人热衷的东西。好像是尹淮安从哪儿弄来几颗，说她要是喜欢，给她镶在冠上。
“不过啊，我打量着你也看不上。”零碎光泽闪烁在男子掌心，“喏，就是这小玩意儿，洋人把它们拼起来，只有王公贵妇才能戴。”
彼时沈渊笑了，至于吗？映照的光芒再晃眼，到底小家子气了。
毕竟么，珊瑚玛瑙，真金白银，哪个不比石头值钱得多？珍珑馆美轮美奂的头面连皇宫都进得，要的就是富丽磅礴，烈火烹油。州来山庄收的那几颗石头最后还是做了首饰，点在两对耳环上，被尹淮安赏了胡姬。听说她们很高兴，千恩万谢，视作无价之宝。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沈渊如遭雷击。她沉浸在关于石头的思索中，以至于没听到有人打开了门，穿过了走廊，一直来到梳妆的房间中，来到她身后。
“想什么呢？”是一个男人，似乎将女人的僵硬当成了羞涩，自顾自来到她身边，看见她拿着戒指，接过去给她戴在手上：“腿还疼吗？看你还睡着，走的时候就没叫你，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渊只觉得血液都在往脑袋中涌，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男人后面说着什么。她不明白对方的话，更抵触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里上下其手，暧昧的气息逐渐升温，她不能忍，忽然间就知道该做什么，抬手就想给对方一巴掌。
单薄的外袍抢先一步，滑落到腰间。场面变得诱惑，男人目光火热，由上而下落在她胸口，冷香阁的花魁娘子再清楚不过，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我不是！别碰我！滚开，放手……
如果可以选，沈渊情愿自己死了。
昏迷的尽头是苏醒，她已经不抱任何指望，命运却偏要捉弄，让她入眼是另一幅光景：身上盖的是宝蓝绣牡丹的被面，盛秋筱坐在床头，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回来了吗？结束了吗？
沈渊不能相信方才只是一场梦。身上痛楚犹在，眼角甚至还有湿润感，是被那个男人欺身时落下的泪。
“姐姐！你可醒了，我好担心你。”
盛秋筱情真意切，拉着沈渊的手不停哭泣：“都是小翠那个死丫头，烧炭盆都不知道开窗，害得姐姐睡着被烟熏倒，实在凶险！姐姐你不知，我来时，你已气若游丝，多亏了顾先生，才将你救回来……”
听了才看见，妙手回春的人远远站着，正向这边点头微笑。
沈渊心有余悸，有顾锦川在也好，请他瞧一瞧，刚刚自己是不是魇着了，顺便开张安神的药方子。
“锦川……”话音未落，莫大的惊恐炸开，沈渊逃也似地向后躲，“你们是谁！小翠早就不在冷香了，你是假的！”
“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是秋筱啊……你一定是睡糊涂了，小翠在后院跪着呢，等你好了，夫人再让她给你磕头。”床边的人不依不饶，手上还多出来一碗汤药，“吃药吧，姐姐，吃了就好了……”
刺鼻的气味逼近，沈渊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在汤药的作用下逐渐昏沉。恍惚间她看到“顾锦川”在摇头，就像一种意念爆发，残存的意志占据上风，她狠下心咬了自己的舌头，瞬间又陷入黑暗。
沈渊不确定，自己是否仍在幻觉中。
这次躺在熟悉的床上，盛秋筱身后还有绯月和绯云。小阁主的心态已经逼近任人摆布，三个人一同服侍她起床，接触到的物件都有她熟悉的痕迹，帐中也挂着沈涵送的桃红碧玺。外间的桌子上准备好了饭菜，是何嫂子的手艺不假。
“鲜笋馄饨，姐姐慢点吃，别烫着。”两个丫鬟出去浆洗，盛秋筱陪着小阁主用饭，嘴角的梨涡俏皮可人。
沈渊心头微动，似乎这一次是真的逃脱了。汤匙无意碰到碗沿，“叮”一声脆响，她不禁打了冷战。
“秋儿，我有一个对子，想了好些天想不出下联，不如你听一听。”沈渊放下筷子，看着盛秋筱道。
后者欣然点头：“姐姐请说。”
“箜篌空引空檐缘。”
终于，面色滞住的人成了对方。盛秋筱伸出手，徒劳地愣在半空，还没说出话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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